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從餐館出來後,淩珊随便逛了逛便回自己住的公寓了。

一路刷着手機上樓梯,當走到自己住的那層,一轉彎便聽到了樓道裏的有聲響。

擡起頭,只見她隔壁的那間單身公寓的房門前,一個留着利落短發的外國姑娘正在找鑰匙準備房門,身旁還放着一只大大的行李箱。

淩珊之前還有些好奇,她隔壁是是不沒有人住,這些天一直沒什麽動靜。不過現在看來,這位鄰居應該是外出了,今天才回來。

察覺到動靜,那位鄰居姑娘也轉過頭看向淩珊。

棕發黑眸,看上去挺有氣質的女孩兒,長相很大氣,只是淩珊覺得這女孩兒的神情帶着些疏離的冷漠。

“你好,我叫淩珊,前幾天剛搬來這裏的,就住在你隔壁。”淩珊一邊主動和這位鄰居打着招呼,一邊指了指自己的房門。

這些最基本的日常交際匈牙利語她還是能張口就說的。

“我叫霍爾瓦.妮可,你可以叫我妮可。”妮可沖着淩珊點了點頭。

淩珊一聽對方姓氏在前名字在後,差不多知道了妮可應該是個匈牙利女孩兒。

而妮可則是稍稍眯起眼睛打量了淩珊一下,語氣不鹹不淡地問道:“你是哪國人?日本?泰國?”

“不,我是中國人。”

“中國人……”

當得知自己是中國人後,淩珊明顯看到了對方眼中閃過了一絲相當不友好的神采,臉上的表情也更冷了。

然後便沒有再理她,徑自打開房門、拉着行李箱進屋、關門,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遇上這麽一樁事,淩珊本來還相當不錯的心情瞬間變得不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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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匈牙利妞什麽意思啊,一聽她是中國人就擺出這麽一副不待見她的樣子。

瞬間湧上心頭的民族自尊心讓淩珊對妮可好感全無,決定以後盡量少和這個讨厭的鄰居接觸。

這還是她來到匈牙利後遇到的第一個讓她糟心的外國人……除了昨天在廣場上那個企圖偷她背包的扒手。

煩悶地拿出鑰匙,打開自己公寓的房門。

一進屋,便直挺挺地撲倒在床上。

先是習慣性地在微信裏的布達佩斯華人群中浏覽了一下華人圈的消息,這個群她來之前在國內的時候就加了,以便及時從同胞那裏了解到些訊息。

接着,又在微信好友欄裏找到了一個關系不錯的高中同學,對方現在在讀英語專業的研究生。

“姐們兒,幫個忙呗。有空的話能幫我用英語翻譯一份中國菜的菜譜嗎,我大中華文化的傳播需要你啊~”

給對方發了個語音,等候對方的回複。

當然自己也沒閑着,取出了從中國背來的那本《漢匈詞典》,試着琢磨起那份菜譜上的匈牙利語。

因為匈牙利語是小語種中的小語種,所以在國內,漢匈互譯的詞典是很難買到的。這本還是她在培訓時給發的,不然她這種匈語初學者要是連本正規專業的詞典都沒有的話可就……抓瞎了。

想起昨天那個叫伊諾克的男生用東北腔說出“抓瞎”這個詞,淩珊止不住笑出聲。

……

與中國不同,匈牙利的商店通常都不會營業到很晚。雖然餐館一般會稍微晚一點,但周末的時候通常都會提早結束營業,甚至大多會直接休息不營業。

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店裏也已經沒有客人了。

店員也都已經下班,摩爾納太太獨自站在收銀臺處翻看着今天的賬目,打算看完後就關門。

餐館的玻璃門倒是突然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當看到來者是誰後,摩爾納太太露出了笑容:“你來了,今晚回來住嗎?”

和昨天同款的阿迪達斯運動裝,只是上身連帽衫的顏色由昨天的淺灰色換成了今天的深藍色。

“嗯,媽媽。”

伊諾克點了點頭,和母親打着招呼。目光一轉,看到了收銀臺內牆邊倚着的那把黑色長柄雨傘。

“你昨天在雨中遇到了一個中國女孩,把傘借給了她吧。”摩爾納太太說着,将傘拿起,遞給了兒子:“她今天中午來還了,說是你給的這裏的地址。”

接過傘後,想起昨天遇到的淩珊,伊諾克笑了笑:“昨天雨下得很大,我本來打算開車送她,但是她不太願意……嗯,中國女孩兒總是這樣,警戒心太高,也太含蓄。”

“她告訴我說,她昨天是在漁人堡遇到你的。”摩爾納太太目光溫和地看向伊諾克,只是眼神中還有一絲擔憂的意味:“你從小就這樣,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去漁人堡。一個人站在那兒的觀景臺上瞭望,一望就是半天。”

手肘搭在收銀臺上,伊諾克随意地把弄着手中的雨傘,目色微沉,只是臉上仍舊是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我沒事的,媽媽。”

摩爾納太太卻并沒有縱容兒子逃避的意思,直言道:“我剛剛打電話問斯沃博達先生了,他說你昨天上午在訓練場連摔了三把球拍,然後直接沖出了訓練場,開着車頭也不回地直接走了。”

