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翌日,臨近上午九點的時候,淩珊便去了警局。

來到昨天那個等候大廳,發現裴意還沒有來,倒是大廳裏一個工作人員招呼她過來一下,是個比較年輕的匈牙利姑娘。

這姑娘告訴她吉斯女士現在正在辦公室招待客人并且有交代九點左右會有兩位中國女性來,等客人走出辦公室後就讓那兩位中國女性進去吧。

淩珊對這位盡職的工作人員說了聲謝謝後,便在座椅上坐下,等待着那邊辦公室裏的人出來。

那位年輕的工作人員也笑着沖她點了點後,拿起手中的水杯去茶水間了。

等待的時候,淩珊拿出手機點開微信,問了問裴意她什麽時候到。昨天分別的時候,兩人互加了微信好友并交換了手機號。

剛剛發送完,便聽到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擡起頭,只見一個身材嬌小的亞洲女生急匆匆地小跑着進了這個等候大廳。

“那個,請問你是中國人嗎?”

聽到這女生對自己說中文,淩珊立刻便明白過來了這是同胞,沖着對方點了點頭并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複。

女生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樣,步履匆匆地來到她面前,急切地詢問道:“裏面辦事的人在嗎?”

想着對方指的大概就是吉斯女士,淩珊解釋着:“嗯,在的,不過她現在在招待客人。等到客人出來後,就可以進去了。”

聽了淩珊的話,女生立刻雙手合十,賣着萌嘟起了嘴并一臉渴求的表情:

“你也是來辦居留的吧?拜托了,等一下讓我先進去辦好不好?我的居留馬上就要到期了,再不辦理延期居留的話我工作就要丢了還會被驅逐出境。我的老板現在正等着我拿辦好的延期證明去見他呢,不然我就被開除了。大家在國外都不容易,幫幫忙吧?”

人家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而且看起來也是真的有困難的樣子,她要是拒絕的話不就顯得太沒同胞愛了?

想着反正自己今天的課也是在下午,時間還很充足,也就答應了。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兩個西裝革履的男士走了出來。大概就是吉斯女士招待的客人吧,看起來已經談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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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那兩位男士走出大廳後,女生沖着淩珊感激地笑了笑,接着立刻忙不疊是地向吉斯女士的辦公室走去。

……

淩珊繼續靜靜地坐在座椅上等待,只是就在那女生進去不過三分鐘,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了。

只見依舊是一身正式職場裝的吉斯女士站在辦公室門口,對着正好擡起頭看向這邊的淩珊示意進來。

淩珊有些困惑……這麽快就到她了?不對啊,那個女生還沒出來呢。

走進去,只見那女生站在辦公桌前,雙手交疊着,還低着頭。

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而吉斯女士坐回她辦公桌後面的座椅上後,一貫公事公辦的語氣裏隐隐夾雜了份愠怒與不滿:

“這位于女士是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位女士嗎?”

淩珊當即搖了搖頭。

得到了否定的回複後,吉斯女士眉頭漸漸皺起,臉上的不滿也加深了幾分:“可是剛才我問的時候她說是。”

Excuse me?

淩珊此刻的臉一個大寫的表情包,扭過頭看向旁邊這位于姓姑娘。

而于姓姑娘則是眼神飄忽着根本不敢和她對視,什麽也不說,沒有任何解釋。

吉斯女士繼續說道:“之後我問她的時候,這位于女士告訴我,是你讓她進來的。”

What?!淩珊徹底傻眼了。

“我昨天應該說的很清楚吧,只是讓你和那位昨天同你一道的女士今天九點來辦居留。為什麽你要帶別的人來,你們中國人為什麽一個個的都這麽不遵守規則?”

……

折騰到十點多的時候,淩珊終于整個大腦又氣又懵地走出了警察局。

因為這個點不是辦理公共對外事務的時間,所以她原本以為這個時間點來的那個于姓姑娘也是得到了吉斯女士特許的,結果……她妥妥地被這個同胞給坑了!

原來這位于姓姑娘手續證件并不齊全,之前好幾次來辦延期居留都被之前的一位男工作人員拒了。結果聽說這段時間這所警局移民辦公室的官員變成了這位吉斯女士,再加上她的居留真的是馬上就要到期了,所以于姓姑娘就這麽來碰碰運氣。

當吉斯女士問于姑娘是不是昨天那兩個人中的一個時,于姑娘為了順利延長居留就順水推舟地說“是”了。然而吉斯女士雖然和不少歐洲人一樣有亞洲人臉盲症,但記性不錯,記得昨天的那兩個女生都是長發,而這位于姑娘卻是齊耳短發。

于是……就發生了後面的那些事情……

她花了半天時間才和吉斯女士解釋清了她和這位于姑娘不認識,不是故意串通好要幫其非法居留的。吉斯女士仍然是把她的各種證件檢查又檢查,對她審問又審問,才不情不願地給她辦理了居留證,而于姑娘自然是再度被拒了。

期間還挨了吉斯女士的一通訓斥,甚至上升到了國家高度,直接搬出了以前一些中國人為了非法居留這裏而使出的各種手段來和她的行為類比。

該死的……她真的想罵街了!

而裴意始終都沒有出現,拿出手機一看,微信也沒有回複,淩珊當即電話打了過去。

等了好久,那邊才接通。

“裴意,你今天怎麽沒有來警察局?”

“我今天學校裏臨時有事情走不開啦。”

“那微信怎麽也不回複我一下?”

“哎呀,今天上午我實在太忙了,忘了回你,學校裏一堆事呢。學校突然有事情,我也沒想到啊。反正我也不急,只要入境十五天內去辦理就好,我有時間再去警察局……”

靠!本就一肚子氣的淩珊徹底被點爆了,直接挂了電話。

她這兩天遇到的同胞都是什麽人啊!一個公主病一個坑貨!

