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文案

曲申楠被人撩了,撩的徹頭徹尾非她不可的時候卻發現,原來是被人玩了。

他讓她滾。

那個女人就真的滾了,好像再不會回來。

餘晔:

以為是救贖,結果是犯罪。

我欠了一條命,又害了一個

內容标簽: 都市情緣

搜索關鍵字:主角:餘晔 ┃ 配角: ┃ 其它:虐男文

☆、1

《那個時候她後悔過》

堯三青(著)

2017.03.13

清晨,太陽露了小半個,商務車在沒什麽人跡的街道上奔跑。

餘晔盯着電腦屏幕,鍵盤敲的噼裏啪啦響。

“還沒好?”癱在另一邊的劉莎掀了掀眼皮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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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

劉莎哼哼着又往車位裏縮,“這日子沒法過了,我都還沒到三十呢,眼角皺紋能夾死蚊子了,以後還讓我怎麽嫁人。”

餘晔:“出家。”

“你知道我是需要甘露的女人,讓我躲和尚堆裏去不成。”

餘晔呵了一聲,“照這麽說你現在豈不是移動的撒哈拉?”

“滾!”

最後敲下回車,餘晔将手提移到另一邊,長長的吐出口氣。

日頭持續攀升,路上趕着上班的行人漸多。餘晔降下車窗,清涼的晨風瞬間撲面而來,熬夜後混沌的腦袋稍稍清醒了些。

她撐着額頭,木然的看着窗外,腦袋裏一片空蕩。

“咦?”正開着車的張靖武這時突然出聲說:“前面似乎出事故了。”

車子随即停下,躺屍的劉莎坐起來,眯眼看前方道路,隐隐有些不耐煩,“又來事。”

餘晔率先起身,說:“下去看看。”

作為媒體人,他們的作用就是把社會信息有效的傳遞出去,無論正面或負面,歌頌或警醒。

圍着一群人,個個舉着手機拍的忙死。旁邊停了輛銀色私家車,駕駛門大敞。

離的近了,發現地上躺了個頗有分量的老太太,一邊還倒着幾袋蔬菜。一身黑的年輕男人正給她做急救。

緊跟而來的劉莎開始向路人詢問經過。

餘晔轉頭問身邊的小姑娘說:“這邊叫救護車了嗎?”

小姑娘點點頭,說:“電話打完已經過去幾分鐘了。”

餘晔沒再多問,轉而蹲到男人身邊,抓起老太太的手幫忙按虎口。

這邊離市醫院不遠,救護車到的不會太慢。

果然沒多久,嗚哇嗚哇叫着的救護車到了,幾人合力将老太太搬了上去。

黑衣男子快速跟醫護人員交涉了幾句,等車輛駛離餘晔擡頭看向男人,對方也轉過身來。

這人身量很高,逆着晨光而站,薄薄的光暈攏了他一圈,清淡秀氣的眉眼間全是冷漠。

餘晔愣了幾秒,突然掏出手機對着他拍了張照片,随後從口袋裏掏出記者證給他看,解釋說:“不好意思,我是記者,需要素材。”

男人擰眉盯着她,幾秒後劈手從她手中奪過手機,低頭點着屏幕,邊說:“雖然播報新聞是你們的職責,但是我并不贊同你的做法。”

他把手機又還回去,說:“請尊重一下。”

餘晔頓了半晌,将手機接過來。“抱歉。”

吵吵嚷嚷的圍觀群衆已經散的差不多,男人轉身回了那輛銀色私家車上也迅速離開,太陽又升高些許,路上行人也更多了些。

劉莎打着哈欠拍了下她的肩說:“走吧,趕緊回去寫稿。”

路邊救治暈倒老人雖然是個爛到不能再爛的梗,但在現今碰瓷如吃飯的年代,多多少少還能帶出點正能量,讓麻痹的人心稍稍跳動個幾秒。

“嗯。”餘晔應了聲,跟着走了幾步後又忍不住扭頭往回看,車流湧動的街道,銀色車輛已經消失不見。

周二晚上不用加班,連着高強度工作幾天後,不用再付出勞力的晚上簡直讓人感動的想流淚。

餘晔到家後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從浴室出來後打開音樂倒上紅酒又敷上面膜,然後手機響了。

持續響了半分鐘,她拿過來接通。

劉莎要死不活的在那邊喊:“江湖救急!”

