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系,你們可以坐,我的就是你們的。”她伸手将離她最近的藍河一拉,“來,二姐坐。”
藍河起身,“這床我就不坐了,省的咱們孟大都督瞧見了,還以為是我想坐在這裏。”
藍河說着,嘴角還有莫名的笑意。
藍溪年紀最小,聽不出什麽歧義,藍浦心思純淨,更不能體會藍河的話中之意。
唯有藍煙,聽見這一句,微微皺了皺眉。
許是瞧見藍煙這輕蹙的眉頭,藍河說話更加傷人,“大姐喜歡姓顧的,他喜歡你嗎?”
藍浦抿着嘴,顧惟玉喜歡誰她不知道,但顧惟玉的婚姻并不由己。先有陳家七小姐壓着,家中還有二房盯着他,那嬌滴滴的顧孤妍可不就等着顧夫人這個位置呢。
顧孤妍的事,要不要同大姐說呢?
藍浦還有些猶疑,此事并無端倪,自己一說,倒是成了惹是生非的小人了。
藍溪卻不曾想這許多,她睜着一對彎彎的月牙似的眼睛,“顧大哥難道不中意大姐嗎,大姐這麽美,難道他還能娶到比大姐更美的女子嗎?”
這話本不錯。
藍溪嫁進孟府,孟微冬是誰,權傾朝野的後軍大都督。
孟府中有最稀奇的珍寶,自然就有最頂級的美人,香草美人。
藍溪進門之時已經看過了,格外将幾位夫人們都看了一遍,的确,大家都是美人。
可看了藍煙,再看那幾位,偏偏就不夠看了。
藍煙對自己的美貌也是自信的,此刻被藍溪點出來,自己美貌的強勢,偏又不是感情上的唯一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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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貌是優點,卻不是愛情的核心競争力。
藍浦又抿了抿嘴,她順着藍溪的話,先是想到了那羸弱纖細的顧孤妍,成日裏穿着粉裙,遠遠看過去,就如花間蝴蝶一般。
顧孤妍也很美。
瞧見藍煙微笑的模樣,藍浦只得抿着嘴,生怕多說一句會說錯話。
藍溪望着藍煙,“大姐,你放心,顧大哥一定會娶你的。”
藍煙笑一笑,清麗的眸子中又帶着不足為外人道的憂愁。
藍河今日也不知怎麽了,說話尤其不客氣,“世間美人太多,單靠着幾分顏色,又能得幾時好?”
她話鋒一轉,“再說了,比大姐美的人也不是沒有,我看那史家的姑娘就很美,聽說她和顧惟玉是認得的?”
這話就是對着藍浦說的,藍溪轉頭看着藍浦,“三姐,史家姑娘又是誰?”
“她是......”
“霍青棠”三個字還沒從藍浦口中蹦出來,外頭就傳來丫頭的聲音,“幾位姑娘安好,大都督說外頭開餐了,不知幾位姑娘想在何處用餐?”
孟微冬穿着一身紫貂站在門口,說話溫和又有禮,他也不進來,只在簾外道:“孟某邀請幾位大姨子去用餐,花廳如何,那邊暖和,且風景宜人。”
藍浦當即就“哧哧”發笑,這孟大都督,嘴還怪甜,大姨子都叫上了。
藍煙穩重,回了一句:“有勞大都督。”
媚春就在遠山堂裏,孟微冬也沒克扣她,外頭的桌席,他讓人單獨給林媚春擺了一套。只不過,她走不得。
林媚春腳上有重铐,她不是孟微冬的對手。
南濟就在旁邊看着她,媚春手上握拳,想要搏一把,南濟卻道:“姑娘還是安分些,大都督并未對姑娘動粗,姑娘若是想逃,再抓回來,姑娘恐怕就沒現在這麽舒适了。”
媚春手上去摸腰間的刀,南濟看她一眼,想起上午從自己眼皮子地下跑掉的那兩位姑娘,問了一句:“你們幾個姑娘膽子真大,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媚春大眼睛橫了他一眼,“孟府。”
人說豎子無知,不知者不畏。
林媚春明明白白道,“孟府。”
南濟有些好笑,“姑娘既然知道,為何還來行竊?”
媚春又想給他一個白眼,“廢話,你們這裏有,當然到你們這裏偷,別處又沒有。”
南濟閉嘴了,自己說的可不就是廢話,這姑娘并不是誤入遠山堂,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花廳裏暖融融的,藍家三姐妹并着季舒在裏頭吃飯,季舒為人周到,又教養良好,席間氣氛活絡,藍煙這樣的冷美人都跟着笑了幾回。
飯畢,孟微冬過來送幾位姐姐,他身上沾着清淺的酒味,“可都吃好了,孟某特意來送幾位大姨子回去休息。”
季舒在一旁捂着嘴笑,藍浦樂呵呵的,藍煙只道:“不敢當,大都督客氣了。”
冬日的天總是黑的特別早,有丫頭服侍幾位姑娘穿上大氅,藍河依然穿着她湛藍的鬥篷,領口的毛邊遮了她小半張臉,季舒走過來,“藍姑娘,這邊走。”
提燈的丫頭走在前頭,藍浦呼出一口氣,藍溪将來就要在這宅子裏過一生,希望她能幸福。
孟微冬在她身側,問一聲:“三姐因何嘆氣?”
