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9-2
她的手指掐着掌心,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些,“我沒懂。”
他嗤了一聲,把手機扔回茶幾,手臂搭在沙發背上伸直,“葉篁篁,我發現你就對付我時的心眼真多。你不懂什麽?”
她低下頭,心跳怦怦的,她不知是該繼續再問下去,還是該示弱,或者直接提出請求。權衡再三,她開口,“為什麽會是4.99%?”
4.99%是個微妙的數字。按照相關規定,只要有人買到一家上市公司流通股的5%,交易所就會發布特別公告,向整個證券市場披露買股票的人的姓名及持股情況。而他只買到4.99%,雖然不會立刻被公告出來,但因為金葉商業的持股比例比較分散,這個持股比例也夠跻身前十大股東了。如他所說,在上市公司披露年度報告時,他也一定會被披露出來。
兩者的差別,一是時間上的早或晚,二是被單獨公告還是混在一起公告。
他想幹什麽?
“看來你還能挺抓住重點。之所以買到這個比例,是因為我進可攻、退可守。好比箭已經搭在弓上,什麽時候射出去,看我的需要。”
“你要攻守什麽?”
“這是我的事。”他似笑非笑,“你不是已經懷疑我心懷不軌了嗎?現在我親口證實了,怎麽樣,你還要不要繼續?”
葉篁篁對葛笠的忌憚,不僅包括肉體,更包括精神。他太具有拿捏人心的功力。和他說話,總有一種受壓迫的感覺,她的神經要繃的緊緊的。
就像現在,他承認的這麽大方,還不如遮遮掩掩。
我就是心懷不軌,你要怎麽樣?
猖狂!還不能把他怎麽樣。
她一個人對抗不了他。她有一種直覺,他既然買了這4.99%的股票,就一定會把他的目的實施到底。哪怕就是飲鸩止渴,也只能先喝下去。
熱和緊張讓葉篁篁有些喘不過氣來,她舔了下嘴唇,揪了揪衣領,又拂了拂劉海,這些全都落在他不動聲色的目光裏。
她看了他一眼,才發現他在看自己,臉忽的熱了下,她舔了舔嘴唇,“好吧,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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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一挑眉,“不是前些日子還防着我,現在想開了?”
她清了清嗓子,“你買的這4.99%,有你自己的計劃和目的,我目前也無力幹涉。幹涉不了的事,就不用考慮。所以,差別就是我要不要加入。如果加入,未來最壞的結果是雞飛蛋打,也可能我為虎作伥。如果不加入,那最壞的結果馬上會出現。一個是未來的可能,一個是現在的确定,比較起來,還是要未來的可能吧。”停了停,她又鼓足勇氣說,“而且,我覺得,不管我同不同意,你都應該沒那麽容易放過我,或者說,我和公司。”
他摩挲着下巴,“葉篁篁,雖然你前面錯的離譜,但還真不蠢。來,再和我講講,為什麽你會這麽覺得。”
“你應該不是這幾天才買的金葉商業的股票。”
“那又怎麽樣?”
“照你的說法,你買到4.99%就可以達到你的目标。那你既然早買了股票,卻仍然還在和我……周旋,說明你還是覺得,有我的合作更好。”
他第二次露出贊賞的神色,“看來開竅很快。”她才要松一口氣,他下一句毒舌就跟着過來了,“還是說,因為什麽可能性都沒有了,必須要想辦法說服我?”
葉篁篁有些難堪,但人的耐受性就這樣,只要受過第一回 ,後面的就容易了。“你到現在,對我也不是完全沒興趣。”
“怎麽說?”
“那天我問你視頻的事,你是欲擒故縱。”
“哦?我哪句話透露出來這個意思?分析出來我聽聽。”
她咬着嘴唇,“具體哪一句,我抓不出來,但當時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的。”
他笑了,“我聽着怎麽這麽像男女那點事兒,具體什麽感覺,只有當事人才心知肚明。”
葉篁篁又熱又窘。
“但是,我如果和你一樣,就是要否認那點感覺呢?”
“你!”
“或者,我們可以交換?你承認那點感覺,我就也承認?”
葉篁篁狼狽不堪,她揉着大衣角,不能再接下去。
他輕輕拿腳碰碰她,“怎麽樣?承不承認?”
她的汗順着後背刷刷的流,小聲說,“我不記得了。”
他忽然靠近,“用不用我幫你溫習溫習?”
她趕緊要躲,沒想到大衣角讓他坐住,走又走不了,只好半坐不坐的挨着沙發。
他逼問,“承認,還是不承認?”
承認,還是不承認?
