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舊案

第十五章,舊案

“他說了。”小郡主苦着臉無奈道:“可是我沒聽懂。”丫頭掰着手指細數起來:“他說這裏面牽扯了很多問題,還和十幾年前的舊案有關系,我就算是聽了,我也不明白。”

見她委屈懵懂的模樣百裏花影捏着她的肩頭笑道:“我也是聽說,聽說長閣他們這次明面上是在查暮魂的罪證,實際上是在翻舊案。”

“翻舊案?”

“嗯,十幾年前邊疆突然告急,常陽侯領着兵馬前去剿滅,當年雖然勝的是我們南國,可戰事慘烈足足有三千精兵死在邊疆。”百裏花影面犯惋惜之色又道:“那可是三千精兵啊。”鼻尖嗅到晨風送來的花香,牡丹,芍藥都開的正好,朵朵豔色濃香,她的愁慮在那樣的香氣之中顯得格外清麗,女子道:“聽說當年本不用死人,是因為軍中的糧饷被克扣,導致戰事拖延,只是苦于沒有證據,也無線索可查,此事便不了了之。”

“本不用死人?”

“是,本不用死人。”

白雲僵在原地,她素來不解長陽城的陰詭之處,平日裏面夏侯南山帶她見的也都是些太平美景,哪裏會想到自己的夫君是在這樣的陰詭算計之中惶然度日。

她腦海之中不斷的浮現出夏侯南山平日裏不自覺的傷懷,陛下每日的疲倦與勞苦的模樣,還有靠在牆角邊被毒素折磨的餘亦。

長陽城是座傷心城,裏面住的都是些傷心人。

這句話……是她來長陽城之前,阿娘在她耳邊說的,當時她不懂,不解這句話,可如今回想起來……

“花影。”她心中莫名的泛出一絲害怕,明明是臨近夏日的暑氣纏繞,她卻莫名的感覺到陣陣寒意,從骨至皮,心血僵硬,微微纏着聲音叫了女子的名字,她不解的問:“為什麽呢?他們為什麽要貪圖軍饷呢?”

“軍饷就是銀子。”

“可他們要那些銀子做什麽?”

百裏花影也不知道這個答案,只能模棱兩可的回答:“因為在他們的眼底,銀子比起人命要重要。”

“銀子比人命重要?”唯有莫名其妙在心中回蕩:“那他們怎麽不拿自己的命去換銀子?要拿旁人的命?真是一群被豬啃了良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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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這麽說豬,豬會不高興。”百裏花影輕輕的撫着她垂落在腰側的青絲,目光落在淩月閣的高門之上:“蒼天有眼,總會有人将他們繩之于法。”

小丫頭看過去,頗為不解:“為何?為何要等到蒼天有眼?抓到那些人不是應該立刻将他們殺掉嗎?為何要忍住心中的不滿去等什麽繩之于法?”

沒有料到白雲會說出這樣的話,她正要解釋,便見白雲一雙眸子裏面漾的盡是真切:“繩之于法有什麽用,那些人死去的人也不會再活過來。我阿爹說過,人間不需要忏悔,需要的是償還。”

許是白雲的話讓百裏花影想起了什麽,她的眼中的光漸漸暗淡下去,擡起時又盛滿了夏日的暖陽,紅衣女子的笑容如火明豔:“可你若是直接殺了他們,和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如何沒有區別?我是為了正義,他們是為了錢財。”

“若是在他們眼底錢財便是正義呢?”

似是被繞了進去,小白雲蹙眉思考着,半晌才反問出聲:“還能這樣說嗎?”

“不過都是自以為是的認為罷了,法者為公正,雖然還有許多的不足,可……繩之于法才是唯一懲惡之道。”女子的眼中暗藏大義,多有威嚴之意:“不求你能理解,但是……千萬莫要在長陽城胡亂做事,便是為了君言王,你也要收斂怒意,等待真相大白。”

她更為迷茫:“我不懂。”

見她是真的迷茫,百裏花影似長姐一般撫着她的長發,柔聲道:“若是不懂便去問,我解答不了的事情,總有人能解答。”

“誰呢?”

“按照餘亦的話來說,街邊的一朵落花都能教會你人間正道,理不理解在乎契機,不在時間。就好像學堂的孩子們一樣,不是他們愚笨,只是他們還未知曉學習的方法。”

“你們中原人真是麻煩。”

百裏花影淺笑。

待夏侯南山結束了在淩月閣的查辦,轉頭去後院找白雲,卻被告知小丫頭已經往大街上閑逛去了,知道她閑不住,心中也只自己這幾日伴她太少,多有愧疚在心。邁出淩月閣便飛身尋人去了。

白雲停在一個轉角處,望着不遠處的雲霞酒坊,酒坊外站在那不好意思入內的憨然男子,酒坊內尋常仰首盯着窗外的飛鳥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猶豫着要不要上前,猶豫着要不要多事。

身後飄來縷縷熟悉的香味,轉身便是自家夫君溫柔的笑意:“看什麽呢?”

