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心有漣漪
客院裏,風舒羽悶悶不樂的依靠在桌子上,眼神呆滞,想來是發呆夢游。
而忽然,前方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驟然把他驚醒了過來,差點還就跌倒了,他穩了穩心神,輕咳一聲,才走上前幾步開門。
門外的光芒很亮,從縫隙間這屆投入了陰暗的房間內,連門外人的身影都給模糊了。
風舒羽先是用手擋在了額頭上,待自己的視力習慣後才緩緩放下,也才漸漸看清楚來的人。
“你們兩個來找我幹什麽?”風舒羽一看見雲謙和紀白衣,臉色果斷一垮,理也不理他們轉身坐回了位置。
雲謙和紀白衣走進裏房間裏,在風舒羽的對面坐了下來,“我們來找你,自然有事。”
“哦,什麽事?是你身上的傷口裂了嗎?你讓紀白衣給你普通包紮就行了,不礙事的。”
“不是這件事。”雲謙一眨眼,“風舒羽,你可願留下?”
他的語氣低柔,他的聲音輕緩,卻一字不漏的傳入了風舒羽的耳中,他擡起頭,對上雲謙那幽邃深沉的眸,只覺自己的心思在他眼裏似乎都藏不住,雲謙這時又重複說道:“風舒羽,你可願留下?”
風舒羽也問:“我留下,你能給我什麽?”
“安全的命。”雲謙幾乎是毫無猶豫的說出自己的答案,随後頭跟着湊上前,“風舒羽,你是個聰明人,人的命只有一條,有些人敢拿命賭前程,是因為他們已別無選擇,而你卻不是。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路看得到終點,另一條路卻被深深的雲霧掩蓋了前方的道路,也許前方是光明,卻也有可能是萬丈懸崖,對與錯,生與死,我們皆不知曉,只看你的選擇。”
也許是光明,卻也有可能是萬丈懸崖。
風舒羽陷入了一陣冗長的沉思中,五指很糾結的摩挲着,最後他道:“單是安全,這不足以滿足我。”
“但若失去了命,便再也無法滿足。風舒羽,有舍才有得,做人不能太貪,金錢權勢,皆是所有人夢寐追求的東西,有些人追到了,便注定有些人也會失去,這是一個循環,一個輪回,誰都不能列外。你想要得到,便自己去争取,我能給的,只是一個讓你安全的空間。”
紀白衣這時也道:“風舒羽,我和你在一起共事那麽多年了,我相信你對林閱的了解并不亞于我,果決,毒辣,冷漠,他可以是一個成功的宗主,但絕不是一個能讓屬下效忠的主人,這一點我父親和我比你想得通透,所以我們才不會被他控制。風舒羽,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這道理你應當懂。”
一個催促一個理性的分析,讓風舒羽原本迷茫的心,在這時似乎偏了方向,他擡起頭看向雲謙,那個武林盟主,最終道:“好,我可以留下,也可以甘願讓你差遣,但我的條件和紀笙揚的一樣,你必須保住了武林盟主的位置,這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交換。”
風舒羽也不笨,他固然知道一個主人的性格重要,但勢力也不能忽略,有一個愛護屬下但無權無勢的主人,這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
“成交。”
走出了客院,紀白衣問道:“你真的有把握保住武林盟主的位置嗎?”
“沒有把握。”
紀白衣沒想到雲謙居然那麽誠實的對自己說,還是那麽的雲淡風輕,也不知該高興還是悲哀,現在那些人盯着武林盟主的地位就像看獵物似的,恨不得一口撲上去咬了,這讓紀白衣怎麽能不為雲謙擔心。
單看雲謙的樣子好像沒有絲毫的防備,紀白衣忍不住說道:“現在基本江湖上所有的人都已經聚集在江南,都争着搶着要當武林盟主,前幾天我還遇見了墨虎六俠在那裏談論呢!這幾天你讓山莊裏的護衛都小心些,要是哪個缺缺德的真派殺手來殺你,到時候也有個防備。”
兩個人走在走廊上,雲謙一邊走着一邊轉過頭看向紀白衣,她關心的眼神毫無保留顯露出來,雲謙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這時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伸手越到她的身後,一推,直接把紀白衣推入了自己的懷抱,“旭兒,謝謝你。”
雲謙感覺到紀白衣全身的冰冷,這時正處于夏天,天氣本來就炎熱,更讓雲謙舍不得放開她,而紀白衣被他這個舉動也吓着了。
畢竟時隔八年,再一次相遇已經夠驚心動魄,更何況是這樣的親密接觸,可紀白衣雖然驚訝,卻沒有拒絕,頭靠在他寬廣的肩膀上,嘴角偷偷揚起一個歡喜的弧度。
随後雲謙放開手,紀白衣又快速的斂起笑容,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撓了撓脖子道:“額,我先去找古岚了。”
說完紀白衣快速的離開了走廊。
隔日,風舒羽終于出了房間,往紀笙揚的房間走去了。