面膜包裹着嘴唇周圍,餘晔含糊開口:“這聲音非常的活力四射。”

“親愛的,一點不開玩笑,高燒四十。”

“數字很漂亮。”

“漂亮的我很憂傷。”劉莎近乎苦中作樂的在那邊說:“紅十字門診,你趕緊的。”

餘晔僵硬的咧了咧嘴,“我其實是想拒絕的。”

“有點人性好嗎?”

到達醫院已經是半小時後,餘晔停了車,摸黑走了一通轉身進了燈火通明的大門。晚間急診忙碌非常,自覺排隊挂號又或者被動扛進來的病人都不少。

劉莎在走廊的休息椅上萎靡着,左胳膊□□在外,右手牢牢按着肘彎處。

“抽過血了?”餘晔走到她跟前,俯身盯着那白嫩的胳膊瞧了瞧。

劉莎可憐巴巴的點頭,電話裏的聲音還算有元氣,現在見着人,這臉色倒真不是一般的難看。

餘晔擡手摸了把她的腦門,觸手滾燙,“你下午不是就請假了嗎,怎麽拖到現在才來。”

“我懶嘛!”

這麽坦蕩蕩的自我認知,餘晔也是無言以對。

陪着劉莎前前後後做完全部檢查,在醫生叮囑下付錢領藥完轉去輸液大廳。穿着粉色護士服的小天使在座位間穿梭,伴随着孩子的哭叫,針頭拔的拔,插的插,動作幹淨又利落。

劉莎的輸液杆子上挂了好幾個藥水袋,餘晔估算了下時間,随後掏出手機找了部電影出來,順便把耳機也塞上了。

劉莎撞了撞她,餘晔斜眼看她。

劉莎說:“給我耳朵塞一只。”

餘晔從耳朵上撈下一只耳機塞進她的耳朵裏,邊說:“你這都病的要死不活了,還有心思看電影?”

“轉移注意力,培養好心情,有益身心健康。”劉莎盯着屏幕哎哎了幾聲,提建議:“挑個喜劇的,別找那些苦大仇深的玩意。”

兩人窩在那挑了好一會,終于确定後,餘晔頗有感想的說:“你這四十度燒的可以呀,堪比別人三十七。”

“你直接說我身強體壯不就得了。”

“我還想說你身殘志堅呢。”

“啧,能不能有點好話。”

餘晔笑了幾聲,開始陪她看電影。

輸液大廳時不時有人進出,帶出無形的氣旋在出入口晃蕩,各異的雜聲不斷響起又消失,朦胧的嘈雜裏餘晔突然捕捉到細微的熟悉音調。

她擡頭看向護士臺。

兩個年輕小護士一坐一站笑容滿面的在跟眼前人說話,這人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聽診器,雙手揣在衣兜裏,背影修長筆挺。

餘晔盯着他看了好一會,等人轉過身往外走時才輕輕的“啊”了一聲,眼裏帶出點意外又驚喜的笑意。

她摘下耳機,連同手機都放到迷迷糊糊的劉莎手上,說:“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去哪呀?”

