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自從那日見過朱慈煊之後,雪傾城沒有再去太醫院探望,終日待在慈寧宮,日夜侍奉太皇太後,十分盡心,每日為朱慈煊熬制好湯藥後,亦不過命兩個謹慎宮人送至太醫院,侍候朱慈煊服下後,收走藥碗便匆匆離去,并未傳遞任何消息。雪傾城如此收斂,倒是讓我大大松了一口氣,不然,以她的銳敏心思和巧言令色,如果常常跑去朱慈煊那邊撥弄是非,雖不致讓我們心生罅隙,但還是會增添無數煩惱。沒有雪傾城打擾,我的心氣甚是舒暢,就連看康熙都覺得順眼了幾分,更何況,朱哥哥正在養病,悶在小小太醫院,康熙來了,正好可以給他解悶。
這一日,正是初夏光景,陽光明媚,和暖宜人,康熙叫上我,早早來到太醫院,一起坐在院子裏,沏上一壺清茶,陪朱慈煊談天說地,以消長日。他們倆都是自幼飽讀詩書,胸懷四海,自是越聊越投緣,可就苦了我了,他們說的,我一概不感興趣,忍不住一個接一個地打呵欠。
當我打到第四十六個呵欠時,朱慈煊停住了話頭,忍不住也打了一個呵欠,笑着說,“看來瞌睡會傳染啊,也罷,坐而論道,紙上談兵,終無意趣……”他瞥了眼康熙,嚴肅地續道,“龍三兒,為兄還是要勸你一句,作為一個侍衛,至關重要的是什麽,你可知道?”
康熙語塞,朱慈煊鄭重地說,“自然是武功和制敵之術。你現在終日嘻嘻哈哈混日子,若是真到了臨敵應戰的檔口,哭都來不及,一瞬間,就會丢了性命。”
康熙本想反駁,但張了幾次口,都沒有找到合适的話,沒奈何,服軟道,“那該怎麽辦啊?”
朱慈煊打量着康熙,以極快的手法拂過他身周,又按住脈門,沉思半晌,喃喃道,“這麽差的資質,還真是前所未見,舞刀弄槍的,肯定不行,如此手腳不合,定會傷及自身,教一套拳法呢?我還真不會粗淺的入門功夫……”康熙的臉色越來越差,頭也越垂越低。
朱慈煊忍着笑續道,“別灰心,只要肯拜我為師,再日日勤勉練武的話,當好一個侍衛還是不難的。”
“拜你為師?絕無可能!”康熙氣得沖口而出。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年紀都差不離,拜師多別扭啊!不過,我哥哥所學的武功,依據門規是不能傳給外人的,幹脆,你倆結拜為兄弟吧,這樣,我哥哥就能給你傳授一些防身武功了。”
康熙一聽此話,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好主意!我和劍卿就結拜為兄弟吧,我比他大一歲,自然是兄長了!”“慢着,你不過虛長一歲,武功這麽差,當兄長怎能讓我心服?”
他們倆唇槍舌劍,又開始引經據典地佐證自己才應該當老大。我在一旁,再度感到頭痛欲裂,而且,我的本意不過是希望康熙能夠和朱慈煊結拜為兄弟,許下不能同年同月生但願同年同日死的誓言,若到了他們二人兵戎相見的那一日,希望這誓言能夠讓康熙心存慈悲,網開一面。
于是,見他們倆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眼看便要談崩了的時候,我一拍桌子,大喝一聲,“害不害羞啊,兩個大男人,婆婆媽媽,叽叽歪歪。你們別争了,我有一計,可解困局,抓阄!”說完,我跑進房內,快速地寫好并團成兩個紙團。
我将那兩個紙團托在掌心,說道,“畢竟龍三年長一歲,讓他先抽簽。”康熙來回打量,捏了個紙阄,打開一看,赫然寫着“小弟”二字,氣得丢在了地上。
我立即将紙阄收起,俱都撕了個粉碎,哈哈笑道,“龍三,以後你就是龍小弟了,別抱怨,這可是天意!”康熙垂頭喪氣地答應了。
看着他那張很難看的哭喪臉,我心中不禁微微內疚,因為,兩個紙阄上我寫的都是“小弟”二字。唉,不多想了,我趕緊擺了線香果品,一左一右拉着他二人一起跪在地上。
“我和你哥哥結拜,你又來湊什麽熱鬧?”康熙沖我白了一眼,不解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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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私心裏不僅希望他和朱慈煊能結拜為兄弟,還希望他能夠在心裏也視我為妹妹,如此,便可省去日後的無窮煩惱,于是,我鄭重其事地說,“我與哥哥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雙生兄妹,他的兄弟,便是我的兄弟,他的小弟,就是我的小弟。所以,我要和你們一起結拜,以後,我們三個人都是義結金蘭的兄弟姐妹,情同手足。”康熙聽了,一時也找不出理由反駁,只好乖乖聽話,依照我的吩咐,三個人一起對天盟誓,願同生共死了。
