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咱們熬通宵看小黃片似得,同理。”
劉莎捂着嘴偷笑,“說到這個就想起上次組長看小片子看到醫院去了。”
“成了,老孫那純粹是熬夜熬的,看個片子能看去醫院,他早上天了。”
“你這嘴夠毒。”
正說着不遠處走來一個粉紅怪。
劉莎看着那邊小聲說:“我們千金寶寶來了呢!”
粉色的套裝裙搭配尖細高跟鞋,褐色的長卷發明顯剛打理過,飄逸柔亮,距離近了還可以看到對方臉上精致的妝容。
劉莎崩潰扶額,低罵:“這女人他媽以為是去度假呀!”
餘晔哼笑着,“千金小姐不食人間煙火也就算了,連腦子都是養金魚的,也好,這樣才精彩。”
劉莎沖她豎了豎大拇指。
張小苗扭着纖細的腰肢走到跟前,長發妖嬈一甩,沖邊上穿着沖鋒衣的兩女人抛了個媚眼。“早上好!”
餘晔朝簽到表擡了擡下巴,一臉冷淡:“簽到。”
張小苗這次倒十分配合,只是簽完後并沒有立馬走人,窈窈窕窕站在兩人面前,上上下下掃視她們一圈。
“我說你們兩怎麽穿的跟去野戰去的,人沒事吧!”
餘晔目視前方,“成了,沒事趕緊上車。”
劉莎插嘴,“張小苗,你知不知道我們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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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啊,大山公益嘛。”張小苗不以為意的說:“誰規定做公益不能穿的漂亮了,何況那邊信息閉塞,也沒見過多少城市裏的人,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給他們看看都市女性什麽樣不是挺好的嗎?”
“哎呦喂,張小苗,你可千萬別後悔。”
“切,平底鞋我也帶了的好嗎?我又不是真傻。”
等人上了車,劉莎指指自己太陽穴,小聲說:“我看她都傻爛了。”
“傻才好,不傻不長記性。”
餘晔套着登山鞋的腳尖一下一下往地上撞着,臉上顯露不耐煩。“還有一個醫生是不是?怎麽這麽慢,你給打個電話。”
“還沒到點呢,再等等。”
又幾分鐘過去,餘晔自己掏出手機準備撥過去問問情況。
“哎哎哎!”劉莎拽了拽她,“過來了,不過……怎麽……”
☆、4
怎麽什麽?
餘晔擡起頭然後看到一個青年推着旅行箱緩步走過來,穿着一身黑色的運動服,清爽利落,朝氣蓬勃。
等人走到眼前,餘晔上下看了他一圈,有些回不過神似得,半晌突然笑了下,“曲醫生?你說要不要這麽巧合,咱兩這樣都能碰上,誰還敢說不是緣分?”
曲申楠只沖她點了下頭,“抱歉,我來遲了,今天我替我老師參加這次活動。”
餘晔:“你替誰我都很樂意。”
曲申楠噎了一下,又點了下頭,拎上行李走了上去。
小綿羊走了,死肥豬還在。
劉莎這時又拱了拱餘晔,一臉怪異的表情,“你這是有情況?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餘晔擡頭看藍天上飄蕩的雲絮,回想着什麽似得說:“也沒情況,只是見着這人……”
劉莎等了會,催促:“怎麽?”
趙文學探出頭,喊了聲:“你兩趕緊上車,出發了。”
劉莎:“啧!”