“有事。”

大廳裏已經沒了男人的身影,餘晔左右看了一圈,最後走到大門處的告示欄那邊,上方都是各科室醫護人員的個人信息。

餘晔一個個看下來,在中間靠左的位置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曲申楠,外科醫師。

幾十上百張藍底寸照中,男人清俊秀氣的樣貌格外惹眼,不茍言笑的表情,看過去一如之前的淡漠涼薄。

“啧啧啧,長着冰山臉的帥醫生。”餘晔摸着自個下巴喃喃說了一句。

随後伸手在眼前比劃出一個角度,她眯眼在指縫間看着男人的上半張臉,那裏依稀有着讓她久違到心酸的熟悉感。

餘晔扯了下嘴角,“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開坑了,女主略渣,過程小虐,結局HE。

每周三休息,其他時間盡量日更。

謝謝大家支持!^_^

☆、2

很難說是為什麽,可能是想到一些事,又或者這些年堵截在那的結頭始終沒有散開過,餘晔這個當下突然想抽煙。

她避着行色匆匆的病人或家屬,走到室外牆角點了一根。

不是什麽好煙,但抽慣了也就只認這麽一個牌子。

餘晔的煙瘾并不大,偶爾才抽上一支,一包可以抗一個多星期。

她咬着煙蒂,舌尖上下擺弄,紅色的光點也随之抖動,與其說抽,不如說玩。

今晚沒月亮,光污染嚴重的市區也見不到幾顆星子,餘晔仰頭盯着昏蒙蒙的夜空,思緒飄散的厲害。

煙燃盡,餘晔掐滅後扔進垃圾桶,重重的吐出口氣轉身回室內。

輸液大廳前是個丁字走廊,一邊通往血液采集的窗口,另一邊到底則是衛生間。

餘晔低着頭走,視線範圍內飄過一縷白色,她擡頭看了眼,腳步瞬間頓住。洗手完回來的曲申楠目不斜視的自她眼前走過,步履生風,白大褂邊角輕輕飛揚。

餘晔挑了下眉,沒有絲毫猶豫的跟了上去。

長長的醫院走廊,這個點被白熾燈照的透亮,走出一段距離後那些雜音也随之散去,周圍變得凄清下來,只餘兩人清晰的腳步聲,一個随着一個,很有節奏感,餘晔甚至品出點韻味來。

曲申楠在一間辦公室門口停了腳步,轉身望過來,不吃驚,不意外,靜靜的看着她。

兩人間隔着三米的樣子,餘晔笑嘻嘻的靠近一些後對他說:“醫生,還記得我嗎?”

曲申楠沒什麽表情,雙手往兜裏一揣,“又來收集新聞素材?”

餘晔說:“您真會開玩笑。”

曲申楠保持沉默,對于餘晔為什麽活蹦亂跳的出現在這裏他一點都不好奇,為什麽大晚上莫名其妙的跟着自己也不想知道,值班是件很累的事情,他并不想把多餘的精力放到無關的人事上去。

氣氛有些冷,或者說有些尴尬,有點眼力見的人,或者說臉皮稍薄的人這個時候無一例外都會扭身走人,畢竟對方那拒人千裏的強大氣息實在不容忽視。

可惜受職業影響,餘晔壓根對他那駭人的氣場毫無反應,很是自來熟的指了指一邊的辦公室,說:“這是你的辦公室?方便請我進去坐坐嗎?”

“你有什麽事嗎?”

“事情倒是沒有,就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兩人無親無故,連認識都算不上的陌生人對你說‘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其中的怪異感不言而喻。

淡定如曲申楠這時也不免覺得神奇。

餘晔看着他強調說:“我就看看,不會亂碰什麽東西的。”

“這不是重點。”

“什麽是重點?”

“……”

曲申楠意識到這人是純粹在無理取鬧,他做了一下權衡,花時間在這麽無聊的事情沒多大意義。

“随你。”他扭身開了門。

辦公室不大,放着一套辦公桌椅,後方是個簾子,簾子後又按了張床鋪,角落有個洗手盆,邊上放着消毒水,果然是醫生呆的地方。

曲申楠坐到辦公桌後開始翻閱厚度可觀的醫學書籍。

餘晔在一旁的小方凳上坐下,盯着他看了片刻,男人的側臉在這個角度下看過去居然有點溫柔的意思。

“曲醫生。”

知道他名字都不是稀奇事,更何況只是一個姓。曲申楠眼都沒擡,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餘晔說:“我覺得你看過去有點眼熟。”

“這話不少人對我說過”

“可我覺得不單眼熟,還感覺親切。”

“是嗎?”

