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只有男主角的一章...
木蘭圍場。
秋獵之後,就要封山過冬,等待來年的草長莺飛。
重兵把守的皇家帳篷內,當今聖上身着獵裝,開始挑揀稍後的武器。
“父皇氣吞山河,想當初奧圖部落看準我朝軍力薄弱,潛入我國邊境不肯退兵。是父皇帶領小分隊将其一步一步逼回境外城內,一把鋼刀直劈對方城樓中央,到現在還在那裏插着——”
站在皇帝身後的青衣少年,淡淡一笑,熟稔的談起當年聖上英勇。
“——哈哈哈,”想起曾經,聖上眼角眉梢至今得意洋洋,嘴上卻還要含蓄瞥了一眼燕王:“第二天就被奧圖的人卸下了,老三,誇張了。”
燕王揚揚眉毛裝恍然大悟:“想必卸下那把刀,奧圖首領也是背後冷汗一夜,才敢。”
“父皇,三哥說的對。”小皇子霍振岚不過十四歲,從小便跟在燕王後面跑,完全說話做事都是小燕王的風格。
“老三你這吹馬屁的工夫也太強了吧。”
正說着,懶懶的音調從外間傳來。
太子搖搖晃晃徑直進來,手指百無聊賴的擺弄着腰間絡子:“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萬歲。”
皇帝眼角笑意淡了些,微微點頭應了一聲。
“對了,自從三年前四弟去邊塞守城,今年總算是回來團聚。”
等到燕王和小皇子向太子請安後,燕王仿佛是想起舊情一般:“這些年邊疆捷報頻傳,念及父皇當年勇猛,我們兄弟之中,恐怕也只有四弟——”
想起前幾日甯王鎮守邊境三年歸來入宮之時,當初的瘦削純亮如今已經成為英姿飒爽。
宮中禁止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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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影藏在外間陽光之中,背着光芒大步走來,右手習慣性貼着腰間原本刀柄存在的地方,就算是站在皇位之下,擡起眼望着聖上——
殺氣逼人。
皇帝心中一怵,從回憶裏收起眼神點頭:“老四确實不錯。”
淡淡一句,卻已經非常大的認可。
半晌,帳篷內大家都沒有說話。
所有人還在等待那一句——
“但是——”
未等皇帝說出後面那句,帳外響起一聲通傳。
“皇上,甯王已經在帳外等候。”
太子和燕王對視一眼,彼此似笑非笑沒有說話。
小皇子有些好奇的望着外面。
“時間也不早,我們直接出去圍獵吧。”
四兄弟久別重逢,除了正式的相互稱謂,意料之中的尴尬生疏。
“行了行了,”皇帝從随從手中接過缰繩,翻身上馬,身子随着馬步輕輕搖晃,一副寶刀未老的樣子。
手中馬鞭微微在空中劃了一圈,看破世間般的豁然:“多年不見就無需在我面前裝親密了。前面林子,你們合作也好,自己單幹也行,誰獵的最稀奇,朕就滿足他一個願望!”
“聖上此話當真?!”一直站在遠處的霍振聲聽聞,眼眸一亮立刻抱拳确認。
“小四,該不會是想讨媳婦了吧。”太子也跟着在皇帝身後翻身上馬,身子一挺,戲谑一笑。
“太子殿下,那你我可不得給人家一個機會。”游戲還未開始,燕王已經開始為自己找退路。
“當...當真。”明知是玩笑,可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兒子臣子心中有一絲念頭自己無法知曉無法掌控,皇帝心中有些慌。
小皇子哪裏得知其中的深意,樂悠悠的玩弄手裏的缰繩,跟在燕王之後加上一句:“兒臣跟在後面保護父皇——”
未等前方強者回應,倒是自己嘿嘿笑了兩聲:“說不定還能撿撿漏。”
所謂一家人其樂融融,不過是彼此精心盤算,步步為營的假象。
也是提及入宮,霍振聲總會黑着臉的原因。
霍振聲率先騎馬躍入林中。
原始森林中潮濕灌木味道緩緩落在他的身上,屏氣凝神的等待着他踏着穿過厚葉的斑駁陽光。
耳邊依稀能聽到旁邊有人敲鑼歡呼聲。
随着越來越深入,周身的霧氣漸漸升起,四周白茫茫一片。
周圍也越來越靜。
腳下的路變得更加濕滑和泥濘,身下駿馬的呼吸變得越來越重,越來越不耐煩。
霍振聲蹙眉拂去多次從樹頂掉落在自己肩頭的蟲子,看到前方有什麽東西從灌木身後掠過。
他心口一熱,立刻追了過去——
一只白鹿從林間閃現,倏爾轉身消失在了灌木之中。
霍振聲立刻去出身後紅纓箭,箭身轉了圈已經搭在弓弦——
他眼睛輕輕眯起,右手勾弦指節随着力量漸漸發白。
忽然傳來一聲稚嫩的叫聲。
霍振聲下意識頓了一下。
飕——
飕飕——
“等——”
未等霍振聲開口,迅猛的箭頭從身邊穿過,直直朝灌木深處的那一抹白飛去——
“太子殿下好身手,快看,那裏還有一只小鹿羔,若是帶回去給父皇補身——”
随着轟隆重物倒下,林中驚鳥啼鳴,紛紛遠離這個危險之地。
太子和燕王兩人一手握弓,一只手拉着缰繩不緊不慢的從另外一個方向出現。
聽聞燕王提議,太子沒有說話卻已經搭弓準備——
前方白鹿眼睛濕漉漉望着霍振聲的方向,前腿重重一跪,低頭像是求饒一般。
身子一歪,變倒在了地上,脖間身上已是三道标着皇家标識的黑箭。
鮮血很快從身下聚集,蔓延到小坡的溪流之中。
身後露出一只拳頭大的小腦袋,小鹿羔露出腦袋,輕輕舔舔母親的身子,無助的望着周遭。
“不可——”
眼見太子利箭已經脫弦,霍振聲翻身躍馬,身影落在小鹿羔身邊,鬥篷一卷,利箭擦手而過,落在了不遠處。
“四弟——”
“甯王——”
眼見傷了人,衆人無心游戲,立刻上前。
燕王率先朝霍振聲跑去:“四弟,你沒事吧?”
