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桑圓
兩人每每走到一條路的盡頭,都會出現幾條分叉路,有時走對了,有時還遇到了陷阱,漸漸的紀白衣熟悉了這裏的路線,終于走完了最後一條路。
撥開眼前的枝葉,映入眼前的是一副村子的景象,有幾群人在村屋外起着火,一邊扇着一邊道:“老邱,總壇那兒來信了不?咱都在這呆了三年了,什麽時候能升到總壇呀?”
另一個人嘆了口氣道:“哪那麽容易呀?咱在這裏除了賣火,也沒做啥事,我聽說總壇那裏可是吃人的地方,新人到那都不免要被折磨一番,我還是呆在這老老實實的賣火得了。”
那人一聽氣極了,“你咋那麽沒志氣,咱們新人雖然會被磨練一番,但過了時間就沒事了嘛!到那裏吃香的喝辣的,咱們人生可就圓滿了。”
在林中聽着的紀白衣冷笑一聲,吃香喝辣?慢慢等吧,無論是進了哪一閣,新人不被虐得體無完膚是通不過的,暮日閣會讓你繞着西域跑三圈看你能不能活着回來,尋月閣會在你身上插上幾刀看看你能不能堅持,璟晨閣會把你泡在放了百毒的池水裏,寒星閣除非你是女子,把你丢在妓院裏受男人們的□□,搜集十件以上的信息才算達标,想要進四閣,沒有強硬的心智,只能是白白送死。
雲謙看了她一眼,臉上的不屑讓他眉頭微蹙,“你們四閣真有那麽嚴?”
紀白衣冷冷的看着他,“我身為紀笙揚的女兒尚且要閉關半年,接受十幾條大漢的嚴酷訓練,你說嚴不嚴?”
雲謙無語,不再說話,把目光移回繼續看着那幾個男子的對話。
“對了,老邱,你給洞裏那女人送飯了沒?”
“還沒呢,那女人困在這裏都七八年了,其他的牢囚一進門不到一個月不是自殺就是被弄死,她也真是能忍,換作我被鎖在那裏,寧願死了得了,就算輪回去做畜生也總比被活生生的燒好吧?”
“好了好了,不談了,我得去送飯了,記得給我留點阿!”
“知道了,快去快回。”
紀白衣和雲謙聽着感覺那女人十有八九是桑圓,兩人悄悄地站起身,遠遠地跟着那人走去。
那人從後方的密林繞了幾條路才停了下來,眼前是一扇雄偉的鐵門,兩旁站着一對黑衣人,一張臉拉得老長,像是所有人都得罪了他似的。
他把吃食放在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腳邊,呵呵的賠笑幾聲,便轉身回去了。
雲謙看着道:“看來林閱對你母親可是真的忌諱,只有守門人才有鑰匙入內,任何人都不得見她,咱們想要無聲無息地潛入,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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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也要一試,匈奴可不能白來。”紀白衣神色堅定道,“我們先在這四周圍看看,看有什麽漏洞能讓我們潛進。”
“好。”說着,紀白衣和雲謙兵分兩路,開始在四周尋找空隙。
連綿山巒圍繞着中間那一座齡火獄,齡火獄建于山頂,從上往下所有事物都被看得清清楚楚,林閱選地方還真是厲害,紀白衣在下方繞着齡火獄一邊打量一邊苦思,想想還是冒險走上去看看吧!
紀白衣一路向前走,傾斜的地面讓她走得極為困難,不多時身上便鋪滿了一層薄汗,目光從枝葉間注視着齡火獄四方的每一扇牢門,至少都有四名以上的獄卒駐守,六名一隊為哨兵,在兩扇門之間巡邏,就像是一道無洩可通的後牆。
紀白衣坐在微濕的泥土上,用心的去思考,想找出入獄的方法。
良久,身後忽然這時響起了沙沙聲響,紀白衣睜開眼回頭一看,見是雲謙正朝她走過來。
他一來紀白衣連忙問:“怎樣?你那裏找到入口了嗎?”
雲謙輕喘了一口氣,“還沒。”
紀白衣聽了整個人又頹了下來,“那怎麽辦?”
“先等等看吧,說不定他們還有換班,到時候趁機會進去吧!”
