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

不行,我不能無謂地驚慌,而要想出破局之法。我勉力沉靜心思,忽而靈光一閃,自萬千思緒中瞥見一線光明。“雪姐姐,你先去總兵府找那個老嬷嬷吧,待你回來之後,別忘了給朱哥哥再煎一副藥,他……這幾日操勞過度,需善加調養。”雪傾城神情頗有幾分凄惶地點了點頭,消失在暗夜中。

雪傾城走後,我蒙上面紗,迅疾前往她所述的平西王府車隊駐紮地點。不一刻,我已到得城郊野坡,細細查探,只見密林中隐隐傳來馬匹的嘶鳴聲,我循聲而去,果然,平西王府的大隊人馬隐匿于此。

我悄無聲息地穿行于密林之巅,俯瞰動靜,距車馬百餘丈之遙的一個孤零零的營帳引起了我的注意,因那營帳內好似有疾風震蕩,那遮蔽的幕布翻滾鼓動不已。經歷了上一世的痛苦磨折,我已洞悉,表面上弱不禁風人畜無害的吳二公子吳應麒,實際上武功極高,僅在朱哥哥之下,而這疾風獵獵的營帳,必定是他的居所,他為了掩人耳目,往往獨居,且在深夜時才悄悄練功。此時情景,應當是吳應麒正在獨自一人修習內家功法,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我勉力壓制心中的恐懼之情,輕盈地飛躍至吳應麒所在營帳之上的高樹,之後,蹑手蹑腳地慢慢攀爬下來。近前一看,果然是吳應麒雙目緊閉,雙掌相合,真氣蒸蒸,正在修習內功。趁此良機,我躲在他身後,奮起全身之力,将百餘枚鐵菩提、袖箭和蒺刺镖以漫天花雨之勢,激射向他周身。事發突然,吳應麒又是練功到緊要關頭,強自翻身躍起,騰空翻滾回旋,堪堪避開那鋪天蓋地的暗器,但卻亂了真氣,狂噴鮮血,栽倒在地,暈厥過去。

我見他适才練功時所坐的蒲團頗有些古怪,比一般的蒲團要高企得多,我心念一動,翻開那個蒲團,驚喜地發現,其下竟藏有一個鑲金镂花的精致扁平圓盒,打開一看,果然是一把金鑰匙。我連忙将鑰匙仔細揣入懷中,向盒子裏放了一把自客棧拿的亮閃閃的銅鑰匙,将蒲團和盒子皆依照原樣擺好。這時,忽然傳來人馬的呼喝聲,不好,許是剛才的打鬥聲響引來了吳應麒的手下,我急忙飛奔而走,迅捷趕回客棧。

不知道朱哥哥有沒有服藥,身子有沒有好一些,我心裏着急,悶着頭往客棧二樓跑去,沒留心,撞到了一個人,和他同時倒在地上。

“咦?龍小弟,你不在客房裏照顧我哥哥,溜出來偷懶嗎?還是故意躲在這裏,打算吓唬我呢?”我揉着摔疼的膝蓋抱怨道。

仔細一瞅,發現康熙的神情與往日迥異,劍眉倒豎,雙目透着一絲狠絕,面皮亦氣得紫漲,手中胡亂抄着一把侍衛用的彎刀。“龍小弟,你這舞刀弄槍的,難道有外敵來犯?”康熙對我的诘問置若罔聞,拽着我的手,一聲不吭就往他和朱哥哥住的天字一號客房走去。

走到門邊一看,我差點兒驚呼出聲,只見屋內情景甚是驚心,難怪康熙發怒欲狂。朱慈煊跌坐在地,面泛桃花,氣息急促,一手握緊拳頭,垂在身側,另一只手則立掌于胸前,雙目微合,額上泌出涔涔汗珠,似在運氣凝神。而雪傾城的情景則更為不堪,面色嬌紅欲滴,香汗淋漓,衣襟散開,露出一痕雪脯,動人心旌,正伸出柔弱無骨宛若羊脂白玉的纖手,一手撫摸着朱慈煊的臉頰,另一只手則慢慢探入他的領口,輕輕摩挲。

我和康熙趕緊奔入房中,奇怪,空氣中彌漫着有幾分熟悉的甜香氣,令人不由心中微微一蕩。

“不好!快屏住呼吸!”我連忙取出手帕,幫康熙蒙住口鼻,然後,屏息查探香氣的來源。迅速掃視之後,我立即在窗邊發現一個小小的镂空香盒,輕煙袅袅。我一把抄起香盒,倒出裏面尚在陰燃的香燼,幾腳踩滅,并把窗扇大開。

康熙這邊也沒閑着,他揮着彎刀跑向了風情旖旎的朱慈煊二人,一把拎起雪傾城,推到一邊。雪傾城依然眼神迷離,用手不停扯拽着胸前衣襟,發出低低的□□聲,自懷中掉落一個小小的紙卷。康熙怒不可遏,随手撿起紙卷揣入懷中,對着雪傾城舉起了手中的彎刀。

“龍小弟,別做傻事,我哥哥他們是中了暗算!”康熙聞言,臉色稍緩,扔了彎刀,皺着眉頭,抽動着鼻子,好似在聞嗅着什麽。聞着聞着,他眼睛一亮,臉上浮起一絲壞笑,胸有成竹地說,“哈,這味道我熟悉,劍卿,你中的不過是催情香,朕對此很有經驗!”

