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爸同意把你給我。”他唇舌輾轉,把這幾個字說的很清楚。

“不可能!”

葛笠站起來,葉篁篁驚的往後退了一步,“你幹什麽?”

他走到窗前,手抄在褲袋裏站定,“好風景。可惜現在是冬天,要是春天來了,四處生機盎然,這裏一定很美。”

金葉商業在城中心,周圍既有尖頂的仿哥特式建築,又有圓頂的仿東正教式建築,不遠處是一個公園,人工湖上結着冰,在冬日的陽光中閃着光。

“你有什麽可反對的?企業和人差不多,有時就是一步錯、步步錯。你爸公司三年前的經濟情況就不大好,當初如果接受了我的條件,也許今天公司的情況會好很多。”

“你妄想!我做過的事我不後悔。我不賣。”

“不賣嗎?”他笑的有點邪妄,“那你和林致楚,是怎麽說?”

她的臉慘白一片。

“據我所知,林義鋒開的條件是,五年的形式婚姻,不管到時候你爸出不出的來,他都将拿走你爸所持有的金葉商業股份數的一半,無償過戶。”

葉篁篁的心頭像是被人撕破一個口子,她尤其不想在這個人面前現出狼狽,“你胡說。那不過是我的嫁妝。”

“呵,嫁妝。”他摩挲着下巴,“讓我想起來那句名言,‘自由,多少罪惡假妝之名’。看來,把自由換成愛情,也一樣說的通。如果你們真的有愛情,那婚禮為什麽不繼續下去?”

“那是因為你!”葉篁篁的眼睛在冒火,“人渣!”

他哧的笑了下,倚着窗臺,左腳疊在右腳踝上,“那你知不知道你爸給我這個人渣開的條件是什麽?”他的目光直率而有穿透力,她微微側了下頭,垂下的一縷碎發略略有點晃動。雙鬓鴉雛色。他想。

“你爸的條件是,只要我能打掉宋百林,讓金葉商業逃過這一劫,他願意給我他持有的股份數的80%。也就是說,你爸寧可讓自己當一個小股東。”

他看着她略略的抿了下嘴唇,便故意等着。過了會兒,她終于忍不住了,“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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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爸其實也很明白,如果再這樣下去,這個公司極有可能會易主。對于上市公司來說,年度財務報告對股價具有很大的影響。如果年報有虧損,股價一定會跌,那你爸質押出去的股份會觸及平倉線。要麽你們追加擔保或者把錢還回去,但你們現在沒錢。要麽就是股票易主,那金葉商業第一大股東的身份,就會換人。之前你爸在任,對年報肯定做了不少粉飾工作。現在你爸進去了,你爸高薪聘請回來的的總經理宋百林會怎麽樣?”

葉篁篁偏過頭,不吱聲。

高薪聘請回的來的總經理宋百林,就是個笑話。如果不是他,事情不會壞到這個地步。

“而且,你爸到底挪用了金葉商業多少錢,恐怕他也不知道。現在你爸進去了,這個數目就由宋百林說了算。侵吞上市公司資産也是個罪名。你爸本來就是因為逃彙而進去的,再有這麽個罪名……”他笑了下,“其實你爸手裏的股份,快一毛不值了。姓林的家還願意接受那樣的條件,也或許,确實對你是真愛。”

最後這一句話讓葉篁篁瞬間失控,她激烈的說,“那也比你強,你這個強·奸犯。”

他帶着點懶洋洋的嚣張,“是啊,奸你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又暖又緊,又嫩又水。”

葉篁篁的臉色由白轉紅,她拿起電話,“保安室嗎?派幾個人來我辦公室,多來幾個。”

葛笠絲毫不見緊張,他依然閑閑地說,“葉篁篁,你真是又嫩又烈。叫保安?随便,多叫幾個。一會兒你的人上來,我一反抗,說不上就又上了頭條。憑你,憑我,憑金葉商業是上市公司,這新聞的吸晴程度,可想而知。”

葉篁篁僵住了,“你到底要怎麽樣?”

他嗤了一聲,不緊不慢的說,“你爸說的條件,我不答應。我換了一個。我的條件是,股份我可以只要5%,但你,得給我。”

“不可能!”

他似乎沒有聽見,徐徐補充,“而且我要的是結婚。”

葉篁篁捶着桌子“不可能!不可能!”

他站直了身,不再吊兒郎當,“大小姐,我知道你自視甚高,覺得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就是明珠落入污泥,像《紅樓夢》裏的那個妙玉。可惜,我只要結婚。只有和你結婚,才能洗刷我強·奸犯的标簽。”

“你妄想!你就是強·奸犯,這輩子都是強·奸犯!”