“當然,我從不騙人。你知道的我是一名記者,自然都實事求是。”

曲申楠扯了下嘴角,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餘晔:“我叫餘晔,大學畢業就開始做這行,已經很多年了。”

曲申楠點點頭,“不容易。”

他翻了一頁書,手往下壓了壓。

他的手指很漂亮,粗細均勻,纖長筆直,指甲蓋剪的幹幹淨淨,指尖帶着點粉色,不似男人的粗糙,又不至于女人的陰柔。

餘晔盯着看了會,又不由自主的将視線轉到他的臉上,雖然不想太打擾他,但所剩下的時間不多。

餘晔說:“我今天是陪朋友過來看病的,馬上就得走。曲醫生,有時間我們一起吃個飯。”

曲申楠自書中擡頭望向眼前這個莫名其妙到讓人無語的女人,說:“我工作很忙,沒什麽時間。”

“我的工作也不閑。”餘晔盯着曲申楠漂亮卻冰涼的雙目,笑了下,“但說不定哪天就有碰巧呢?這誰說的好。”

“餘小姐對人都是這麽熱情的嗎?”

餘晔:“我只對善良的男人這麽熱情,不巧曲醫生是男人,又那麽的助人為樂。”

“這麽說來我還得感激一下。”

“行啊,為表感激你請我吃個飯。”

“…..”曲申楠:“我拒絕。”

“為什麽?”

曲申楠身子突然往後一靠,臉上帶出些許不耐:“餘小姐,我們似乎不熟。”

餘晔挑眉,謹慎的住了口,臉皮厚歸厚,也不能太不識好歹。曲申楠當下的排斥顯而易見,退一步是最好的選擇,她不能太過急進,給人留下糟糕的印象并不是她所希望的。

好在劉莎的電話正好追了過來,給了餘晔一個漂亮的臺階。

“好吧,那曲醫生有機會再見。”餘晔接通電話,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最近社會新聞有點多,餘晔忙的焦頭爛額,風餐露宿一段時間後感覺人都瘦了一圈。

在茶水間泡了杯咖啡,餘晔靠在櫃臺上休息,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沒多久劉莎也端着杯子進來,腳步虛浮,陰影濃重的雙眼輕飄飄掃過餘晔,有氣無力的說:“你今天居然在單位啊,我以為你又出去跑了。”

“換人了。”嘴裏長了燎泡,吐幾個字就疼的餘晔龇牙咧嘴,她連忙閉嘴,又喝了口咖啡壓壓驚,卻是疼上加疼。

劉莎被她歪歪扭扭的表情逗笑了,含着口水肩膀一抖一抖的,等咽下去後,說:“換誰了?”

餘晔不想說話,做了個手勢,又賤兮兮的扭了把腰。

劉莎驚訝,“張小苗?”

餘晔點頭。

張小苗是某企業老總家的千金,手裏沒幾分幹貨,也寫不出什麽玩意,這種人吃不了苦,耐不了操,每天就研究化妝護膚最在行,部門裏沒幾個見她順眼的,但又因着那層後臺誰也不能把她怎麽樣。

劉莎:“呦,這個千金大小姐能頂幾個事?長期混吃等死的人你突然要她上綱上線去,一秒就垮的東西。”

餘晔說:“不讓她頂多久,頂一天就成。”

結果半天都沒有,人哭哭唧唧的回來了,新聞跑到半路直接撒手走人,好吃懶做不說還極其不負責任。餘晔見了她,臉黑的宛如潑了一臉盆墨,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餘晔當場就發了飙,罵道:“吃不了苦跑這來幹嘛?趁早滾蛋!”

