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兩人晚飯還是在外面吃,回到招待所,洗完澡,才想起來病號要吃藥。

吃藥的時候又犯了難,賀峥開始懷疑許聞意是怎麽長大的了,他竟然不會吃藥,抓一把藥倒進嘴裏,再灌一嘴水就能咽下去的事,他就是不會。

賀峥和他倒騰了大半天,簡直抓狂,不知怎麽想到了小時候的土方子,一本正經問含化了三顆藥的許聞意:“你真的不怕苦?”

許聞意眉頭皺的很深,被苦傻了:“我都咬了三顆了,你能不能給我個痛快。”

賀峥給他痛快了,把所有的藥包在幹淨的紙裏,用他質量一點都不好的手機搗碎,讓許聞意就着水喝進去。

許聞意差點喝哭了,這玩意和中藥的苦法完全不一樣,簡直苦的喪心病狂。

賀峥沒良心,忍不住笑了:“我們的藥外面包了糖衣,其實不苦,但你不會,我把它都搗碎了,當然苦。”

“有沒有糖?”許聞意眼淚巴巴地問。

賀峥給他泡了杯感冒靈,“沒有,但這個也很甜。”

許聞意一點都不想和他講話。

握筆器沒買到,賀峥又教了遍許聞意握筆,在此期間,賀峥說:“我給你想到個好辦法。”

許聞意一筆一劃很認真地在字帖上寫字:“什麽?”

賀峥不講人話:“你把字練得稍微能見人一點,然後把許聞意所有的實習日記抄一遍。”

“......”許聞意一臉“你肯定有病”的表情:“有事就快走吧。”

許聞意學東西很快,記憶和悟性都不錯,在他身上,賀峥能找到點為人師表的快樂。

教人禁忌過猶不及,賀峥自己也是這麽過來的,嘗到點逗人的樂趣,他就走了。

二樓聚集了一幫學弟學妹,見到賀峥來,個個的表情都如狼似虎,還有人往外看的。

賀峥好笑,伸手在他們眼前晃了晃,“幹嗎呢?”

一位平日裏性格最為歡脫的學妹搶先發言,“學長,我們有個大膽的猜測。”

考古其實很需要大膽假設,尤其在他們現有資料特別少的情況下,大膽猜測小心求證,很多時候反而真的能找到正确答案。

“我們幾個人挖的很下面,接近主墓室了。”學妹邊說邊指了邊上幾個人,“我們懷疑這是一組家族墓葬。”

她講的鬼鬼祟祟的,和講鬼故事似的,賀峥覺得好笑,卻也沒反駁她的話,只問她為什麽。

學妹說:“一開始楊老師就說,作為單人墓葬來說,這裏的規格有點太大了,但他說可能是墓主人身份尊貴的原因。但我們也一直查不到墓主人的身份信息,我們就想到簡化墓主人的身份,不再以他的身份為起點開始調查。如果一開始那墓志銘上寫的就是一家人的身份信息呢。比如盛初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那家族墓葬裏可能還有他的妻子和小孩,那是不是就合理很多了。”

賀峥:“......”

四五、十歲、的老頭......

這件事如果不是他們先入為主假設這是個單人墓,那學妹的猜想也不是沒有可能。

元明時期有明确的墓葬規格制度,尺寸大小,陪葬品規格等級,都有規定。

盛初是個六七十歲老頭的可能性已經沒有了,賀峥覺得他六七歲,但如果這确實是家族墓,那麽更可能裏頭還埋着他的家人們。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是件好事,許聞意一直在惦記家裏人。雖說賀峥這麽一挖,會把他們全家人的墓都挖出來了,但好歹也算有個交代,可以給許聞意一個安慰。

“挺能想。”賀峥對學妹笑了笑,“你們加油挖,過兩天挖到棺椁,就知道答案了。”

“學長我們來打個賭。”學妹把玩笑開到賀峥身上,“就壓它是不是家族墓,我們都壓完了。”

賀峥挑了下眉,沒問賭注,知道他們就鬧個好玩:“比例怎麽樣?”

學妹很驕傲,“百分之八十都壓了我。”

“他們可能壓你好看。”賀峥淡淡道。

學妹确實長得好看,性格也好,考古系的女生本來就寶貴,她這樣被人當成寶,很多人為了哄她也會壓她的注。

學妹笑了起來,接了賀峥的話:“學長,我覺得你講的很有道理。”

周圍人笑成一片,又問賀峥壓什麽,賀峥說:“你的支持者太多了,不需要我給你面子,我就壓它不是吧。”

學妹還是笑,也不生氣:“不是的根據是什麽?”

