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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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每天要早起,他們每晚睡的也挺早,基本在十一點左右就會關燈睡覺,作息時間和在學校時差不多。

隔壁的哀樂卻一直在響,不止唢吶,還有鼓和二胡,賀峥甚至聽見有人用話筒在說些什麽。

許聞意睡不着也是情有可原,這種聲音在大晚上聽着确實滲人,賀峥還好,他本質上是個大人,小時候害怕的東西,長大以後漸漸就不怕了。

許聞意蜷縮在被窩裏動都不敢動,他只能刷手機,企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害怕?”賀峥問他。

許聞意真有點害怕,也不能确定害怕的點到底在哪裏,他清明祭過祖,也不是沒見過墳墓,但就是覺得不一樣。

賀峥坐起來,拍開了燈,看着許聞意的臉,認真說:“別害怕。”

明亮的光線讓許聞意放松不少,他還是蜷縮着,側躺在那抓着手機不放。

賀峥讓他坐起來,換個姿勢:“側着玩手機對眼睛不好。”

賀峥沒給許聞意解釋原理,但他說的話,許聞意基本都會聽。于是許聞意坐起來,靠在床頭,用被子把自己卷成木乃伊,人縮在裏頭。

賀峥服了,但也沒再管他。

街上的動靜一直到淩晨一點才停,再次期間兩人都沒有睡,他倆都在玩手機,彼此沒有交流,但就是偏頭都能看到對方。

聲音一停,賀峥立馬放下手機,打了個哈欠:“困死了,你睡不睡?”

許聞意還是有點怕,比之前好一些了,他從來就一個人睡,沒有和別人一起睡的習慣,不然這會兒可能就跑到賀峥床上去了。

這一覺兩人睡的都不是很踏實,第二天早上七點不到,街上的聲響又開始了。

許聞意眼下頂着兩個大黑眼圈,樣子看着像是半夜當鬼去了,賀峥哭笑不得:“去吃早餐?”

昨天夜裏就開始下雨,下了一整夜到現在還沒停,許聞意坐起來,連懶腰都伸不利索了:“我想吃煎餅,加火腿加裏脊加油條。”

賀峥:“......”

秦水鎮因為管制不嚴,路邊攤特別多,許聞意吃一次就迷一次,不止煎餅,他還喜歡手抓餅、雞蛋餅、雞蛋灌餅等等餅。

優點是好吃,缺點是遠,并且外面這會兒還在下雨。

賀峥很想拒絕他,但覺得小孩兒看着太可憐了,眼巴巴瞧着他,一臉“我就這麽一點小要求,你都不肯答應我”的表情。

賀峥說好。

兩人洗漱完出門,在樓下碰到了同樣早起的楊老師,楊老師笑呵了下,對許聞意的好感又回來了:“今天不去地裏,怎麽還起這麽早呢?”

這個時候要怎麽說話,賀峥心裏太有數了,他順着楊老師的話講:“起習慣了,出去買早餐吃,楊老師也是嗎?”

楊老師常年帶着一張笑臉,十足的老油條,發脾氣臉上都是帶着笑的。

他這會兒說:“去隔壁幫忙。”

“白事那家?”

“對。”楊老師說,“老人家九十三歲了,是喜喪。農村喪葬文化和城市不同,我去幫幫忙,湊個熱鬧。”

楊老師是十足的城裏人,喪葬禮都是直接在殡儀館舉行的,做考古的研究的是古人的喪葬文化,一個沒忍住就想結合現代喪葬跟着一塊研究。

然而這主要講的還是農村,大城市變化太快,很多繁瑣的東西被限制。從許多方面考慮這是件好事,從考古學者眼裏偶爾也會覺得可惜。

賀峥和許聞意去買煎餅了,條件有限兩人只能同撐一把傘,拿傘的事當然是賀峥在幹,小少爺不幹這種粗活。

從招待所出發拐兩個彎,就能到路邊攤聚集的地方,那是個大型十字路口,往東走是個工業區,人流密集。

許聞意買的是煎餅,又讓賀峥買了手抓餅,兩個餅都對半切開,美滋滋地說:“這樣等于我吃了兩份早餐。”

小古董好的沒學會,關于吃倒是一溜一溜的。

賀峥去買現磨豆漿,許聞意跟在他身後:“要不我喝牛奶吧?”

他什麽心思賀峥一清二楚,冷笑說:“沒有杯子給你分,你一口我一口?”

許聞意眼珠子轉了轉,略微思考,連忙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豆漿和牛奶都是插着吸管的,這麽喝也太親密了,他把賀峥換成爹,都覺得接受不了這樣的行為,只能作罷。

盛小少爺一開始還有那麽點形象可言,他自小家教不錯,有很多事都不會做。

和賀峥在秦水村待了半個多月,突然就接地氣了,兩人就這麽邊走邊吃,一路吃回去了。

賀峥要撐傘,許聞意覺得只自己一個人吃爽了不好,偶爾還把手上他替賀峥提着的牛奶往賀峥嘴邊戳,十分熱情:“你喝,你也喝。”

賀峥嘴唇都要被紮破了,怒道:“你消停一點。”

狼心狗肺!許聞意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差點因為激動喝錯了杯子。

兩人經過做白事的那戶人家,這次因為楊老師也在裏面的關系,再往裏看心情就不太一樣了,好像好奇更多一點。

這一棟都是五層樓的住房,十幾戶人家,每戶人家的門前都挂着白色的類似布條的東西。

“嗯?”許聞意好奇,“都是親戚嗎?”