藍浦吓一跳,她就随口一個嘆息,怎知就落入孟微冬耳中。
她連忙擺手,“沒甚麽,沒甚麽。”
孟微冬卻沒有走開的意思,他說:“孟某方才聽三姐說,大姐同史家的公子訂了親?”
藍浦的腦子裏連續轉了幾圈,終于回過神來,“哦,大都督聽岔了,不是史家的公子。”
孟微冬又接一句:“那是哪家公子?”
藍浦想了想,可能孟微冬在門口聽了三兩句,根本沒弄清她們在說甚麽。“沒有,大姐沒有訂親,我們在說史家的姑娘是個美人。”
“那位姑娘難道比大姐還美?”
孟微冬說話絲絲入扣,藍浦顯然不是他的對手,當下就道:“是啊,她很美,但是她不是史家姑娘,她有名字的,她姓霍,她叫......”
藍浦忽的住了嘴,他問霍青棠做甚麽。
孟微冬只那麽笑了一笑,招來丫頭替藍浦點燈指路,“幾位大姨子慢走,孟某有些急事,先失陪了。”
藍河看了他一眼,他回了遠山堂。
媚春靠在椅子上,她腳下有鐐铐,她一手撐着腦袋閉着眼假寐,耳朵在聽外頭幾人,穿軍靴者幾人。想要逃出去,必須先幹掉這些會武的軍士。
南濟就在旁邊看着她,她閉眼睡覺,南濟用佩刀勾了一件皮氅蓋到她身上。
還挺溫暖的,媚春縮了縮,似真的要睡着。
她閉着眼,外頭有聲音,果然,門開了,夾着寒氣的人影子走了過來。
他說:“姑娘,睡得可好?”
遠山堂裏鋪着地龍,孟微冬進來,除下身上華麗的紫貂裘大氅,有丫頭來接,孟微冬松了松領口,在媚春身邊坐下了,“不知霍姑娘要我孟府的孔雀膽何用,身為官家女子,進門行竊,幾位姑娘的閨譽還要不要了?”
媚春睜開眼,一雙眼睛在燈下明晃晃,她的瞳仁顏色尤其深,黑漆漆的,“你想做什麽?”
媚春并不傻,她聽得懂孟微冬在說什麽。她一直咬着嘴巴,根本沒有說過同來者還有霍青棠和範明瑰,他是怎麽知道青棠的。
孟微冬轉了轉掌上戒指,念一聲,“霍姑娘想必還不知道你的處境,要不要我派人去知會她一聲?”
林媚春眼珠子盯着孟微冬,“不過就是偷了你兩顆孔雀膽,那是等着救命的,你要來何用?”
南濟在一旁聽着,簡直要滴下冷汗來。
不想孟微冬輕輕一笑,他說,“誰等着救命,我看你們幾位姑娘的臉色,一個比一個紅潤,誰病了?”
“那個......”
話到嘴邊,媚春就停住了,“總之有人病了,要孔雀膽救命的。”
“哦?”孟微冬似不相信。
媚春眉頭緊鎖,“我們也不想到你這兒來偷,誰讓大家都知道你養了孔雀,既然你有,我們就來了。”
孟微冬竟然還跟着點了點頭,“嗯,懷璧其罪。”
媚春道:“我們可以賠錢,你開個價,我們賠你錢。”
南濟瞅這姑娘一眼,看着挺正常的,怎麽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那個......犯蠢。
孟微冬竟然接了她的話,“賠錢?我不要你的錢。”
媚春挺拔的鼻子皺起,“不要錢,那你要什麽?”
“你讓霍姑娘來見我,我放你走。”
孟微冬一錘定音。
“少爺,你......?”
寶卷從外頭回來,一眼就瞧見屋子裏頭的霍青棠,顧惟玉正在給她穿戴大氅,寶卷咧着嘴,“霍......霍姑娘?”
霍青棠笑了笑,“寶卷,你好。”
誰知寶卷見了她,轉身就跑。青棠道:“怎麽了,他跑什麽?”
顧惟玉替她整理發鬓,“無事。”
寶卷在孟府不見自家公子,直到晚宴過後,他才自己尋了回來,誰知一推門,就瞧見了那位絕美的霍姑娘。
寶卷歇口氣,在自己的背囊裏左右翻找,他捏着一個小匣子,輕輕敲了敲門,隔壁的門其實根本沒關,青棠笑瞥着他,“寶卷,怎麽了?”