這是客院的打掃侍女給雲謙彙報的動靜,他們兩人在裏面聊了許久,過了足足兩個時辰,風舒羽才從紀笙揚那出來,聽那侍女說臉色并沒有什麽波動,和平常一樣,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風舒羽如此的舉動,其實雲謙也早已經料到,他想要叛出四海宗,可是對他的保證卻又不完全盡信,所以他一定會去找紀笙揚,他們兩人同屬四海宗,若是紀笙揚也決定叛出,那他的信心也就增加了許多。
一個人的時候,人都會是覺得孤獨,沒有安全感的,但只要是兩個人,哪怕他們知道以林閱的勢力和實力殺他們沒什麽壓力和難度,他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安心下來。
雲謙搖晃着手中的茶杯,裏面清一色的茶水跟着他的動作轉動,他搖了幾下才放下了杯子,跳上床睡上一個午覺。
終于,到達的武林大會的前一天,這一天,所有的江湖人都會來到現任武林盟主的居所,一起商論明日的武林大會。
說是商論,但其實就是窺探,那之前看看對手的狀況如何,自己的勝算有多少,可雲天山莊是處于深山之中,他們雖然知道,卻無法進入,因為那裏得通過河流入內,而那裏河流的分歧也有很多,若是一不小心走錯,可能就流入大海了。
也因為這樣,雲謙山莊基本也就幾個人知道正确的路線,一早起來,雲謙就吩咐李笙帶幾個船夫,到岸邊去接那些江湖人。
李笙正要領命告退忽然扶雲院門外傳來一刀聲響:“我也跟着去。”
只見是紀白衣。
“你跟着去幹什麽,只是把他們接到雲謙山莊,又不是武林大會。”
“我只是想看看,如今所謂的江湖好手到底有多麽的厲害,多麽的強,畢竟我離開那麽些年,再
脫離了四海宗,總也要混個臉熟吧?”
“這倒是可以,可是……”
“可是什麽?”紀白衣最讨厭別人有話說一半的了。
雲謙指着她身上穿的那件萬年不變的黑紗裙,“你穿這樣去接客?我還以為你去奔喪呢!”
紀白衣低頭也看了一眼,确實也不合适,但忽然要換掉這一身已經跟随他八年的黑紗裙,怎麽感覺怪怪的。
雲謙看她為難的表情釋然一笑,擡起腳步走到自己的衣櫥邊,開了櫥門也不知從裏面在翻找什麽,紀白衣只能站在原地等着。
等到雲謙轉過身,紀白衣才目光投過去,只見他手上捧着一件折疊着的白銀色衣裙,上面的刺繡精美,是一簇簇不誇張而盛放的白梅。
紀白衣記得很清楚,那是她八年前穿過的其中一件衣裙,之前她還嫌這件衣服不夠亮麗,但現在她覺得,這件衣服看起來雖然內斂,但卻是最适合自己的,換句話說,是最适合贏旭的。
“穿上它看看。”雲謙的雙手伸到自己面前,讓她接過那件衣裙。
紀白衣輕咳了幾聲,“這都過了八年了,我的體型都變了,怎麽還能穿?”
“你試試。”雲謙依舊堅持着讓她穿上。
紀白衣雙手有些顫抖的接過,嘴唇輕抿,随後走到院子內角落的一個屏風後面更換。
雲謙一直沒有動,盯着那山水圖的屏風,哦不,是盯着那屏風後若隐若現的身影,眼眸中透露的情緒千變萬化,但只有緊張和期待是不變的。
一直到那身影的動作一停,他的心也跟着提起,呼吸減緩,那身影慢慢的移動,最終站在自己眼前的時候……
一襲白衣,幾只白梅從裙底遙遙攀上,微風輕掠,寬大的輕紗袖輕揚,裙底微微飄散,恍若仙女下凡所乘的白雲。而她腰間一條簡單不過的玉帶一束,更顯得她的細腰不盈一握,更是叫人憐惜。
如瀑的墨發從雙肩垂直滑落,一些散發緊貼在臉頰上,引起了微微的撓癢,嘴唇依舊是緊抿着,目光閃躲,連腳步都難以擡起。
雲謙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僅僅只是一個衣服的差別,居然連同她的氣質也改變了。
或許這可能僅僅是一個衣服,但對紀白衣來說卻是天翻地覆的差別,從前身着的黑衣,給她的感覺是殺人,在黑夜裏穿梭游走于生死之間,這是她對那件衣服的觀念。
她穿了很久很久,她以為自己原本的稚氣和善良也随着那些漫漫的長夜淡去,只剩下屬于一個殺手的冷漠無情,但其實不是,那些只是隐藏了起來而已,沒有消失,同樣的,只要自己的冷漠和無情也隐藏起來了之後,那之前的善良和稚氣也會跟着顯現出來,就好像今天。
可能是心理反應的效果,之前她說的話:紀為祭,還有雲謙說的:紀為記,這件白衣到底是祭還是記,她或許會迷糊,但同樣的,也會顯現出自己八年前的性情。
雲謙嘴角勾起了一抹明朗的笑,她有些羞澀的模樣,有些別扭的模樣,看在他眼裏是那麽的珍貴,他上前幾步,走到紀白衣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的墨發,“很美。”
只是短短的兩個字,卻激起了紀白衣心中的漣漪,她擡起頭,一雙清澈的眼眸對向他愛戀的目光,一瞬間像是回到曾經的每一處回憶,他們也曾那樣的相望過,只是少了幾分年少輕狂的激情,而是多了幾分細水長流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