兩個人坐在離齡火獄十米之外的叢林中,不停歇的觀察着那些獄卒的一舉一動,期間有幾只猴子從他們的頭頂上的樹枝越過,兩人被驚了一跳,紀白衣道:“這裏山巒連綿,有幾只猴子不稀奇,可別遇上老虎才好。”
紀白衣原本只是玩笑一說,雲謙嘀喃了幾聲,忽然靈光一閃,一手拍在膝上,“對了,有辦法了。”
遠處山林,響起了幾道低沉而有威嚴的王者低吼,有力的腳步在崎岖不平的地面奔跑着,爪牙利得刺眼,追着前方偷了自己獵物的雲謙。
雲謙運用輕功身子忽低忽高,借力踩在樹上騰跳出老遠,與老虎保持着一段合适的距離,到了齡火獄附近之後奔得更快,朝着脫離老虎視線的目的奔走,倐地一個轉身整個人躍到了一棵大樹背後,老虎來不及停下直接沖出了山林,一見齡火獄和那些與雲謙謎之相像的物種,眼神立刻變得
淩厲,俯身做戰鬥準備。
獄卒一看見如此兇猛的老虎吓得臉色發白,之前建造齡火獄時不是把周圍的老虎清幹淨了嗎?難道是從遠山來的?他們很想了解這老虎來自的地方,但它卻不給他們一點歇息的機會,後腿一跳撲上前把一個獄卒按下,張大口露出鋒利的牙,開始啃咬。
聽到那被老虎按着的獄卒呼叫,所有周邊的獄卒們才瞬時反應過來,開始朝老虎攻去。
人虎大戰一觸即發,不斷有鮮血滴落草坪,濺上石壁,紀白衣和雲謙躲在一旁,看着他們和老虎的攻擊越來越激烈,注意力也逐漸轉移,兩個人瞬時站起身,悄無聲息的走到牢獄邊,施展輕功
飛躍而起,落在了頂樓。
兩人從上方一出通口潛入了牢中,陰暗的視線讓他們更加的小心,走道兩旁放着一排的燭火,但微弱的光線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兩人腳步小心,連灰塵都沒有激起。
牢獄外的管理已經是極致,沒想到牢裏的更是嚴厲,一隊隊的獄卒交叉巡視,兩人不敢輕敵,沿着牆壁行走,目光不放過任何一個牢籠,尋找着桑圓的下落。
他們把東南兩邊的牢籠掃了個遍,裏面都是被打得爬不起身的牢囚,雖有些也是女子,但年紀看起來不是太小就是太大,似乎都不是桑圓。
紀白衣之前看過紀笙揚畫桑圓的畫像,雖然畫時是年輕的時候,但她還是能認出自己的母親的,想着便對雲謙道:“這裏都不是,我們去西邊找吧!”
“你母親是四海宗的重犯,也是林閱所顧忌的人,所在的牢籠應該比較特別,放置在比較隐晦的地方,準确來說不是通過我們這樣的尋找能找到的。”
紀白衣想了想也有道理,“可是會在什麽地方呢?”
雲謙望了望上方,“剛剛我們是從上面下來的,可見頂樓沒有什麽其他的牢籠,如果這裏也沒有,那只有……”他的眼簾垂下,看着滿是灰塵的地面,紀白衣明白他的意思,立即覆下身把臉貼在地上聆聽。
雲謙蹲下身,用手上玉蕭輕輕敲了敲,紀白衣這時忽然直起身,“我聽到裏面有鐵鏈的聲音。”
雲謙看着紀白衣,臉色微愣,最後忍不住撲哧一笑,笑顏如花綻放,弄得她一頭霧水。
他把手伸上前,紀白衣下意識的後退,可他抛來一個眼神把她給頓住了,手攀上她的右臉頰,把上面沾上的灰塵一一掃落,紀白衣才明白他笑的原因。
灰塵掃落後,雲謙才放下手,“女孩子怎麽能做這種髒活,以後不準了。”
一個溫柔的警告,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只有淡淡的柔情和酸澀湧入心中,她的氤氲眸子噙着笑意,卻違心的道:“看我心情。”
雲謙沒有多說,兩人又站起身開始在四處地面游走。
過了兩個時辰,他們漸漸弄清楚了地下室的大小和所在地,裏面不斷傳出的鐵鏈聲讓紀白衣的心情更加的煩躁不安,恨不得一刀劈開地面鑽進去得了。
她沖動的思想雲謙怎會不知,他想了想,感覺入口應該是在其中一個牢籠內□□草蓋着的地面。
雲謙随手在地上拾起了一根鐵絲,在沒有人的牢籠外開鎖,大約過了三個,終于在一座小型的牢籠內發現了入口。
紀白衣把她和雲謙的痕跡消除,才進入了入口。
一關上,眼前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小心翼翼的順着階梯走下,達到地面後,雲謙拿出火折子點上,看清了周圍。
兩人身處一條寬長的甬道,呈半橢圓形,沒有一點的光線,雲謙護在紀白衣前方,慢慢的順着走,一直過了很久,兩人才終于看到了盡頭前方的景象。
他們看了一眼,随後退後幾步,因為甬道盡頭那裏站着兩名獄卒,全副武裝的守着。
紀白衣暗罵了一聲林閱,不過是一個入獄居然那麽麻煩,這未免也誇張了吧?
