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9-1

滿城都在準備過年。

雖然還在煙火的禁放期,但偶爾還是能聽到噼叭的聲音。

葉篁篁從未像這個年一樣過的如此艱難。她不能向前,不能向後,不能向左,也不能向右。哪一面都被堵死了,她沒有路。

她整夜未睡,徘徊又徘徊。

今年的除夕是個周一,所以,雖然周五是最後一個可以買賣股票的證券交易日,但周六周日還需要上班。秦可晖倒戈的新聞被廣為報導,普遍認為,金葉商業之争已落幕,葉家的全面出局指日可待。

身敗名裂、滿盤皆輸,葉篁篁坐在臺階上想。

命運多殘酷,你永遠不知道明天是什麽。

她以為,愛情背叛了她,她就應該不要。于是,她和林致楚分開了。

她以為,作為一個女人的尊嚴,她不能與侵犯自己的人做交易,所以,她拒絕了葛笠。

她不是沒想過犧牲自己,去和一個她本能讨厭的人做交易,但她失敗了。

每一步,她都盡力了。

時至今日,她無路可走。

她的選擇從來就沒有多少。

要麽放棄,要麽選擇與人聯合。

她想過放棄,但她總還是葉明璋的女兒。被逼成這樣,如果有武器而不用,未免屈辱,她也從來不是能夠忍氣吞聲的人。

再就是與人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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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上她差的太遠,努力之後也沒有希望。人身……方面,她試過韓動,現在也只有葛笠。哪怕最後被證明,像前幾步一樣,仍然是錯的,那她仍然是盡力了。

像前面那幾步一樣,她盡力了。

她已經來了很久,站的累了,就坐着。臺階冰涼,她絲毫未覺,只一心一意的想,一會兒見了他要說什麽。

他九點多才回來,車燈照亮了那個身影,停住了。她拿胳膊遮住眼睛看過去,他既沒有熄燈,人也不下來。她站了起來。

車子終于又動了,朝着她開,一直開到車人對峙。他按了下喇叭。車燈刺的她的眼睛都睜不開,也依然還是站着。

“葉篁篁,你是死的?”

他的語氣雖然不佳,但她緊着的神經忽然松下來一點,人往旁邊閃了閃。他把車子開進去,長腿邁下來,頭也不回的進了屋。

她跟了進去。

他把手套扔在櫃子上,抽了圍巾,脫了大衣,随便的一伸手,她下意識的接過。他上樓換衣服去了。

她不知道他的大衣該放在哪裏,就抱着它坐在沙發的邊緣上。等他下樓,見她規規矩矩的坐着,膝蓋上是他那被疊的整整齊齊的大衣和圍巾。他怔了下,才下了最後幾個臺階。

他在沙發正中間坐下,按亮電視,挽了挽袖口才問,“找我有事?”

屋裏的暖氣很熱,她的大衣未脫,渾身開始冒汗。她低低的說,“我們……能再談談嗎?”

他看着電視,“談什麽?你不是說,讓我說話算話,再也不要找你嗎?”

她望着腳尖,“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他的眼光移過來些,又移了回去,随即嗤笑,“葉篁篁,你當我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她咬着嘴唇才想要不要說句什麽,就聽他說,“還是說,是你朝三暮四,本來就變化無常?”

她的聲音又低又弱,“什麽都不是,只不過是我山窮水盡,不得不低頭。”

他本來要換臺的手停了下才按了下去,“你不是說,你都打算放棄公司、去做個普通人了嗎?”

他換了幾個臺,才聽到她的回答,“只有被逼到這個程度,我才明白,我是我爸的女兒,不戰而退是恥辱,我做不到。”

他哂笑,“那你憑什麽覺得我還會要你?”

“你對我,也別有所圖,不是嗎?”

他口中漠漠,“葉篁篁,你不是當了真吧?一個結婚而已,一點名聲而已,對我來說,要不要的,也不是那麽重要。”

“就因為如此,我才知道,這就是個幌子,你一定還別有所圖。”

他的目光移了過來,“葉篁篁,我還真小看了你。”

她言語低低款款,“無非所有的希望都斷絕了,就認真的想了想。把所有人、所有行為、所有利益都想了下,最不合理的,一定別有原因。”

他的目光又回到屏幕上,“說來我聽聽?”

“對于宋百林來說,他的利益是要代替我爸,成為金葉商業的主人,他的一切行為都是合理的。對于韓動來說,他最大的利益是瓜分金葉商業,所以,他會和宋百林聯手,這才是合理的。對于秦叔,”她停了下來。

她對秦可晖的感情是複雜的。他既背叛了他們,又提醒了她。

秦可晖的那幾段語音,她反反複複的聽。初始紮耳,聽多了,她明白了。

秦可晖在臨走前,坦誠的告知葉篁篁他之所以這麽選擇的原因。這是教會葉篁篁面對現實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一課。

人心是很複雜的,人人都是自私的。商業邏輯裏,總是利益與感情交織。所謂在商言商。秦可晖還能發來這幾段語音,尤其說自己心存愧疚,說明他對他們不是沒有情份。

但情份歸情份,利益歸利益。秦可晖認為葉明璋自私、葉篁篁也難以勝任金葉商業領頭人的位置,他經過權衡,在利益面前,他選擇了宋百林和韓動。

沒有誰是誰的死士。假設換成葉明璋,他的選擇也是一樣的。

“我感謝秦叔。”她最後說,“多了我也不說,我想,以你的水平,能明白。”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把他們的行為都想明白了後,就想起你的。你是所有人中行為邏輯不那麽相符的一個。”

他沒有出聲,精力似乎在電視上。那是一檔軍事節目,在講美國從敘利亞撤兵後,土耳其、俄羅斯各自的角色、利益和未來可能的走向。

她摳着手指,不知該不該繼續。他說,“怎麽不講了?”

