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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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盛初要“搬家”的那天,天氣不算好,雖然沒有下雨,但也是個不太美妙的陰天。
按理說這樣的天氣是絕對不适合下地的,但他們沒得選擇,收尾工作一天做不完,他們只能小心用人工幹預墓地裏的幹濕度。
許聞意前兩天被賀峥通知了以後就想着要怎麽躲避幫他們給盛初搬家的事情,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簡直不要太爽。
他去一趟南京,過去的時候好好的,回來就病倒了。
秋季流感多發,按理說他剛感冒過一回,應該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體質,總之他一反常态的感冒了。
一開始感冒的情況還不嚴重,他只是有點鼻塞,一點點頭疼。
出發那天賀峥讓他加衣服,他不肯,賀峥一邊氣一邊告訴他,感冒了肯定不管他。
于是這次他就真沒管許聞意,只給他買了感冒靈,和他說一天三頓,也不管他到底喝不喝,燒不燒開水。
事情就是這麽的突然,許聞意嚴重感冒到走不動道的這一天,剛好就是賀峥他們要去地裏幹活的日子。
賀峥替許聞意請假,直接把楊老師請到了他們宿舍,那額頭随便摸摸都能知道他難受。
楊老師無語了,嘆了口氣:“年輕人體質不好成這樣,老了以後怎麽辦?”他讓賀峥帶許聞意去醫院,他知道許聞意這個樣子自己肯定是去不了了。
賀峥拒絕了:“地裏缺人,老師,我得去幫忙。”
實習生和研究生不能一概而論,楊老師器重賀峥許多事必然要他去做。賀峥說了不管許聞意死活,就必須讓他難受一回。
許聞意也說不用,他講不動話,眼睛一閉一閉的,顯然是難受得不行。
“吃過藥了沒?”楊老師無奈地問。
賀峥說:“吃過了,可能藥效出來得慢了點。”
“要這麽不管你,是我的不對。”顯然,楊老師陷入了兩難的場面,“不管你幾歲,是我的學生,我就永遠要對你的負責。”
之後的話他沒再說,意思很明顯,雖然我要對你負責,但同時我還要對我的考古工作負責。
在房裏待了一會兒,楊老師也就走了。
賀峥很不喜歡處理人際關系,但他到底也不是無情的人,很多時候心地善不善良只取決于他心軟那一刻做的決定到底要不要屈服于內心。
賀峥在許聞意床邊站了站,顯然是有些心軟,好一會兒才把沒良心的話說出口:“我出去了?”
許聞意臉色蒼白,聽到賀峥的話,勉強睜了下眼:“你出去呗。”
賀峥不太想走,猶豫片刻後說:“太難受的話,我讓學弟送你去醫院。”
許聞意想都不想就說不要。
賀峥問他為什麽。
許聞意心說不是賀峥就不行,但這話說出來又要被賀峥嫌棄了,他又只好說:“我不難受,你走吧。”
賀峥又看了他一會兒,沒什麽辦法似的,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那我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你會吧?”
許聞意說會。但他們倆從來沒分開過哪怕一會兒,賀峥想要在這個時候教他用手機有點不現實,想想某人當初在他洗澡的時候給他發過視頻,應該還好,心一橫扭頭就走了。
雨是今天停的,地裏還有些濕,還在他們前期防潮工作做的還不錯。
衆人揭了防水布,進入墓道,泥土潮濕,他們經過時,腳下有一個很淺的腳印。
楊老師在前一天找村民要了些耐燒的幹柴,墓室很大,他們在棺材的最遠處點燃了柴,在墓室裏燒起了篝火。
他們這一代人都不太見過火,要不是場合不對,他們可能都想浪漫地唱幾首歌,再在火裏扔幾顆番薯。
火不能燒的很大,溫度太高會導致泥土幹裂,最可怕的情況是破壞地面上被泥土包裹着的還沒清理出來的陶俑。
随着篝火燃燒,墓室裏的幹濕度漸漸達到了标準,他們把篝火維持在這樣的溫度裏,其餘人開始清理棺木周圍的泥土。
明顯看到陶俑的部分由楊老師和考古研究所的工作人員負責,其餘部分由賀峥帶着其他實習生完成。
清理陶俑的過程必須很細致,一邊用刷子刷,一邊用細小的竹簽刮。這是個技術活,但凡生疏一點,很可能就會損壞文物。
另一邊賀峥的工作乏味而枯燥,除了棺木外的陶俑之外,似乎沒有其他的陪葬品,但他們又不敢随意,幾個人,一群人咬牙苦幹,最後證明确實什麽都沒有。
這是第一步。
給棺木搬家沒有那麽容易,棺材是平放在地面上的,他們需要沿着泥土再往下挖大概一米左右的距離,用以放置到時候啓棺材用的大型鋼管。
這個活就讓學弟們幹了,他們這段時間玩的夠多了,楊老師合理分配,怕他們長肉,讓他們幹一些體力活。
賀峥也沒閑着,楊老師這邊在清理也比較迅速,他一邊感嘆陶俑上鮮紅的朱砂,一邊用尺子量陶俑的尺寸,記錄的活賀峥在幹。
他需要把每個陶俑的位置都記錄下來,臨時編號,并且拍照存儲,以便到時候歸回原位。
楊老師在幹這些事的時候在和另外兩位工作人員聊天,他們發現這些陶俑的形狀并不相同,從身上的服飾和動作可以大概看出是奴婢和小厮。
“不知道墓主人是什麽身份,但這些陪葬品足以證明有人希望他在死後也可以有人照顧。”一個人說。
“事死如事生,都是一樣的。”另外一個人說。
等到清理幹淨後,他們在現場用臨時調配的溶液給陶俑進行維護,楊老師說:“這主要是為了保護陶俑身上的顏色。”
賀峥突然明白一件事,這組代表着某個人心願的陪葬品馬上就要在這座墳墓裏離開,它要和墓主人,并且再也沒有重聚的機會。
或許以後在博物館裏,許聞意還是能再次看見這件陪葬品,但那個時候的意義就不會一樣了。
賀峥給許聞意發了微信:好點了嗎。
許聞意不會打字,回他的是語音,聽語氣是藥效出來了,畢竟都快一天了:“好多了,你要回來了嗎?”
賀峥他們中午飯都是直接在地裏吃的,吃了就繼續幹活,許聞意在房裏沒出來,賀峥給他點了粥,又囑咐外賣員一定要送到樓上。
晚上時間快到了,許聞意大概以為賀峥是要問他想吃什麽。
賀峥借着上廁所的名義,點了語音通話過去,他學不來拐彎抹角,直接問:“你要來這裏看看嗎?出土了一組陶俑,應該是你爹特意放進去的。”
許聞意聲線很平,與先前和賀峥說“好多了”時不太一樣:“不去。”
賀峥以為他嫌累,便說:“我來接你,這次不看,以後就沒機會了。”
許聞意淡淡道:“他都不要我了,我為什麽要看?”
于是,賀峥發現自己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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