伊諾克沒有搭腔,眼神飄忽着,像個做錯事被大人抓到的小孩子。

面對兒子的默不作聲,摩爾納太太也不再追問下去或者叱責什麽,只是溫柔地撫了撫兒子的肩膀。

“伊諾克,我覺得斯沃博達先生的建議是對的。比起慢慢養傷,對你而言現在更重要的是讓心靜下來。先放下球拍,試着去嘗試一下生活裏其他的事情。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謝謝你,媽媽。”

……

匈牙利教育體系完備,在首都布達佩斯亦有不少的雙語小學,其中以匈英、匈德雙語學校居多。正式的匈中雙語小學全布達佩斯只有一所,建校時間也并不算久。

只是淩珊任教的并不是那一所,而是一所普通的公立小學的一個中匈雙語實驗班,更類似于擔任二外課老師。

一周四節課外帶一節口語交流課,因為她只是漢辦派來的志願者而非正式教師,再加上這所學校給她的規定比較寬松,所以她并沒有被硬性要求每天和其他的匈牙利老師們一樣定點上下班,只需要每天完成她的漢語教學任務就好,時間上還是很自由的。

第一天走馬上任,在辦公室和那些匈牙利教師們打過招呼後,淩珊便前往教室準備開始自己的第一節課。

她所要指導的那個中匈雙語實驗班是五年級的孩子,已經學習過一年的漢語了,去年漢辦也給這兒派過一位對外漢語志願者,她算是接手前輩的活兒。

這所學校有意慢慢發展為全面的中匈雙語小學,所以這個班級有點類似于試驗田的意思。

想着那群孩子們已經有了一定的漢語基礎會讓她教起來輕松不少,又想着這個年紀的外國小蘿莉、小正太正是最可愛的時候,滿懷着期待的淩珊就這麽推開了教室的門……

教室的面積算不上大,但布置得很溫馨也很有童趣。奶黃色的牆漆讓人下意識得便感覺到溫暖,牆壁上貼着這些孩子們的作品以及一些活動的合影。教室後方還有一個小書櫃,櫃子裏的書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書櫃上方還擺着幾盆小盆栽。

兩個孩子一張長桌,一排兩張桌子,一共擺了五排,淩珊一眼掃去便算出了這個班裏總共有二十個學生。

畢竟匈牙利人口不像中國那麽浩浩蕩蕩的,小學一個班級通常都有五、六十號人那樣。

走到講臺處,懷着緊張而又挺激動的心情,淩珊努力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好給這些孩子們帶來一個不錯的初印象,也讓這些孩子們不要因為她這個新老師而産生壓力……

……然而現在産生了壓力的人是她。

“你們好,很高興能夠認識你們。接下來的這一年,将由我來擔任你們的漢語老師。”

用匈牙利語流利地說着她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開場白,只是說完後……就直接冷場了,孩子們毫無反應。

她原以為,這些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孩子,見到她這個來自中國的新老師應該是帶有好奇和興奮的啊,而且不是說西方的小孩子都很開朗外向的嗎?

結果教室裏的這些學生,一個個都像木頭人似的正襟危坐,臉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哪裏活潑,反而全都一副嚴陣以待、如臨大敵的架勢。還有不少小眉頭擰着、小鼻子皺着,看着要多不高興有多不高興。

小孩子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淩珊很快便感覺到了這些孩子對她都明顯的排斥之意。

為什啊?她從走進這個教室到現在總共也就一分鐘,沒做什麽讓他們讨厭的事情吧?

淩珊繼續保持着微笑,自動忽略掉空氣中的那股迷之尴尬,接着轉換為漢語,并特意放慢了語速說道:

“因為你們已經學習過一年的漢語了,所以我在課堂上會盡量更多得使用漢語。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淩珊。”

話音剛落,便拿起馬克筆在身後的白板上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時,一直安靜得詭異的學生們終于有所騷動,小聲地念着她的名字。

見氛圍終于不那麽尴尬,淩珊也終于心裏暗暗松了口氣,指着白板上的自己的名字,拖長了聲音再次給學生們念一遍:“淩——珊——”

學生們的聲音也稍稍提高了些,此起彼伏地跟着淩珊念她的名字,課堂一時間有些嘈亂。

而在嘈亂中,學生們念着念着,逐漸就把“淩珊”念成了……“Lisa”。

“哦,哦,Lisa!”“Lisa,Lisa!”“Lisa!”

她好好的名字怎麽一時間就變成了這樣?淩珊一時間有點兒懵,只得耐心地糾正着:“不是Lisa,是淩——珊——”

這時,坐在第二排一個一頭淺金色天然卷的小正太突然特別興奮地站了起來,操着四聲不分的生硬漢語大聲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骊山!我暑假去過,在中國的西安,埋着中國第一個皇帝的地方!”

如果剛才是有點懵,那麽淩珊現在簡直有點吐血……她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這麽這麽高大上,都能跟秦始皇聯系起來!

……這個卷毛小正太該不會是這個班的學霸吧?

而周圍的學生們全都在學霸君的感召下,一個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為了防止自己的名字再被曲解出什麽詭異的含義,淩珊繳械投降:“OK……你們叫我Lisa就好。”

來匈牙利前,她原本還想了好多感覺蠻洋氣的外文名,結果一來就被這些匈牙利小鬼們賜了“麗薩”這麽一個外文名。

……還是這麽個回頭率極高俗到不能在俗的外文名!

只是她還是轉過身,用拼音在她的名字上做了發音标注:

“……但我還是想再說一下,我的中文名字是‘淩——珊——’”

作者有話要說: 學生們一上來就對淩珊敵意滿滿并不是沒由來的……算淩珊倒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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