張小苗委屈又無辜的看着她,“我又不是沒做事,昨晚我就交了一篇稿子。”

“幾百字的玩意你有臉說?!”

旁邊有人開始勸,畢竟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場面弄太難看也不太好。

張小苗這時不服氣的又說了句,“你憑什麽說我,楓哥都沒說我。”

餘晔擡手用力往辦公桌上一拍,周圍雜聲驀地沒了,統統看向她。

餘晔滿臉寒霜的冷笑了聲,“能耐啊,拿林楓堵我是吧!行,林楓這大腿你抱的好,有本事抱牢了。”

其他也不多說,将辦公椅一踹,走了出去。

上到大廈頂層,這裏可以俯視這個城市最中心的都市風貌。

餘晔看着繁華迷你的街景,煩悶不已的咬了根煙在嘴上叼着,也不點燃,只是聞着那熟悉的氣味來安撫心中的躁郁。

沒多久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身側很快有高大的影子投射下來。

林楓皺眉,“又抽煙!”

來人穿着襯衣西褲,敞着領口,袖口往上翻了幾翻,不是板正的模樣,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年紀,性格沉穩,此時又很是放蕩的姿态。

他擋在一側,正好是風口,襯衣被吹的鼓起,風裏也帶出點身上清淡的香水味。

餘晔此時一見這風騷的男人,就想到那個腦殘的女人,怎麽看怎麽的不順眼,因此頭一撇沒搭理他。

林楓歪頭看了看她,笑說:“居然能氣成這樣,何必跟小女生一般見識。”

餘晔呵了一聲,“你倒是大方,這麽大方就放你辦公室去。”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合适。”

“知道不合适你招什麽爛桃花!”

林楓笑道:“這你可冤枉我了,魅力散發到哪不是我能控制的,何況張總的薄面還是得給一點。”

餘晔将始終沒點燃的煙一扔,轉身走人。

林楓好笑的在她身後跟着,邊高聲道:“行了,別生氣,我放你三天假,順便将她調去別的部門。”

餘晔只朝後擺了擺手。

三天假期,哪怕林楓不給,其中一天她也是要請的。

上午的日頭很好,餘晔起床後随意吃了點剩菜剩飯,跟錢萍告知了聲就要出門。

錢萍走出來說:“早點回來,今天我們去你林叔家吃飯。”

餘家和林家是世交,父輩關系非常親厚。

餘晔站在玄關換鞋,邊說:“知道了。”

開車出去,跑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城市的最西邊,依山傍水的環境,周邊住戶稀稀疏疏。

餘晔在園口下車走進去。

這一片都是公墓,有的還在修建,說不好是天氣不錯的問題,還是說現在建設優良的問題,身處這個區域也不會覺得有什麽陰森的感覺。

餘晔往上走,旁邊是潺潺流水,滿眼灰白間摻雜着點點深綠。

她在山腳靠上些的位置停下,停在一個并不起眼的墓碑前。

兩手空空什麽都沒帶,餘晔站了好一會,有些疲憊的盤腿坐在了地上,從口袋掏出煙點了一支叼在自己嘴上。

寂靜裏,只餘風吹過時樹葉殘留的嗚鳴。

幾分鐘後餘晔将嘴裏燃了一半的煙蒂拿下來放到地上,又擡頭看墓碑上溫和笑着的男人。

男人叫陳政宏,餘晔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這個男人像文火,讓人自心底裏覺得柔軟。

餘晔盯着他看了會,輕聲說:“走了。”