這是她最後一條路,她既然來了,就不能輕易的空手而歸。她現在已經不是葉家的什麽大小姐。
她動搖了,想放棄。她把拳頭捏得緊緊的,宋百林、林義鋒、韓動,還有那些看熱鬧的人的臉在她腦子中迅速過了一遍。
還有她之前的那些失敗。
也許她這麽做,上不了臺面,或者說,為人所不齒。或者說,為她自己所不齒。
也許她之前所有的堅持都是笑話。
但她還能怎麽辦?
不能,她不能放棄。
她已經一階一階的落下來,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後一階。她已經動念頭把自己押上去,既然韓動可以,他也一樣。
她想到不過是一個月以前,她還對他說,絕不會讓他借着和自己結婚來恢複他的名譽。
但——她還有什麽辦法?
她不能放棄。
她什麽都沒有了,清白、名聲、前途、家庭、事業、愛情,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了。她現在還能的,就是不能讓那些惡人得逞。
哪怕最後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她仍然要這樣做。
她要這樣做。
她長出一口氣,帶着點決絕,“我承認。”
客廳裏有短暫的沉默。
他輕哂,“轉了一圈,你選了個最差的條件。”
她不甘示弱,“好比人終究要死,仍要拼命活着,逃離一切危險。”
他輕哂,稍稍離開她,拿起打火機,點燃一根煙,抽了幾口才說,“沒錯,中國人有個習慣,上趕着不是買賣,強扭的瓜不甜。我就是等着你來找我。”
電視還在哇啦哇啦的響,顯得客廳更安靜。葉篁篁想哭,她低頭忍着。
他居然也就這麽承認了。
大大方方,不帶掩飾。
他瞟了她一眼,似乎發現了她在想什麽,“你也不必覺得委屈,是我主動去找你三次在先。面子我給你了,臺階也給你了。以你的性子,這段路非要你自己走過來不可,我不想你後面再心有不甘的找我翻舊賬。”
她的心窩的難受,“你這算打一巴掌再給個棗吃嗎?你把路都堵死了,就剩這一條路,還說是讓我自己走過來?”
他帶着點懶洋洋,“路不是我堵死的,是本來就走不通。如果不是我攪黃了你和韓動的交易,你現在更得追悔莫及。被我強上雖然不怎麽樣,但好過被另外一個人騙了去。”
她到底沒忍住,“你還真自大。”
“人性而已。被一個人強兩回,和被兩個人強,感覺不同。被強和被騙,感覺也不同。像你這種被強第一回 就誓死報警的人,如果是被既無處講理、又無處訴苦的騙奸,會怎麽樣,還用想嗎?”
他的話戳中她心底的傷痛。
她一向心高氣傲。和韓動的交易是她咬緊牙關逼自己所能做出來的最有勇氣的事,結果卻是一敗塗地。
她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他以為她在懊悔做過的事,就說,“你也不必自責。你還說不上蠢,不過是經驗少些,有勇氣的行動也成了蠻幹。今天如果你來找我又哭又求,那才是毫無價值的真蠢,你也別想我會答應。沒有你,光那4.99%,也足夠應付我的計劃了。又蠢又沒骨頭的女人最不能讓人忍。”
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寬大口吻讓她太心酸,她怕再談下去自己會真的掉下淚來,于是很倉促的提起另一個話題,“那我們就算談好了是吧?你我結婚登記,你幫我爸把質押的股份贖回來。另外,張謹說,我們會簽一份婚前財産協議,約定財産各人是各人的,互不牽涉。”
最難以接受的人,現在居然成了她不得不抓住的選擇。人有時候就像被蒙住眼睛的驢子,誰也沒有未來眼,能知一切事。
他冷笑,“這麽快就擔心你的財産問題了?說起來,那天你在我這兒,還一幅看透一切的樣子,說你想明白了、不是我們的對手、不想再把自己也搭上去,還說如果把公司和你自己都賠進去,你會受不住。那現在,你就不怕了?”
葉篁篁終于有機會說出剛才想說的話,“怕有用嗎?你說是你救了我,才讓我沒被韓動騙。這是事後的驗證,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但站在現在,就現在的我來說,我又怎麽能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無非是只有經過了才知道,山的後面到底是什麽。”
他居然讓她說的啞口無言。他看着那雙眼睛,幾不可見的挑了下眉,“忽然想的這麽明白、轉變這麽大,我是該說你本性堅強,還是本性柔弱?或者說,我是該說你因為夠倔,所以三番五次的拒絕我、現在這局勢又要和宋百林死磕;還是應該說,你性子太軟,善于見風使舵,柔弱的攀附在一切可能攀附的東西上?”
她不輕不重的說,“你自己有判斷,不是嗎?”
他嗤了一聲,終于不再假裝看電視,他扔了遙控,“葉篁篁,你真欠操。那好吧,我讓你如意。”
作者有話要說: 哎,喂,你們都能不能看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