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年零七個月後。

前面交通擁堵,出租車被堵在路中間。

“沒轍,”師傅說,“葉明璋的閨女今天結婚,到底是有錢人,在五星酒店擺了上百桌,車隊有兩公裏,半個南濱都堵了。”

車上的人頭發短短的,若有所思的說,“葉明璋的女兒?”

“您外地剛來不知道葉明璋是誰吧?本城首屈一指的首富。白手起家,創造了一個公司,還是上市公司,很有錢,就這麽一個女兒,寶貝着呢。”然後又故作神秘的說,“聽說,三年前,這姑娘讓人給糟踐了。那糟踐人的說願給錢,多少都行。可人家眼睛都不眨,說這就不是錢的事兒。您說那人是不是挺有意思的?和葉明璋比有錢,這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嗎?”

乘客笑了笑,“是挺有意思的。”

司機打着方向盤,一邊乘機夾着小塞兒,一邊說,“也就是人家有錢,才能撐得起這骨氣。要是擱一般家庭,首先是嫌醜怕丢人吧?誰敢聲張啊。這倒好,人家的男朋友不離不棄,還真娶了。”

“娶她的是誰?”

“必須門當戶對啊。是我們本地另一個叫林義鋒的老板的兒子,說是兩個人談了幾年了,郎才女貌。你說,這姑娘得多好的命啊。生在這樣的家庭,遇上這樣的事男朋友還不離不棄。要我說,真是上輩子修了福氣。”

乘客沒回答他,過了會兒才說,“那您肯定也是知道這婚禮在哪兒舉辦了?您把我拉那兒,我也去看看風景。”

出租車師傅走到離酒店還有兩公裏的地方就走不動了,乘客和他道了謝,付錢下了車。

場面确實夠豪華的。一路都是氣球、鮮花、綢帶、彩紙屑,樹上、路燈杆兒上,滿滿的都是,簡直是搭了個彩棚。往酒店走,一溜兒的當彩車的豪車。最頭上的限量版的加長勞斯萊斯。

新娘剛好從車上下來。婚紗華麗,花冠、面紗,長長的拖尾,婚紗上縫綴的寶石或者是亮片在陽光上閃閃發光,襯托着身量高挑的她像仙子從雲端下來似的,觀衆不約而同的“哇”的一聲。

葉明璋等在車外,接了女兒,讓她挎着自己的胳膊,向酒店內走去。

觀衆跟着走了進去。

三層垂花門後面,是一段通往臺上臺階。新郎正站在階下。酒店內極盡奢華之能事,厚厚的紅地毯、空運來的鮮花、堆的山高的酒杯、六層的大蛋糕、半空垂下來的長長的水晶燈。花、酒、脂粉,讓酒店裏迷漫着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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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的父親帶着新娘在酒店門口站住,音樂響起,他帶着她一步步往裏走。全場肅靜。看父女穿過一層層垂花門,在第三層時,離新郎站着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父親停了下來。新娘看了看父親,看他鼓勵的笑容,她把兩手交握于腹前,一個人向新郎走去。

一步、兩步,如仙子漫游般,在紅毯上徐徐前進。

大廳裏燈光燦爛、閃光燈此起彼伏、珠寶熠熠生輝,照在那似乎集無限寵愛、無限幸福在一身的女孩子身上,照着她那看似光明璀璨的路。

盡管有音樂伴奏,但此時全場寂靜的像是春天裏的峽谷。仿佛時間很長,大家的眼睛全在她身上。看她随着一步步的走過去,新郎就在盡頭。

他們終于相遇了。當新娘的手落在新郎伸着的手中時,掌聲鵲起。新郎拉過她,兩人深深的擁吻,甚至有年輕的女孩子掉起了眼淚。

新郎攜着新娘的手往臺上走,各色人員站定,司儀宣布,“林致楚、葉篁篁的新婚典禮正式開始。”

燈光變幻,彩帶飄揚,掌聲雷動。

開場之後,到了司儀詢問新郎新娘“是否願意”。

全場等待,卻聽到了兩個聲音。

“我願意。”

“他不願意。”

兩道聲音幾乎是同時落了下來。臺上的是新郎,臺下的——

居然是新郎的母親。

她一臉的激動,“他不願意。是他爸逼的。他爸利益熏心。”

她走上臺來,撥拉開新郎和新娘握在一起的手,搶過司儀的話筒,還帶着些微微的氣喘,“致楚和篁篁在一起幾年,篁篁對我也很客氣。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願意這樣。我家老頭子昏頭了,看上葉家的産業,就答應這婚事,還找人看着我,不讓我出來。”

有人上來要拉她,讓她甩掉,“你們都別動我,我有心髒病。”來人便僵在原地,再也不敢造次。

林義鋒走過來,低聲斥責,“你昏頭了?兒子大喜的日子,你來鬧什麽場?”