一戶人家辦紅白喜事,來參加的人必然是親戚,這些人門前都挂着白布,許聞意不明白為什麽。

賀峥倒是稍微懂一點,畢竟他見過一次,猜想說:“可能遠親近鄰吧,這些人到時候都會參加葬禮的。”

“葬禮是怎麽樣的?”許聞意問。

賀峥搖了搖頭,不太記得了。

隔壁的白事辦了三天,楊老師也去幫忙了三天。

許聞意帶着一種奇怪的好奇心,總是忍不住跑到走廊盡頭往外頭看,其實棚搭着什麽都看不到,但他聽聽聲音,似乎能感覺到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

第二天早上要把遺體送去殡儀館火化,許聞意還是在走廊那看着,賀峥也在。

棺材被人擡出去,身後跟着很多人在哭。

不知道為什麽,許聞意有點害怕,他拉了拉邊上賀峥的衣服:“賀峥。”

“嗯?”

“他們在幹嗎?”

賀峥說:“哭喪。哭得越大聲人走的越安詳。”

許聞意又問:“棺材要拉去哪?”

賀峥回答:“火化。”

這就代表賀峥還要給許聞意介紹為什麽從土葬變到火葬,而火葬又是怎麽回事。

許聞意聽得直發抖,忙讓賀峥別再說了。

第三天早上,近乎百人的隊伍從招待所在的路上浩浩蕩蕩的出發,圍觀人群站了一路。

楊老師平時會待完很晚,這天回來的很早,賀峥和他問好:“老師,結束了嗎?”

這句話賀峥就是随便問問,他知道那一隊是送葬的人,白事到此差不多算是結束了。

那天上午,一群人在招待所二樓集合,算不上開會,像平時上課閑聊一樣,楊老師把他這三天的所見所聞告訴給了這群學生。

幾人聽的一愣一愣的,有些人知道一點,也有些人和許聞意一樣,從來不知道。

許聞意忽然想,他這種沒有兒子孫子的葬禮會有什麽不同嗎。

許多喪葬習俗都是從古時代傳下來的,也講究尊卑,男女有別,男人能跪,女人只能在邊上站,沒有資格。

他死的那樣早,在家裏停棺時會有人跪嗎。

更讓許聞意意料之外的是火葬,送葬的隊伍裏,男人捧着骨灰盒走在最前,他不明白那麽大的棺材為什麽經過六百年就變成這麽點了。

他疑問那樣多,一個都不想問賀峥。

窗外仍在下雨,沒完沒了,南京的溫度在一場場秋雨中持續下降,似乎是冬天要到了。

下一個晴天在五天後,如果預計的沒錯的話,這是他們在南京的倒計時,閑暇的什麽都不需要想的日子就快結束了。

這一天晚上十點,許聞意和賀峥學完習洗漱完畢,躺在床上進行睡前刷手機工作。

一個名叫“田野考古小分隊”的群異常熱鬧,許聞意點開,看見裏面正在刷屏,表情包發了一堆,他都覺得很醜。

過了一會兒又有人在起哄,他們消息發的很快,許聞意看的有點吃力,只好問賀峥:“他們在幹什麽?”

賀峥不太刷手機,但喜歡打游戲,群消息被他屏蔽了沒看見,随口問:“什麽。”

許聞意說群裏。

“等下幫你看。”賀峥說。

許聞意只好十分艱難地跟不上速度地慢吞吞地看着消息,邊看邊嫌棄:“傻子才靠你,我也看得懂,你每天一把游戲二三十分鐘,還不教我玩。”

關于時間,許聞意學的很快,一盞茶一炷香這樣的時間很快被他轉化為分鐘,他也知道現在的年份,知道人們以公歷算時間,農歷算節氣。

賀峥的時間規劃很完整,幾點做什麽事情都有規定,一天只會在睡前打兩把游戲,但他不讓許聞意打。

許聞意當然不肯,但他手機上沒有游戲,也不會下,更不能讓別人教他下。

他始終記得賀峥的話,不想被別人做活體解剖,所以除了賀峥之外,他也不會告訴任何人他什麽都不懂。

這樣的連鎖效應就導致他被賀峥吃的很死,賀峥不許,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賀峥不讓他玩游戲,不教他吃飯付錢,也不告訴他和學妹在暧昧的學弟兩人到底有沒有在一起。

有時候許聞意覺得自己被賀峥像兒子一樣養着,他比爹還煩,還管着他,還讨厭。

賀峥一把游戲打了二十分鐘,提前結束了,回頭看群裏99+的消息,頓時沒有了幫許聞意看的興趣。

許聞意已經翻身背對着他了:“不用你告訴我,我自己知道。”

賀峥把燈關了,漫不經心地說:“明天有蛋糕吃你都知道。”

嗯嗯?蛋糕?

許聞意不知道,但聽到有新的沒聽過的東西吃,突然就不生氣了。

裝模作樣地說:“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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