男人依舊無聲笑着,他還很年輕,也會一直這麽年輕。

園口有間小房子,守墓人住的地方,來時沒人,現在有了。

餘晔進去打了聲招呼。

守墓的是個老頭,見到餘晔過來很高興,佝偻的背脊似乎都樂的挺起來了些,臉上笑容滿滿,間接導致的臉上紋路被擠壓的又下陷很多。

老人招呼着餘晔坐下,牙齒掉了幾顆,說話都開始漏風。

“沒吃飯呢吧,來來來,陪老頭吃點,難得見這麽個熟人過來。”

“行啊!”餘晔笑着,還從車裏搬下來一些水果和營養品。

老頭啞着嗓子說:“買這些做什麽,都沒牙啃了。”

“不用啃,都是沖劑。水果我也買的香蕉,軟的,好咬。”

老頭哎哎了幾聲,也不多說什麽,将東西收了往旁邊一放,就開始跟餘晔唠嗑。

四年前餘晔突然出現在這個墓園,在這裏整整呆了兩個月,後來一周一次,一個月一次,幾個月一次,現在一年來一次。在這裏的日子跟守墓老人朝夕相對,餘晔想不跟他熟悉都難。

老人有個兒子,二十多歲的時候出意外去世,傷心欲絕之下便留在這看守這片墓園。幾年前老伴也走了,同樣被葬在這,他現在便看守着整個家。

老人小口小口的抿着醇香的黃酒,邊絮絮叨叨跟餘晔說着那些泛舊破爛的過往,餘晔已經聽了不下十次,然而這次照樣安安靜靜的當個合格聽衆。

一頓飯吃完,又跟着去墓園除草,滿山走動消耗了整個下午。

臨近傍晚,餘晔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泥土,上車返程。

中途去了趟4S店,再出來時碰到了在路邊上晃蕩的曲申楠。

西邊落日将盡,華燈初上,溫和的光景裏,男人的背影細細長長一條,秀氣又斯文,自後這麽看着倒也覺不出冷淡來。

餘晔撓了撓下巴,輕聲自語:“我就說有些事說不好的吧。”

餘晔踩下油門,到他身邊時緩慢停下,降下車窗,對着轉頭望過來的曲申楠笑着擺手:“嗨,曲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 說要虐的朋友們,等到真開始虐了千萬別嗷嗷着要甜噢!

☆、3

還算郊區,下班高峰的時間點這個路段也不會顯得擁堵。

餘晔一手搭着方向盤,一手撐在車窗上托住腦袋,笑眯眯的說:“曲醫生,你看緣分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這麽個偏僻地方都還能讓我們撞上,叫我說什麽好。”

曲申楠平淡的問:“餘小姐怎麽會在這?”

“經過,你呢?”

“一樣,車子半路正好壞了。”

“真巧!”餘晔拍拍自己的車,“免費座駕,走吧,一起吃飯,上次可說好了的。”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餘晔到這時候還能這麽心心念念着吃飯也是讓曲申楠無話可說。

他繞過去上了副駕駛。

餘晔等他系好安全帶,說:“吃什麽?”

“都可以。”

“那我随便挑了。”

“好的。”

車上放着音樂,并非時下流行歌曲,有了一定的年代感,那些懷舊的畫面赫然躍入眼簾。

曲申楠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餘晔察覺到,輕笑了下,“怎麽了?”

“這歌不錯。”

餘晔點了下頭,說:“是不錯,有人品味好,我跟着他走。”

“你朋友?”

餘晔笑笑沒說話。

他們沒有繞很遠,去了就近的一個飯館,規模不大,裝潢較為獨特。正好是飯點,因此顧客挺多。

餘晔報上人數,正好還有一張兩人桌,服務員領着他們進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曲申楠将菜單轉到餘晔面前,“你點。”

餘晔也不推拒,“曲醫生,我又發現你一個優點。”

曲申楠拆了一次性包裝,正在洗碗筷,他掀眼看餘晔,“什麽?”

