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奇案的真相
“你講什麽呀,菲爾博士?”查普曼一進屋就滿臉堆笑地對菲爾博土說——他身穿時髦的西服,更顯得年輕英俊。
“我已經說請你進來了,查普曼先生,不,是叫你查普曼,還是叫你康白爾呢?你的真姓是康白爾吧?”
“這是怎麽一回事,我真感到莫名其妙?”查普曼作了個鬼臉,搖了搖頭。不過他的眼睛裏警戒地閃着狡猾的光芒。
菲爾博士用拐杖指了指壁爐上的照片說:“兩天前我們在此初次見面時,我仔細端詳了安格斯·康白爾的照片,還記得吧?當時我看了照片,又看了看你,感到你的長相很有康白爾家庭的特點,所以我曾問你,你是不是康白爾家的親屬。”
那時的情景阿倫記憶猶新,同時他想起昨天晚上在舊影集中看到的羅伯特·康白爾的形象。可以說他是一個美男子,也可以說表情莫測,目光狡猾。他有一副寬寬的肩膀。很魁梧,眼前這位年輕的調查員跟照片裏的羅伯特·康白爾長得一模一樣。
“怎麽樣,鄧肯律師,看到這位青年。想起了誰沒有?”經菲爾博士這麽一提,鄧肯律師仔細地端詳着查普曼的面孔。
“羅伯特·康白爾……他和年輕時的羅伯特·康白爾長得一模一樣。”至此,他才發現了問題,發出了驚嘆。
“你們說的,我完全不明白,我……”查普曼支支吾吾地正要說什麽,菲爾博士拾起手中的拐杖制止了。
“昨天我給倫敦保安部的朋友發了份電報,請他查了你的身世。調查結果今天早晨已經送來了。”菲爾博士說着從衣袋裏掏出電報念道:“他的名字叫奧爾塔·查普曼·康白爾,過去一直随其父羅伯特·康白爾居住在南非的波特·埃裏紮伯斯市。八年前其父去世後來到英國。他的護照號碼是609348。他到保險公司工作時,因擔心在銀行冒領過巨款的父親的名字暴露出來于己不利,因而放棄了康白爾的姓,使用假名。兩個月前他調到保險公司在此地的分公司工作,與其伯父安格斯·康伯爾邂逅。”
“我是出于客觀原因改的名字……除此之外,你說我究竟幹了什麽壞事呀!”
“正是你,不僅幫助你伯父安格斯自殺了,而且企圖殺害你的另一個伯父,進而殺害了阿萊克·霍布斯。”
“無聊!”查普曼雖然這麽吼叫着,可臉色已經煞白,完全失去了血色。
“既然你要裝蒜,我就全盤托出吧!安格斯老人自殺的前三天,也就是最後一次進保險公司的門時,偶然和你相通了。據說,凡是繼承了康白爾家血緣的人,那怕混雜在成千上萬的人群中,安格斯也可以把他認出來,因此,當他第一眼見到你時,便認出你是弟弟羅伯特的兒子,對嗎,查普曼?然後安格斯老人便向你透露了自殺的計劃,并說明要造成他殺的現場,使你來調查時好向公司作出他殺的報告。這樣就可以給他的妻子埃魯斯帕特和弟弟柯林留下三萬五千英鎊的保險金了,而柯林已是風燭殘年,又是獨身一人,其遺産不久自然是你的了……安格斯老人向你吐露了他的想法之後,還應該向你講明使用幹冰自殺的計劃,為了拯救破落的康白爾家庭,他必定會向親人道明,只有此計,別無良策,最後請你協助。”
菲爾博士喘了一口氣,又說:“在你看來,支付保險金的是公司,并無損你半根毫毛。寫一份假報告,也未嘗不可。不,何止是沒有損失,如果走運,柯林早早地死去,那一萬七幹五百英鎊還會成為你的錢財呢!可是,如果柯林長壽,把那些錢用光了,你則分文皆無。為此,當安格斯自殺身亡之後,你就下狠心殺了柯林,企圖撈取那一萬七幹五百英鎊。”