“看尋常呢。”她指着門外的男子道:“夫君便是那個人,他總是在尋常身邊打轉卻不上前說話,你說他是不是喜歡尋常啊。”

“你說陳冉?”

“夫君認識?”

他點頭:“那是從前東籬手下的小兵,當年戰事終了,他是為數不多活下來的幾個人,我還有些印象。東籬在軍中待他不錯……所以,或許只是在報恩罷了。”

“可是眼睛不會騙人啊。”白雲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你看,他根本就是喜歡尋常的模樣,怎麽會是報恩呢?”

“結草銜環,中原許多事情比你想的要複雜的多。”

“又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她拉過夏侯南山的衣領,湊過去撒嬌:“你去幫我問問,問問他是不是喜歡尋常,若是他喜歡,咱們幫着撮合怎麽樣?”她眸色晶瑩,寫滿了真誠。

“你還記得你和我說過,你們西域女子一輩子只能愛一個人嗎?”

“記得。”

他抱臂不解的望着小丫頭,帶着幾分迷惑打趣的頑性:“那你為何要撮合他們?尋常或許這一輩子也只能愛東籬一個啊?”

他的話,叫她毫無反駁之地,只能呆愣愣的站在那處,許久之後又反駁道:“可我是西域人啊,她是中原人,你們中原只要不是節婦,都可以再嫁的啊。”

“不錯啊,連節婦是什麽都知道了?”

“為了做好媒,我可是每天都有很努力在請教旁人關于姻緣的事情。”

小王爺低眉輕笑,摟着媳婦的肩頭将人打橫抱起來,轉身往王府的方向去了。

二人用了晚膳後便行去紫雲庭望月,白雲抱着夏侯南山的腰,來回的晃悠,不斷的撒嬌道:“夫君,為什麽啊,為什麽不能撮合他們二人?你不給我一個理由,我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不是這麽用的。”他享受着自家夫人的嬌氣,聽着她嬌滴滴的聲音,握着她不安分的雙手:“你先過來坐好,我再好好和你解釋。”

他這方方坐下,那丫頭就仗着自己靈巧,順溜的抱着他的脖子,靠在他心口,坐在他腿上。一氣呵成半分漏洞都沒有。

然後擡起靈動的眸子将喜悅盡數洩露:“好了,現在說吧。”

他便是無奈,也拿捏不得她半分。

借着月色,他伸手拂過妻子的臉頰,任由晚風飄搖,小王爺低下頭在她耳邊落在一個吻,她額邊的發随風揚着弄得他有些癢,他笑,又解釋道:“如今我們查出了當年的貪渎案,那個案子和東籬有關系。”

“嗯?”

“當年因為軍饷被人貪走,導致糧食不足,就連他們身上戰甲也都是便宜的料子做的,兵器也都是劣質品。那樣慘烈的戰局下若不是有叔父在,莫要說三千了,只怕三萬屍骨都要埋在邊疆。”夏侯南山咬唇頗為無奈的開口:“雲兒。此案若是揭開,暮家必然會元氣大傷,同樣的……當年的三千精兵的家屬,在得知這些事情之後必然會對暮家有怨憤之心,從此失了民意。”

“嗯。然後呢?”她不解的看去:“這和尋常有什麽關系呢?”

“若是尋常知道自己的夫君死在那些人的貪渎之下,你覺得……她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一時無言。

夏侯南山揉着女子的手道:“少說也有十二年了,尋常從未和旁人有過半分牽扯,不要說男子,就連朋友都未曾見她有過,哀默大過心死。如今又正逢上咱們在調查這件案子,你說說看,這過去的痛苦豈不是會被勾出來?”

“叫你不要撮合,第一是因為她必然不會答應,你這閑事怎麽都出不了結果,二是風雨欲來她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還是個未知之數,先莫要刺激她。”他溫柔以待:“咱們做事之前總要體諒旁人的心,可是?”

“可是。”她糾結的望去:“我也是希望她能好起來。”

“并不是所有的好意,都能帶來好的結果。”

好意并不等于好的結果,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的道理,漸漸的……天邊的月兒明亮起來,她耳邊是夏日的蟬鳴聲,很鬧,很吵。

叫人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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