“你還很紳士。”

說完餘晔低頭開始翻菜單。

曲申楠頓了幾秒,也低頭繼續慢條斯理的用熱水給碗筷消毒。

餘晔大手一揮點了四個菜,曲申楠又加了一個湯,葷素搭配,湯湯水水,兩個人吃顯然有些多。

餘晔最開始想着會不會太浪費,給曲申楠留下一個浪費糧食的嬌嬌女形象。

等菜一端上來就發現,純粹是她想太多了,巨大的碗盤,巴掌大的菜色,能填飽就算不錯了,好在口感不錯,吃的還算愉快。

好看的人做什麽都感覺是種藝術,面對曲申楠就有這種感覺,吃飯間的細微舉止都透着斯文雅致,這是個涵養極好的男人。

餘晔默默欣賞了一會,說:“曲醫生,聽說醫護人員的人生大事幾乎都是內部消化,你們醫院也是嗎?”

曲申楠停下筷子,說:“差不多,太忙了沒時間拓展交際圈,何況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我們的工作,相對的同行業的會比較合适些。”

“難得聽曲醫生吐出這麽多話。”餘晔拿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碗底,“看曲醫生這麽年輕,應該是還沒解決個人問題吧。”

曲申楠抿了抿嘴,保持沉默。

餘晔說:“曲醫生幾歲?”

“27。”

餘晔笑了聲,臉上的表情就像逗人孩子似得,豎起兩根手指搖了搖說:“不巧我比你大兩歲,曲申楠,我在你這還能自稱聲姐姐了。”

“……”

歲數一出來,連稱呼都立馬變了。

曲申楠看着對面得意洋洋的女人,有些不太理解她突然冒出來的優越感,畢竟對大多數女人而言,年紀大并不是什麽好事,當然更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

餘晔卻很高興的夾了一筷菜到他碗裏,說:“吃吧!”

這一頓是曲申楠買的單,出門後餘晔要送他回家,曲申楠拒絕,表示自己可以打車。

餘晔吊兒郎當的抛着車鑰匙,說:“那怎麽行,有現成的車幹嘛不坐,何況我還年長你些許,多照顧你些是應該的。”

曲申楠皺了皺眉,盯着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女人,“餘小姐,你……”

“別叫的這麽見外嘛!”餘晔打斷他,說:“你可以叫我餘晔,或者叫一聲餘姐我也是不介意的。”

曲申楠不知道說什麽好,他都要被餘晔這麽光明正大的厚顏無恥給打敗了,冰風不動的冷漠表情不可避免的有些碎裂。

餘晔心底暗笑,對方的無奈她不是看不出來,但能在這張臉上打造出不同于冷漠的神情讓她覺得很開心,表情變得生動的時候,那種的熟悉感便越發強烈。

車子一路進城,餘晔開的很慢,到曲申楠公寓樓下花了快一小時。

普通的公寓樓,也不算黃金地段,不過交通便利,周邊的沿街商鋪也不少,缺什麽東西要買了會很方便。

餘晔看着曲申楠解安全帶,說:“你住幾樓?”

“9樓。”

“哪一幢?”

“A1。”曲申楠跟她道了聲再見,開門下去。

餘晔隔着玻璃見他繞過車頭,朝大門走去,她突然降下車窗叫住他,說:“曲申楠,今天是你請客,下次可就是我回請你了。”

曲申楠對此不做表态,只說:“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餘晔到家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從車庫出來,有人吹了聲口哨。

這邊是個別墅群,一幢房子開辟出兩戶,連個銜接縫都找不到。

餘晔頭一擡便看到了趴在隔壁窗戶上的林楓。

“這麽晚才回來,去哪了?”

