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eden lake-01
鑫海市三面臨海,人口稠密,用地吃緊。
近三十年來,陸續進行了好幾期填海工程,科學島就是四期填海工程下的産物。它是一個呈長橢圓形的大型人工島,由環城高速與主城區相連,在政策傾斜扶持下,島上進駐了大量化工産業與新興高精尖工業,自然也帶動了區域輻射範圍內的樓市與購物、文教、醫療等周邊配套設施,現在已經發展成相當成熟的工業島,同時也是鑫海市裏名列前茅的納稅大區。
在柳弈開車駛上環城高速的時候,戚山雨用手機查了查了濱海中學的基本資料。
“咦?”
看着自己搜出來的信息,戚山雨忍不住發出一聲疑問。
“怎麽?”柳弈從後視鏡的反射裏瞥了坐在副駕駛席上的戚警官一眼。
他說話時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聽上去遠比他平日的語調要來得慵懶軟糯許多,只是柳弈卻很清楚,這可不是他故意想要勾引坐在旁邊的青年,而是他的感冒症狀顯然是更嚴重了。
戚山雨小心翼翼地瞟了柳弈一眼,眼神裏透着心虛。
“那個濱海中學,全名聖路易濱海中學。”
他回答,聲音放得有些輕:“那竟然是一所教會學校。”
濱海中學是法蘭西聖路易學院的姐妹校,位于科學島的西北面,占地面積足有一個小公園的大小,采用初中高中直升制,每個學期光是學費就高達五位數,是一所名副其實的寄宿制貴族學校。
“聽說,是學校的湖裏淹死了一個學生?”
戚山雨回憶着搭檔安平東跟他說的情報,看着網上搜出的濱海中學的招生廣告,感嘆道:“這學校居然大到還有個湖……”
“不,是學校的湖裏發現了一具屍體。”
柳弈笑了笑,出言糾正道:“是不是淹死的,還不好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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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柳弈駕駛着車子從後門開進濱海中學,很快找到了發現屍體的人工湖,看到岸邊已經聚集了不少警員以及學校保安,遠遠的還圍了好些老師和學生們,顯然都是來看熱鬧的。
柳弈尋了一處空曠地停好愛車,打開門,快步走過去。戚山雨落後兩步,很快在人群裏找到了安平東。
“什麽情況?”
戚山雨将工作證別到前襟口袋處,問他的搭檔。
安平東用審視的眼神,用好奇的眼神,将戚山雨和一起出現的柳弈上下打量了好幾遍,聞到從兩人衣服上隐約飄來的酒氣,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倆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一起來?”
柳弈好整以暇地看了看戚山雨,見對方的耳朵迅速漲紅,似乎尴尬得不行,輕輕地哼笑了一聲,回頭朝安平東笑笑:“在外頭遇到的,就順便載他進來了。”
“哦。”
安平東拖長調子,應了一聲,眼神裏依然充滿探究,也不知信沒信柳弈的這套說辭,但也沒有再追問,轉而進入正題。
“屍體是今天早晨來湖邊晨練的老師發現的。”
他領着兩人穿過人群。
“已經請校方的人來辨認過了,死者應該是這個學校高三(1)班的蘇芮芮。”
他說着,皺了皺眉,看向柳弈,“不過,就算是我這種鑒證學的門外漢,也能一眼就看出,那姑娘身上的傷,可不是溺死能弄出來的。”
死者蘇芮芮的遺體已經被片兒警打撈了上來,此時放在了岸邊的一條毯子上,周邊拉了足有五十米遠的隔離帶,将好奇圍觀的學生老師都統統擋在了外面。
“小江。”
柳弈看到,他的研究生江曉原已經跟警方的車子先到了,還順便捎了被他抓壯丁的李瑾,兩人這會兒正在圍着女屍轉來轉去,咔擦咔擦地拍着現場照片。
聽到自家老板招呼他的聲音,江曉原跟個機警的貓鼬似的,一下子挺直了身體,四處張望。看到柳弈之後,他連忙将手裏的相機往李瑾懷裏一塞,屁颠屁颠兒跑過去,從包裏摸出一套白大褂。
“老板,您的衣服和胸卡,我都給帶來了。”
江曉原笑得一臉谄媚。
“很好。”
柳弈對他的學生這機智的狗腿方式十分滿意,很快套上白大褂,又摸出根皮筋,随手把略長的頭發紮了個小馬尾,當做完了這一切之後,就迅速切換進了工作狀态中,連看人的眼神都瞬間變得銳利了起來。
李瑾其實在江曉原跑過去送衣服的時候,就想追過去,然而卻在下一秒,看到了跟在柳弈身後的戚山雨。
他當即愣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硬邦邦地釘在了原地。
任誰在和前任大吵一架之後不歡而散,結果分手不到二十四小時就猝然在工作場合碰上,那震驚和尴尬,确實不是簡單的三言兩語就能夠描述的。
——尤其是……
李瑾的視線不由自主飄到柳弈的方向。
——尤其是,他的暗戀對象,還恰恰就在旁邊……
戚山雨顯然也看到了李瑾,他先是一愣,然後就像對待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平靜地移開了視線。