康熙告辭後,朱慈煊臉色凝重,責備地說,“歡妹,你可真是胡鬧,怎可讓我與龍三結拜。現在雖然相處甚好,但他畢竟是滿清皇帝的侍衛,日後難免各為其主而起沖突。罷了,我也不怪你了,他不過是一個小小侍衛,我還是有辦法讓他屆時置身事外,不致身處危險之中。”說着,他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神情變得悠然,微笑道,“與一個鞑子少年結拜,這還真是有趣……”見他不再氣惱,我吐了吐舌,忙不疊地走了。
第二日,我覺得心中不安,便跑去乾清宮找康熙。恰好,他正從宮裏往出走,穿着一身侍衛的短打武服,顯得十分幹練。“臣妾給皇上請安,昨日結拜之事,博皇上一笑而已,還望皇上大人雅量,不要怪罪……”
康熙聞言,惱怒地瞪着眼睛說,“這可不是玩笑,朕可是真心實意和你兄妹二人結拜。對了,只要朕……只要我沒穿上那身龍袍,我就是你們的龍小弟,別總皇上皇上的,讓你哥哥聽見就糟糕了。走,時候不早了,我要向你哥哥學武功去了。”
他一着急,左腳絆右腳,差點跌了一跤,還好我及時扶住了他。哎,他還當真要學武功啊,真是難為朱哥哥了,非讓他給氣死不可。
來到太醫院後,朱慈煊坐在院子裏,端着熱氣騰騰的藥碗正在吹氣兒,見我們二人過來,便放下藥碗,走了過來。他端詳了一下康熙的裝扮,滿意地說,“這身裝扮,還有那麽點兒練武的架勢。”然後,他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蹙眉沉思,每隔一會兒,便輕輕搖頭。
康熙坐在他身邊,也學着他輕輕搖頭,沒一會兒,康熙便晃得頭暈,忍不住問道,“劍卿,你教的這是什麽功夫啊,怎麽光是搖頭啊,我頭都暈了……”
聞言,朱慈煊忍不住輕笑出聲,“我沒教你武功啊,我是一直在盤算,哪種功夫夠簡單明快,适合你學啊,想了好多,都不合适,是以一直搖頭。”
康熙氣得臉都歪了,“好麽,我算看透了,你壓根沒想教我武功,騙我當了小弟以後,就一門心思地笑話我……”
朱慈煊見康熙急了,便收住笑容,正色道,“稍安勿躁,我剛剛想出一個很适合你學的功夫。”說完,他折下一截樹枝,長短猶如匕首,握在手中,以雷霆之勢一手扼住康熙的手臂,一手将那樹枝抵在康熙咽喉處。康熙大驚,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慈煊笑言道,“教你一招反手制敵之術,若你被人挾持,便可派上用場。”
康熙聽了,氣得臉更歪了,氣哼哼地诘問道,“難道我就這麽不中用?”
朱慈煊道,“習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這資質,苦練二三十年或有小成,如臨強敵,亦毫無用處。因此,你最有可能遇到的情況便是充當人質了。”
說笑之後,朱慈煊甚是認真地向康熙講解空手奪刃和反手回擊之法,告知并演示其中關竅,讓康熙一遍遍演練。我怪無聊地看他們倆一前一後地站着,朱哥哥拿着樹枝抵在康熙脖子上,康熙則一次又一次徒勞無功地搶不到樹枝。待他們演練了足足一百多次時,我實在瞌睡得不行,抱着膝蓋坐在石凳上,眼睛一張一合,身子也前後搖擺,險些跌在地上。
朱慈煊見我差點跌倒在地,一時失神,沒有留意,康熙很是驚喜地自他手中奪得樹枝,依照他所傳授的方法迅疾地向身後刺去。朱慈煊光顧着看我,沒有留神,被那樹枝劃到,脖頸上現出一抹血痕。
“糟糕,怎麽傷到了你!”康熙懊惱得直跺腳。
朱慈煊并不着意,笑道,“這算什麽,習武之人哪一日不受點兒傷。恭喜賢弟,這招制敵術可以出師了。”
養病多日,朱慈煊膚色比往昔更為淨白若玉,映得那抹血痕格外刺心,康熙後悔地說,“我可不想學這勞什子制敵術了,劍卿,以後,我只學逃命術就好了。”
康熙堅持不肯再練,朱慈煊也不再勉強,轉身一看,那盞藥已經涼透,便連忙一飲而盡。天色尚早,我和康熙還想拉着朱慈煊賞花品茶,但他喝完藥後,顯得愈來愈倦怠,想來身子還未完全康複,容易疲勞,于是,我和康熙便連忙雙雙告辭,讓他回房歇息。
和康熙并肩走在回乾清宮的路上,我心中總覺得懸着一事,猛然間,記起現在正是拿到銅匣的大好時機。如果若上一世那般,待師傅們得知銅匣存放的地點之時,明珠谷的內奸也會知道此事,便會尋機搶先奪取或者暗中盜走銅匣,而這一世,我和朱哥哥早入宮三四個月,此時,師傅們還不知道銅匣存放的地點,正好可以趁此良機,搶先拿到這至關重要的銅匣。思及此,我便憂愁地對康熙嘆道,“龍小弟,我真擔心哥哥的身體,他習武多年,身體一向康健,但現在這麽容易疲勞,想來身中的□□還是沒有完全解去。我想去鳌拜府中細細查探,尋找更為對症的解藥。”聽了我的話,康熙馬上指派親信侍衛,陪同我前往鳌拜府邸,尋找解藥。那些侍衛對我惟命是從,于是,我神鬼不覺地順利取得了銅匣,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