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癡纏

這是城東的一家私人醫院,陳亦如在這家醫院挂職,池睿到之前他已經把醫院的事務安排妥帖。

到醫院的時候白色婚紗見了紅,池睿不知道她是怎麽了,手抖的不行,心髒突突跳到了嗓子眼。

大夫簡單看了下情況說:“孕婦有流産先兆,你不用擔心,我們會安排最好的大夫進行搶救.....這位先生,麻煩你讓一讓。”

池睿愣在當場,被大夫推搡了一把腳下一個踉跄,木讷着臉退了兩步才停住。

一幫醫務人員推着葉芷沫走遠了,池睿才回過神來,原來是懷孕了,難怪..難怪...

他腳步頓了一下,仿佛找不到自己的腿,步伐淩亂地跟着跑過去。

梁笑、demi他們到的時候,池睿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陳亦如站在他身旁。

池睿變成了一只驚弓之鳥,周圍小小的動靜都會讓他産生極大的反應。這時一個小護士走了出來,他眼皮一擡,猛地站起來沖到護士面前,開口就問:“怎麽樣!她怎麽樣了?”

當一個胡子邋遢,面容因過于急切而有點扭曲的臉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你眼前,任誰都會被吓一。

小護士被瞬間位移到眼前的大臉驚得花容失色,捂着胸口退了一步靠在門上,戒備地看着池睿,謹慎地問:“你...你說的是姓葉的病人嗎?”

池睿眼睛充血,看着小護士像是要将人家生吞入腹,十分凝重地點了下頭。

“胎兒的胎心弱,有流産先兆...不過你不用緊張,已經安排了最好的大夫,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病人,會盡力保住孩子的。”小護士被他盯得猶如芒刺在背,喏喏道:“病人的精神狀态很不好,本身的體質也比較薄弱,還有外在的環境都有可能造成流産。”

池睿深深蹙着眉,俊臉緊繃到無以複加,那模樣仿佛準備好了随時和人大幹一架,“什麽流産,孩子還在肚子好好的你說什麽流産?你們這是什麽破醫院!”

小護士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委委屈屈的站在那不敢動,這算是醫鬧嗎?

i和陳亦如連忙上前一左一右拉住攻擊性十足的池睿,梁笑皺着眉說:“你沖人家一小姑娘撒什麽火?裏面還在搶救呢,你就不能不鬧心?”

池睿被呵斥了幾句,不知是意識到自己理虧了還在怎麽着,還真禁了聲。

池父、池母接到消息趕來醫院的時候,梁笑和demi趕回婚紗秀現場善後,池睿和陳亦如并排坐着,姿态十分百年孤獨。

陳亦如看到他們,站起身打招呼:“叔叔阿姨,過來了啊。”

池建宏沖他一點頭,一如既往的嚴肅威儀。

他看了眼坐着的小兒子,胡子邋遢、頭發也亂糟糟的,一件白襯衫皺得不成樣子,好好一件羽絨服被他穿得莫名有種滄桑感,一邊的袖子還破了個口,鑽出幾根細細的鴨絨。

他覺得這個形象實在是辣眼睛,不堪忍受地別開眼,用腳尖踢了他一腳,輕呵道:“不像話!”

他的小兒子從小就要好,從來都是衣冠楚楚體體面面的,徐佩看到他這個樣子又驚奇又心疼,莫名又有點喜感。可心裏頭又擔心着沫沫,五味雜談都不夠表達她此刻複雜的心情。

徐佩捋了捋他的頭發,捋順了後手勢又是一變,把他的頭發捋得亂糟糟,更甚之前。

掏出手機,還不忘關了聲音,找準了角度按下一端的圓點。

光線昏暗的醫院走廊上突然白光一閃,徐佩暗叫糟糕,忘記關閃光燈了。她連忙看向池睿,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默了幾秒,張開手掌,将臉慢慢埋進去。

徐佩覺得更糟了。

池建宏額角青筋跳着,小聲對妻子說:“你別胡鬧。”

徐佩:“我這不是留點影像資料,等沫沫好了拿給她看嘛,你看咱們家兒子多癡情啊。”

再說了,現在不拍張照,估計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看到這樣的睿睿了。

葉芷沫覺得周圍好吵,汽車鳴笛聲、打罵聲,吵得她頭疼欲裂,吵得她耳鳴心跳。她看到一群人面目猙獰、來勢洶洶,他們沖着路邊走來的一對母女沖上前就打,他們揪着她的頭發,狠狠甩她耳光,将她按在地上用腳踹。

