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襲心

河水內,雲謙全身都浸在了水裏,冰涼的觸感讓他猛然一顫,他極力地睜開眼,用模糊的視線在周圍摸搜索紀白衣的身影。

只見不遠處,紀白衣橫躺在河水之中,身體也是不斷的往下沉,不斷的有血從傷口中溢出,在河水中緩慢無息的散開,漸漸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雲謙游過去,攬過她的腰,秀發因為浮力往上伸延,如一根根柔軟的水草,她阖着眼,臉色蒼白無比,似在沉睡着。

他望着她,瞬時忘了下一步動作,靜默無聲,他捧着那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像是有淚水流下,心中那些傷疤似被重新撕開又似在愈合着,激動,酸澀,興奮,圍繞着他周身,不願散去,只因為她那張臉,潤滑的觸感,嬌小的輪廓,只因為她是那頑劣的女孩,只因為她……是贏旭。

雲謙拉着紀白衣游上河面,李笙看見他連忙把船劃過去,他一手緊握着船的邊圍,使勁躍起身,衣服上的水便如從屋檐沿流而下的雨,落入了湖面。

爬上船,雲謙先是把紀白衣小心地放在木板上,撥開她緊貼在臉上的散發,捏住她的鼻頭,鉗住他的下巴,深吸一口氣,唇落到了她的唇上。

四片花瓣交纏在一起,即使不算是接吻,但在人看來卻是十分的暧昧。

雲謙不斷地吹着氣,那兩片柔軟的觸感根本沒有把他的注意力移開,他只知道要救醒眼前人,眼眸中映着的是她,想着的是她,心心念念的依舊是她,八年了,她又出現了,她怎麽可以死?沒有經過他的允許,她怎麽可以死?

雲謙俯下,起來,俯下,起來,一直重複着這兩個動作,隐約感覺到紀白衣的胸腹膨脹後,臉上才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微笑。

這下他把雙手移至她的腹部,用力的按壓,欲把她所灌的河水擠出,忽然紀白衣的口中湧出了一口血,噴在了雲謙的臉上,其餘的則落在衣襟上和地板上。

鮮血順着線條從雲謙的臉上滑落,一些落在了唇畔,無聲無息的鑽入嘴裏,淺嘗着,腥甜無比。

他一襲白衣,染上了點點滴滴的斑紅,如冬夜凄凄寒雪盛放的豔梅,沁香芬芳,誘人采撷。而眼前的女子,依舊是阖着眼,不管他焦慮的眼神,勝雪肌膚上的鮮血刺眼耀芒,緩慢的流下。

李伯和李苼快速的劃着船,兩個人的力道加起來,船的速度倒是比平常的快了很多,雲謙坐在棚內,懷中抱着奄奄一息的紀白衣,她被他披上了披風,較小的身軀很快就被包裹住了,但即使如此,雲謙還是可以感覺到她全身發冷。

冰涼刺骨的感覺從那雙手傳到了四肢百骸,讓他跟着顫栗起來,卻沒有放手,依舊緊抱着,讓她好好的安睡。

船開始慢了下來,進入了另一條河,這條河比剛才的窄小了很多,水卻更清澈,越往前深入,周圍便開始可見一大簇的白梅樹伫立在河邊兩旁,花香輕浮,一片銀白,不斷地有花瓣飄落在搖橹船上,輕盈的點綴着。

一直到了盡頭,河尾漸漸形成了一個淺潭,上方是兩棵最大的白梅樹,中間是一道長長幾乎與梅樹融為一體的白玉走廊,這時李笙才放下的船槳,扭着脖子活動着臂膀道:“少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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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謙把紀白衣打橫抱起,疾步走出了船,越過河水踏上了走廊也不稍加歇息,施展輕功,人便消失在了李笙和李伯的面前。

白玉廊上輕點足,梅香長溢半空浮,懷中伊人色蒼白,當年一笑襲心頭。

雲謙飛奔至一扇上方挂着‘雲天山莊’的牌匾的大門前,門前的小厮一看見自己少主狼狽的模樣,和他懷中的女子,心中都是忍不住一驚,少主不是一向不沾女色的嗎?今天出門怎麽帶了個女人回來?

小厮上前去迎,接來的卻是雲謙的無視,他直徑走入山莊,那些正在打掃着前廳的侍女小厮們也都是疑惑萬分,忽聽他大喊道:“來人,去把大夫叫來!”

其中一個小厮連忙放下手中的掃帚去叫大夫了。

雲謙走過前廳,側廳,到了自己的院子扶雲院。

扶雲院的布置樸素無華,卻是端莊典雅,處處都透露着一種尊貴的氣息,廊上以青石鋪地,飛檐卷翅,右側是綠蔥草地,左側是一大片的平地,四周都是各種的武器,看來是練武場,卻因為布置而不顯得嚴肅死沉,反而頗覺秀蔚。

有微風吹過,垂挂在屋檐下方的流蘇輕輕搖晃,發出叮當響聲,雲謙從它們下方穿過,沒有像之前那麽的斯文,一腳踢開門,往室內走去,把紀白衣放在了床上。

随即走出門,張望着大夫,那些小厮侍女們很快便都聚到了扶雲院外,他們之所以那麽大膽都是知道雲謙的為人和善,絕不會随意的懲罰下人。

這時人群中一個老先生冒了出來,雲謙連忙走上前迎去,這個舉動又是讓人吃驚了一把,這老大夫一直都是在扶雲院內看診的,也沒有什麽高明的醫術,準确來說就是比下人高級那麽一點,有什麽資格讓少主屈身上前迎接?

那老大夫也是吓了一跳,惶恐地被雲謙請進了門,來到紀白衣的身旁,他道:“先生,你快看看她怎麽樣了?怎麽一直不醒?”

