第9章 武林盟主
循着聲音的方向望去,陰洛風眉頭一皺,疑惑不悅的神情在古銅的臉上浮現,這人不是去西域游歷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
只見一年輕公子把着折扇,笑吟吟地望着陰洛風。或許剛才大家的注意力太集中了,沒有去注意身旁的人,他們居然沒發現這人的穿着那麽異類。在這大冬天裏,他一襲翩然紅衣,一條銀絲軟繩束系腰間,顯出他挺拔的身材。折扇輕搖,有習習寒風拂過地面,裙角逸風翻卷,長及腰的三千發絲受到鼓動,反複不斷的飄起落下,而那雙墨黑的眸隐隐透着星芒,嘴角噙着風情萬種的笑。原本以為這臉龐已經是絕世精品,可最耀眼的,卻是胸膛上的牡丹花紋,一個男人身上的衣居然繡着傾城之花,實在是聞所未聞。
但這衣袍穿在他身上,卻沒有任何的違和感,就像是為他量身而做,絕世風華展露無遺。
陰洛風眼中似有精芒閃過,但臉上依舊保持着微笑,“哦,慕公子有何話想說?”
這妖俊男子便是江湖慕大世家的大少爺,慕笑言。
慕笑言持扇朝陰洛風的方向行了一禮,之後便轉過身,面朝衆人道:“諸位,慕某覺得,先不用管什麽神器刺客的,現如今陰老爺子已仙逝,江湖不能一日無主,依慕某之見,是否江湖需舉辦一場武林大會,推選武林盟主?”
原本寂靜不久的前廳又開始沸騰,紛紛握拳擡手呼籲,“對,慕公子說的對,舉辦武林大會,推選武林盟主!”
陰洛風有些驚訝,慕笑言什麽時候說起大義的話了,盡管如此,但臉上卻沒有絲毫變化,擡眸看向衆人片刻,卻聞一道微嫩的聲音傳出,“武林盟主不是還在嗎?為什麽要推選武林盟主?”
道出這話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青年,那麽大的場合,應該是跟着長輩一起來的,語氣十分平淡,但諸人的心底确是翻起了驚濤駭浪,紛紛帶着不同的眼神望向那青年。
青年身旁的老者圓目睜得老大,愣了一瞬,手才狠狠地拍在青年的腦袋上,低聲罵道:“你小子胡說什麽呢?管好你的嘴巴別亂說話!”
青年揉了揉腦袋,嘀咕道:“可我沒說錯話呀!”
“還說!”疼痛再次襲上青年的頭部,“武林盟主即使你能議論的?”
青年畢竟沒有真正了解江湖之事,原本還想反駁,老者圓目一瞪,只好咽了咽口水,不甘心的話吞了回去。
“我道是誰,原來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身子板還沒長開就急着出來混江湖,連規矩都還沒搞懂。武林盟主,就算不是德高望重,那也得是有良心的人,那厮那雲謙豈有資格坐上這至尊之位?”也不知是哪個狂徒說出了這句話,雖然是膽大妄為了些,但卻說出了衆人寄存心底許久的心聲,都紛紛拍手叫好,就連陰洛風的笑容中也多了幾分喜色。
在衆人激情澎湃之時,忽聽啪啪幾片掌聲從通往前廳的走廊響遏而起,緊接着一道和煦的男聲悠悠傳來:“好,說的真好,那麽多年不見,秦大俠總算不再結巴了,話都能說得那麽順溜了。看來我不在的這幾年,江湖都快變天了。”
聲落,無數人循着聲音的方向回首盱瞜一望,紛紛露出驚憚之色。陰洛風站在前廳最高處,自然也看見了那兩道熟悉的人影。他黑眸微眯,眄睨着幽暗廊中奪目的白色錦衣,拳頭緊握,骨節之間發出了咔咔的聲響,滔天的恨意籠罩全身,怎麽也壓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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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了,整整八年了,雲謙,你我又見面了。
模糊的兩道人影在衆人的視線中越來越清晰,冬日當空,陽光穿過厚密的雲層,堪堪從屋檐下射進,光暈照亮幽邃的長廊,只見一男子坐在輪椅上,被身後的紫衣佳人推至前廳。
諸人陷入了沉寂,幾百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緩緩前進的男子,心中有無數的疑問。他居然會來參加陰老爺子的喪禮,傳言他不是不涉江湖事了嗎?怎麽會在這?
勾結鬼毒教,暗殺江湖人士,挾持親生父親,做了那麽多喪盡天良的事,他怎麽還敢出現?疑惑中帶着濃郁的烈火,恨不得撲上去把他吞噬,卻都被理智控制着,并沒有做出某些出人意表的事來。
說是不能,倒不如說是不敢,沒有一個人有勇氣,可以冒着犧牲生命的風險去殺了他。人總是自私的,會想着坐收漁翁之利,會想着不勞而獲,但也有些人會為了權利,金錢,犧牲自己的生命。而在他們眼中,那道向前駛來的影子,無疑是後者。
白衣勝雪,所言不虛,密集的人群在震驚之餘,自覺的在男子面前讓出了一條道。輪子轱辘輾過雪地,悉窣聲隐隐傳來,冰雪濺袍角,瞬間在絲綢上融化擴散開來。
穿過人群,女子把男子安置在一個空曠的位置,才徐徐旋身走上前來,微微行禮,柔聲道:“我家公子聽聞陰老爺子的死訊,想來悼念他老人家,陰公子不介意吧?”