小女孩害怕極了,站在一旁哇哇大哭,她腦子裏混混沌沌地一片,只知道媽媽被打了,她難受。她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那個被打的女人卻緊咬着牙關一聲不吭。

這時,小女孩突然牟足了勁沖上前,一口咬住拽着她媽媽頭發那人的手臂,她用上了全部的力氣,甚至感覺到嘴裏有一股汗臭夾雜着的鐵鏽味,令人作嘔。

那人被她咬得狠了,罵了句:“小雜種!”用力甩開她,她小小的身子重重往後跌去,手臂被地面的沙石蹭得血肉模糊。

女人看到女兒摔倒了,本不欲做反抗的她突然掙紮了起來,她蓄了勁勢猛地抽身,不料抓着她的男人卻突然放手。她帶着慣性狠狠地往身後的馬路栽去。呼吸之間,一輛汽車駛來,她纖弱的身子足足被撞出兩米。

世界終于寧靜了,剛才還嚣張的一群人夾着尾巴逃跑,留下一個坐在車上顫顫發抖的司機,一個跪在女人身邊嚎啕大哭的女孩,以及一個汩汩流淌着血液,失去知覺、意識、甚至生命的女人。

小女孩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漫無邊際的黑暗将她吞噬,滿眼的黑,黑洞洞的沒有盡頭,黑暗中似乎藏着無數的鬼怪正窺視着她,向她步步逼近。風也像是鬼怪,龇牙咧嘴的、怪腔怪調的圍着她打轉。

她獨自一人,不知該去哪?不知怎麽走?一片漆黑中辨不出方向,似乎哪兒都沒路。突然,她看見前方有絲亮光,她拼命朝光亮跑,一直跑啊跑啊,可那亮光始終在前方,近在咫尺,卻怎麽都觸碰不到。

......

池睿用毛巾将葉芷沫額頭不斷滲出的汗擦掉,手伸進被子裏握着她的手,還是冰涼一片。

“她在說什麽?”陳亦如站在一旁問,葉芷沫的嘴角嗫嚅着,聲細如蚊。

“她說:媽媽別走。”池睿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喉嚨哽了哽:“還有:救我。”

“真是個招人疼的女孩。”陳亦如嘆了口氣,看了看點滴,不欲打擾他們走出病房,一出門就看到徐佩,“阿姨。”

徐佩沖他笑笑:“這兩天辛苦你了。”說着和池皓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東西走進病房。

她把一個衣袋遞給池睿,一臉嫌棄,聲音卻是輕輕的,“你去洗個澡,這裏我和你哥看着。”

池睿坐着不動。

池皓在他的小腿上踢了踢,“诶~你走落拓不羁風也要有個限度,你自己無所謂也考慮一下旁人的審美好嗎?”

池睿眼皮都不擡。

徐佩:“我已經審美疲勞了,再說,等沫沫醒了看到你這個樣子指不定多心疼,醫生可是說了,胎心還不穩,她的情緒不能太大波動。”

池睿眉頭皺了下,被窩裏的手在她的手心手摩挲了一會兒才抽出來,接過徐佩的衣服進了衛生間。

洗了頭、洗了澡、剃了胡子、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人也精神起來。

徐佩和池皓在病房坐了一會兒,又逼着池睿喝了本來給葉芷沫準備的一大碗粥和一碗老母雞湯才離開。

葉芷沫是在昏迷的第二天傍晚醒的,緩緩睜開眼,入目是一整片純然的白,鼻端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迷蒙着眼,一時想不起自己是在哪裏

她輕輕動一下,床邊趴着的那個睡夢中都還懸心吊膽的男人一下子就醒了。

池睿的意識瞬間從淺眠中回到現實,見她醒了想要抱抱她又不知從何下手,沒處落的手最終落在她微涼的臉頰上,聲音還有點顫,“沫沫,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葉芷沫足足看了他十秒,記憶才抽絲剝繭般緩慢地回到大腦,她的神情變得有些焦慮不安。

池睿側身躺倒她身旁,半抱着她,柔聲說:“別擔心,寶寶沒事大清公主秘史。”

葉芷沫懸起的一顆心終于落下來,看着池睿癟了癟嘴,聲音委委屈屈:“池睿,我和沈遲宇沒有,那些照片...”

