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心

第二十章,真心

站在北街的街頭,她二人只見不遠處正圍着一圈人,那圈人圍在一處看熱鬧一般探頭探腦。江湖人常年行走在危險之中,聽到喧鬧聲音背後的碰撞聲,她便知道有壞事發生。

忙不疊的翻身入了那包圍圈之中,香囊的香氣帶着幾分殘破的意味在她鼻尖漾開,澹臺鳳歌只看到跌落在地上渾身是傷的女子,再一擡眼便是那些正踩着香囊滿臉戾氣的三教九流之輩。

藏在腰側的短匕首泛着死亡的陰毒之氣出鞘,她神行鬼步般将面前六人盡數擊倒。

白雲後一步入內,那些人已經被擊倒,澹臺鳳歌已經扶起那重傷的女子起身,她對白雲道:“你善後,我帶她去南宮那裏。”

她語速極快卻還是快不過她的輕功,櫻紅色的身影轉瞬便消失在街頭。

白雲并未回頭看她,而是上前望着那被擊倒的六人,她本以為澹臺鳳歌殺了他們,地上的血泊漸漸擴大,豔紅的血像是溪流彙聚起一個殷紅的湖泊,她并未害怕。靠近才發現,他們只是被擊昏并且斷了他們的手筋,并未真的取其性命。

她沒有殺人。

羽林營很快便來了,夏侯月婵也随着于清江一處而來,她靠近望着那傷人的手法,似是發現什麽,靠近後确定了那傷人的手段,面上泛起幾分驚喜之色。她猛地向白雲看來:“你看到那個傷人的人了嗎?是不是個長得很美的女子?穿得是不是紅纓色的衣裳,還有……”

“你說鳳歌嗎?”她打斷了月婵激動的模樣,直言道:“是鳳歌打的人,她救了那個被這六個人傷害的店主,已經去了南宮那裏了。”

聽到此處月婵姣好的容顏上泛出幾分不滿:“她既然來了,怎麽也不來看我?”

……

白雲望着她面上與鳳歌如出一轍的嬌然委屈,莫名的覺得好笑。

這兩個人還真的是一模一樣。

她聳肩:“她還說你不來看她呢。”

“我都不知道她來了長陽城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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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怎麽樣了,原本還盛氣淩人的夏侯月婵突然似被風火吹滅的火苗,瞬間便失去了盛意與張狂。

“算了,她明顯是不想要見我。”

白雲正要開口解釋什麽,公主殿下便轉身往于清江身邊跑去,一臉委屈,那位左少将笨手笨腳,驚慌失措的哄着她。

看着他倉皇笨拙的模樣,又看着破涕為笑的夏侯月婵,白雲在一瞬間似乎明白了為何夏侯月婵會喜歡面前這個有些笨拙的人,雖然她說不清楚,可她就是知道。

保和堂也在北街,只是在另一個盡頭。

北街很長很長,一路上能遇上許多人,白雲在街邊小販那裏買了兩串糖葫蘆,欣然的往醫館走。路上看到有人在擺攤唱皮影戲,她覺得好奇便停下腳步,這一停,卻撞上了一個人。确切的說是那人撞向她。

是個穿着風塵又簡陋的女子,白雲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那女子卻應着那姿勢就要倒下,她又忙去扶她:“你沒事吧。”焦急的發問。

那女子似是從噩夢之中驚醒,道了聲謝,便忙不疊的疾步跑了,白雲望着她跑回花舞樓。

又想着平日裏面花舞樓的姑娘們都穿得富貴的緊,穿得這樣簡樸的姑娘她到底是第一次見到。

而後花舞樓之中有一熟人行出,那人一身紫衣飛揚,玉笛在側,手裏還提着枇杷酒

“餘亦。”她歡騰的對着他揮手,匆匆的跑去。

“一個人?南山沒有陪你?鳳歌也沒有陪你?”他笑問。

“她去保和堂了,我現在也要過去。”

樂正餘亦雙眸微微一彎,便若豔光流轉,湖水潋滟。僅是這淺淡無華的一笑,便叫那四面的姑娘們都紛紛駐足投來目光,有些躲躲藏藏,有些正大光明。

“對了。”去往保和堂的路上,白雲迫不及待的和樂正餘亦分享道:“餘亦,我知道月婵為什麽會喜歡于清江了。”

他看待妹妹一般望去:“為何?”

“不知道。”她漾着真誠道:“我不知道怎麽用你們中原的話來表達,可是我知道她為什麽喜歡。”

明明是極其的矛盾的話,樂正餘亦卻明白了,他提着枇杷酒笑若清荷般雅致。

“我知道。”

“嗯?”

“我知道月婵為何會喜歡于清江。”

白雲望去。

他說“因為真心。”

樂正餘亦輕輕的撫着手裏中玉笛與紫穗,依舊是那副無所畏懼的多情模樣:“皇家最少的便是真心,即使咱們月婵已經歷盡千帆看盡了人性險惡,可她依舊渴望着旁人能用真心來待她。”

“這很難嗎?”