雲謙把火折子給熄了,從地上拾起幾顆石頭,望前方一丢,與地面發出了玎玲聲響。
那兩個獄卒發現情況,互看一眼,臉色立刻嚴肅起來,拔劍出鞘朝着前方緩慢而謹慎的行走。
越來越靠近,直到他們步入了雲謙身前的三步以內,他冷然一笑,手中玉蕭一轉,淩厲抛向那兩名獄卒。
那獄卒們雖然先前早有防備,但雲謙出手之快他們卻所料未及,玉蕭狠狠的撞向他們的臉,身子受到極大的力道往後一倒,這時輪到紀白衣,她急速躍了出來,手中大刀向前捷力掃過,用鋒頭點在兩人的穴道,頓時沒了聲音。
她松了一口氣,“可以了。”
雲謙上前幾步,問:“為什麽不殺了他們?你不怕林閱知道?”
紀白衣直起身,一雙冷眸盯向他,“這要看待會兒我得到的真相,如果信上所述是真,殺與不殺我都要和他決裂,倒不如讓他們傳述也剩了麻煩,如果信上所述是假,我再殺他也不遲。”
雲謙饒有意味的點點頭,微微一笑,“走吧,看看還有什麽意外的事。”
兩個人走到盡頭,擋着他們的是一扇鐵門,紀白衣的手在門面撫摸片刻,最後停留在門鎖上。
雲謙又在拿出細鐵,神經鑰匙口內倒弄,過了半刻鐘,門鎖開了,兩個人打開門,跟着咿呀一聲步入了裏面。
忽然一股強烈的熱氣從前方撲來,如根莖迅速的蔓延至兩人全身,紀白衣和雲謙紛紛回過神運轉丹田與熱氣對抗。
雲謙第一次進的齡火獄,之前在樓上雖然有些熱,但還是能耐得出,像他和紀白衣這樣的高手自然不必費心去認真抵禦,但他低估了林閱的本事和手段,他怎麽可能會把桑圓關在一個這樣輕松至極的牢籠?
紀白衣把成功熱氣逼回地下,往四處望了幾眼,和地面的景象幾乎一樣,都是一座座關着牢囚的牢籠,只是這裏的牢囚神态略顯不同,他們都是筆直的盤坐在布滿幹草的地面上,閉着眼打坐,運轉內力和熱氣對抗,雲謙勾起一抹微笑,“看來這些人的身份都不簡單呀!”
“你什麽意思?”紀白衣疑惑問道。
雲謙擡起手,指向左邊的一座牢籠,“那個老人,只有九指手指頭,年紀看起來七旬左右,運轉
的內力隐隐含着陰柔之力,你說是誰?”
紀白衣想了想,身子忽然一震,“是慕容琴師!”
雲謙點了點頭,紀白衣強忍心中的震撼和驚愕,開始仔細的端詳所有牢中的人,都是曾經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好手,江湖裏他們的傳聞都是在八年前那場驚天血案中,逝世的,失蹤的,離開的,可沒想到如今居然全部都出現在了兩人的眼前,還是在齡火獄中,苦苦的掙紮求生。
“看來這次匈奴之行,可不算白來。”雲謙嘴角的笑容驟然變冷,神态不複曾經的溫和,而紀白衣,眼中只有徹底的悲痛和諷刺,原來這八年,自己都是活在一層迷霧當中,看不清事實,摸不着真相,一直用自以為是的方式想要解脫。
可自己所謂的真相都是假的,何來的解脫?何來的背叛?何來的辜負?紀白衣不敢去看雲謙,她心虛了,無語了,她一心一念要忘了他,要殺他,心中承受的那些壓力居然都是無中生有。
她咬緊牙關,不讓眼淚掉下來,不讓身子軟下來,她疾步走上前,急切的尋找下一扇門,那個通往她母親牢獄的門,真相已經離自己越來越近,她不會再退縮。
雲謙和紀白衣一路跟着第二個甬道走去,到了盡頭,那裏面傳來的熱氣更是強烈,但這裏只有一座牢籠,卻比之前的所有更大,更堅固。
一座巍峨的石牢聳立在兩人當前,周圍滿是灼熱的炭火,散發着熱氣和紅豔的光,把整座石牢用火捆綁得緊緊的,難怪這裏沒有守衛,要是沒有超凡的武功,恐怕只有活活燒死的份。
紀白衣和雲謙耐着熱氣走上前,在石牢前的牢門停下,隔着那一豎豎的鐵望進去,只見一個紅衣破爛不堪,秀發淩亂且被兩條巨大的鐵鎖鏈拷着的女子頹廢的坐在幹草上。
紀白衣看着,心中像是有一團螞蟻爬着,不知是何種心情。
雲謙低下頭,看着那奇異而巨大的鎖,心中猜想鑰匙應該不在那些獄卒身上,抽出細鐵開始撬鎖。
鐵與鐵細碎的碰撞聲,讓牢中的女子悠悠轉醒,她擡起頭,望向牢門的方向,迷糊的視線看見意料以外的人,眼眸霍然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