查普曼并不争辯,只是沉默不語。他煞白的臉上開始浮現出自暴自棄的表情。
“那天,是你故意提出塔裏有亡靈,使用激将法讓柯林睡到塔頂那間屋裏的。當時,你是這麽将他的:‘就是我,也絕對不敢在那陰森可怕的塔頂睡一個夜晚。’你的話使性情容易激動的柯林,象是看到了紅鬥篷就猛烈沖刺的鬥牛一樣,火冒三丈,執意睡到塔裏,結果遭到了這種下場。他完全是中了你的奸計。
“當然,事件的前一天晚上出現的所謂亡靈,也是你精心設計的一出鬧劇。塔下的門經常不上鎖,從院子裏可以自由出入,你披上用顏料塗得鮮紅的鬥篷,戴上帽子,裝扮成獨眼亡靈,成心要出租車司機看到。”
阿倫他們屏住呼吸傾聽着,菲爾博士接着又說:“為了用幹冰殺死柯林,無論如何也得讓他睡到塔頂的那間房子裏,因為,你并不能自由地出入院子裏的其他房間,而且在一般房間裏設置幹冰容易被人發現、有相當的危險性。那天晚上,柯林不聽我的勸阻,帶着幾分醉意上塔就睡下了,在此之前你把裝有幹冰的狗箱已搬進了塔內,放到了床下。
“第二天早晨,當人們發現柯林因碳酸瓦斯中毒身亡的屍體後,就會知道殺人兇器是幹冰,若是警察疏忽了這一點,你一定會提示他們,說死者是死于幹冰。這樣一來,人們自然會聯想到安格斯老人也同樣是死于幹冰的。這樣,你就可以領取保險金了。
“既然是殺人事件就必須有殺人犯,于是你企圖把霍布斯捏造成殺人犯,并于當天夜裏把他殺死。而且,你還為他制造了假遺書,制造了上吊自殺的現場。”
“那你掌握我殺死霍布斯的證據嗎?你講的這些也只不過是你的推想,并無證據吧?”查普曼厚顏無恥地反駁道。
菲爾博士銳利的目光透過鏡片盯住對方。
“當然,你的計劃是天衣無縫的。安格斯老人确屬自殺,對于他的死,沒有人會懷疑你,而且你殺害柯林的兇器也是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幹冰,所以也不會留下任何證據,這确實是一個完整的殺人計劃。
“此外,你開始調查這個案子時,裝扮成一個忠誠老實的調查員,堅持認為安格斯老人是自殺的。之後,當我們發現了霍布斯吊死的屍體和遺書後,你便一反常态,推翻了他們是自殺的結論,你計劃的很精妙。你之所以如此煞費心機,目的就是要拿到保險金。
“但是,你有一大失誤。當柯林從塔頂窗戶上摔下來的時候,你沒有确認他是否已經死了,這就露了馬腳。當然,你需要盡快趕到古連柯村的小屋裏殺死霍布斯,來不及确認柯林是否已經死去。查普曼,你的汽車牌是多少號?”菲爾博士的突然發問使查普曼目瞪口呆。
“我在問你,你的車號是多少?怎麽這麽磨磨蹭蹭呢!”菲爾博士從口袋裏掏出記錄本,看了看說,“是MGMl911吧?霍布斯死去的那天夜裏兩點到三點之間,一輛車是為MGMl911的汽車停在那問小屋附近的公路上。這是警防團的人看到後記下來的。你好象是忘記了警防團夜間巡邏的事了吧。”
“你就這麽點所謂證據嗎?”向菲爾博士提出質問的是鄧肯律師。
“不,這只是序幕。好吧,我這就解開霍布斯被殺之謎。我要說明的是,犯人如何從反闩着門的密室裏逃跑的。鄧肯律師,你懂幾何嗎?”
“幾何……?”