“大喜?篁篁那件事以後,他們已經分手了,你也贊成的。現在讓他們結婚,你心裏打的什麽算盤我不知道?致楚是我兒子,你拿他的婚姻當籌碼,我就是不同意。”

“你——”

“媽!”林致楚的聲音裏帶着哀求,“是我願意娶篁篁的。”

林媽媽轉過頭來對着葉篁篁,“他說的,你信嗎?”

葉篁篁低着頭,燈光顯得她的臉色格外的白。

“致楚,做人不能沒有良心。當初篁篁遇上那樣的事,你們分手,我覺得對不住她,但發生了那樣的事,我也覺得娶不了,這是沒辦法的事。既然是這樣,就別為些利益上的事再耽誤她。她已經夠可憐了。後面過不下去再離婚,你讓她怎麽辦?我也不能讓你承擔這個責任。”

葉篁篁聲音不大但很堅定,“我不用他承擔責任。”

林媽媽愣了下,才要說話。葉明璋一臉的笑,“親家母,你誤會了。咱們都是做父母的,怎麽能不心疼孩子呢?”

林媽媽簡直有點輕蔑,“葉總,我知道你手段高能力強,你也別逼的我把你們的計劃在這裏抛出來。”她眼見葉明璋的臉上變了顏色,又說,“我們女人頭發長見識短,你們的大事業我們不懂,我們就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她一拉林致楚,“走,跟我回去。”

臺下早就跟煮開了的鍋似的。

現場大多數來賓都是南濱市有頭有臉的人物,或多或少的都聽說過,這次的婚姻有點貓膩。有的說是兩家聯姻、各有所需,有的說是葉明璋為了嫁女兒不惜賠上大筆的嫁妝,說什麽的都有。但不管怎麽說,新郎的母親這時候跳出來鬧婚,本身就證明了四個字:傳言不虛。

臺上的人還在拉扯,林致楚的母親一定要帶走自己的兒子,葉明璋和林義鋒出手阻攔,林致楚有些逡巡猶豫,新娘葉篁篁站在旁邊,臉上既慌亂也無悲傷,就是一臉的發木。

臺下的人看的跟看戲似的,七嘴八舌的聊着天。有人說,“啧,看樣子這林家小子還真讓他媽給說中了,不怎麽想娶新娘。”

“哪個有頭有臉的人家願意娶啊?當年那案子差不多也算人盡皆知了。”

“這姑娘性子真烈,當初報什麽案啊。還死活不肯和解,這才搞的轟動全城。”

“我倒聽說,姑娘從被糟蹋的地方跑出來後,先是跑去了林家,後來才去報的案。”

“葉明璋不知道她報案?”

“這種有頭有臉的人有點風吹草動,本來就容易被傳出來,更何況是這種事。報了案肯定是滿城風雨,是你你會讓你閨女報案?”

“那倒也是。難道她報案是林家慫恿的?”

“喲,要真是這樣,這事兒可就熱鬧了。早些年,臺上這兩小的好着的時候,葉家和林家走的那叫一個近。這姑娘一出事,林家卻慫勇她報案,簡直就跟早就懷恨在心、早有準備似的。”

“越說越玄乎。不你們說,會是那個人就是林家找的吧?聽說當年那案子做的也邪乎。那麽多人,怎麽就是這個姑娘,還一幹七個小時。七個小時啊。”

“我看這林家,也是覺得沒法兒要,索性借着機會甩開。”

“要甩開直接甩就行了,還至于慫恿她報警?”

臺上林家母親拉林致楚要走,林致楚回頭看着葉篁篁,葉篁篁也在看着他。林致楚一猶豫,“媽,我不能跟您回去,我要娶篁篁。”

林家母親給了林致楚一個耳光,這清脆的響聲,震住了全場。在肅靜之中,接口聊八卦的人的話清晰可聞,“不會是林家早覺得這女的不是什麽正經貨色,想趁機甩開吧?”

滿場靜悄悄的,似乎都在思忖這句話。

隔了兩秒,一個聲音響起,雖然聲音不高,語速也不緊不慢,但足夠清晰可聞,“你錯了,當初葉小姐跟我的時候,是個不折不扣的處女。”

全場人的眼光聚集在角落裏站着的那個男人身上。他小平頭,個子挺高,穿了個淺色卡克,黑色的圓領T恤,肩寬腹平,抱着雙臂,顯得悠閑自得。

葉篁篁的臉白了。

這個聲音、這張臉,她記得。她甚至還記得他叫葛笠。

見大家的眼光都聚集起來,他把手放下來,改抄在兜裏,“都往我這邊看,那今天這婚,還結不結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向大家祝福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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