“直覺吧。”賀峥說,他沒覺得學妹的猜測立不住腳,只覺得差了點意思。

回房間後,許聞意還在那練字,偷懶這回事,無論過了多少年都一個樣,他趴在辦公桌上,臉枕着胳膊,字寫的歪七扭八的。

也不是說他字寫的不端正,好歹是個大人了,對着字帖照樣畫葫蘆還是沒什麽問題的。但許聞意掌握不好握筆的力道,寫慣了毛筆字,再寫水筆,他是真不會。

一筆一劃都是跟着字帖走的,寫出來的字第一眼看出來是哪個字,再第二眼,就覺得這玩意總有哪裏不太對勁,像是四肢離家出走了。

握筆的姿勢也變了,和賀峥離開前教他的完全不一樣。

這方面賀峥倒沒打算讓他改,這就和吃飯握筷子一樣,每個人的手勢都不一樣,夾得住菜就行。

許聞意練字練得認真,邊上還擺着原先寫的實習日記。看,大概是沒有認真看,這就和寺廟裏供奉香火一個道理,求個心裏安慰。

見賀峥回來,許聞意便坐了起來,擡頭對在邊上看了他大半天的賀峥笑笑,說:“你回來啦。”

小少爺對這些事情的适應能力特別好,好到賀峥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步。傍晚時,磕磕絆絆的洗了澡,出來後第一次用吹風機,他還是不習慣短頭發,也沒敢碰,所以頭發吹的亂糟糟的,這會兒還有一小撮在後腦勺翹着。

但賀峥什麽都沒說,他也拿出了紙筆,在筆記本裏另起一頁,幹淨的頁面上寫了漂亮的三個字:盛如期。

許聞意不太識字,對自己的名字倒是很熟悉,從賀峥拿出紙筆開始,他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這會兒看到自己的名字,立馬湊過去:“你在寫我的名字。”

賀峥這次沒反駁他的話,但只寫了三個字就放下了筆,他沒寫盛初,寫的是古人關系很好才可以念的字。

“我只能寫這個。”賀峥看着紙上的字,很認真地說,“畢竟我們現在什麽資料都沒有。”

許聞意終于有機會抱怨了,瞪他:“我說要告訴你,你又不肯,還兇我。”

賀峥笑了笑,另起一頁,開始寫昨天和今天的實習日記,這些步驟他倒是從來沒省,要交到老師面前的東西,他的态度還是挺像那麽一回事的。

就這樣,兩人一個在認真練字,一個在敷衍地寫實習日記,頭頂的白熾燈照下來,場面一度很和諧。

賀峥的實習日記寫的很随便,和大三那年第一次寫時不一樣,他們那年什麽都寫,一開始為了豐富日記內容,恨不得把一天三餐都寫進去。

這會兒寫的随意很多,畢竟他一天到晚也沒幹什麽,就帶六百年前的病號玩了。

沒過太久,許聞意又倒回桌上去了,看着賀峥在所謂的電子産品點來點去,在紙上寫寫畫畫,他突然覺得水筆也不錯,偷懶墨也不會蹭臉上去。

“畫的什麽?”許聞意問。

“剖視圖。”賀峥回答,“要把土質層的變化畫出來。”

許聞意當然聽不懂他說什麽,但緊接着,賀峥又說了他能聽懂的東西:“到時候出土的陪葬品也會畫出來,墓主人的屍骨,一根根擺放的位置都會畫出來。”

許聞意覺得賀峥是個變态,結果賀峥還繼續說:“骨頭長一截短一截,都能直觀展現出來。”

“其實也可以拍照,我們現在攝影技術很發達。”這一點賀峥倒是解釋了,他拿出手機給給許聞意随手拍了張照片。

賀峥:“......”

很直觀的表達了什麽叫攝像變形,生硬地解釋:“這就是為什麽不用手機拍照記錄的原因。”

用現代攝影工具拍照,會因為光線和角度問題出現偏差,這算是較輕的情況,嚴重一點的,就是賀峥剛剛那樣,把一支一厘米粗的筆拍成三厘米,嚴重帶壞古人對現代科技的良好印象。

許聞意的表情豐富多彩,一面抓狂在想他竟然還要畫我在地裏埋了六百年的骨頭,一面瘋狂在想說了半天我的手機到底在哪裏?!

“想什麽呢?”賀峥用筆敲了敲他的手背,“聊個天還能走神。”

許聞意嫌棄道:“你和我先生真像。”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同樣一個詞語,用很多種不同的解說。

此時賀峥要給許聞意解釋,在現代社會中,先生指的不僅僅是老師的意思,還有那個那個意思,這個這個意思。

最重要的是,最直白的意思是,這玩意還指代對象,而且是結了婚的那種。

“以後喊老師。”賀峥提醒他。

許聞意不是很願意,“楊老師是你的老師,周先生是我的老師,我們得區分開。”

賀峥幽幽道:“你叫我先生,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不是什麽好的意思。”

許聞意有雙很大的眼睛,眼珠子對着賀峥轉啊轉,好奇地問:“那是什麽意思?”

--------------------

你老公的意思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