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穿

乾隆四年。

長春宮內殿是寂靜無聲。

守在門口,一個長着丹鳳眼的宮女朝着內間掃了一眼,低聲道:“……都已經半個月了,娘娘還這般躺着,每日吃的比貓兒還少,這般下去,可急死人了……”

半個月以前,年僅九歲的二阿哥去世,皇後娘娘得知這消息後,當時就昏了過去,自此是一病不起。

另一個宮女偷偷擦了把眼淚,低聲道:“先前公主也是不足兩歲夭折,如今二阿哥也……皇後娘娘心裏難受的像什麽似的,這才幾日啊,就瘦了一大圈,連皇上也怪上了,前些日子更是說要我将傅恒大人叫進宮來,誰不知道娘娘最疼的就是傅恒大人,只怕,只怕……”

只怕是有些話想要交代了!

兩個宮女對視一眼,眼裏都帶着恐懼。

難道,皇後娘娘這是不想活了?

顫了顫,丹鳳眼宮女低聲道:“要不把這事兒告訴皇上吧,如今也只有皇上能攔得住皇後娘娘了……”

“不成,皇後娘娘如今最不想見的就是皇上了,縱然皇後娘娘嘴上沒說什麽,可你我還能不知道娘娘的心思?你是覺得娘娘如今還不夠難受是不是?”

……

兩個大宮女你一言我一語的,是越說越難受。

殊不知此時躺在床榻上的富察寧筝早已是換了靈魂,此時此刻的她是一個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28歲失業女青年寧筝,本來年底了,正是奮發為年終獎而戰的時候,可她倒好,在辦公室戰争中敗下陣來。

寧琤為了工作可以豁出命去,所以到了28歲,還孑然一身,本來還打算拿了年終獎能出度個假,好好放松一下,誰知道卻被人算計了。

她傷心難過,憔悴不已,為了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閑來無事在家看了一部于媽新出的火爆宮廷劇《延禧攻略》,本來是為了放松一下的,卻是越看越惱火,這富察皇後未免也太憋屈了?換成她,她撸起袖子,把這些小蹄子們收拾的服服帖帖,畢竟咱身份放在這兒了!誰怕誰!

還有這于媽,什麽狗血編劇,這電視劇改編的和歷史差太遠了吧……算了,不看了,不看了!

寧筝只好氣鼓鼓的去睡覺,可誰知道她一睜眼,發現自己錯了,錯的很徹底,她變成了歷史上的富察皇後,還是剛剛痛失了九歲兒子的富察皇後。

這都已經第三天了,她這身份還沒能轉換過來,如今半夢半醒之間,她耳畔就傳來了尖利的聲音,“……你們兩個小蹄子是什麽意思,我們娘娘三番兩次來拜見皇後娘娘,你們未曾通傳一聲,就說皇後娘娘不見,怎麽,把自個兒當成了皇後娘娘了?”

吵!

又開始吵了!

一個個恨不得連将打鳴公雞的飯碗想搶了去!

寧筝只覺得腦袋疼,富察皇後的身體不怎麽好,別人吵上兩句,就覺得頭疼欲裂。

“純妃娘娘見諒,實在是皇後娘娘病的厲害。”有個聲音又傳來進來,寧筝聽出來了,這是她身邊的大宮女銀朱,長了一雙丹鳳眼,挺喜歡說話,她印象很深,“太醫日日都來替皇後娘娘診治,純妃娘娘是知道的,就連皇上都說皇後娘娘要好生養着……”

寧筝來了三天,隐約也知道這純妃不是什麽好東西,她在史書上看到過,純妃蘇氏乃是漢族女子,娘家家世低微,可她卻能替皇上生下兩子一女,三個孩子都平安長大,不能不說她不厲害!

辦公室政治教會了她一個道理,女人,沒有簡單的,女人為了工作都能豁出命去,更別說紫禁城的女人了……

況且,她來到紫禁城三天了,這純妃日日都來,到底是懂事還是別有用心,誰知道了。

寧筝強撐着坐起來,道:“要純妃進來吧。”

外頭的聲音戛然而止,過了一會,她才聽到銀朱的聲音,“是。”

內間充斥着一股子藥味,宮女們又是撩床幔,又是開窗,又是點熏香的,好一通忙活……不過是片刻之後,寧筝就見到了傳說中的純妃。

純妃是江南女子,生的也是靈巧可人,如今端端正正坐在她跟前的錦凳上,嘴邊挂着恬淡的笑容,“……臣妾知道皇後娘娘傷心難過,二阿哥沒了,臣妾也難過,二阿哥就比三阿哥大五歲,可憐三阿哥年紀小小就沒了哥哥。”

說着,她的笑容漸漸沒了,眼淚就跟着掉了下來,“臣妾真是替皇後娘娘難過,先是公主沒了,再是二阿哥……臣妾恨不得替皇後娘娘受了這份罪。”

她說話聲音軟糯,可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刀子似的,一下一下朝人心尖上戳。

就算是寧筝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也能感受到富察皇後的痛楚,淡淡道:“多謝純妃了,本宮這些日子好了不少,倒是你,日日都來給本宮請安,也難怪皇上說你心性良善,你對得起皇上的這份誇贊。”

這樣的人,她見多了,如今悠悠道:“只是本宮痛失愛子,心裏難受,既然純妃這般替本宮着想,不如就将三阿哥養在本宮膝下吧,平日裏也有個說話的人,好解解悶。”

純妃涵養再好,聽聞這話也是笑不出來,愣了愣才道:“皇後娘娘大病未愈,三阿哥年紀尚小,只怕會惹得娘娘生氣的……”

說來說去,還是不舍得,不放心。

紫禁城中的魑魅魍魉太多,誰都不能信,純妃剛進寶親王府的時候,不過是個小小的格格,對于那些腌臜的手段,見得太多太多。

“是會惹得本宮生氣,還是純妃根本就不舍得?”寧筝捂着帕子咳嗽了兩聲,一旁的宮女忙遞上帕子,她擺擺手,繼續道:“你自己的兒子還活着,都說舍不得,本宮的兒子沒了,你卻一口一個二阿哥,一口一個公主,這不是火上澆油,給本宮添堵?皇上說你心性良善,可叫本宮看來,并非如此。”

“皇後娘娘。”純妃不曉得該說什麽,皇後這是怎麽了?怎麽病了一場,像是換了個人,之前時候,便是皇後娘娘再生氣,也不會露于面上,這是高門貴族的涵養,難道是失了兒子,憋不住了,“臣妾,臣妾不是……您是知道臣妾的,臣妾是心裏挂記您的……”

寧筝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這樣的人啊,就是白蓮花,就會裝柔弱裝可憐,自己不能打她不能罵她,連話都不能說重了。

可她給純妃十個膽子,她諒純妃也不會把這話給皇上說的,說了,萬一皇上真的起了将三阿哥養到她名下的心思怎麽辦,“別說這些虛的假的,本宮是病了,可不是傻了,你若是真的挂記本宮,就照本宮的法子做,若是舍不得,以後就少說那些膈應人的話!”

隔了好久,純妃這才站起身道:“是,皇後娘娘教訓的是。”

聲音是低低的,好像又受了天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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