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謊言

“後來我們慢慢長大了,他對我說,等他考取狀元,他便回來找我。哎……天平村并不富裕,來京城的路也有些遠,他家裏是村裏有名的窮,那年又逢災旱,莊家更是顆粒無收。眼看着人的日子都快要過不下去,哪裏還有銀子給他上京趕考。”說道此處她笑了,眼中的溫情也如燭火一般漸漸被熄滅,面上的蒼白喧嚣着過往的心酸:“我繡了四面屏風,遠近都有人要收,為了他能上京趕考,便狠下心買了個好價錢,拿出一半來給他,叫他去京城。”

“他說,他會回來,他會回來娶我。”女子擡手拂過自己額角垂下的散發,淩亂的在指尖打結,似是握着一團漆黑成怨的墨,盯着那亂遭的指尖,她癡癡的笑了:“我也沒有相信。這種說法啊,聽說書的說的多了,自然也知道是個什麽結局。”

“你不信?”白雲發問:“既然不信……”

“他娶我還是不娶我,回來還是不回來,這并不重要,我所求的也不是這些東西。”鳶兒荒唐的盯着手臂上的繃帶:“他考取了進士,娶了劉家四小姐為妻,認了平陽将軍為父。榮華富貴都是眼前的事兒。王妃你想想,一個是只會刺繡的繡娘,一個是将軍之女,他那樣心高氣傲又滿腹才學的人,在天平村那樣的村子裏面過了那樣多年的苦日子,在面對那些榮華富貴的時候,又怎麽會不動心,又怎麽會不背棄承諾?”

這是令人咬牙切齒的現實,卻又叫人心服口服。那股子怨氣在心中游蕩了幾圈,最後被舒出,她緩緩說:“只是……我雖然知道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可也總想知道……天平村之中的感情到底有幾分真心?我只想問他這一句。”

“就只是這一句。問完,我便離開,問完,我便将他忘得幹幹淨淨。”

白雲抿唇:“不是劉笑天招來的那些三教九流之輩對嘛?”

“我不知道。”鳶兒當真迷茫:“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入京已經有了半年,我連他的面都未曾見過。”

白雲還想要同她說些什麽,卻僵在原地,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告辭離開,園中正在澆花的南宮昭雪對她笑道:“你看着到是不太歡然。”

“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她老實的開口:“你不覺得,她很傷心嗎?”

“這世上有很多很多的傷心人,南山也是其中之一,所以……你不是佛祖,你不能普度衆生,更不能替所有人排憂解難。”

“痛苦的事情就在眼前哪裏有不救的道理?阿爹說醫者仁心,南宮你為何要說出這樣的話?”

莫名被教育的南宮昭雪絲毫不怒,面上依舊是那副坦然自若,清澈如雪的清雅:“我是大夫。能救人命,能治病痛。可有一點……”他說:“我救不了人心。”

哀傷的白雲走上歸家的道路,她需要和夏侯南山說一下今日發生的事情……

回到府中才想起夫君還在淩月閣辦案,鳳歌和清輝也不知道去了何處,她在家中閑不住,方才聽到的話像是一只龐然巨物正在啃噬着心中的歡樂,她不喜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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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月閣之中夏侯南山抱着前來傾訴委屈的妻子歡笑,聽着她講述那些悲傷的故事。

聽完後,他心中泛起幾分不對勁,見他這幅表情,白雲又問:“夫君?難道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我記得當年劉家的四小姐成親極快,連喜宴都是匆匆辦起,也不知是怎麽回事。你今日這麽說來……我倒是覺得其中有些不太對勁啊。”夏侯南山道:“劉笑天此人是個又能之士,當日他的進士到底是給的太低了,皇兄還曾說過,他的才學和柳大人不分上下才是。”

“那為何會給低了呢?”

“那年的主審是暮家人,他們看到劉字,自然不會放過。”

“這樣啊。”

看着妻子一副糾結的模樣,他免不得憐惜歡然:“好了,別這個模樣了,明日早朝我幫你攔住他,替你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瞬間便心花怒放,喜笑顏開。伸手摟着王爺的脖子,湊上前毫不猶豫的吻他,滿口都是甜蜜,眸色皆是亮意:“我便知道你是天下最好的夫君。”

夏侯南山素來和朝中人不熟絡,這突然湊上前去詢問旁人私事,那人還是劉家人,正是多事之秋……按理他該和劉家暮家人保持距離才對。

眼看着人群散盡,小王爺一個人站在大殿前,頗為無奈的思索着該怎麽樣找那人談上兩句。

沒有主意的時候夏侯南山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樂正餘亦,那小子馊主意最多,這種兩難的情況之下到底還是找他來辦為好。

長陽城茫茫人海之中,找他很容易,也很難,他能去的地方無非那麽幾個,可若是他有心不讓你找到你便是将整個長陽城翻過來都難覓到他半點影子。

淩雲塔上,他正半倚着石牆喝酒,凄涼的美感在他指尖劃過,蒼白的面色因為酒水的醉意染上了薔薇般的紅暈,連耳朵都是半紅。

見那朝服端正的夏侯南山到來,他倒是笑了,眉眼含情多有昔年常陽侯的灼灼之态。

“找我?”