經過那匹白鹿,燕王趁人不備,将自己射中對方要害的箭拔下,丢棄在灌木叢中。
這才湊到霍振聲面前,小心翼翼幫忙檢查傷口:“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擾亂太子圍獵!”
霍振聲将小鹿羔圍在鬥篷之中,這才反手,手背早已血痕斑駁,滴落在地面。
他低着頭面無表情将手背擦擦,朝太子方向半跪告罪:“臣弟魯莽,求太子恕罪!”
一陣風經過三兄弟之間,吹得霍振聲懷中的小鹿羔縮了縮身子。
彼此眼神複雜,都沒有說話。
燕王率先打破寂靜,半跪道喜:“恭喜太子殿下,射中白鹿,可是百年難遇的吉兆!”
半晌。
太子拉拉缰繩示意身下駿馬回頭,淡淡道:“回吧。”
聽聞甯王受傷,皇帝立刻終止圍獵,要求太醫速速為其療傷。
“父皇,太子殿下為您勇獵一只白鹿,百年難求,可是上蒼對聖上的看重,對我國人的庇佑——”
剛一見面,燕王率先向父皇禀告圍獵大喜。
“此話當真?!”一聽有國運昌盛的吉兆,皇帝立刻揮手:“賞——”
太子眼角眉間欣喜,言語之中卻依然淡定自如:“這都是上天厚澤聖上,兒臣只願父皇安康,我國運順遂。”
“好好好,每個人都有賞!”皇帝被哄得滿意,大手一揮:“來人,回宮擺宴慶賀——”
漫長的一天總算過去大半。
鹹蛋黃一般的太陽懶懶挺在半空,空氣裏卻沒有一絲暖意。
車輪吱吱呀呀轉動的聲音從小路盡頭傳來,不多時,黑衣少年駕着馬車不緊不慢的朝甯王府走去。
馬車停了下來。
霍振聲抖抖肩膀,去掉了籠罩了一天的,克制和主見。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
多年在關外,立下的赫赫戰功。
随着皇帝的日益年老,太子的雄心顯現,以及朝中他人的私欲,混成了一道又一道掣肘線,頸上刃。
對于皇帝來說,要警惕他功高蓋主。
對于太子而言,要警惕他擁兵自重。
而對于其他人來看,無論霍振聲是否有稱王的心思,他的選擇都會令整個國家震一震。
懷中的小鹿仰起頭望着面前一臉疲憊的他,伸長脖子叫了一聲。
他覆手揉揉小鹿腦袋,任由懷中溫暖,懶懶的靠着車壁小憩。
“王爺。”
等待一天,霍準眼見着其他王公貴族都是滿載而歸,唯有自家老大,除了滿手鮮血和一只鹿羔,什麽都沒有。
霍準轉身掀起門簾一角,擔憂道:“您是不是惹聖上生氣了?”
霍振聲擡起眼,冷冷的望着對方——
“您的性格确實有些孤傲,可那畢竟是聖上,不能總是直來直去的。”霍準并沒有發覺面前人的眼神越來越冷,自言自語道:“我記得前年您在塞外獵了火狐皮,要不我找出來我們送——”
未等對方說完,霍振聲一揮手——
一道黑色的身影從車內飛出。
霍準一臉茫然從地上爬起,拍拍胳膊上的土:“看我說吧,就這脾氣,誰能受得了!”
眼見霍振聲回來,老管家立刻上前:“王爺您晚上想要吃什麽——”
——整個王府都是粗人,沒有了皇宮內殿那種拘謹和壓抑,說起話來也是随意中帶着一絲尊重。
“今天有人來過嗎?”霍振聲将懷中小鹿羔交給對方,手指揉揉鼻子,難得的眼神游離,裝作特別不在意的樣子。
“沒有。”
——半個時辰後書房內一聲怒號:“管家爺,都說了幾次了,我不要蔥!!”
管家爺掏掏耳朵,和同樣茫然的霍準四目相對,也是一臉懵:“回禀王爺,那是蒜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