他并不着惱,“噢?還沒長教訓?如果你當時接受和解,我們早就一拍兩散,我對娶你這矯情貨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大小姐,你不知人間疾苦,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等着別人伺候你、供奉着你,根本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為了活着而忍氣吞聲、甚至不得不铤而走險,你想要公平,想要尊嚴,甚至想要不離不棄的愛情,這些都很昂貴。作為葉家大小姐,有你爸爸為你遮風擋雨,你要的起。但現在,你爸爸還指望你救他。救,還是不救,你自己看着辦吧。”

葛笠說完,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要離開。打開門,保安正站在門口,“葉總,您有什麽吩咐?”

他輕蔑的笑了下,頭也沒回,擦着他們的肩就出去了。

葉篁篁一直坐到天黑,連燈都沒有開。

葛笠說的都對。

她也不知道,如果當時她知道父親的境況,會不會接受和解。

只是當時她不知道。

當時的她像瘋了一樣。

那天早上,她跑出酒店,打父親的手機沒人接,想起父親在國外出差。她惶惶不安,不敢在酒店門前多呆,一氣跑出很遠才遇上出租車。她打車去了林家,結結巴巴把事情說了,林家的父母卻不讓報警。她不同意,她的情緒當時很不穩定,“為什麽不能報警?我要讓那個人渣受到懲罰。”她讓林致楚陪她去,林致楚自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他一時嗫嚅,精神幾近崩潰的葉篁篁就說,“你去不去?如果你不去,那我們就此分手。”

林致楚當然沒去,她自己一氣之下跑去報了警。

她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受欺負,這是她所認為的世界。她沒有想太多,她天真的認為,做壞事的人必須受到懲罰。但最終,居然是所謂的女人的名節更重要。

她賭氣,她堅持認為自己是對的,她不顧所有人的勸說,把那個人渣派來的和解人員罵回去,執意要把他送上法庭。

她沒有想到,那是她人生最後的任性。那場庭審是她的勝利也是她的失敗。

她說,如果林致楚不陪她去報警就分手,林致楚真的就再也沒有來找過她。

為了避風頭,也為了讓她散心,父親把她送出國。一年半以後,父親在電話裏告訴她,希望她能和林致楚結婚。

“是一場假婚禮。我知道你恨林致楚,我也看不上他。但和他家聯手,是目前對公司、對你個人最好的選擇。”葉明璋有點凄惶的說,“篁篁,是爸爸對不起你。這真是眼下爸爸能給你做的最好的安排了。”

從記事起,葉篁篁還沒有聽過葉明璋這樣的說話。她當時就哭了。

當時的情況,也容不得葉明璋再瞞她。她很快知道,林義鋒之所以同意林致楚和她假結婚,是為了五年後金葉商業的股份。而葉明璋能為女兒所争取到的,就是五年以後,如果林致楚真的要娶她為妻,林義鋒也絕不幹涉。

晨昏颠倒,世界傾覆,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拒絕過,父親讓她不要任性。雖然父女兩都沒有說,但葉篁篁經常會想,是不是自己報警真的是錯了。

她一向不認為自己不食人間煙火,但那件事之後,她才發現世界殘酷醜陋的一面。而且,在她以為已經是很殘酷之後,又來一撥更殘酷的。

她最終答應了父親關于婚禮的提議,哪怕那是恥辱。她還是接受了。可憐天下父母心。

但婚禮上,出現了那一幕。

在林致楚母親出現的那一霎那,她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心痛,還是輕松。她木木的看着。葛笠的出現給那場鬧劇似的婚禮敲下棺材上的最後一顆釘子。葛笠今天的話戳到了她心裏:愛情被毀了一次還不夠,又被賣了一次,卻賣都沒賣出去。

當她得知,她以為的盛世豪華的婚禮,目的是給父親撐場面作秀用的時,心裏已經麻木了。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在她心裏,無論是愛情,還是親情,都扭曲了。什麽感情,沒什麽可以信的。不是利益最重要嗎?利益還好好的就行。

然後父親就進去了。

父親這一進去,才讓她發現,之前看起來那麽偉岸的父親,原來做過這麽多不堪的事。甚至在那個早晨,在那個她驚惶失措的從酒店裏跑出來的至暗時候,他之所以沒有接她打來的電話,是因為他在賭……

世界就這麽忽然孤寂了下來。所有的花,一夜之間凋謝。所有的燈火,一夜之間熄滅。

她一個人面對着這一切,茫然、無助,每天失眠。

生活像是被揭去了五彩的蓋頭,露出了真面目。

燈火寥落,世界漆黑又荒涼。

呵……

這世界,還有什麽可留戀的?她葉篁篁活着,還有什麽價值?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是慘了點兒,嗯。

不是特別想斷斷續續的更,想寫個有個差不多的再更。畢竟斷斷續續的,容易讓人忘記前情,也容易因為長時間停留在一個點、沒有後面的沖淡,而讓人而形成一種牢固的印象。比方說,今天這章也許會讓很多人覺得男主很渣……不過,男主應該在相當長的篇幅裏,都會表現的、讓人感覺比較渣……

但大家總在催,今天有點時間,就寫了點。

最近确實很忙。事忙心也忙。

感謝大家惦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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