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過往

第二十三章,過往

保和堂外夏侯南山擡首便看到一縷紫衣之影飛快的往城外行去。随後園中又飛出兩縷黑影。他愕然的盯着那飛快消失的殘影,心中暗自生出衆多惶恐之感。推門而入,唯有南宮昭雪雙眸微紅,許是方才情緒波動較大,渾身都還輕顫着,頹然的站在園中,只顧的不甘着,似是聽到動靜南宮昭雪回過頭,見是夏侯南山便無奈一笑:“高燒還沒退就跑了。”

“出什麽事了?”夏侯南山問。

“雲霞門闖入行舟門地牢救走了柳河三惡,常辭和常熙過來尋他,他二話不說便跟着他們走了。”他聳肩:“我罵了,也攔了,可是他就是不聽,說自己是行舟門的門主,這是他的責任,更是他應承擔的之事。”

見夏侯南山眸色都變紅,似是怒極反悲的苦澀,南宮昭雪勸他,亦也是勸自己:“你氣有什麽用呢?我氣又有什麽用呢?咱們還能讓叔父和嬸嬸活過來不成嗎?”

四面殘留的冷香像是陰詭的百鬼之手,牢牢的勒住夏侯南山的喉頭,他無助的蹲在一片夏意盎然的蒼翠園中,夏風溫和炎熱,他卻如同置身冰河痛苦難耐。

有人握住他的手臂,在他面前蹲下,是白雲。

“夫君。”

她喚他。

“嗯。”

他一如往常的回應了她。

“你不要難過。”她不知夏侯南山為何會是現在的模樣,只是……她能感覺到他內心那份不斷煎熬折磨着他的絕望。

夏侯南山望着她,輕輕的搖頭,而後苦澀的笑了:“我沒有難過。”

他說:“我只是對自己的無能感到憤怒。”

她并不懂。

餘亦走了,長陽城依舊是原來的模樣,該熱鬧的繼續熱鬧,該蒼涼的依舊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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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之中夏侯月婵坐在太湖石上無辜的落下一滴淚,滿池子的荷花都盛了起來,她像是這片荷花的靈氣所孕育而生的仙子。

白雲替她抹去面上的淚痕:“你為什麽要哭?”

夏侯月婵不知該怎麽樣表明此刻的心情,只得悲涼的開口:“因為有些人不肯哭啊,我替他哭,總沒有錯吧。”

“餘亦嗎?”

白雲不懂夏侯南山那句‘無能的憤怒’是什麽意思,所以她來找夏侯月婵,可是當她将所有的事情相告後,一向燦若牡丹的月婵也悲涼的落下淚來。

她這才發現,當年常陽侯與青鸾郡主之事所産生的後果,或許要比她想的,要嚴重上許多,許多。

無論是驚慌失措的南宮昭雪,還是無言流淚的夏侯月婵,亦或者是她心愛的夫君。還有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以及澹臺鳳歌,宇文清輝。這些……這些和那件事有關聯的人,他們所有人都被過去的亡靈束縛着,每一個人甘願在痛苦之中煎熬,似是一種變相的懲罰。極度不願得到平靜的救贖,任性又固執的将自己封鎖在愧疚之海中。

“月婵。”白雲說:“可是餘亦不需要你們的愧疚。”

“我知道。”夏侯月婵這樣回答她。

妩媚又英氣的女子眼中落了半邊烏雲,她低眸去看池邊的蜻蜓,順手折下一只半開半阖的芙蕖,那芙蕖的顏色極其嬌嫩,仿若下一瞬便能落出瑤池瓊漿來,素手執花,她帶着苦澀的笑容悲涼的笑開:“我知道。皇兄也知道,二皇兄也知道,整個長陽城之中記得那件舊事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可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愧疚沒有止境。”

夏侯月婵将那荷花抱在懷中,湊上前去輕嗅它的芬芳:“白雲,你來長陽城不久,見餘亦的次數也不多,你覺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白雲懵懂的看去:“他是個很好的人啊。”

“哪裏好?”

