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8-1
這是她第二次來到他的家。恍如隔世。
大門一開,整幢房子倏的亮了起來。
葉篁篁有點緊張,“屋裏有人?”
他輕笑,“你傻?屋裏如果有人,一定會一直有燈亮。是智能控制。”
她“哦”的一聲讓他有些意外,“今天這麽溫順?”
她笑了下,沒有回答。
他把車停進車庫,帶着她進了屋。
暖氣撲面而來,他扔了車鑰匙,一面換鞋一面說,“你收拾下,我叫個餐。”
見她還站在門口,稍稍一愣,明白過來,“鞋櫃裏有客用拖鞋,你自己随便找雙穿。”自己就上樓了。
葉篁篁換了拖鞋,憑記憶推開一間房,果然是自己上次住過的。她猶豫了下,還是進去了,直到聽到他在下面叫,“葉篁篁?”
她應了聲,下樓到餐廳,他已經準備拉椅子坐下,“過來吃飯。”
兩葷兩素加一罐湯,她分了湯遞過去,他把配送的塑料勺子扔到一邊,起身給兩人拿了湯勺。兩人默不作聲的吃了飯,他扔了兩盒藥來,“先吃吃看,晚上要是不好,可以叫我,我在你斜對面。”
她心裏的石頭落了地,“謝謝。”
“也就看你今天的表現還不算蠢,我還以為你要貞節烈女到底。”
她苦笑了下,“如果沒有別的事,我上去睡了。我感冒時習慣早睡。”
他哼了一聲,“去吧,我對生病的女人不感興趣。”
Advertisement
葉篁篁洗了澡,關燈上床。遮光窗簾,僅從縫隙中透進來一點點光,她就盯着那點光發愣。
感冒藥讓她的腦子昏昏沉沉,她就是不想睡,也睡不着。晚上的場景在腦子裏反複過。
他的出現讓她生出一種安全感,雖然對一個侵犯過自己的人有這種感覺很荒唐,但确實是一種安全感。自父親出事以來,欺壓、侮辱她的人比比皆是,她太想反擊一下了。
找一個靠山,有什麽不好?哪怕是他曾經侵犯過自己,但現在是利益一致。不是有那麽句話嗎?叫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他們現在算是利益一致吧?
她把拳松了握、握了松,反反複複好多遍,坐了起來。
她滿腦子都是賭徒瀕臨豪賭時的那種有些病态的激情,既激動,又惶恐,明知輸了可能萬劫不複,但還忍不住去通過這次豪賭,贏回來前面輸的所有籌碼。
在這種激動與惶恐的交織中,她發現嗓子幹渴的難受,想爬起來找水喝。
樓下客廳還亮着燈,她的心激烈的跳動起來。她想,如果是他在,那麽,他們要不要今晚就談談?
她才要走到樓梯口,聽到有人在說話。
“老大,你今天這樣露面,不怕打草驚蛇?”一個男人說。
“驚了最好。只有蛇驚起來,草的動靜才會大。”這是葛笠的聲音。“這就好比臺上演戲,兩個人鬧起來才會引起第三個人注意。韓動是個老滑頭,既然他志在奪取金葉商業,就一定會做好充足的準備。”
那人笑,“我還以為你是沖冠一怒為紅顏。”
他哼了一聲,“她還沒有重要到這個地步。”
葉篁篁握緊拳頭,摒着氣,慢慢扶着牆,回到屋裏,小心的帶上門,人像被抽了筋似的,順着門溜了下來。
人到半夜最脆弱。那靈魂的缺口仿佛外面的黑夜,黑漆漆的,像個可以吸進去任何東西的黑洞。
林致楚的信息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在深夜中,随着叮咚的響聲,敲開了葉篁篁那薄弱的神經。
黑暗中,這一行字閃亮,“篁篁,我看到了新聞,你還好嗎?”
葉篁篁的淚忽的流了出來。
她打了删、删了打,反反複複,終于回複過去幾個字,“好或不好,怎麽樣?”
她的電話随即響了,“喂?”
“你怎麽還沒睡?”