然而包括柳弈在內的其他人,壓根兒沒注意到剛剛分手的這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
“嗯,确實是很明顯的外傷。”
柳弈邊戴手套,邊單膝跪在死者蘇芮芮的遺體旁邊,開始檢視屍體的表面特征。
蘇芮芮的屍體穿着一套淡藍色的裙裝校服,兩腳套着白襪和穿得有些舊的帆布鞋,全身濕漉漉的,一頭亂發下的小臉浸得發白,兩眼半閉半合,鼻翼周圍挂着一串串細小的粉紅色泡沫。
任誰都能清楚的看出,這孩子在死亡之前,曾經遭遇過相當暴力的對待。
她的鼻子歪斜着,左眼眶發紅,兩頰青紫,雙眼結膜有散在的針尖狀出血點,短裙下露出的兩條大腿上,也能看到斑斑駁駁、重重疊疊的淤青和擦挫傷。
“你們看這兩處淤青的差別。”
柳弈先是指了指蘇芮芮的左眼眶,“這塊淤痕的顏色呈鮮紅色,應該是死前不久才剛弄出來的,最多不超過48小時。”
然後又點了點死者大腿上一處足有兩指寬,三指長的淤青,“這塊就已經變成暗黃色了,起碼也是半個月以前的舊傷了。”
他将女孩的校服外套袖子往上卷了一點,露出她蒼白的上臂,果然看到上面也有幾處深淺不一的淤痕和擦傷。
“而且,像這樣的顯示來自于不同時期的暴力痕跡的淤青,還有很多處。”
柳弈說着,擡頭看向戚山雨和安平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所學校應該是寄宿制的吧,所以,這些傷,都是在學校裏弄出來的咯?”
“嘶!”
兩位刑警還沒有搭腔,一旁的江曉原倒是聽懂了,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哇塞,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校園霸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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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遺體被先一步送回市司法鑒定科學研究所,柳弈帶着兩個學生,沿着湖岸周邊搜尋線索。
濱海中學的人工湖呈半月形,水深接近兩米,面積近似一個足球場的大小,分隔開初中部與高中部的兩棟教學樓,湖中建有一個精致的玻璃花房,由拱橋式回廊與湖岸相連,繞着湖邊跑一圈,差不多有八百米。
和郊外的天然湖泊不同,校方為了避免失足落水的意外,這個人工湖周邊都圍繞了一整圈一米高的雕花鐵欄杆,欄杆與湖水之間還有一個半米深、半米寬的落差水泥平臺,即便有人翻過欄杆,還是會先落到平臺上,而不會直接跌進水裏。
根據校方的說法,建校四年多來,在這個人工湖還從來沒出過事兒。
湖岸邊鋪着不容易留下足跡的粗糙的花園磚,柳弈繞着湖岸仔仔細細地繞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腳印或者遺留物。
“怎麽樣?找到什麽線索沒?”
安平東和戚山雨這會兒剛剛從辦公樓裏出來,兩人正在學校裏找相關人員問詢案情,幾分鐘前結束了對屍體第一發現人的詳細問話,還在等死者所在班級的班主任趕來,看到柳弈他們走來,朝他們揮了揮手。
柳弈搖搖頭,“沒找到什麽。”
他走到兩人身邊,脫掉手套,将耷拉到額前的劉海一把捋到腦後,煩躁地皺了皺眉,也沒有如平常那麽注意儀态了,而是在戚山雨身旁的臺階上坐了下來,斜斜地靠在樓道的扶手上。
湖岸空曠,風也很大,柳弈轉悠了半個多小時,被冷風吹得頭暈目眩,太陽穴突突直跳,眼眶酸脹。他随意地伸出手,拽了拽離他最近的戚山雨的衣擺,“有煙嗎?給我一根。”
其實,自從柳弈出現之後,戚山雨就覺得,自己的目光,似乎很難從他身上移開。但又礙于這麽盯着人看實在太奇怪了,他只能盡量在不引人注意的時候,悄咪咪地用餘光去看。
雖然剛剛才和他分手的前男友李瑾就在旁邊盯着他們,彼此之間那種你知我知的別扭和尴尬簡直無需贅言,只是,這會兒他也沒有心思去在意了。
他注意到,柳弈的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也很累的樣子,立刻聯想到昨晚自己酒醉後做出的“好事”,只覺得又羞又臊,還隐隐有些擔心。他很想問問柳弈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又礙于正在辦案中,旁邊人也多,實在找不到機會開口。
就在戚山雨心裏念頭飛轉的時候,冷不丁被柳弈拽了下衣服,不由得吓了一跳,整個人朝前蹿了一小步,才僵硬地回過頭來,朝着柳弈搖了搖頭,說話難得地打了個磕巴,“沒、沒有,我不抽煙。”
柳弈挑起眉,看了看戚山雨,似乎很意外,竟然還有當刑警的不抽煙的。
然後,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移開目光,向着幾步開外的安平東招呼了一聲,“安警官,來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