“在學校裏學習數學時,我們學過‘直角三角形斜邊的平方等于其他兩邊平方的和’這一定理。從學校畢業之後,我們再也不用為這枯燥的定理動腦筋了。但是,這一定理在人的一生中說不定還會起到一定的作用。霍布斯住的小屋子,恰好是每邊均為四米的正方形。”
菲爾博士從口袋裏取出一支鉛筆,在桌子上畫出了那間屋子的草圖。
“房子的正面有門,右邊的牆上有一個帶金屬網的窗戶。昨天,我站在房子的中央,凝視着那個可惡的窗戶,絞盡了腦汁。為什麽要去掉管制燈火的黑幕呢?它不可能是犯人為了從窗戶上的金屬網裏鑽出去而摘下來的,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必定是出于某種理由才把黑幕摘下來的。
“為了試驗金屬網的牢固度,我把手指插進網眼裏搖晃了好幾下,發現是相當結實的。當時我真感到有點絕望,無計可施了。但是,凱瑟琳小姐,你告訴給我的東西啓迪了我的第六感官,立即解開了其中的奧秘。”
“噢,我講什麽了?”凱瑟琳想不起她講了什麽重要線索。
“你為了給警察打電話到了古連柯村的飯店,飯店的老板娘告訴你,霍布斯喜歡釣魚。這就是解開事件之謎的金鑰匙。那間小屋裏,有釣魚的籃子,有魚釣,就是沒有漁杆,一根也沒有。”
這時,菲爾博士從沙發後邊拎出一個衣箱,打開蓋子,裏頭裝着拆得七零八落的一節節釣漁杆。在最粗的一節上刻着A·H兩個字母。(這是阿萊克·霍布斯名字的縮寫--棒槌學堂注)漁杆的卷軸上頭沒有絲線,魚鈎由金屬針緊緊地固定在細細的漁杆頂端。
“怎麽樣,這是個相當不錯的工具吧!犯人用領帶或租繩子從霍布斯的背後将他勒死,再拿出霍布斯的睡衣帶子結成一個環形圈,環形圈的一端固定在鐵鈎上,另一端套住死屍的脖子,造成上吊自殺的假象。這樣的殺人方法是十分巧妙的,因為勒死與上吊死是無法區別的。幹停當之後,犯人關上燈,把剩餘的油全部倒掉,使人感到油是自然燃燒盡的。最後,他摘下黑幕,拿着這根漁杆從房門走出去。這時,他只能關上門,而不能把門反闩上,于是,他來到窗邊,把這根細長的漁杆從金屬網眼裏插進去,捅到門口的地方。窗上的金屬網眼我的手指頭都可以伸得進去,這細細的漁杆當然更可輕而易舉地伸進去喽。漁杆頂端上安裝的釣針鈎住鎖把手,朝自己的方向一拉,門就可以反門上了。雖然沒有燈,月夜中,借着月光完全可以看得清楚。
“用這種辦法反鎖門,就必須摘下黑幕,等把門反鎖上之後,黑幕就再也挂不上去了。其次,他還需要把漁杆拿走。因為漁杆的粗的一端上有滑輪,不能從金屬網眼裏塞進去,如果只把細頭扔進去,他的陰謀馬上就會敗露。于是,他拿着漁杆離開小屋,在乘車回去的途中,将它扔進了密林。昨天,我懇求村裏的警防團員尋找這被扔掉的漁杆,終于把它找到了。”
菲爾博士一口氣講完這些話,把漁杆擺在了查普曼的面前。
“上面刻着被害者霍布斯的名字,說不定還有你的指紋呢!這可是有力的物證吧!我若把這些東西交給警察,你就會以殺人罪被判處死刑。”
查普曼吓得倒退三步,太陽穴上青筋暴起,滿頭冷汗。
“你本來打算将你的兩位伯父安格斯和柯林的死嫁禍于霍布斯,把事情處理完畢後,偷偷地返回南非的波特·埃裏紮伯斯市,然後若無其事地給康白爾家發一封信,通告你父親已經去世的消息,這樣柯林應得的一萬七千五百英鎊保險金自然就完全由你繼承了。到那時,鄧肯律師就會辦完手續把錢彙給你。這樣,你也不必與這裏的人見面,就可得到這筆巨款了。但是,事情既然出乎意料地發展到了如此地步,就不是想不想錢的問題了,金錢畢竟遠不如生命呀:……”
突然,查普曼雙手捂住臉抽泣起來了,因為他恐懼那等待着他的死刑。
“我并非有什麽歹意,安格斯老人講了他的自殺計劃後唆使我說,你要想得到一半保險金就幫幫我的忙吧。我為金錢迷住了心竅……啊,博士,你不會把我送給警察吧!”他一邊哭,一邊求饒。
“如果你照我說的寫出招供,我就放你走,怎麽樣?”菲爾博士和藹地說。
剎那間,查普曼呆如木雞,絕望與希望交織在一起,他流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