……

路過一個廣場時,淩珊一臉郁悶煩躁地坐在楓樹下的長椅上。

布達佩斯本就十分安靜,再加上這個時間點又是大人上班小孩上學的時間,大街上自然也就更安靜了。

偌大的廣場上,人不多,倒是鴿子一群群地在她面前悠閑踱步着。

想想這兩天遇到事……滿滿心塞。

而現在這種心塞時刻,身邊一個能傾訴的人都沒有,只能一個人坐在異國他鄉的街頭看鴿子……感覺這些鴿子都比她幸福,好歹還能成群結隊的!

長嘆了一口氣,算了算這會兒泰國時間應該快到傍晚了,便用微信的語音通話功能聯系了在泰國的周涵伊。

周涵伊在泰國當了一年的對外漢語志願者後又申請留任一年,現在是她幹這行的第二年了,不過這次被分到了曼谷。

“涵伊,你現在忙嗎?”對方接通後,淩珊恹恹地開口。

那頭的周涵伊聽出了淩珊情緒不佳,忙問道:“怎麽了,珊珊,出什麽事了?”

在好友面前,淩珊終于不想再強撐着了,把這幾天所有的糟心事一股腦地倒垃圾般通通倒出來。

剛剛警察局裏的坑人事兒、裴意那個公主病、妮可那個看她不順眼的鄰居、還有班裏那群一上來就對她敵意滿滿的熊孩子……當所有事情積壓到一起時,她真的快要爆炸了!

而周涵伊在聽完她的一通牢騷後,卻是相當淡定,并且表示這很正常。

“正常?可為什麽我這麽衰啊?你在泰國混得那麽風生水起的……”

想想周涵伊朋友圈裏發的那些在泰國精彩生活,淩珊聲音悶悶的。說實在的,當初堅定她走上這條路的一點因素,就是對周涵伊那種精彩生活的向往。

“哈哈,拜托,我在朋友圈裏讓你們看到的當然都是好的一面。咱們這行可不是那麽好幹的,你知道我去年剛到泰國的時候吃了多少苦嗎?”

“你以前可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些。”

“我當初要是一上來就把我的辛酸史給你巴拉巴拉地吐一堆,把你給吓得打退堂鼓了怎麽辦,好不容易才把你策反到這條船上~”

“……我還真是謝謝你為我考慮得這麽周到啊。”

“不客氣~哎呦,珊珊,你應該這麽想,不經歷風雨……怎麽迎接接下來的暴風雨呢?”

“這口毒雞湯喝得我酸爽。”

“好啦,我這邊還有點事,等到再晚一點的時候咱們再詳聊?”

“行,你忙去吧。”

……

結束和周涵伊的通話後,淩珊也站起身向着學校那邊走去。時間還早,學校離她現在所在的地方也不算很遠,索性就打算這麽走着去,權當散心了。

按着導航規劃的路線走着,随意地打量着街道兩旁的小店,但似乎也沒有哪家能引起她的興趣。

直到路過一家餐館時,餐館前立着的一塊用熒光筆寫有字的黑板牌子引得她停下了腳步。

上面寫着的匈牙利文她是看不懂,但那兩個歪歪扭扭的漢字即使再怎麽變形她也能認出來——“馄鈍”。

這家餐館推出了“馄鈍”這道新品而做宣傳。

一擡頭才發現,原來她走到摩爾納太太的那家中餐館了。

推開門走進去,因為距離午餐時間還很早,所以店裏一個人都沒有,摩爾納太太也不在。

見她進來,一個服務員忙走過去招呼她。

淩珊沒有看菜譜,直接點了店外宣傳的馄鈍。

大概是只有她這麽一位客人的緣故,馄鈍很快就被端上了。

馄鈍的味道雖然談不上正宗,但總體上還可以。只是吃着吃着,不覺間便想到了自家老媽,她老媽最擅長的做的就是馄鈍了,每回她都能幹上三碗。

大概人在脆弱、難過的時候總是會很容易想家吧,她現在真的想家了,好想、好想……真的好想回家……

她當初真的是腦抽了才一個人跑來匈牙利找罪受!

剛出鍋的馄鈍,熱氣熏騰着,熱乎乎地彌漫在她的臉頰前,可她卻難以自制地眼淚噼裏啪啦地往外掉,一邊吃一邊哭着。

一手抹着眼淚,一手把勺子裏舀起的馄鈍往嘴裏送,看上去還真挺凄慘的。

她知道這種公共場合這般失态有多不合适,但情緒上來了就是忍不住啊……

“我家的馄鈍……有這麽難吃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得眼淚抹了一臉的淩珊猛地擡頭,看到不知何時坐到她對面的人是誰後差點沒被剛剛送進嘴裏的馄鈍噎住。

金棕色的短發,發梢稍稍有些打卷。今日不再是一身運動裝,而是淺灰色的襯衫搭配藍黑色的牛仔褲,腳蹬一雙卡其色的男式短款馬丁靴,看上去休閑時尚。襯衫的袖子也被卷起至手肘處,露出肌肉緊實的小臂。修長的手指勾着剛剛摘下的墨鏡。

伊諾克那帥氣的眉宇糾結地蹙起,琥珀色的眼眸中似乎帶着分抱歉的意味:

“……都難吃得讓你哭了,還哭得這麽傷心。”

作者有話要說: 淩珊辦居留證時遭遇的這件事……是我一個在國外做交換生的朋友身上發生的真事,當時她真的很惱但也多了許多感悟。

人總要一路栽着跟頭成長,所以就算淩珊是女主我也不會給她大開外挂的,該栽的跟頭一個都不能少~

淩珊身上勉強算得上挂的東西……大概就是專業知識過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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