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關系

第六十一章,關系

“我可做不了皇帝。”夏侯南山笑了,她知道白雲的意思,只是她這句話若是讓旁人聽了,指不準要傳出閑話來,他叮囑道:“這句話,可不能在外面,你也不能再說這句話,可明白?”

她點頭,刻意小了聲音:“我就是想要問你……為什麽一定要讓陛下去做皇帝呢?”

“皇兄确有龍子之态,而且……男兒志在四方,不能僅在兒女情長。”夏侯南山又說:“再說了,或許對阿姊而言,皇兄這樣有擔當的男子,承載着天下萬民景仰的傲氣,也是她所喜歡的。”

夏侯南山靠近白雲,無奈道:“我從未見過阿姊那樣的女子,古怪的很,自由多情,卻那樣愛着皇兄,拿命去陪他博一個深淵之中的皇位,可到頭來,什麽都不要。”

對上白雲懵懂又清澈的雙眸,他深深嘆道:“莫要說你了,就連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她緩緩點頭,被他抱在懷裏,暖意侵入心骨,安睡的意頭襲來,她眠然睡去……

腦海中卻浮現了那日澹臺綠水說的話,那個自由如妖的女子表情是那樣決絕無奈:“死比活着容易。”

活着要左右相顧,死也不是一瞬之事。

或許于他們而言,死了會比活着要容易,可同樣的,夏侯南鬥貴為皇帝,他不得不活着。

姻緣館之中來了一婦人,她手握着休書,面色平靜的交由白雲辦理,她要離了那人。

“王俠?”白雲依稀記得自己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名字,擡頭對上那婦人的雙眸,那婦人笑道:“便是戶部的王俠王大人。”

她了然後,盯着那休書下的七出之條,靜默喚人幫她取出卷宗,做分離之卷。

那姻緣館衆人瞧見是王大人家的休書都不禁一愣,還多問了同僚幾句是否是錯了的戶籍,可再三确定之下,确定了,當真是那京中人人豔羨的恩愛的夫妻,王俠一家。

見衆人是這個模樣,白雲忍不得要上前發問:“你們怎麽了?”

“王妃。”其中一個恭敬道:“王大人與其夫人在京中是有名的恩愛夫妻,昨日還恩愛的一同去看戲呢,不知為何如今卻突然鬧出要休妻一事,當真是奇了。”

“夫人。”另一人走上前探看那夫人的身後種種:“王大人可在?他若是不在這婚,你還真的沒法離。”

那夫人又從懷中尋出一封決絕書:“他說有了此物便是不能離,也能離。”

接過決絕書,又瞧着那信上私印,為官的只能颔首替她去辦那離人之事。

衆人忙碌着,白雲細觀着,只見那夫人身後的丫鬟身上背着三四個大包袱,一副要遠行的模樣。夫人面上平靜如死水,到底還是叫人放心不下,白雲秉着好奇問道:“夫人,您為何要離?他既有七出之條休了您,您也亦有三不去留下啊。”

“王妃。”她認識這天真爛漫的女子,眼中羨慕如波光般明顯,她并未行禮,而是以長輩的姿态笑道:“您可知道這不恩愛的夫妻,在一起多活一日都是煎熬?還不如放手換彼此一個痛快。”

“恩愛是假?相互扶持也是假的?”她問。

“恩愛是真的,相互扶持也是真的,只是……”女子掩面而笑,多是無奈與恍惚:“時光殘忍啊,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會漸漸的被消磨掉。從德音莫違,及爾同死。宴爾新婚,如兄如弟。再到既生既育,比予于毒,不念昔者,伊餘來塈*。不過是短短數年的光景。”(*選自《詩經,國風,邶風,谷風》)

白雲并未聽過這首詩,不懂她在說些什麽,卻大概明白了她口中的消磨之意。

見白雲一副懵懂不解的模樣,她笑了:“簡單來說便是無了感情了,他厭我,我也厭他,兩個人面對面,他說他的,我說我的,我們自說自話着,又自欺欺人。沒有意義,還不如早些散了。”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那分離的卷宗便理好了,那夫人看了一眼,不知為何落下一滴淚來,她不甘,也不願,可終究是溫和又堅韌的性子,怎麽都不想再去過那種漫漫長夜苦自憐的日子,長痛不如短痛,人生已經如此不如棄了那叫自己不适的一切,煥然一新。

好似傷口上長爛的肉,挖去時總會鑽心疼痛,顫抖不止,可你要挖去那塊肉,不然整個人都會被那塊爛了的肉所拖累,為了避免渾身潰爛,總要挖去它。

這位夫人堅毅的棄了一切,昨夜她望着一片星辰,在夜時侯着她的夫君歸來,那男子到底是厭了她,瞧都未曾瞧她一眼,直徑往屋中行去,後院有如花美眷等着,有新人歡喜笑着。他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所有的幻想戛然而止。