陰洛風凝眸盯着紫衣女子,眼中有憐憫閃過,很快又揚聲道:“久聞夜珩小姐絕世容顏,傾城之姿,素有江湖第一美女之稱,今日一見,所言果然非虛!”
陰洛風那麽一說,便似兩人從未見過,
紫衣女子自然就是夜珩,嘴角勾起,妩媚的嬌顏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神情依舊是平靜如水,不急不躁,“多謝陰公子贊賞,小女受之有愧。”
緩緩走下階,在夜珩身旁停頓,轉頭端詳着她白皙的側臉,銷長的眼睫和飽滿的朱唇,依舊是那麽的攝人心魄,酥媚入骨,可為什麽他感覺如此的陌生呢?
鼻息噴灑在夜珩的耳畔,有了一些血色,卻沒有絲毫的暖意蔓入心底,陰洛風對她的反應并不意外,只是斂起神色,把目光重新移回前方,原本溫煦的臉陡然變得寒冷,眼神犀利如刀。
遙遙雪地,熙攘人群,男子閑散地坐于輪椅上,三步之內的人頻頻後退,像是在躲瘟神。他一直挂着溫和的笑容,手輕叩着楠木扶手,發出有節奏的敲響聲,每一聲響似都代表着衆人緊繃的心跳。烏黑長發從耳邊垂落至肩,略有幾絲從額角飄散零落至襟,清冽的眸毫不掩飾地凝着對方,看不出是何種心情。
暮雪漫漫壓枝梅,初染豔花細雪飛,寒風幽拂暗香現,遍地塵霜仰冬雲。
陰府花園,陰洛風伫立于花叢之中,衣決翻卷,獵獵作響,他剛毅傲然的背影是那麽的孤絕,眼簾微閉,似在思索。
“既然諸位那麽想讓雲某下位,那麽雲某也不好勉強,依舊是老規矩,三月之後,江南英雄臺見。”
輕飄飄的一句話,把諸人的心猛然提了上來又按了下去,溫和的聲音一直在他的腦中萦繞揮之不去,眉心形成一個川字,這雲謙到底是在幹什麽?
也是輪椅轱辘輾過冰雪的悉窣響聲把靜谧的氣氛打破,駛至陰洛風身旁,披肩的白狐雪裘掩住了他的輪廓,只是隐約看見他的嘴角微揚,眺望着層層花海,“你在思索我?”
“是。”他沒有否認。
臉上笑意更濃,随手拈起一枝雪梅,湊上前一聞,浮香暗動,“若是以前,你不會思索,更不會懷疑我的話。”
“只能說我以前是瞎了眼,錯看了人,錯信了人,還好人總會成長會變,我總不能再錯下去了。”陰洛風轉過頭,望着他的側臉,面色沒有絲毫波瀾,但眼眸中明顯蘊藏着強烈的殺意。
他默然垂首,着自己的雙腿,“你我說話,需如此生分嗎?”
“生分?”陰洛風嗤之以鼻,緩緩彎下腰,雙手抵在輪椅扶手上,深邃的眸倒映着一張悲涼的臉,“雲謙,你說這話時,有沒有感到羞恥?你心中若有我們一絲絲的位置,我又怎麽會和你生分?旭兒怎麽又會死?笑言怎麽會離開中原?夜珩又怎麽會被那鬼醫玷污,失去了貞潔?雲謙,我不求你能以死謝罪,你只要永永遠遠呆在雲天山莊就可以了。可你為什麽要出來,為什麽要重新點燃我想殺你的沖動?!”話到尾時,聲音不禁變得有些嘶啞,是悲痛和憤怒的結合。
雪落無聲,寒風刺肌骨,陰洛風口中不斷吐出霧氣,噴灑在雲謙不知是被凍得蒼白,還是原本就如此冰涼的臉上。
“我沒有。”一句簡短的話從他口中悠悠傳出,似乎還有些生硬,擡目接過那銳利如刀的目光,無力的道:“我沒有殺人,也沒有殺旭兒。”
怔忡片刻,随後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眼角卻沒有絲毫笑意,無限的凄楚與恨意凝于含淚的眸中,右手緩緩上前,手指穿過雲謙披于肩上的白狐裘,發毛撩着皮膚,有微微的□□侵入神經,卻沒有停止前進。觸及冰涼的肌膚,手指緊攏,脖子已被牢牢掐住,“雲謙,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便是認識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快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