“菲爾博士,您講的究意是什麽意思?”鄧肯律師厲聲質問道。
菲爾博士坦然地回答說:“事到如今,即使把他交給警察,死者也不可能複生,更重要的是埃魯斯帕特老夫人知道了安格斯老人是自殺的,且不說領不了保險金,在精神上對她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她是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當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自殺,不能葬于教會的墓地,魂靈還将被打入可怕的十八層地獄時,她将是何等的悲傷啊!我不願讓她悲傷,我希望她能度過幸福安樂的餘生。再說,安格斯老人也正是抱着這樣的希望,親自斷送了自己的性命的。”菲爾博士的講話充滿了人情味。他從口袋裏拿出紙和筆,然後推到查普曼跟前。
“來,查普曼,按我的口述寫招供書,要這樣寫:我殺死了伯父安格斯,又妄圖殺死伯父柯林,但失敗了,我還殺死了霍布斯。”
“可我沒有殺死安格斯伯父呀!他确實是自殺的。”
“這我清楚,但你要寫是你殺死的,否則,保險公司就不支付保險金。你寫了招供書,在我手裏壓四十八小時之後再交給警察,你可以利用這個時間逃到國外去。你到達農港後,懇求熱心的船長,他會讓你搭船的。”
查普曼以疑慮的目光注視着菲爾博士,不知如何是好:“簡直不可相信!我寫了招供書,說不定你馬上把它交給警察呢,你真的給我逃跑的時間嗎?”
“只要你相信我,我就相信你。我們都是男子漢。”
此時鄧肯律師着急地插話說:“我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律師,不能承認你們這不正當的交易。我不能眼睜睜地放走殺人犯……菲爾博士,你的作法是違背法律的……”
菲爾博士扶正滑下的眼鏡,瞪了一眼鄧肯律師:“只是守法還不算是正義。在人間有更為重要的東西。況且,知道此案真相的,只有我們在座的幾位。怎麽樣,諸位,我們發誓,至死不把真相告訴別人,永遠保守秘密!”
“好,我發誓!”凱瑟琳率先舉起右手表示贊同。接着,阿倫也舉起了右手說:“我也為埃魯斯帕特老夫人起誓!”
“好,以少數服從多數通過了。查普曼,你怎麽辦?是寫一份殺死兩人,殺一人未遂的自供狀逃往國外,還是什麽也不寫,按殺死一人,殺一人未遂的罪狀被判處死刑,成為絞刑架上的一滴露水自消自滅呢?來,我數到第十個數字,你拿出決斷來。”
菲爾博土用他那粗粗的拐杖敲着地板數起來:“—、二、三……”
查普曼閉上眼睛,渾身象篩糠一樣抖起來。大家屏住氣注視着他。
“四、五、六……”
查普曼睜開眼睛,将目光投向窗外。秋天金色的陽光撒滿了這座古城堡的院落,靜溫的湖水泛着銀光,好一派寧靜而和平的景象。
“七、八、九……”
在令人窒息的沉靜中,只能聽到拐杖的擊地聲。只剩下最後一下了。
“好!”查普曼用他顫抖的手拿起了筆。
由于空襲警報,從格拉斯高發出的列車晚點四小時到達倫敦。霧都倫敦的早晨,今天卻是罕見的清爽。
列車進入站臺徐徐停下,卧鋪車廂的門打開了,一位年輕的女子和一個風度翩翩的學者下了車。學者招手叫搬運工人。
“這支獵槍是夫人的,還是先生的?”搬運工一邊接行李,一邊問道。
“那是我們訂婚的紀念品,請小心點。”
“嘿,這麽舊的獵槍……用它打什麽呀?是兔子還是野鴨?”
“行人。”學者回答完了搬運工的話,再也不理他了,溫情地問他的同行說,“凱瑟琳,你做了我的妻子,該承認庫裏蒲倫多夫人是位黑頭發的妖嬈、而且好起哄的女子了吧?”
“不,阿倫,即使跟你結了婚,學問歸學問,我仍然認為庫裏蒲倫多大人是位嬌小溫厚的金發女子。”
戴紅帽的搬運工,對這對莫名其妙的新婚夫婦感到十分詫異,他緊跟着他們走向擁擠不堪的出站口。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