上了車,兩批人各自做了介紹,餘晔跟劉莎坐一塊,對過去坐的則是張靖武和張小苗,曲申楠跟最後上來的小姑娘一起,坐在中間的位置。
這次行程男女摻半,單身人士也不少,一坐上車不管熟悉與否那眼神間的信息都赤裸裸的在空中發射着,向着曲申楠的粉泡泡尤其蠢蠢欲動。
脫單行為在任何行業都是首要事件。
劉莎笑說:“這小青年一下子就成小寶貝了,估計後面的行程可以看不少熱鬧。”
餘晔轉頭去看,一個不知道是否已婚的女士正給他遞橙子,笑的跟老媽子一樣的,母愛簡直泛濫成江河。
趙文學資歷最老這時起身站到車頭,扶着車座開始講這次活動的要點,關于戶外活動長期窩在辦公室或手術室的醫生遠沒有他們這幫走南闖北的人經驗多,該提點的地方還是要做提點。
車子跑上高速,窗外景色變得蒼茫而荒涼。
劉莎說:“那個男醫生是上次半路碰到的那個嗎?”
餘晔應了聲。
劉莎說:“你要是真想談戀愛了也挺好。”
餘晔今天起的早,正靠車窗上休息,聞言睜開眼看向她,劉莎臉上帶着少見的認真。
餘晔:“怎麽?我不談戀愛你好像很有意見。”
“生活要有新的開始。”
而新的開始意味着有舊時的東西要淘汰。
交替輪轉,周而複始,萬物皆如此。
張小苗正差遣着張靖武拿東拿西,年輕小夥子被纏的有點煩,說話聲音不由大了些,張小苗尖聲反駁,吵的人腦仁疼。
餘晔靠窗重新閉了眼。
中午在服務區吃的飯,張小苗這嬌滴滴的大小姐嫌夥食不夠完美,噘着嘴耍性子。
趙文學只奉送她四個字,“愛吃不吃。”
聽說原先林楓将張小苗安進此次活動時趙文學發了好大一通火,後來也不知道林楓給他灌了什麽湯藥,辦公室一進一出完就樂颠颠同意了。
但看着眼下趙文學這态度,似乎依舊是不待見這人的。
餘晔買了兩只肉粽在啃,另只手拎着瓶礦泉水。
趙文學抛開小公主走到她身邊說:“我們有帶多餘的帳篷嗎?”
“有多備兩頂,怎麽了?還要加人?”
“不是。”趙文學搖頭,扒了口飯,說:“女性人數成單,到時分配的時候将張小苗單獨分一個,免得起不必要争執。”
餘晔抿着嘴笑,“你不說我也知道,誰願意跟她住。”
趙文學嘆了口氣,眉心一根褶皺越發深了些,“帶上這麽個祖宗也是我倒黴,純當擺設來的,到時做事時你多關注着點,也讓其他人多分擔些,雖然是個拖後腿的,但要有個閃失也不行。”
餘晔斜倚着玻璃門框,“既然是個拖累,你還同意帶。”
“多吃吃苦也好,苦頭吃多了趁早走人。”趙文學壓低聲音,說:“這次回去還有個專題要做,關于支援西北的,頭說了,張祖宗依舊首選。“
“哈,拐着彎攆人啊。”
“哎,這話就錯了,這是領導看重,得感恩。”
趙文學将飯盒一扔,又拍拍餘晔的肩重新走進去。
手裏還剩半只粽子,餘晔吃不下了扔進垃圾桶,随後去上了趟衛生間。洗手的時候身邊人來去不斷,又一個停下的時候餘晔擡頭,在鏡子裏看到了眼眸低垂的曲申楠。
餘晔甩了甩手,盯着鏡子裏的人瞬間就笑了,“曲醫生,洗手沒消毒水會不會不習慣?”
曲申楠:“我沒有潔癖。”
餘晔扭頭靠近他一些,對方黑色衣領下的脖頸白的幾乎發光,一個大男人,有着令女人垂涎的好皮膚。
餘晔笑嘻嘻的說:“男醫生都像你一樣長得這麽白嗎?”
戲谑的話語直接被曲申楠給無視了,他擰上水龍頭,轉身要走。
“曲申楠。”餘晔叫住他,“車上的未婚姐姐不少,你記得要把持住。”
曲申楠好看的薄唇抿了又抿,最終忍不住看向她,說:“餘小姐似乎想多了。”
“怎會,我眼神很好的。”餘晔跟着走近幾步,說:“車上衆人有你喜好的類型嗎?”