“對皇家的人來說很難,很難。光是月婵的身份便就能給旁人帶來許多好處,榮華富貴,高官厚祿甚至是皇室尊榮。”樂正餘亦說:“愛的到底是這份殊榮還是月婵那個人,其實……很難分辨。可是于清江不一樣,他用真心去換月婵的真心,換得是心,不是榮華富貴。這有多難得,不需要我多說,可對?”他一笑生花叫三春失盡風姿,眉眼漫開那抹多情本不适合他,可便是這樣逍遙狷狂的漫開了,惹得所有看到此笑的人都平白多了三分熏人的醉意。

白雲颔首:“真心本來就很難得。”

樂正餘亦聽了這話,自言自語道:“一語雙關啊。”

“嗯?”

他輕輕的搖頭,望着天邊匆匆而去的孤鳥,并無一言。

真心很少,許多人自己都沒有,是很難得東西。

有了真心的人想用真心去換旁人的真心,若是能兩顆真心互換,那便更難得了。

第二日白雲孤身一人前來尋那重傷的姑娘,那姑娘已經醒了過來,再三同白雲道謝。

白雲拉過一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你不用擔心,京兆尹府已經去查到底是誰做的了。很快會知道是什麽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

那姑娘面上浮現出幾分譏諷與無奈,她并未沉默而是露出歡然的笑意:“不用。我知道是何人所為。”

靜默的保和堂之中傳來白雲訝異的驚呼聲:“啊?”

那姑娘卻笑了。

很簡單的笑意,并未任何情緒,只是下意識的勾起自己的嘴角。

“什麽意思?”

“王妃幫我,我無以為報,若是王妃不嫌棄的話,奴家願意将過往之事,訴給王妃聽,以解王妃閑暇。”

白雲并非愚笨之人,聽到她這樣的說辭,又聯想着方才的事情,略作思量也知道背後不會是歡樂的事情。

“無事,你若是不願說,那便不說了。若是說的你傷心,還是不要說了。”

“無妨。”她斂着眉眼,自心口提起一股氣,再緩緩的松出,她眉眼之間凝着無數惆悵卻難見悲傷。

“王妃可知道劉家的劉笑天。”

她搖首:“我來長陽城并無多少時日,許多人都還不認識。對了,我還不知道過你的名字,你叫什麽?”

“王妃若是不嫌棄叫奴婢一聲鳶兒便好。”

她點頭:“這麽說來……今日砸你攤子的人便是劉家的人了?他為什麽要這麽對你,可是你得罪他了?”

“劉笑天并非劉家的人,他同羽林營的劉天瀾一樣都是被劉家手收去的養子,并無半分血緣關系。”

“這樣嗎?那……他和你有什麽關系呢。”

她笑了:

“王妃莫要急啊,聽奴婢慢慢說,他啊,如今娶了劉家的四小姐,算是劉家的姑爺,也能算得上是半個劉家人。他這個人啊,自小便學得四書五經,有一肚子的學問還頗為喜歡賣弄,三年前上進趕考,得了個進士。長得也白白淨淨惹人喜歡。”鳶兒望着細瘦白皙手腕上的突兀疤痕,那陳舊的傷口割開了塵封在記憶之井的封印。

“劉笑天是我自小便思慕人,我與他有過婚約。”

白雲啞然。

“天平村,我們是在數百裏外的村落長大的,小時候村子裏面來了一位退隐的官員,他是個很和氣的人,留在村子之中教書育人當孩子們的夫子。收的價錢也很公道。”她說:“那個時候我娘是村裏最好的繡娘,夫子的衣裳都是我們家幫着做,幫着補的。我記得那還是我十歲的時候,我娘那幾日頭風發作,下不了地,我便幫着跑腿給夫子送補好的衣裳。”說道這裏,她的眉目稍稍彎了起來,似是回憶起什麽好記憶,整個人都像泡在溫水裏般安然,嘴角揚起一抹笑,是那樣娴靜,平淡,她像是回到了記憶的世界之中:“第一次見到他,就是在學堂的槐樹下。三四月的時候槐花滿枝,香氣濃厚。熏得人頭疼。”

白雲能從她的敘述之中幻想出從前靜谧村落的模樣。

鳶兒說:“他是學堂裏面功課最好的孩子,總是被夫子誇獎,說他将來必成大器,咱們南國的江山建設,必有他的一脈。”她笑:“其實……那個時候我聽不懂這些,只是知道他是村子裏面最了不得的少年。那日在槐花樹下瞧了他一眼,這心啊,也就交了出去。後來便時常幫着娘親給夫子送衣裳,以求可以見他一面。”

“劉笑天其實是個很和善的男子,他見我常去,便會熟絡的和我打招呼。說上那麽一兩句,還教過我一兩首詩經。王妃知道嗎?我認識的第一個便是他的名字。會寫的第一個字也是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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