“乖,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池睿自責的不行,她昏迷的這一天一夜裏他只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那樣翻攪着,抽痛着。恨自己渾,要是不和她置氣,那晚婚紗秀他在現場的話事情也不至于此。

“以後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嗯,再也不要吵架了。”葉芷沫輕輕依偎進池睿懷裏,現在回想起來還有點後怕,握着他的手努力去找一個支撐點,要是孩子有個什麽意外那可是什麽都不值。

池睿反握着她的手放嘴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親吻,這時“咕嚕嚕~”的聲響不合時宜的破壞了美好的意境。

池睿低笑着說:“餓了吧,我叫家裏送點吃的過來。”

葉芷沫陣陣發窘,頭埋進他懷裏,悶聲說:“好。”

池家那邊,高湯一直用文火炖着,這邊一個電話,立馬裝好了送過來,家裏人考慮到這會兒兩口子肯定多話說,沫沫也不宜費神,幹脆就讓司機送過來,他們明天再來探望。

池睿挂了電話又叫來醫生,醫生檢查完,說是住院觀察幾天,等胎心穩定了再出院,基本沒什麽大礙了。

池睿驚魂初定,揪着醫生問長問短,盡管醫生再三保證現在沒有什麽大礙了,他心裏還是藏着一點恐慌,像蜘蛛網一樣,輕輕地、細細的,可是也粘粘地糾纏不開——他們家的産前憂郁症性別轉移了。

晚飯送來了,還是香香糯糯的粥和老雞湯,盛在小碗裏涼了會兒再拿給孕婦大人吃。

“池睿,那個,我自己來吧。”葉芷沫有點尴尬,好手好腳的要被人喂吃飯是怎麽回事?

池睿拍開她的手,說:“別搗亂,給我好好坐着。”

“不行啊,你也吃,你陪我一起吃嘛。”他眉宇間的疲倦不是假的,這麽幾天明顯看他清減了一些,真真是為伊消得人憔悴啊。

“笑什麽?一個人傻樂。”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池睿,這說的可不就是你嘛。”

池睿将碗往小桌子上一方,捏着葉芷沫的兩頰揉了揉,她笑着躲,臉色還不太好,眼神倒是恢複了以往的慧黠,一見好就開始鬧騰,鬧得你又氣又愛。

池睿惡狠狠地說要教訓他,落下的吻卻如羽毛般輕柔。“沒良心的小東西,我都被你吓死了,你還笑得出來。”

葉芷沫勾着他的脖子,軟聲說:“以後再也不敢了。”

“知道怕了?”

“嗯。”

池睿托着她的腰将她扶起來,在她身後墊了兩個枕頭,說:“以後有什麽事要告訴我知道嗎?”

點頭,模樣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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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

“你一起吃。”

池家送來的晚飯,量足,兩個人管飽,但大部分還是池睿吃掉的。

飯後血液往胃部供應,人開始犯困,葉芷沫往一邊挪了挪,拍了拍床說:“你睡會兒。”他眼裏都是紅紅的血絲,這幾天就沒好好休息一晚。

“再陪你坐會兒,我外面的隔間睡。”其實是怕睡着了沒輕沒重壓着她。

葉芷沫哪裏會不知道他怎麽想,抓着他的手不依,“不行,我晚上一個人睡會怕,你昨晚就丢我一個人自己睡外頭去了是吧,今天我醒了才由不得你了。”

池睿垂眸看着她,葉芷沫不服輸的仰着頭回視。

嘆了口氣,還是爬上床,窄窄的單人床,密密挨着兩人,親密無間。

池睿輕輕把她擁進懷裏,沒多久就睡着了。

葉芷沫睡了一天一夜現在一點睡意都沒有,借着淺淺的燈光打量他,微蹙着眉,睡夢中也沒放松下來。伸出手去撫他眉心的皺痕,一點一點撫平了,再窩進他的懷裏,閉上眼。

第二天,自然少不了一幫親戚朋友們的探望,但葉芷沫看到李彥霖的時候還是有點意外,這事她沒和他說,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李彥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愁緒攀上他眼角的一條條皺紋,兩人靜靜坐了許久,他才艱難地開口:“沫沫,是爸爸對不起你。”

葉芷沫扯了扯嘴角,苦澀地笑了一下,“其實吧,我以前也是怪你的,怪你對我不管不問,覺得你壓根沒把我當女兒看。可是後來漸漸明白了,你也有你的苦衷,你對我冷淡,他們雖然愛擠兌我,什麽事都和我作對,細想起來也沒對我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要是你再疼我一點,讓他們感到威脅了,指不定暗地裏怎麽對付我呢。”

“沫沫。”李彥霖看着葉芷沫,他的三個孩子裏她看着最淡然對什麽都不管不問,可她才是最懂事的一個,“終究還是爸爸沒照顧好你。”

葉芷沫聳了聳肩,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呢?不欲再聊這個不愉快的話題。看着父親淡笑着問:“爸爸,你能告訴我那天在書房裏,你和池睿都聊了些什麽嗎?”