“無可奉告。”
“為何?這又不是什麽大秘密。”
曲申楠不吭聲。
餘晔又說:“倒是有我喜歡的型,你想不想知道?”
兩人往停車的方向走,燦爛的陽光暖暖的掉落在兩人身上,投在地上的黑影緊挨在一起。
餘晔說:“我就喜歡27歲,皮膚比我好的男人。”
曲申楠自然垂在身側的雙手輕微抖了下,他擰眉看向餘晔,神色認真而嚴肅。“餘小姐,我并不喜歡開玩笑。”
餘晔挑眉,驚訝的說:“誰跟你說這是玩笑?”
曲申楠表情有點僵,臉上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染了點紅,瞪了半晌甩手走人。
午飯後陸續上車,他們要到達的目的地十分偏遠,車程要很久。
餘晔清點完人數,最後一個爬上車。她的座位緊挨着車門,除前方單人座外是最靠前的位置。餘晔搭着扶手朝後看了眼,坐中間位置的劉莎沖她意味深長的眨了眨眼。
餘晔又把視線轉向沒什麽表情的男人身上,吵雜聲裏微微俯身盯着曲申楠的眼睛看,“曲醫生,怎麽換座位了?”
他看着眼神玩味的餘晔,心中無力感頓生,解釋說:“不是我要求的。”
“沒事,你要求的最好。”
車子開始行進,趙文學轉頭過來,問:“怎麽了?”
餘晔:“沒事。”
她走上前,曲申楠自覺縮腿給她讓路,餘晔沒動,轉而說:“你坐裏面。”
曲申楠擡頭看她。
餘晔故意壓低聲音說:“免得你跑了。”
沉沉的柔和女聲,帶着故意的調笑。
曲申楠的臉瞬時又僵了,頓了幾秒才移了進去。
座位間沒空隙,稍有舉動就會碰到對方的身體。
餘晔翹着二郎腿,單手托着下巴,時不時扭頭看曲申楠一眼。男人老老實實維持着同一個姿勢,視線投在窗外,一小時過去都沒有絲毫變化。
“曲申楠。”
曲申楠轉過頭來。
餘晔說:“你放輕松點,這麽一車人在呢,我又吃不了你。”
對于她的大言不慚,曲申楠頓時又露出那種不贊成的表情。
餘晔說:“正是顯山露水的年紀,不要總是板着個臉,該高興的時候還是要高興。”餘晔突然靠過去挨近他,低聲說:“你笑起來,應該很好看。”
這麽美麗的眉眼,笑起來的時候一定會很溫柔。
屬于女人的馨香撲鼻,紅唇裏吐出的呼吸輕輕噴在他的脖子上,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
“輕浮。”曲申楠連忙扭開頭,好一會喉結上下鼓動了下。
餘晔輕笑了聲,不以為意的說:“害羞什麽。”
說着退了回去,安安穩穩的靠在了自己座位上。
傍晚時到了一個塵土飛揚屋舍破敗的小鎮,坐了一整天的車,全部人都腰酸背疼累的慌,反倒是長年跑長途的司機師傅笑呵呵的沒多大的疲憊相。
這邊是內陸,祖國腹地,貧瘠的氣息撲面開來,信息傳遞,交通,購物等等在都市日常的便利到這裏已經都消失的差不多了。
在一個灰撲撲的面館吃了晚飯,等了半小時後見到接頭人。
那是個瘦小的老頭,脊梁微彎,銀絲滿頭,裸露在外的皮膚黝黑裏隐約帶着泥垢。
他跟趙文學交談,表現的有點局促。普通話有着濃重的當地口音,說快了聽起來更是一塌糊塗。
趙文學聽他說完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随後點了根煙抽着,邊拍了拍手,等人都安靜了說:“今天晚上我們就住這鎮裏,進山的路這兩天在重修,哪怕車子進去,最後有一段也得靠走的,會很費時間。走夜路太不安全了,我們明天清晨再出發,到時六點半集合,今晚早點睡。”
一個戴着眼鏡的男醫生說:“趙部長,我們這麽多人,這個地方……住的地方不好找吧。”
到處都是小小的破房子,根本不像有可以居住的旅店。
“先看看吧,房間不夠只能外面搭帳篷了。”
張小苗啊了一聲,嬌聲道:“這裏已經夠破了,還要住帳篷啊,我才不要,晚上會睡不好的,你知道睡眠對女人多重要嗎?”