“歡妹,你們可算回來了,我覺得好生難受……”朱慈煊支撐不住,頹然地俯伏在地,身子微微顫抖,一手仍緊緊握拳,自掌縫滲出汨汨鮮血。

我急忙拉起他的手,展開手掌一看,不由心中一痛,原來,朱慈煊為了保持神智清明,将瓷杯捏碎攥在手中,鋒利的碎瓷片已将他的手掌肌膚割得鮮血淋漓。

“朕自打大婚之後啊,後宮那些女人為了邀寵,什麽招數都有。我就奇怪了,為何有些僻遠宮室會散發這種好聞的甜香,引得人忍不住一去再去……後來,到底皇祖母杖斃了幾個宮人,這才絕了後宮的催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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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耳邊的聒噪,我煩躁地抹了一把眼淚,對康熙怒道,“你既然很有經驗……”一想到他對催情香的味道很有經驗,我不禁想起上一世,與他在逍遙閣中了那些壞蛋的暗算,也聞到了催情香,以至于亂了心神,難道他那時在裝糊塗,好偷偷占便宜?思及此,我先在他胳膊上狠狠擰了幾把,然後繼續說道,“那就快點想辦法吧!”

康熙哎唷了幾聲,揉着胳膊,嚴肅地說,“歡兒,辦法太多了,要看你哥哥願意不願意。”

他笑眯眯地蹲在朱慈煊身邊,幸災樂禍地說道,“劍卿,你中的這個催情香,不可亂用內力抵禦,如果抵禦的話,反而會讓藥性更快發作。俗話說得好,天道循環,唯勢最重,順勢者昌,逆勢者亡,逆天行事,事倍而無功,徒勞無益,你應當順應天性……”

朱慈煊汗濕重衣,聲音微弱地問,“你……能不能說明白一點,別繞來繞去的……”

康熙嘴角微挑,戲谑道,“簡單點兒說,就是你可以選一下,是找個美人兒春宵一度呢,還是找個清俊小厮消火……”

康熙見朱慈煊咬着嘴唇,又捏緊了手中的碎瓷片,趕緊抓住了他的手,心疼地說,“都怪我,不該趁機取笑你。這太簡單了,吃兩粒這種丸藥就好了,這是我常備着的消□□,不然,早被後宮那些女人淘漉成藥渣了……”

康熙自懷中取出一個潔白玉瓶,倒出幾粒碧色藥丸,給朱慈煊服下後,又讓我給雪傾城服下。此藥甚是有效,不過半柱□□夫,朱慈煊二人的面色已不再緋紅,漸漸恢複如常了。

“姐姐,你細細回憶一下當時情景,究竟何人加害你們?”我給雪傾城喂了一些涼茶,輕聲問道。

雪傾城目中一閃,旋即垂下了頭,泣不成聲地說,“我去總兵府給爹爹守靈,後來,覺得身子非常疲乏,燒了些金箔元寶便回來歇息。回房後,看見李大人的藥材,方想起幾日來,因忙于家中喪事,未曾給李大人煎藥,于是,便趕緊熬了一碗湯藥,給李大人送過來……李大人喝下湯藥後,臉色就變了,變得越來越緋紅,我心知不好,但身子卻動不得,以後的事情就不記得了……”

難道湯藥中也被人動了手腳?我急忙撿起地上跌落的藥碗,放在鼻端嗅了嗅,驚然發現殘餘湯藥竟也散發出和催情香一樣的味道,兩下夾攻,難怪朱哥哥會難以抵禦呢。究竟何人如此狠毒,要一箭雙雕,害了朱慈煊和雪傾城二人呢?

心念流轉,我想到了,定然是六師傅雪衣居士。是夜,雪傾城依照我的吩咐,前往舒建府尋找那個老嬷嬷,查探當年的隐情,而六師傅應是覺察到了雪傾城的疑心,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雪傾城作為一枚棄子,以催情香加害她和朱慈煊二人。朱慈煊若抵禦不住催情香,與身份是妃嫔的雪傾城行了茍且之事,被康熙知曉後,二人皆會難逃一死。六師傅的心機竟然如此細密狠辣,讓我悚然心驚。我正在琢磨如何不動聲色地提出自己的懷疑時,康熙卻說出了讓我更為心驚至極的話語。

康熙展開那個自雪傾城懷中掉落的紙卷,鋪陳在我面前,面色鐵青地诘問道,“麗妃為何貼身藏着你哥哥的畫像,又為何,畫像中的你哥哥,還穿着前朝服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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