即便隔了那麽多事,即便他讓她那麽傷心,但曾經畢竟愛過。就像刀雖然傷你三寸,之前仍然曾經為你擋過許多次災難。
“睡不着。”她低低的說。
兩人都沉默許久,林致楚說,“篁篁,是我對不起你。”
“是我太貪心。”葉篁篁把這話說出口,酸楚就随之漫了上來。“當時如果不是我太貪心,也許、也許……”
她抽泣起來。
這舉目皆敵的世界,她沒有人可以相信、可以依靠。她曾以為,愛情應該是世界上最純的東西,應該不計條件,就像是婚禮上那句熟爛的誓詞,“無論貧窮或富有,疾病或健康,我都永遠愛他”。
林致楚也心生悲戚,叫了聲“篁篁”就不知該說什麽。
葉篁篁把頭埋進被子裏小聲哭,“致楚,我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我之前真的太幼稚、太自以為是了。我其實什麽也幹不了。”
話傳到林致楚的耳朵,如同刀紮。葉篁篁從小就是乖乖女,好學生,從來不需要爸媽擔心。她并不能算是學霸,也不會把自己逼的太狠,從來不會盛氣淩人,總是安安靜靜,和和平平,很少提家裏的事。但如果惹了她,她也絕不會就此低聲下氣的忍過。
上中學時,有個男生追她,她不理。男生送她東西,她也不要。男生說,“這個包很貴的,奢侈品,世界著名品牌。”葉篁篁還是回絕。男生惱羞成怒,“你看不上?”葉篁篁說,“那你當就我看不上好了。”男生四處宣揚葉篁篁拜金,話傳到葉篁篁的耳朵裏,有天下了課,葉篁篁在教室門口堵住了他,“聽說你說我拜金?那好吧,那天我沒好意思告訴你,就你送我的那個包,對你來說,可能是奢侈品。但僅僅是對你來說。”
葉篁篁從來不提家世,但并不意味着家世不是她的實力之一。她性格平和,不代表她的性格就不剛強。她母親當年在世時也說,篁篁做不了女強人,這性格适合一輩子安安穩穩的。但性子挺剛,最好也不要發生什麽需要她犯軸的事。
林致楚也只能安慰她,“篁篁,不要這樣說自己。事情發的太突然,又這麽嚴重,我們都沒有辦法。”
“可我就是什麽也幹不了,又驕傲、不肯低頭,可我會幹什麽呢?我只有、只有……”她想說,她現在只有一具身體,但對面是林致楚,她也說不出來。
“篁篁,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該給你支持,是我緊要關頭時動搖了,是我由着我爸媽。可是,篁篁,今年的經濟情況都不好,你也看見了,年底上市公司披露業績快報,4天有近300家公司披露巨虧。我們家也的确沒什麽錢。”最後這一句,幾乎令人難以啓齒。他也說不清,這番話到底是為了讓自己好受一些的開脫之詞,還是這真的是一個原因。人都有良知,愧疚之心會讓自己都心虛。
葉篁篁蒙住頭,咬着被子哭。哭聲越壓抑,越讓人心酸,哭的林致楚說,“篁篁,你不要再哭了。如果真的不行,不要勉強下去。你來找我。我雖然沒有太多錢,救不了你爸爸的公司,但我可以保你衣食無憂。雖然由富人做回平民可能不大容易,但是,”他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總好過現在這樣吧?”
“可是我爸爸怎麽辦呢?金葉商業是他的心血,他希望我能保住。”
“可你拿什麽保住?篁篁,不要再試圖去想那些辦法了。男女交易這種事,不怎麽可信。這次就是例子,韓動欺負了你……”
葉篁篁激烈的說,“他沒有得逞。”
林致楚愣了下,也沒有細問,稍稍舒了口氣,“沒有就好,否則,我還真擔心你。公司已經這樣了,你要是再被那個人渣給欺負了,我真擔心你受不住。”
林致楚的這句話讓葉篁篁心生感激。即便他在愛情上有負于她,畢竟他還對自己心懷善意、不會加害她,而不是那些對她虎視眈眈的人,總想從她這裏算計到些什麽,或者是利用她得到些什麽。
“有些人是很壞的,人心能髒到什麽地步,你我可能都想像不到。篁篁,不是我給你潑冷水,葉叔叔現在這個樣子,公司恐怕很難保住了。你再救,也不過是螳臂當車。你初涉世界,別再因為這個而上當受騙。財已經這樣,至少人得沒事。以你的性格,如果……”他沒有說下去。
葉篁篁的性格過于剛強,對自己臉面的要求也過于高潔。自己受強暴、父親出事、公司被人侵占,這些接二連三的打擊放在誰身上,都難以承受。如果她發現自己救不了父親、反倒受了騙,他真擔心,她會徹底失去對世界的期望。
“篁篁,你聽我的,出國來找我,即便我們什麽都不是,我總還是你的兄長。我不能看着你這樣。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你還能承受多久。”
葉篁篁哭了一夜,第二天起來眼睛紅腫。
吃早飯時,葛笠看了她幾回,最後,她放下筷子,平靜的說,“昨晚我認真想過了。你和韓動說我嫩,說我是萬事不懂的大小姐,你們說的都對。韓動的事,确實是我不自量力。或者說,想救金葉商業,就是我不自量力。以我的智商,我确實不夠和你們玩的。”
他微蹙了下眉,“所以?”
她推了碗,“這個局,我放棄,我退出。”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你們的作者是沒打算走标準的先婚後愛的路了。
并不是故意的。只是覺得這樣更好一些。
葛總,有手段接着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