她出聲喚住了他:“王俠。”很久了,自入門之後,她還是第一次喚了這個人的名字,平白這樣叫來,到底還是生了幾分陌生之氣。

是啊。不知從何時起他們之間開始這般陌生,當年的困難熬過了,當中的凄苦熬過了,偏偏沒能熬過歲月,任由這年月踐踏他們之間所剩無幾的情感,終是相互厭棄。

她覺得好笑,如此便笑了出來,王俠見她笑了,不解的蹙眉,疑問還未出口那邊的女子便道:“你給我一封休書可好?我要回去了。”

王俠并未猶豫,而是下意識的問:“你回哪裏?”

她像是被問住,渾身一顫,凄凄慘慘戚戚的笑了:“不知道,總之你給我一封休書吧。”

“好。”王俠與她再無感情,兩相厭惡,不過是在等誰先開口。

王俠知道她一定會開口,因為他絕不會開口,若是讓旁人知道了,是他厭棄了自己的妻子,還不知官場上要如何議論他這些家事。

他一直都是這樣精明,這樣懂得謀算,将真心也計算進去。

早該看明白的。

白雲看着她平平之色的面,又盯着她因常年做活而生出繭子的手,不由心上一酸:“你要去何處?”

“何處?”她拉着身邊的丫頭道:“我還未想好,還是先找一個地方安身下來才是。”

小郡主在自己身上翻找了半天,這才将錢袋解了下來,走上前将那錢袋塞進女子的懷中:“這裏面是夫君給我的零用錢,你拿去吧,你一個女子出門身上可萬萬不能沒有錢。你要是沒有地方可以去,我給你指一個地方,天平村,你去天平村吧,哪裏有一個叫做鳶兒的姑娘,她也是一個人,你去尋她做個伴也好。”

那婦人到底是沒有想到白雲會這樣熱心的替她規劃,還給了銀子,眼看着那丫頭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來,又取下來一枚紅瑪瑙的戒指:“這些你也拿出去吧,好歹別委屈了自己。”

“王妃。”她正要拒絕,門外傳來馬蹄行行的聲音,有人下馬入門,藍衣似海宛如星辰後的寶藍色夜空,氣若遠山,單單只是站在那處,衣袂飛揚,眉眼溫柔,似山間黛色雲煙。

多少女子心中少年郎君的模樣。

“既然王妃賞了你,你便拿下吧。離京路途遙遠,還是多些銀子為好。”夏侯南山入了這姻緣館,衆人皆跪,他喚聲免禮,便伸手去摟自己的妻子,眸色之中的愛意如流水般落在白雲面上,他的喜歡漫出眼眶,人人都瞧得見,有些甚至都不好意思的避過眼去。

自入姻緣館,這王爺的眼光便一刻都沒有離開過白雲,他笑問:“可好了?今日要入宮,月婵快要出嫁了,你這幾日多進宮陪陪她。”

她颔首,随着夏侯南山離開了此處。

那婦人盯着一雙麗影遲遲不能回神,被身後跟着的小丫鬟怯怯拉着衣袖這次反應回來。

“小姐,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她無奈的低下眼眸,咬着自己的下唇,許久才拍拍那丫鬟的手:“走吧,咱們走了。”

她發現了,自己輸了的理由。

那個人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自己,哪怕憐惜的眼神都不曾出現過。

并不是兩兩相厭啊。她仰頭看天。

是真情錯付才是。

并不是時光的殘忍,而是一開始便愛錯了人。

夏侯月婵在清雲殿中坐立難安,整個人不自在,白雲雙手托腮看着她來回走動,左右晃蕩的模樣,不由生出無奈之情:“我說啊,你能不能安穩點?你轉來轉去的,我頭都暈了。”

“我這不是緊張嘛。”

“還有半個月呢,你要緊張十幾天嗎?”她上前拉着夏侯月婵的手臂:“你先坐下來。”

二人話還沒有說上幾句,便有人自天邊飛舞而來,一身紅櫻色的衣裳款款而舞,少女手上捧着一錦盒。

“你們兩個都在呢。”明豔如陽的女子是澹臺鳳歌。

“你怎麽來了?”夏侯月婵瞧見她自然是歡喜,望着她手裏的錦盒更是歡喜了幾分:“這是什麽?給我的新婚賀禮?”

“這是餘亦給你的。”她将那錦盒放在席上,拿過一杯茶水飲了下去:“江湖上有些不安定,他被師父叫回去了,說是不能看你嫁人了,只叫我拿了賀禮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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