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尋月閣
時間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流逝,悄無聲息的,沒有絲毫防備。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冬天的陽光本就微弱,夜幕一降,光很快就被壓下,世界頓時僅剩黑白兩色。夜晚的寒風更甚,諸人早就耐不住而離開大廳,躲回了房中避寒,嗖嗖的回音不斷地在大廳回蕩,增添幾分寂寥。
雲謙和陰洛風還呆在大廳中,先是陰洛風打破沉默,“雲盟主,我還真是小看你了,本以為你的腿瘸了,卻不曾想依舊是健步如飛,手段不僅高明,武功也長進了不少,雖然被紀白衣傷了肩,但好歹駁回了一些名聲,倒也值。雲盟主,如今我倒是越來越期待三個月後你在英雄臺上的表現了。”
感受到蝕人的氣息,雲謙佯作懊悔,“只可惜我雖能自保,卻不能救下高掌門與秦家主,令陰夫人肝腸寸斷。陰公子這段期間也應多陪陪令夫人,畢竟她是你的妻子。”
陰洛風臉色一沉,“我的家事就不勞雲盟主費心了。”
雲謙垂目道:“我也只是好意提醒,陰公子不愛聽便罷了。”
一臉的無害真是讓陰洛風氣打一處來,卻無處可洩,只得轉移話題道:“如今在這,您是唯一一個與紀白衣交過手的人,可看的出來武功的來源?”
“看不出來,西域這種蠻夷之地大多的武功則是以強,壯,力為主,而他的武功招式變化奇妙,以快為準,運用妥當,能有如此高的造詣,除了紀白衣本身的悟性高,我敢肯定,一定還有名師教導。”
“既然紀白衣的武功那麽高,為何她的西域的名聲居然會那麽弱?就算她易名,西域裏也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陰洛風又提出了他的疑問。
“越精妙的功法,修習起來越難,可能是之前她還沒有完全掌握好精髓,所以沒有使用,如今最讓我疑惑的,是這四海宗的意圖。”說着雲謙抿了一口茶,眸中不留痕跡地劃過一絲精芒,聲音悠遠而低沉:“它的意圖,恐怕不是殺人那麽簡單。”
“武林至尊?”陰洛風思索念了一聲,随後唇畔浮起一抹輕笑,“幾百年前,西域中也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蠻人幻想入侵中原,最後還不是被先人打得經脈寸斷,甚至還有一些把命也給搭上了,連一塊墓碑都沒有。過了那麽久,沒想到他們這等念頭竟還沒滅。”
雲謙沒有回答,擡頭漠然的望着門外宜人的雪景。
他的淡泊讓陰洛風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才想到了原因,沒想到自己說了一堆,話裏居然還不忘刺激雲謙,自嘲笑道:“不過也對,連雲盟主這等翩翩公子也會為了得到至尊之位,不惜殘害萬千生靈,我又怎能勉強遠在境外的那些蠻人?雲盟主,我說的可對?”
雲謙看起來沒有一絲怒氣,他已經習慣了這些暗嘲熱諷,對付這些最佳的辦法就是不理不睬,越去解釋只會越描越黑,永無止盡。
陰洛風也絕不會自讨沒趣,站起身正想走出大廳,忽聽雲謙道:“洛風,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娶高願湘為妻,是因為我嗎?”
這一瞬間陰洛風很想笑,但心中的悲涼遠遠勝過了笑的沖動,側頭,一雙幽邃的眸盯着他,“難道你覺得我對旭兒的感情不比她對你的深?”
雲謙沉默,他沒有在問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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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你勾結鬼毒教,幾乎把江湖的高手殺了個精光,毒了個遍,當時有實力和勢力與你對抗的,也只有高炎,我和笑言不得不與他聯手。聯手的條件很簡單,聯姻,所以我娶了高願湘。”用最淡定簡短的話語說出當年事情的經過,可見陰洛風的心該是有多麽的恨,恨到連憤怒都無法概括其萬分之一。
大廳的門是開着的,簌簌寒風襲來,把僅存的一點溫度淹沒。雲謙感到一股沁涼的冷意蔓入心底,臉色逐漸泛白,捧起茶盞,早已涼透的茶水透過杯身,狠狠的刺激着肌膚,不讓他有一絲的暖意。
“你如若是想道歉,那就不用了,對不起這三字不僅我不會接受,全天下的人也不會接受,你的餘生,只配在愧疚中度過。”甩袖跨出門檻,黑色的身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一片夜幕雪景中,只徒留雲謙在沉寂的大廳,蒼涼的嘆息。
西域,一處偏僻隐秘的山林中,透過枝丫樹幹間,可以隐約的看見一座比一般山莊還大的閣樓,樸實無華,卻是典雅端莊,大門前是幾名滿是殺氣的黑衣侍衛,望上移,便可看見中原江湖憤恨的三字:尋月閣。
尋月閣大廳內,即使外邊已經是春,卻沒有一絲光亮透進,只有兩盞火炬分別置于高位之上的兩側,隐隐之間能看見一個男子不斷地在踱步,看起來着急的很,似在等待着什麽人。
直到前方的門打開,一個人走進了廳裏,朝高位上的男子冷漠的開口道:“我回來了。”
男子連忙走上前,他的身形五官被看了清楚,典型的中年人,臉上已經有了深深淺淺的皺紋,鼻下還留着淡青的胡渣,是滄桑歲月留下的痕跡。他身着一襲墨藍長袍,腰間用一條同色的腰帶束着,顯出了他魁梧龐大的身材,深邃的眼凝視着紀白衣臉上的銀面具,流露出的是無限的關愛,片刻後道:“衣兒,你可有受傷?”
紀白衣先是摘下面具,随後才搖頭回答:“沒有。”
就算是已經預料到的答案,他還是忍不住去關心,就怕萬一,現在一聽紀白衣親口肯定,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了。
男子轉身正想做回位子,忽聽後方一道憂傷的聲音從紀白衣口中傳出:“我見到他了。”
男子驀然回首,神情滿是震驚,半響之後才勉強鎮定。
那個‘他’,一直是女兒心中的痛,他多希望能從紀白衣的口中聽到他的死訊,可當對上那充斥着愛恨的雙眸,失望開始蔓入了心底,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終究還是放不下他。”
勾唇,凄婉的笑浮現,“如果能放下,這幾年我還會活得如此煎熬嗎?”聲音飄渺幽沉,像是監獄裏囚犯臨死前的絕望□□,讓人顫栗,讓人憐憫。
男子感到心疼不已,對雲謙的恨意更深了幾分。他雖然十分感謝雲謙養育了他的女兒十六年,但同時他也毀了衣兒的一生,到底是怎樣一個絕情的人,可以對着衣兒連射五箭,一點情分都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