一室寂靜,雖然之前也沒多少聲音,這一刻卻明顯靜的有點詭異。
趙文學臉都綠了。
劉莎哼笑了聲,說:“張天真,你知道智商對一個人多重要嗎?有睡眠前,麻煩你先填點智商。”
張小苗喊了聲:“劉莎,說什麽呢你!”
“不好意思,人話。”
“行了!”趙文學煩躁的扔了煙,“收拾收拾去找找賓館什麽的,別在這丢人了。”
老頭是明天要去的其中一個村的村長,他等他們說完後表示這裏沒什麽賓館,因為外來人員少,流動的基本全是當地人口,所以并沒有這類的住所。
最後四處打探,去了就近的一個村委會,借用了下那邊空置的辦公室,老村長則去了親戚家借宿。
車上睡幾個,辦公室睡幾個,餘晔和劉莎則一起在門口睡帳篷。
時間還早,這樣的戶外公益活動對于身處富饒之地沒經歷過大是大非的人來說有着前所未來的新鮮充滿着絕對的吸引力,哪怕疲憊一天,這個當下也精神十足。
圍在一起興奮的議論紛紛。
劉莎卻皺着眉說:“山下都是這個樣子,明天上了山得是什麽光景。”
餘晔說:“到都到了,管它什麽模樣,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就怕沒電,這是個大麻煩。”
“不至于,這邊肯定通電了,只是衛生方面會比較麻煩。”
露天的茅廁,沒有經過過濾的天将水,還有長時間腌制的蔬菜或肉類。
餘晔皺着眉,醫生因着職業關系都或多或少的會有潔癖,就怕到時這些天使會不适應。
她們坐在帳篷口,可以看到不遠處停在廣場上的中巴車,有人在車門口坐着聊天。
曲申楠似乎也在那輛車上。
夜已經黑透了,為了出入方便特意在走廊裏開了燈。
辦公室內張小苗在跟女醫生聊護膚,不過對此話題就她一個興致盎然。
劉莎受不了的說:“你說這女人怎麽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缺根筋也得有個樣,這什麽人才,又不是眼瞎看不到當下的情況。”
餘晔說:“正常,被保護的太好了。”
這時趙文學在車子那個方向隔着很長一段距離沖餘晔吼:“餘晔,你手機怎麽回事?!”
餘晔掏出來看了眼,回道:“沒信號了。”
“林楓找你,電話都打到我這了!”
餘晔起身跑過去,從他手中接過電話後走的遠了些。
這天下來大家都算熟悉了,一邊車上的男醫生扭頭八卦問:“趙部長,這是餘小姐的男朋友?”
趙文學笑說:“談不上什麽男朋友,不過比男朋友還合格。”
“那還不是一個意思了。”男醫生拍了拍旁邊的曲申楠,“是吧,小曲。”
曲申楠淡淡的應了聲,無多大反應。
☆、5
修建山路是個十分冗長枯燥沒有盡頭的過程,尤其修建跨度還很大。
第二天在行駛一個多小時後到達了修建路段。從車上下來,警示牌後方滿目的坑坑窪窪,蒼翠中白黃的細細一條,整座山似乎被一分為二。往下還能看到湍急的溪水,奔騰着沖刷沿路石塊。
有人問進去要走多久,老村長說步行三個多小時的樣子。
衆人臉色頓變,發出一陣哀鳴。
他們不單有行李,還有其他設備以及藥品和捐贈物資,要這麽全部扛過去很不現實,
原地商議了會,最後決定把必要東西帶上,剩下的請村名幫忙來搬運一下。修建路段大概三公裏,過了這段就可以借用當地的交通工具運輸,雖然速度會很慢,但人力有限也沒辦法。
餘晔拿舌頭頂了頂臉皮,拎起行李,“走!”
