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姑娘,請你自重

窗外的雨沿着屋檐重重的的落在了地面,還來不及濺起水花,便已經彙成小河,潺潺離去。

三層紅木小樓裏歌舞升平溫暖如春,男人們揚着手裏的銀子高呼,姑娘們撫眉輕笑間發絲從指間劃過,紅紗裙軟糯身姿落入客人懷中送酒入喉,管他何年何月。

溫柔鄉裏多溫柔。

髒兮兮男孩邁着兩條細腿從外面踩着水花跑進溫柔鄉,彎腰在醉醺醺的客人們中穿梭,進入最裏面的屋裏關上門:“不好了,甯王來了!”

“快走!”正在商議事情的青年們立刻将桌上英文紙塞進布袋,為首個子最高氣質最好的黑衫青年揮手示意大家跳窗先走。

待到其他人離開,黑衫青年轉身搭在身邊瘦小書童肩膀,輕輕搖晃——

“阿否,你要幫我們。如果被人發現我們借此地商議私設學堂之事,不但牽扯你我兄妹二人,更影響父親的仕途!”

潮氣從屋外蔓延進來,與屋內的通紅炭盆相彙,驀然成了一種霧氣,将現實和夢境混淆在一起,帶着危險即将來臨的緊迫。

未等夏知否回應,黑衫青年無奈之下,下定決心将她帽子一摘,黑色的長發如瀑布傾瀉落在胸前,小書童立刻變回一個精靈剔透的小姑娘。

穿着灰色短襖長褲的女孩眨眨眼望着對方,重複指令一般:“我留下來掩護你們走?”

一聲驚雷從窗外劃過,提醒着屋內人事态緊急。

“阿否?!”

這一聲雷似乎也令夏知否回過神,深吸一口氣望着對方:“好。”

更快的雨水帶着情緒一般,砸在木窗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雨簾中,一隊人馬已經到了樓下。

兩個士兵騎着烈馬帶隊開道,一個黑衣人駕駛着馬車緊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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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從整齊劃分的士兵臉頰滑落,沒有一個人眨眼也沒有也一個人擡手擦拭。

“王爺,根據線報,我們要找的人就在樓上!”

馬車的車輪剛剛停下,駕車的黑衣少年顧不上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腳踩在水中,拉開車門。

一雙幹淨的黑色馬靴落在地上,一身戎裝從車裏出來,黑色的鬥篷一閃,已經落在了身邊少年的腕間。

勁瘦五指随意在空中一揮,士兵們已經握着刀劍沖進了小紅樓列成兩排。

不動聲色的環顧一圈,已對現場情況了然于心。

他随風雨而來,溫暖怡人的大廳瞬間染上肅殺的涼意。

“竟然是甯王——”有姑娘認出馬車上的皇家标識,立刻羞紅了臉興奮不已揮舞着小手絹:“他可是當今國君剛剛冊封的甯王,手裏掌控着百萬大軍,只要他跺跺腳,哼哼……”

在場所有人聽到對方的來歷,立刻噤聲下跪行禮。

陪侍的女孩們雖然跪下行禮,望着對方劍眉星目,掩飾不住滿臉的春光燦爛:“他好帥啊,只要他能對我笑一下,我我我,做什麽都可以。”

挺拔瘦削的身影忽然停下,手中的馬鞭握緊,在腿上輕輕拍了兩下,表情複雜往這邊走來。

沉穩的腳步聲,隐隐有種危險來臨的壓力,夏知否轉身拿起之前有姑娘放在衣架上的衣服,一個箭步沖到雕花木床上。

床簾抖動了兩下,整個房間又恢複了安靜。

“王爺,您要找的那幾位書生氣的人,就是在這裏。”

坐在床上的女孩睜大眼睛深吸一口氣心中涼涼,保持緘默。

整個世界頓了一秒,夏知否像是聽到了自己心跳砸在耳邊的聲音。

門框吱呀一聲,開了。

霍振聲跨過門框,迅速的打量四周,小小的房間并無他人,只有寒風吹開窗帶着雨水濺在炭盆裏發出呲啦的聲音。

床簾晃動——

“什麽人!”

未等對方回答,他眉間輕蹙,手中長鞭已經沖入帳中——

低頭換衣服的夏知否脖間一痛,身子已經失重飛了出去。

是一個14,5歲的丫頭?