餘晔言簡意赅:“玩。”

林楓輕笑着也不戳破她,餘晔自己放不開,跟個死人他也沒什麽好計較的。

林楓說:“玩到都顧不得來我家吃飯。”

“我跟我媽報備了的,倒是你大晚上的趴這裝什麽鬼。”

“我這可是特意在等你,等的都要望穿秋水了。”林楓沖她勾勾手指,“上來跟你說。”

“就這麽說,趕緊說完我要回去睡覺。”

林楓看了她幾秒,妥協,“行,聽好了。臺裏準備弄個大型戶外公益,到時會去偏遠山區進行,張小苗我就不給她轉部門了,準備直接扔這個行程裏以示懲戒。”

對于張小苗那事吵一吵反正也就過了,餘晔倒也不是真要她怎麽樣,不過有機會能讓她吃點教訓,她也是很樂見的。

當下便對着林楓笑起來,“林臺長,這決定英明,我舉雙手雙腳贊成。”

“話還沒說完。”林楓笑眯眯的,又繼續說:“到時趙文學做領隊,你就給他打副手。”

說完啪一聲關了窗戶。

餘晔在原地愣了幾秒才徹底反應過來,沖着那緊閉的窗戶大罵了幾聲。

去山區做公益并不是什麽好活,被委派到的人個個如墜寒冬。

策劃部長,也就是這次倒黴出天際的領隊趙文學發了郵件到各自郵箱,裏面有具體的活動內容以及合作對象。

餘晔萎在座椅上,滾動着鼠标游覽。

浏覽到一半劉莎滑着辦公椅過來了,她也是這次坑裏的倒黴鬼之一。

“我去,又要去鳥不拉屎的地方了,茅坑都得現挖。”劉莎往餘晔身上一通拍,“喂喂喂,記得多帶藥水,各種藥水,過敏的除蟲的各種,去年去藏區差點把我整死。”

餘晔有氣無力的說:“放心,比那會肯定好,至少沒高反。”

“那也得有備無患。”

“你還沒看過郵件呢吧!”

劉莎盯着天花板,“沒心情看那玩意。”

“這次合作對象是市第一醫院,藥帶不帶沒差了,反正會有一堆的白花花小天使。”

話說這麽說,劉莎也沒感覺好多少,區別不過是嘆氣力度輕重不同罷了,這個氣還是得嘆的。

等劉莎一走,餘晔戳着電腦上的第一醫院圖标,“哈,怎麽不是紅十字呢。”

雖然哪怕是紅十字也不一定有曲申楠。

出發當天在醫院門口集合,餘晔腳尖來回踢着地上的石子站在車門旁看他們一個個簽到。

扭頭看到劉莎還在路邊吃,頓時有些牙疼。

“劉莎!”她吼了聲。

“幹嘛!”

“吃這麽多你也不怕撐死!”

“媽的,明天都沒的吃了,你還不讓我做飽死鬼!”劉莎将剩下的三明治塞進嘴裏,腮幫子鼓囊囊的奔到餘晔身邊站了。

餘晔忍不住擡手戳了下她的臉。“你也是個人才。”

劉莎翻白眼踢了她一腳。

趙文學自車窗露出個頭,問她們:“人到的怎麽樣了?”

餘晔往表格上斜過去一眼,“還剩三個。”

“十分鐘後要到不齊就打個電話催一下。”

餘晔比了個OK的手勢,趙文學便又放心的縮了回去。

張靖武在搬器材上車,餘晔給他搭了把手,這期間又有一個小姑娘不好意思的跑了上去。

車上吵吵嚷嚷,醫生也有職業病,話題間全然離不掉人體器官,那些四肢髒腑在他們口中就跟白菜蘿蔔一個檔次。

劉莎撞了撞餘晔,低聲說:“我去,這幫小天使好重口啊。哎,剛那個人說的你聽見沒,醫生給人做檢查居然能把男病人檢查射了,我的天爸爸,那位女醫生當時的臉得多翠綠呀,還得到處找紙巾。”

“少見多怪,術業有專攻,那只能證明那女醫生手法好。”

“你這理解也是牛逼。”

餘晔雙手環胸靠在車身上,一臉的似笑非笑,“醫生這職業累起來也不是人幹的,休息間也只能說點黃色玩意調劑了,就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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