“走什麽走啊!”張小苗尖聲喊:“這路這麽破怎麽走嘛,還要走那麽久,還拿那麽多東西,我才不要走!”
張小苗搬了兩只大行李箱,上方還擱着只毛絨兔子,在那嬌嬌滴滴一個勁的扭捏不停。
趙文學皺着張老臉說:“你當搬家啊,箱子只準拎一只,兔子扔了,幾歲的人了還抱這玩意。”
“不行!”
“不行你就一個人在這呆着,走!”趙文學壓了壓頭上的鴨舌帽,見沒什麽人動,又喊了聲:“走了,情勢所迫,各位醫生理解下,出發!”
張靖武抱着攝像機連忙跟了上去。
人兩兩三三的開始走遠,張小苗顯出幾分焦急又不甘來。
餘晔踢了踢她的行李箱,“這都裝的什麽東西?”
“要你管?”
“嘿!”餘晔被氣笑了,“你以為我願意,告訴你,”餘晔指指四周,“這地方三更半夜會有什麽東西出沒誰都不知道,你要不想跟着走也行,幾天下來這裏都不定有人經過,你不在這餓死也會被吓死。要是遇上只野豬啊……蟒蛇什麽的……”
張小苗咬着嘴唇臉有些發白,吓得半死不活卻還嘴硬的說:“我可以打電話給我爸。”
“啧,你不是在泡林楓那小子嗎?這麽點小事就哭爹喊娘的,你确定還能泡的到他?”
劉莎笑着扇風,“老大可不喜歡你這種。”
張小苗吼:“你閉嘴!”
靜了幾秒,餘晔又涼涼的問了遍,“這箱子放的什麽?”
張小苗癟嘴,半晌不甘不願的說:“衣服。”
“這只呢?”
“一樣。”
“行,那随便拎一只吧,兔子和剩下的留車子上。”餘晔提高音量,“速度,抓緊時間。”
等張小苗拖拖拉拉能走人了,前一批人已經走出不少距離,餘晔扭頭看除劉莎外唯一留下來的人。
男人蹲在地上搗鼓箱子,長腿對折,黑色休閑褲下露出一截白潤的腳踝。
餘晔走過去,歪頭瞧了瞧他,“曲醫生,你怎麽沒走?”
曲申楠拉上箱子拉鏈,“我整理了下藥品。”
“可惜了,我還以為曲醫生是體貼我,特意留下來等着呢。”
曲申楠起身,轉頭看她。“餘小姐想多了。”
“曲醫生,你要理解一個詞。”
“什麽?”
“玩笑。”
話完餘晔笑嘻嘻的率先起步走出去,曲申楠看了眼她沒心沒肺的背影,拎上行李箱跟上。
大片的青色鋪蓋在裸石上,連綿的山脈層層疊疊,山景宏偉而壯觀,然而踏着腳下磕磕絆絆的道路,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思。
餘晔看向身邊男人,曲申楠身量高,但身子并不壯實,相反看起來斯文的有點單薄。此時他背着一個巨大的雙肩包,一手行李箱,一手藥箱,卻走的臉不紅氣不喘。
她忍不住又開始嘴賤,“曲申楠,你經常上健身房嗎?”
“還好。”
“有沒有練出腹肌?”
曲申楠頓了頓,問:“怎麽了?”
