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取得銅匣之後,若是依照過往的我,必然得意洋洋地拿去向朱哥哥和雪姐姐炫耀,但如今,我深知人心難測,危機四伏,一樁秘密,只有守在自己一個人心中時,方才算秘密,不然,就算是消息。于是,我将那銅匣偷偷藏在距護城河二裏之遙的一處冷僻義莊,待時機合适之時,才前往拿取。在此之前,我決定,拿到銅匣這樁事,就連師傅們都不告訴,以防潛伏在明珠谷的內奸知曉。
因修習制敵之術,反而害得朱慈煊受傷,于是,那一日之後,康熙抵死不肯修習臨陣制敵的武功了。沒奈何,朱慈煊只好細細琢磨了一套暗合五行陣式的步法,傳授與他。那套臨難逃命的步法本是依照八卦陣法變化而來,但若依照原來的八八六十四種卦位變化,康熙哪怕花費一年光景也學不會,于是,朱慈煊将那步法削繁就簡,只取最為關鍵的六個方位加以變化,教授給康熙。經過朱慈煊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演示和講解,康熙終于能夠獨立演練這套逃命步法了。
當然,為了照顧他的顏面,當問及步法名稱時,朱慈煊只是模模糊糊地說,這是門派中最為精妙的輕功。聽見精妙和輕功這兩個絕妙好辭,康熙練得越發起勁,如走馬燈一般,繞着我和朱慈煊的身周奔走不停。
“這幾步還好,但漏了坤位……離位甚是重要,你每次都偏差幾分,失之毫厘,謬之千裏……”我被康熙繞得頭暈目眩,不禁對朱哥哥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毫無倦意,耐心地提點康熙走錯的步法。
刻苦練習了十餘日後,康熙甚是得意,迅疾地演練完這套步法後,自矜道,“身懷武功的感覺真好,如今,世上沒幾個人有本事抓得住我了……”
“沒來由就能如此自信的感覺一定很好,如果能通過出師考驗的話,你這功夫才算是練成了。”朱慈煊嚴肅地看着康熙說道。
“什麽出師考驗?我又不是拜你為師,應該是你我二人切磋一下吧……”康熙越說越沒有底氣。
朱慈煊一聽切磋二字,忍俊不禁,含笑道,“切磋就免了,雖說很有趣,但我實在不想勝之不武。”
說着,朱慈煊命我取來了一支毛筆和一盒朱砂,用一條素絹長帶蒙住了眼睛,說道,“若你能不讓我點中一次,就算你可以出師了。”
康熙氣道,“這也太容易了吧,小瞧人!”話音未落,他便繞着朱慈煊身周,依照所傳授的步法方位迅捷游走。
朱慈煊悠然而立,時不時以筆為劍,一邊提醒,一邊向康熙身上輕點。“快走乾位,哎呀,還是太慢,這若是真正的劍,你已死了……這幾步還好,但缺乏變化,着!你又死了……”
康熙大約“死了”幾十次之後,終于漸漸開竅,懂得随機應變了,被朱砂點中的位置慢慢不是要害部位,而是肩膀手臂之類的了。
終于有一次,康熙靈光一閃,巧妙地避開了那迅疾如電的朱筆,開心得蹦了起來,嚷嚷道,“我贏了,我贏了!”他搶過朱慈煊手中的毛筆,戲谑地笑道,“哼,我快讓你給點成篩子了,總要讓我也點還一下……”說着,他執着毛筆,不由分說,在朱慈煊的眉心點了一抹朱砂。
這時,我感到院門口出現了一大群人,扭頭一看,竟然是皇後、麗妃等一大群妃嫔宮人們簇擁着太皇太後,鴉雀無聲地伫立着,那麽多人卻毫無聲息,那情景頗有些瘆人。
太皇太後望着我們,只見我與朱慈煊端坐在桌邊,而康熙竟然穿着一身侍衛裝站在我們身側,滿頭大汗,更讓她大吃一驚地,康熙不僅周身上下,就連臉上額上都是朱砂印跡,她的目光越發冰冷得如刀子一般。我連忙拽了拽康熙和朱慈煊,示意太皇太後的到來。我和朱慈煊連忙垂首跪倒,向太皇太後請安。康熙扯了扯身着的侍衛服,也有些慌神,請過安後便手足無措地呆立着。
太皇太後說話的語氣亦如刀子一般,“唷,皇上這是撞邪了,還是被人蠱惑了,打扮成侍衛模樣,還這麽一身一臉的紅點子,要唱戲嗎?”康熙吶吶無語,唯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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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皇上”二字,我身側的朱慈煊身子微震,我擔心得偷偷瞥了一眼,只見他神情并無變化,只是臉色蒼白了幾分。
“哀家這些日潛心禮佛,沒留心宮內的事,聽說,宮內都在傳唱一支小曲兒,麗妃,你嗓音甚好,給哀家和皇上唱來聽聽。”太皇太後慢條斯理的說道。
“臣妾原不曉得這種曲子,只是聽宮女兒們私下唱得多了,勉強記得曲調而已……”雪傾城顯得甚是羞怯為難,扭捏了半晌,方輕啓櫻唇,低回婉轉地吟唱起來。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雪傾城的聲音清悅動聽,但我一聽詞曲,乃是李延年在漢武帝面前炫示其妹李夫人時所唱的,心裏不由咯噔一下,頭不由垂得更低了。
“你們兄妹把頭擡起來,讓哀家好好看看!”太皇太後語氣生冷地命令道。
沒奈何,我和朱慈煊只好擡起頭來,太皇太後一見我們的模樣,身子不由一顫,怔了半晌,才撫掌笑道,“這李氏兄妹,真真如畫裏的人走出來一般,不知,可有傾城傾國之力啊?”
她盯着朱慈煊,沉聲道,“你不過是一個至為低賤的漢人蠻子,浪跡江湖,來歷不明,雖說救過皇上的性命,也不過是為了榮華富貴而已,利欲熏心,何功之有?入得宮中沒幾日,便蠱惑得皇上封你為如此尊貴的郭哈什轄,真乃不知天高地厚!”說及此,她的臉色一凜,神情驟變,指着康熙怒斥道,“皇上,你豈可身着侍衛服飾,可是被他們二人撺掇?”
康熙連忙回禀道,“不幹他們的事,為了修習武功方便,這身衣服是朕自己揀選的……”
太皇太後冷笑着诘問道,“當哀家蒙在鼓裏呢,這些日,李劍卿絲毫不執君臣之禮,與你兄弟相稱,可有此事?”
康熙慌忙道,“劍卿并不知兒臣是皇帝,兒臣一時貪玩,向他隐瞞了身份……”
“胡鬧!”太皇太後氣得渾身發抖,怒道,“不守君臣之禮,本是大不敬的罪名,理應處斬。哀家姑且相信皇上的解釋,且他畢竟曾救過皇上的性命,功過相抵,死罪可免,只需杖責一百,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