“也沒什麽好講的。如果我分析的對,你就會和我談下去。”

他笑了一聲,“葉篁篁,你沒有說真話。你之所以能分析出來,不是因為那天晚上你聽到了什麽?”

她的心裏一動,“我也不否認。”

他聲音朗朗,“我別有所圖是不假。但你怎麽就能确定,我和韓動不一樣?”

“我不能确定。但就如我找韓動一樣,我只試試,因為我也沒有更多的選擇。”

他低笑,“你是也打算給我來這麽一段視頻?”

“一開始不知道此路不通,既然知道了還要再用,我不聰明,但也還沒那麽傻。”

他懶懶的說,“韓動的事,其實你也不算太傻,只是經驗不足,比較理想化。”

她低頭不說話。成王敗寇,她以為自己的計劃夠精密了,只有真實發生,才明白不是紙上的設想。

“你不了解男人的心理,這事從一開始,我就沒覺得你可能贏。但如果你和韓動的位置調換過來,結果還真會相反。風化這種事,從來就是女人吃虧。你所認為的男女平等、世界自有公理在,和真實世界還是有差距。”

她不軟不硬的說,“但和生下來就被教導世界上男女不平等、也沒有公理在的人相比較,我還是幸運的。”

他看了她一眼,“死要面子,這話你擱宋百林和韓動面前說試試?”

“你應該也不希望我和他們說吧?”

他微一蹙眉,“什麽意思?”

“我那天反複聽秦叔的話,想明白了。我爸對金葉商業的感情,肯定不比秦叔差。秦叔都知道我守不住金葉商業,我爸也一定知道。如果說他因為離開的突然,倉促之下讓我當代理人,這可以理解,但之後他居然還不撤換,不是因為你給了他希望嗎?換言之,不是你從中插了一杠子嗎?”

他的臉上現出贊賞之色,“葉篁篁,你能想到這一點,還不錯。”

“後面就是韓動。我和韓動做交易,應該是你不願意看到的,所以,你從中作祟。那天你還——”她沒有說下去,強令自己平靜,她今天不是來吵架的。

“這個不完全對。我不願意看到是真,從中作祟我也承認,但那是因為我知道韓動從一開始就不懷好意。葉篁篁,那回的事,你是真蠢。”

她終于有點自嘲,“蠢嗎?在我看來,你和韓動對我的要求沒區別,反倒韓動沒有侵犯過我,你呢?當然,這話你可能不愛聽。”

他冷笑,“所以,那天我上你的一個原因,就是要打掉你和韓動真的進行皮肉交易的可能。”

她無言以對。無論是體力、智力,還是下作的程度,她都離這個男人相差太遠。她又想起視頻的事,他既然這件事上答的這麽坦誠,那看來放出視頻的确實不是他。

她吸了口氣。大衣裹在身上不透氣,她已經感覺到後背有濕濕的汗意。她啓唇,“那這些難道還不夠說明,是你想做這筆生意?”

他看了她一會兒,笑了,“我是要做這筆生意,這話我說過。但我也告訴過你,我不是非要你同意不可。”

她不知該回答什麽。這句話她也反複想過了,仍然不得要領。她私下問過張謹,是不是他們又背地裏達成過什麽協議,張謹說絕對沒有。

他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她只好誠實的說,“我确實不大明白,難道是你和我爸又達成了什麽協議?”

他嗤笑,“不是你和我說,都是新時代的年輕男女,總談父母之命的作法太low了嗎?”

葉篁篁沒有辦法,只好說,“那你是什麽意思?”

“葉篁篁,我的目的不必告訴你,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的計劃。你坐過來。”

“什麽?”

“我給你看點東西。”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了,和他并坐在一張沙發上。他坐在正中間,坐的很深,靠着沙發背。她就坐在靠外面一些,虛虛的坐了個沿。

她看他拿出手機,從某財經數據終端上調出金葉商業的資料,骨節分明的手點着屏幕,“這是十大股東明細,只要不達到5%的舉牌線,上市公司會每季度公布一次十大股東都有誰、各自持股比例是多少。”

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讓她看這些,聽他說,“四季度,也就是全年報要出來了。你很快就能看到我,我本人,持股4.99%。其實對于我個人來說,這差不多也就夠了。葉篁篁,所以我說,我不是非你同意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又要被罵蠢、賤之類的了。。。。不知女主這在極為不利的條件下,去找人談判、還做了深刻的分析的努力,有沒有人能看到。

可是親們,女主如果不蠢,輕易答應,那你們就不擔心會有一大堆關于三觀不正的攻擊包圍你家作者?

說來說去,事情就壞在韓動身上。如果他不是豬頭長相,估計罵女主蠢的就少了。

是你家作者的錯。葉明璋、宋百林、韓動,這三個人有一點原型,你家作者就一時忘了這是小言,錯過了讓韓動當個男二,還可以增加一下劇情及狗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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