“你知道我們單位的男同事長期熬夜加班,暴飲暴食,長得一個賽一個的白胖都跟白斬雞似得,別說腹肌,不超重都難為他們。”餘晔意味深長的瞅着他,“我還沒見過腹肌這玩意呢,你要是有呢,就借我看一眼,或者摸一把。”
生為新時代女性,思想前衛是最普遍的标志,能前衛到将觊觎男人軀體的言詞說的這麽冠冕堂皇的也僅此這麽一朵奇葩了。
曲申楠的臉毫無意外的又僵了。
餘晔穿着灰綠相間的沖鋒衣,頂着一頭剛過耳的烏黑短發,眼睛溜圓閃亮,又因着疲憊氣喘而雙頰緋紅,因着這生動的表情,倒也沒有讓人覺得猥瑣。
餘晔将行李箱又往上提了提,笑說:“又害羞了?你一個大男人怎麽臉皮這麽薄,男醫生都跟你一樣?”
曲申楠忍無可忍的說:“男醫生不跟我一個樣,但女人也不該是你這樣。”
“噢?曲醫生見識過多少女人,居然這麽了解?”
曲申楠一句話又被噎住,論歪理他似乎永遠比不過餘晔。
冰山臉破裂的次數愈多,也愈加容易,餘晔樂的笑出了聲,見曲申楠氣的似乎要憋過去,她樂颠颠的也不再繼續招惹他。
劉莎低聲說:“人被你欺負成這樣,你還好意思笑。”
“你不覺得讓他臉上出點表情是件很有成就的事?”
“變态。”
三公裏走完,趙文學一夥在路尾巴上等他們,一邊停了輛拖拉機,一衆行李物舍全堆在上面。
見他們三個過來,趙文學雙手背後,下巴擡了擡,說:“行李都放這邊先運過去,走起來方便點。”
開拖拉機的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見着他們憨厚的笑了笑。
行李擠的滿滿當當,沒有空餘位置供人使用。
看着拖拉機‘突突突’的冒着黑煙跑遠,連餘晔都忍不住嘆了口氣。
張小苗哭哭啼啼的說自己腳疼,這次倒不是拿嬌,軟底懶人鞋邊沿上方□□的腳脖子上确實有劃傷的痕跡。
趙文學瞟了眼,說:“忍着吧,也不是什麽大傷口。”
“什麽呀,我腳底也疼呀!”張小苗揉着自己腳底,委屈的近乎要哭出來。
劉莎說:“誰叫你穿成這樣,知道要來山區也不弄雙登山鞋。”
張小苗抗議:“我平時在家也穿這樣爬山呀!”
“拜托,張千金,市區的那叫山嗎,純粹是石堆,你拿那個跟這邊的大山比?你是不是瘋了?”
圍觀者都沒說話,紛紛露着疲态,此時連看好戲的心思也沒了。
“先消毒上藥吧。”曲申楠這時說,從包裏拿出藥水和創口貼,蹲地上握住張小苗的小腿給她上藥。
張小苗哼哼唧唧,“上完也沒用啊,我還是腳疼,鞋子太薄了。”
曲申楠收手,擰上瓶蓋,退開了些。
隊伍繼續前進,張小苗沮喪的落在最後一瘸一拐,餘晔沖她喊:“你快點!”
張小苗撥開垂落下來的長發,哭說:“走不快啦!”
餘晔不耐煩的退到她身邊,“你就帶了這麽一雙鞋?”
“還有高跟。”
“……”
張小苗偷眼看她,“餘晔,你穿多大碼?”
“38。”
“我也是,你跟我換好不好?”
餘晔無語的扭過頭,掏了掏耳朵,“你說什麽?”
“你跟我換嘛,好不好,我腳痛的真的走不了了,後面的路反正也好走了嘛,到目的地我就還你,行不行?”說着牢牢攀住餘晔的胳膊,期期艾艾的繼續說:“你就跟我換下吧,我保證後面不給你們添麻煩,你這次就幫我一下,我以後也不跟你對着幹了,行不行?拜托!”
“撒嬌對我沒用的。”
“餘晔,拜托!”