“兩難。”

樂正餘亦笑了:“說來聽聽。”

夏侯南山将難處說明,小侯爺歡然的将手裏的酒水一飲而盡,眉眼疏闊的笑道:“看不出來啊南山,你居然這麽喜歡白雲。”

“我找你想辦法,不是要你評價我們夫妻關系。”

樂正餘亦不再玩笑:“你不能找他說,那你尋旁人幫你不就好了嗎?”

“尋何人”

“京兆尹府的柳大人。我記得他們二人關系還不算太僵,又是才華相近之輩。”

夏侯南山又苦澀着面道:“我哪裏認識柳大人,貿然前去……”

“那你可以去找徽生,之前你家小白雲不是幫他留下了晚霜嗎?他正好欠你一個人情,徽生和柳大人關系不錯,你叫徽生幫你搭個橋,多簡單的事情。”

夏侯南山豁然開開朗,随意的掀起衣角席地而坐,奪過樂正餘亦手中新開的酒壇灌了自己兩口:“你一個人喝悶酒不覺得無趣?”

“不去幫愛人牽線,搶我的酒做什麽”他欲要奪回來,卻被夏侯南山稍稍一避,伸手只抓了個空氣。

“別喝了。”他将酒壇放在身側,叮囑着面前的人道:“喝多了對你身體不好。南宮說了,你身上大傷小傷一堆,喝酒傷身。”

“人活一世,哪裏就為了這些有的沒的。”

聽他這麽說,夏侯南山倒是生出幾分怒意:“身體是有的沒的?”

見他有怒意,樂正餘亦連忙讨好的笑着:“行了,行了,我錯了,我錯了。”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穩妥之後又撐了一個懶腰:“不和你說了,我去找花影妹妹了。今天,我要告訴她一些改變她人生看法的事情。走了啊。”

夏侯南山看着他毫無留戀之意的腳步……

心中惆悵無限,愧疚之情不斷的在心尖上膨脹。

徽生是熱心之輩,夏侯南同他說完之後,他便立刻出門去尋人。

白雲在家中等不來下朝的夫君,便滿城的尋他,看到坐在将軍府之中的夏侯南山,立刻躍下嬌嗔道:“夫君你這個壞人,我在家中等你,你居然在這裏喝茶。”

夏侯南山到底是委屈無地方說,伸手将她拉來,多為無奈,可嘴角依舊止不住的上揚:“哪裏就是壞人了,我這不是在幫你尋人說話嘛。”

“尋人說話?”她莫名的看去:“什麽意思?”

“不懂也沒關系,你只等着那位劉笑天給你答複便好了。”

“答複?”她眉眼彎彎:“你當真幫我去做了?”

“夫人一言,哪怕千軍萬馬擋在面前本王都要去辦的。”不知算是不算是許諾。

徽生趕回時,後還跟着一清秀男子,那男子滿目驚慌,形容與眉眼之中多有悲傷湧動,叫人為之擔心。

連禮數都忘記,跌跌撞撞的跑上前目光死死的盯着夏侯南山,他不可置信的開口:“鳶兒她……她不是死了嗎?”

白雲訝異了。

“她怎麽會死呢?”她愕然:“你從什麽地方聽說她死了的?”

劉笑天蹙眉堂皇,腳步都虛晃起來,連連往後退了幾步,似是站不穩的模樣:“是我爹啊,他從天平村過來京城的時候是這麽同我說的。就連我娘也說她已經死了。說是她将還債的錢給了我上京,她一家人被債主活活打死了……”劉笑天面犯苦楚:“她不是死了嗎?”

白雲上前,驚色寫滿瞳孔:“你爹娘騙你。她沒有死,她來了京城,一直都在你身邊啊。”

那劉笑天面色蒼白,下一秒便要失落而跪的虛弱。

徽生上前扶住他的手臂道:“可還好?”

白雲并未料到會是這樣的場面,呆呆的站在夏侯南山身邊又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衣袖,顫着聲音喚了他一聲:“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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