老先生看雲謙緊張的模樣,更是不敢怠慢,連忙把藥箱放下,傾身向前扣住紀白衣的手腕,還沒摸到脈搏,先是被她冰冷的溫度凍得放開了手,轉頭看向雲謙,奇怪少主是怎麽抱着這女子走了那麽遠的路的,想了想又忍着寒氣,摸住了她的脈搏,凝心感受着脈搏的速度。

片刻之後,老先生耐不住放開了手,把手湊到嘴邊呼了幾口熱氣,低聲道:“少主,她的脈搏繁亂微弱,像是撐不了多久了。”

“我不要聽這些,我要的是你治好她!你要什麽藥材,錢,我都可以給,只要能治好她!”雲謙滿臉的憤怒,但那雙氤氲眸子卻讓人感到了無措,老大夫被雲謙那麽一吼,整個人頓時顫了顫,他從來沒有見過少主生氣的模樣,而這第一次居然還是因為一名女子?

雲謙的聲音不大,卻因為周圍的寧靜而格外響耳,那些齊聚在外的下人們聽了也是驚訝至極,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中都都紛紛懷疑,這還是他們溫和的少主嗎?

老大夫擦着額前冷汗,戰戰兢兢的道:“少主,此女全身冰涼,血隐隐呈現紫黑,像是中毒跡象。”

“那是什麽毒?”雲謙雙手緊握成拳,耐着理智問道。

老大夫一聽,連忙跪下請罪,“小人無能,無法診出。”

“什麽叫診不出,你作為江南第一名醫,就算治不了,難道連中了什麽毒都不清楚嗎?”雲謙忍不住對他咆哮,聲音粗啞低沉,像是因為哽咽而造成的,恐懼害怕充斥在喉間,讓他格外難受。

老大夫雙手俯地,頭低得不能再低,即使雙臂被廣長的衣袖遮掩,依舊可以看見那輕微的抖動,他努力地張開口,顫聲道:“回禀少主……此女體格異于常人……體內之血呈冷,經脈逆行,小人……實在是看不出呀!”

雲謙愣愣的坐在床邊,看着紀白衣,“那有誰能治?”

“除了八年的鬼先生,我想也只有璟晨閣閣主風舒羽了。”老大夫如實回答。

雲謙聽了,手指微微動了幾下,可不過片刻又恢複沉寂,一瞬間房內的溫度降至了冰點,紀白衣身上的血腥味才得以散發它刺鼻濃郁的味道。

窗是開着的,春風嗖嗖的猛灌進來,紗幔被吹到了半空,只擋住了一半的陽光,餘芒筆直的射進來,照在雲謙的臉上,暈開了一層層的光圈,那雙眼裏空無一物,如幽邃的枯井,連陽光都照不亮裏面的黑暗窅阒,只能在他的周圍肆意打轉。

這時,門外忽然沖進了一人,長發以金簪半挽,身着淺紫長裙,傾國傾城的容顏在光芒下顯得更是亮眼,她眉宇間泛着淡淡的憂慮,像是在擔心雲謙。

那女子正是夜珩,她緩步走上前,微斜着頭看着雲謙,輕聲問:“雲謙,你怎麽了?”

雲面沒有回答,像是聾了一般,一點反應都沒有。

夜珩輕皺眉頭,循着他的目光望向床榻上,直到看清了紀白衣的輪廓,雙眼霍時睜大,像是因為難以置信而驚愕。

她有些踉跄的一步一步走上前,不小心勾到了臺階跪跌在了地面上,那樣的角度正好可以讓她清晰的端詳紀白衣。

她先是看向她的手,握起,那鮮明的胎記在她的手背上亮得刺眼,夜珩整個人也不知是欣喜還是恐懼,連大腿都沒有了力氣而軟了下來,只是眼睛依舊不離眼前人,死死盯着。

“旭……旭兒……”夜珩聲音帶着哽咽,模糊不清,手緩緩的伸向前,撫摸着她冷豔出塵的臉,一雙美目忍不住流下了淚水,晶瑩剔透。

夜珩不知道是怎樣的把視線移到了雲謙身上,他的肩膀徹底頹下,神色傫然,低着頭看着自己大腿上的雙手,掌心滿是紀白衣受傷的血,黏濕濕的。

她的眼神開始變得淩厲,不似之前的柔和,“旭兒到底怎麽了?”

“她中毒了。”雲謙回答得迅捷,聲音卻帶着少有的哽咽,像是喉嚨裏有東西堵住了。

“她中了什麽毒?”

“成列診不出。”雲謙依舊只是回答,除了嘴巴身上沒有一個部位在動。

夜珩的眼神如劍瞪向老大夫,老大夫只覺芒刺在背,更是不敢擡頭,對紀白衣的身份更是好奇了不少,少主和小姐因為他,性情都大變了,她到底是誰呀?

“真的診不出?”夜珩對老大夫問道。

“小人無能。”

夜珩驀然看向雲謙,“那你還等什麽,他診不出不代表所有人都診不出,寫榜廣求天下名醫呀!你不是要贖罪嗎?你不是要忏悔嗎?現在她人在你面前等着,你怎麽還可以淡定的坐在這?”

雲謙這時猛然擡起頭,“不能,絕對不能讓外界知道旭兒的存在。”

“為什麽?是你自己怕了嗎?雲謙你是不是男人,你和旭兒之間就算隔着再深的仇,但好歹他曾經也是你的未……”

“夜珩!”雲謙一個怒吼把夜珩的話打斷,罷了罷手示意老大夫出去。

老大夫恨不得離開這裏,拿起藥箱快步跑出了扶雲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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