等鞋子換過來的時候餘晔都有種自己腦子給豬拱了的感覺,但換都換了,只求張小苗能記着自己的話,後期別再添麻煩。
山路彎彎繞繞往上走了很長一段後,劉莎說:“我跟你換着穿。”
“不用了。”餘晔制止她,眉心微皺,忍着斜坡帶出來的摩擦疼痛,“反正也沒多少路了。”
“還得一個多小時。”
“沒事。”
“也真是不知道你怎麽想的,幹嘛要跟她換,就該讓這人多吃吃苦頭。”
餘晔笑了下,“我蠢呗!”
時間過去,越往後腳底的疼痛感越強,那種整塊腳皮都要給掀起的感覺讓人頭皮發麻。
餘晔咬着牙,手心汗濕的厲害。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餘晔轉頭,意外的挑了下眉,“曲醫生,難得你主動湊我身邊來。”
曲申楠視線往下一掃,“你沒事嗎?”
“有事。”
“……”
餘晔笑了下,“怎麽?擔心我啊?”
曲申楠似乎受不了似得撇了下頭,才說:“有事可以找我。”
“你要怎麽幫我?背我?還是抱我?”
曲申楠警告的開口:“餘晔!”
這是曲申楠真正意義上的喚她名字,被撩了這麽久才吐出來,也是真不容易。
餘晔說:“放心,不讓你抱也不讓你背,你受累,我也心疼的。”
餘晔忽然探手抓住他的胳膊,笑着說:“你扶我吧!”
手下的肢體隔着衣物也能感出其中隐隐的力道,餘晔下意識的捏了捏,說:“好像有肌肉。”
曲申楠杵在那,倒也沒抽離,只狠狠的皺了下眉。
餘晔盯着他看了會,松開手,揣進兜裏,淡聲說:“開玩笑的,別介意。”
☆、6
他們最後到的是一間立在山腰的小學,規模極小,幾間平房,房前一個小操場,中間孤零零立着旗杆,紅旗在頂端飛揚。
這裏只有兩個上了年紀的教師,還是父子,處處彰顯着破敗和貧困。
學生還在上課,他們的行李都被放在操場中央,餘晔找出自己的箱子,從裏面拿了雙幹淨襪子,又把喝剩的半瓶礦泉水拿出來。
其他人都癱在原地休息,餘晔左右看了看,走到大門口那邊的大石塊上坐下。
脫了鞋襪,腳底的水泡已經被磨破了。
餘晔低罵了聲,擰開礦泉水瓶蓋子,往傷處沖洗,冰涼的礦泉水觸到傷口立馬疼的她龇牙咧嘴。
她喃喃低語:“啧,這下真要廢了。”
“廢不了。”曲申楠突然自後走出來,從她手中接過水瓶,又撈住她的腳踝,整個往上沖。
“我去!”餘晔疼的五官扭曲下意識一巴掌拍在了他背上。
曲申楠斜了她一眼,手上動作不停,等沖洗完又拿了紙巾給她擦幹,随後一板一眼的給她消毒上藥。
職業問題,給人上藥的時候曲申楠表現的十分認真專注,餘晔知道,他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份工作。
最初的刺痛過後,餘晔又有了閑心去觀察眼前的男人,他的手很暖,很幹燥。但由于長途跋涉過,餘晔的腳踝并不涼,由此兩相接觸也不會有什麽溫差,相反很熱,那一塊小小的碰觸中熱的幾乎要出汗。
餘晔戳了戳曲申楠的腰窩,“曲申楠!”
“嗯?”
“要不要來一根?”