“他待人很溫柔,雖然嘴上讨人嫌可是該幫忙的地方絕對不會敷衍,還很體諒旁人,又聰明一眼便能知道我們在為什麽煩惱。”她詞窮起來,揮舞着手道:“總之我覺得他是一個好人。”

夏侯月婵破涕為笑,将那荷花遞到她的懷中,伸手拍着她的肩頭:“對吧,他是個很好的人。”她略帶反思的開口:“他小時候待我很好,可是我小時候有點不知好,總是和他對着幹,但是……他又是那樣聰明的人,我找他吵架,他兩三句話便能叫我閉嘴。每次我輸了就要哭,他還要來哄我,可明明是我找他的事。”

她低下眼眸道:“我小時候最煩的就是餘亦了,可最喜歡的人也是他。”月婵兀自的笑了:“我小時候有一個百寶箱,裏面裝的全都是我最喜歡的玩具和首飾,那個盒子被我收到床下,小心翼翼的保存着,深怕被旁人發現,後來叔父和嬸嬸死了……餘亦被老師傅帶去行舟門遠離長陽城,那個時候我還很小,我就想着要不我把我喜歡的東西都給餘亦,這樣餘亦一定就會回來。”說道此處她又蹙眉:“可是……當我把那個盒子打開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喜歡的所有東西全都是餘亦送的。每一個都是他從旁人那裏得來,然後送給我的。他從小就大方,我喜歡的,兩位皇兄喜歡的,只要他有,他全都能給我們。”

又似有不甘的開口:“他一直都在保護我們。可我們除了愧疚之外,什麽都給不了他。”那樣怨憤的讨厭着自己的無能,咬牙切齒的痛斥着愧疚,卻又除了愧疚什麽都抓不住。

又那麽一瞬間,白雲明白了這些人的痛苦,這些人的掙紮,她好像在這些人的闡述之中窺得記憶罅隙中的傷感。了然了從前,過往的悲傷。

王府之中夏侯南山正在處理公務,她探頭探腦的站在門外不知該不該入內。

那邊的人卻像是長了一雙千裏眼般。

“不進來?”

她立刻歡喜的探出頭:“你知道是我?”

他将手裏的章程整理完畢吹滅了蠟燭,行出門去牽她的手:“除了你,沒有人會來。”

白雲很是歡喜的摟住他:“清輝和鳳歌許久都沒有回來,不用去找他們嗎?”

“他們二人來無影去無蹤,該來的時候就回來,不想回來的時候用繩子綁也不會回來。”

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夏侯南山會心一笑抄起她的膝蓋将人抱在懷中,往紫雲閣行去:“去喝酒吧。”

“好。”

路上,她問:“鳳歌他們去哪裏了,夫君知道嗎?”

“他們随着餘亦一起去解決行舟門的事情。月後就能回來,怎麽?想他們了?”

白雲緊緊的靠着他的胸膛,微微搖頭:“我只是很好奇月婵和鳳歌會不會和好而已。”

“其實她們關系很好。”他說。

白雲點頭:“雖然她們兩個在吵架,還都不願意先低頭,可是我覺得夫君你說的對,她們兩個關系很好。”

“哦?”他在她的發間落下一吻:“為何會這麽覺得?”

“一種感覺。”

夏侯南山笑而不語,他盯着她在朦胧月色下輕顫的睫毛,湊上去吻了那片輕羽,他總有些自己的擔心:“這兩天沒見你跑出去做媒。可是這幾次的事情叫你不舒服了?可是傷心了?若是傷心了要和我說,我雖然做不得什麽,可是伴着你,安慰你還是可以的。”

“我沒有傷心。”她嘟着嘴對着他欣喜的眨着眼睛,他會意立刻親吻上去,膩歪的緊。像是得了蜜一般,她笑然道:“只是最近有些事情比做媒更重要。”

他笑了:“什麽事情?”

女子的指尖在半空中繞了幾個圈最後點在夏侯南山的鼻尖,指尖帶着微暖的意味,帶着清香落下。

“你。”

“我?”

“嗯。你。”

夏侯南山的笑聲在月色之中顯得更外溫暖綿長,他問:“我有什麽事情叫你放下了做媒這麽大的趣事,改來關心我了?”

她稍稍拉開兩個人的距離,伸手去拍他的心口:“我覺得我好像又多知道了一點關于你的事情,關于長陽城的事情。”

“知道我的事情,會叫你開心嗎?”

“嗯,我想知道你。”她說:“我覺得你很容易就看穿我想要什麽,想要說些什麽,可是我一點都不了解你,我覺得我被你丢下了,這樣我會不安。”

夏侯南山一怔:“我叫你不安了嗎?”

“不是,不是。”她連連擺手,想起那日南宮昭雪的話:“你還記得南宮說過的話嗎?雛鳥總要離巢,我知道你想要保護我,所以許多傷心的事情,你都不會同我説。所以……”她仰首欣然道:“我會自己去學,自己去問,我肯定能從別人那裏多知道一些關于你的事情。我不要做你的雛鳥,我要和你雙飛。”

“你這是從哪裏學來的話?”夏侯南山有些訝異面前丫頭的說辭,這不像是她會說出的話。

“我是西域人,不是中原人,自小學得東西都和你們不一樣,所以……夫君,你等等我吧,我很快就會學會這些東西。等到了那個時候,你就知道我有多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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