李彥霖表情微愣,而後突然理解了似的輕輕笑了一下,“池睿啊,他是個好男人,爸爸不該阻止你們在一起,讓你們徒增了煩惱。”

評價這麽高?葉芷沫忍不住在心裏樂,感覺病房裏的氣氛放松了些,她調皮地眨眨眼,追問:“那你們具體說了些什麽?”

“他說啊,他無意傷害李家,但他對傷害你的人絕不姑息,無辜連累了李家的他會彌補。”

葉芷沫有點失望,就這些啊,她都知道的。

李彥霖搖了搖頭,回憶起那天和池睿的對話。

年輕人恭敬有禮,卻也不輸氣場,他們說了很多,但最令他動容的是這一句話:“認識她之前,我不信緣分也不信命,認識她後我開始珍惜和她之間的緣分,這種珍惜是緣于害怕吧,害怕什麽時候我和她短暫的緣分就戛然而止了。

第一次見她是在飛機上,小姑娘剛睡醒,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夢,眼裏含着一層淚,她看向我的一瞬間,眼中迷惘的神情像是被人抛棄的孩子,偏偏還故作輕松,沒由來的,我心疼了一下,心想,這是多招人疼的女孩啊現代之三夫四婿。

後來一次又一次的遇見,讓我相信了緣分,每一次和她若即若離那種懸絲游蕩的感覺,從未有過的不确定感,生怕自己把握不住。我想,這就是愛情吧,時時想念、日日牽挂、小心翼翼。誰沒有了誰都可以活下去,但我要是沒有了她也就沒有了快樂。”

李彥霖緩緩道來,葉芷沫聽着聽着,紅了眼眶。

李彥霖來的時候池睿特意離開病房,騰出空間來讓他們父女單獨聊聊。

她的情況穩定了,他現在有心思處理其他事情了。

醫院走廊的盡頭陳俊正在等他,雖然這兩天池睿沒去公司,但該辦的事陳俊一件沒落下。

“事情查的怎麽樣?”池睿掏出一只煙剛想點燃,想到家裏那個嬌滴滴的孕婦,無奈笑了笑,煙在嘴裏叼着,收回了打火機。

“這件事是一個叫張勝的娛記做的,他這人性格陰鸷,做事不留情面,在娛樂圈混了多年也沒點名堂,為了錢什麽事都願意做。”

池睿面無表情道:“接着說。”

“他和于珊關系匪淺,于珊剛入圈的時候和他是情侶關系,這些年幫于珊做了不少缺德事。不過這件事查到張勝就斷了,那女人也是狠心,事到臨頭就明哲保身。”

池睿笑了笑:“棄車保帥是嗎?那我們就如了她的願。”頓了頓,又道:“既然她喜歡挖別人老底喜歡看別人丢臉,那我們也成全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陳俊離開後,淩莫栩的電話進來了,幾經波折他聯系上了葉老太爺,老人家當年白發人送黑發人,現在得知有個外孫女自是又驚又喜,對義子和義孫瞞着他北上找人這事發了一大通火,血壓一下沖到了一百六,大家立馬緘了口,絕口不敢多提一點在b市鬧的烏龍。

現在犯難的是,葉老太爺見外孫女心切,可老人家一大把年紀總不能讓他來b市。自家這個現在又是有孕在身,還險些流産,哪舍得到處跑。讓淩莫栩幫忙先傳個話,等這邊情況穩定了再去a市探望老人家。

池睿斟酌着怎麽和葉芷沫說這事,擔心她知道原來外公一直被蒙在鼓裏,從來沒有對她産生過惡意,一激動,頂這個肚子就去認親了。

遠遠地看見李彥霖走了,池睿将嘴裏叼着的煙丢進垃圾桶回到病房。

一推開門就看見她眼睛紅紅的坐在床上,看到他立馬別開眼轉頭面向窗外。反手将門一扣就走了過來,男人動作很急,但握上她的手時卻輕柔得幾乎沒有存在感,十指交扣,“怎麽了?和爸爸聊的不開心?”

搖搖頭,不吭聲。

池睿掰過她的臉,“那你哭什麽,嗯?我欺負你了?”

男人倒豎着眉毛,葉芷沫看笑了,摟着他的腰依偎進他懷裏,“你欺負我了,所以我要賴你一輩子。”

池睿皺着眉,不明所以,可能孕婦都是這麽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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