“什麽?”曲申楠轉頭去看。
餘晔手中不知何時撈了包煙正向他做邀請,自己抽了一支出來叼在嘴上,動作娴熟的點上火。
曲申楠長長的吐出口氣,轉回頭去,表現的十分隐忍。
餘晔深吸了口煙,将煙霧吐向他的後腦勺,臉上帶着壞笑:“曲醫生,真不抽?這煙還可以的,焦油量很低,抽一根不影響什麽的”
曲申楠站起身,甩手走人。
餘晔沖着他背影喊:“曲醫生,不抽就算了,但後面幾天記得親自給我換藥啊。”
曲申楠真覺得自己腦子壞了,巴巴的上前給這麽個只知道調戲自己的人上藥。
他們需要走訪的村子有五個,村子跟村子間相隔很遠,住戶跟住戶間也有一定距離,他們需要分散行動。
當天下午先給全校師生做了體檢,傍晚時帳篷以及前期準備的捐贈物資到達,清點完後開始組織明天出訪的人員。
劉莎跟一個醫生走訪其中一個小村,餘晔同上,趙文學和張靖武以及另外幾個醫生去規模最大人員最密集的村莊,剩下的人則留在這裏分發物品。
趙文學說:“沒其他意見就散了,早點休息。”
餘晔舉起手,“我有問題。”
趙文學看向她,“什麽問題?”
“我跟曲醫生一組。”
全部人聞言齊刷刷看向她,包括曲申楠也擡起了頭。
趙文學在兩人間看了一個來回後遲疑着說:“可以是可以啊,不過你們……”
餘晔手指輕點着桌面,輕描淡寫的說:“跟曲醫生比較熟,正好有點私事想向他請教。”
曲申楠緩慢的眨了眨眼。
趙文學說:“什麽私事?”
餘晔:“趙部,這個你就不好打聽了吧?”
趙文學爽快的笑了幾聲,說:“行,那就這麽着吧,散了。”
山上的晚間跟城市完全不一樣,這裏空氣沁涼,星空繁盛,沒有那些市儈的氣息,寂靜的只剩下蟲鳴以及風過枝葉帶出的聲響。
邊上放着兩個水泥缸,缸裏都是天降水,下方按了水龍頭,學校的吃用水都來自這裏。
餘晔梳洗完後便站在旁邊望着遠處隐約的山脈,身後是細碎挑剔的聲音。
趙文學走過來在一旁抽煙,邊感嘆說:“看看這裏,再想想昨天來之前,這個社會真是有錢的越有錢,沒錢的越沒錢。”
“形勢如此,何況地域不同也無法比較。”
趙文學彈了下煙灰,說:“投胎是個技術活啊,命運這玩意從出生就被決定了百分之九十九。”
餘晔:“你要知道,一堆窮人裏也就沒有窮人了。任何東西都是被比較出來的。長年生活在這裏的人也并不會覺得自己過的有多不幸,當然前提是他們終生不踏出大山。”
“這算好事還是壞事。”
餘晔想了想,說:“能力有限的話,不出去也沒什麽不好。”
山外的世界,在繁華的表象下,肮髒的又豈止一隅。
不遠處的帳篷內,有人這時說:“我突然發現那個女記者認真的時候居然挺有魅力的。”
另一個說:“所以不是只有認真的男人養眼,女人同樣如此。”
“你也這麽覺得是吧,我現在看着就感覺跟白天很不一樣。”
“是有點。”
曲申楠聽見了跟着朝外看了眼,臨時拉的照明燈還亮着,餘晔側對他們站着,套着沖鋒衣的身體沒什麽線條可言,站的直直的,偶爾對趙文學點下頭。
遙遙看去她的臉上沒什麽笑容,帶着點少見的嚴肅和淡漠,這跟白日随意玩笑的人有着本質的區別。
就是多了這份嚴謹,整個人看過去就不再是松散的,而是被無形的給凝聚了起來,包括那引人的氣質。
有人回過頭來看到曲申楠,想起先前一幕笑着八卦道:“小曲,那個女記者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沒有。”曲申楠連忙收回視線,冷淡的說:“我跟她不熟。”
“別鬧了,今天她不還特意要求跟你一組嗎,要沒意思鬼信。”他羨慕的拍了拍曲申楠,“年輕長得帥就是好啊,我要有你一半樣貌就好了,哪還愁沒女朋友。”
曲申楠抿了抿嘴,沒說話。
次日晨霧未散的時間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