眼見對方摔出來,霍振聲顧不上自己的失望,立刻迎上對方,胳膊一勾,一個回身,成功接住對方。

四目相對。

夏知否搭着對方的脖頸,乖乖的擡着頭望着他不說話,越看越覺得對方黑色眼眸像是有了魔力,身體也漸漸有了溫度,令人忘記思考無法動彈。

“大膽刁婦——”身邊少年跟着霍振聲進入屋內,發現對方沒皮沒臉只當她是來勾引甯王,立刻拔劍對着她。

夏知否衣衫不整,黑色長發落在胸前,脖間被馬鞭勒過的痕跡越隐若現——

霍振聲放下對方松開手,倒退兩步別過臉:“姑娘,請你自重。”

夏知否靠在對方的懷裏,只覺得對方粉紅色的臉頰好看,胸前戎裝上繡着的墨竹也好看,身上古香的味道也好聞,抱着他手感也特舒服,跟着對方腳步也退了兩步,乖乖的眨眨眼賴着他,沒有說話。

好看的,就像是一只小肥羊,嗷嗷待宰。

霍振聲曾經在戰場上與敵人相鬥一天一夜,眼神依然堅毅狠絕。

此時面對眼前這個小東西,不知如何下手拒絕,只能伸出兩手食指,戳着她的肩頭,示意她站好後,轉身望着老鸨:“你确認那些人就在這間房?”

“真的!”老鸨點點頭:“他們給我了一兩銀子,說不要姑娘,讓我走人。我,我以為他們是龍陽之好,年輕人玩玩,哪想是——”

對方說着說着低下頭,在場其他人也明白了。

“恐怕對方早就走了。”霍振聲牙關緊咬,在場其他人頓時提起心,只覺得房間溫度又冷了一度。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一些。

他沉默兩秒,眼神落在夏知否的臉上,立刻又轉移:“看來今天我們沒有緣分,霍準,通知大家我們走。”

在衆人的目送中,軍隊兩排一字排開,等待着霍振聲大步走到車前。

“等等——”

清脆的女聲從後面傳來,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夏知否匆匆經過現場酒桌前,順走了現場舞樂隊一面手掌大的小鑼。

正在随風擺動的黑色鬥篷靜止下來,霍振聲轉過身,默然看着對方沖自己過來,不以為然,只當又是什麽莺莺燕燕來擾,回身繼續上車。

眼看身邊其他士兵舉着刀劍沖着自己,她嘴角揚起一絲微笑,也不顧自己衣衫不整,沖到車前用力的敲着手裏的鑼用力的喊着:“欺負人了啊!現場直播甯王欺負人大家快來看啊~”

道路兩邊的其他酒店堂客聽到這聲音,唯恐錯過最美的一場戲,紛紛來到門口窗臺,嗑着瓜子望着這裏竊竊私語。

雨水很快打濕了夏知否的頭發。

她很清楚的看到對方坐在車裏眯着眼睛打量自己。

可是她需要時間,需要更多的時間為兄長逃避追捕。

想到這裏,夏知否握緊拳頭,拉開自己的衣衫露出脖頸:“大家評評理,民女在休息,甯王——甯王突然沖進來就要——他——他現在一句話都沒有,就要走!”

真摯的眼神,哽咽的聲音,恰到好處的演技。

配上不存在于這個時代的厚臉皮。

女孩這話頓時引起衆人喧嘩。

“滾,哪來的賤人,敢訛我們!”距離她最近的士兵聽聞,上前一個巴掌狠狠打在夏知否的臉上:“我看你是不知死活了!”

女孩沒有被打倒,只是摸着臉楞了一下,站直身體紅了眼圈咬牙繼續敲着鑼為甯王宣傳。

“看來你是沒吃過牢飯,來人——”霍振聲身邊的少年也跟了過來握劍厲聲喝止。

“等等。”

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看霍振聲下車,朝女孩走去。

“姑娘,外面冷,回去吧。”

“冷,不是欺負人不道歉的理由。”夏知否想要仰起頭望着對方,哪想自己個子低,一擡頭雨水便直接灌進眼睛和嘴巴差點嗆出戲,只能平視望着對方的領口領章。

霍振聲頓了頓,從口袋裏取出一兩銀子遞給對方。

“我在酒樓,我就是花女嗎?”夏知否嗤笑一聲,根本不在意——

霍振聲眼眸一深,眼神落在對方被雨水浸濕的肩膀,默默的卸下自己的披風,套在了對方的身上裹緊。

“丫頭,”未等夏知否身體回暖,削勁五指捏着她的下巴冷冷道:“那幾個人在哪裏?”

未等甯王發令,周圍士兵重新舉起手裏的刀劍對準了女孩。刀光劍影将對方的臉頰映的發白,夏知否翹起被裹住的雙手立刻投降:“對不起!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還有下次?!”捏住對方的手指更加用力了些。

“王爺你要是放了無辜的我,我發誓這絕對是最後一次。”夏知否臉頰被對方鉗制,只能可憐巴巴的嘟着嘴巴——胡,攪,蠻,纏。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她真摯的努力從鬥篷中伸出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腕,嘴角一揚反手一扣——

眼前一黑——

她完全忘記14歲的身體力量和20歲身體力量的差距。

對方早就預料到她會使詐,黑色披風一卷,将她扛在了肩頭,扔進車廂。

只聽到嗵的一聲。

“牙尖嘴利還能活這麽久,有趣。”

夏知否被摔了個半死,只能狠狠閉上眼睛生自己的氣:第一次穿越,經驗怎麽就這麽淺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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