顧惟玉就沒這麽好聲氣了,寶卷反常的很,他問一聲:“有事?”
寶卷伸手遞上一個匣子,平素伶俐的舌頭開始打結,“少......少爺,這......這是給你的,你......你送給霍,送給霍姑娘吧。”
一句簡單的話愣是說了半天,寶卷将盒子塞給顧惟玉,又跑了。
霍青棠被他弄的好笑,她看着小匣子,“這是什麽?”
顧惟玉也搖頭,“不知他搞什麽鬼。”
青棠伸手去拿匣子,“打開看看?”
顧惟玉順勢握着她的手,兩人一同扳動鎖扣,掀開匣子,裏頭赫然躺着一個五彩同心結,還有一個淡青色杭綢繡夾竹桃的香包。
青棠笑得甜絲絲的,“原來這個香包真的在你這裏,我還以為你已經丢掉了。”
顧惟玉開口,“我真的打算丢了它。”
青棠捏起那香包,系在顧惟玉腰間,她抱了抱他,“惟玉哥哥,你答應過我的,不再把我推開,你還記得麽?”
她說:“你戴着它,別丢了它,也別忘了我。我等你。”
寶卷不知又從何處蹿出來,他揚聲說一句:“霍姑娘,我家少爺喜歡你,你放心,他忘不了你!”
顧惟玉的長睫毛有些發顫,他撫了撫青棠大氅的毛邊,道:“等我。”
寶卷也不知在同誰說話,“五彩同心結,若是送給心愛的姑娘,一輩子不分離哦。”
顧惟玉笑了笑,撚起匣中的同心結,“霍姑娘賞臉否?”
青棠笑得又要垂淚。
寶卷從門口跳出來,“少爺,我為你們做了一樁大媒,你要怎麽感激我?”
顧惟玉尚未開口,青棠道:“我那有漂亮丫頭,我也給你做一樁大媒如何?”
寶卷連連搖頭,“不要了,不要了,多謝少夫人美意,寶卷不要。”
顧惟玉牽起青棠的手,“我們走。”
寶卷在後頭道:“霍姑娘要走了?為什麽不在這兒住?”
顧惟玉又瞥了他一眼,寶卷哼道:“我還不是怕少爺你孤單。”
青棠擡腳出了門,“我還有事,得回去看看,有機會再來看你。”
伊齡賀帶着孔雀膽先走一步,有間客棧裏,範明瑰越說,闵夢餘的眉頭就皺得越緊。“胡鬧!你們好大的膽子,偷到孟微冬手上去了,你們知不知道孟微冬是什麽人,他是......”
範明瑰接口,“他是什麽?”
闵夢餘又道:“東西呢?”
伊齡賀從袖中掏出那個小匣子,闵夢餘打開瞧見兩顆猩紅的丹藥,他湊近聞了一聞,“這是丹藥,煉丹爐裏出來的,你們偷它幹什麽?”
“治病啊!”明瑰想也不想就回道。
闵夢餘被她氣的好笑,“丹藥都是術士在煉丹爐裏煉制的,裏頭添了丹砂,丹砂是有毒的,如何能拿去給病人吃?”
伊齡賀也頓住了,“那當如何?”
明瑰道:“不如我們給孟微冬還回去吧,反正我們又沒動他的東西。”
闵夢餘捏着匣子,“只怕來不及了。”
範明瑰如夢初醒,“那媚春呢,媚春怎麽還沒回來?”
伊齡賀濃眉也皺着,林媚春會武功,一般人困不住她,按道理,她此刻也應該回來了。
闵夢餘嘆一口氣,“我怕她出不了孟府。”
“......”
衆人都是沉默。
外頭有敲門聲,伊齡賀去開門,小二領過來一位兵士,那兵士在門外道:“範姑娘,大都督要見你。”
範明瑰愣在裏頭,闵夢餘嘆口氣,“我陪你去。”
伊齡賀更是已經起身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諸位莫要嫌棄作者更新太慢,作者真的筆耕不辍,沒有偷懶。
姐熬夜熬得臉上長紅痘痘,本身就年紀大了,不經老。
不求諸位愛我,但求諸位體諒,嗯?
☆、萬刃穿心
外頭風沉沉的,似又要落雪。
青棠指着前頭的客棧,“有間客棧,我住在這裏。”
顧惟玉擡頭,橫匾上挂着‘有間客棧’,他牽了她的手,“年後我會去拜訪史大人,等我去看你。”
青棠欣喜,“真的?”
顧惟玉微笑,“何曾騙你。”
二人走到客棧門口,顧惟玉送青棠進門。
青棠道:“惟玉哥哥,我到了,你回去吧。”
顧惟玉笑笑,“我看你上樓。”
外頭冷風一刮,落雪了。
屋裏燃了燈,青棠推門進去,想必伊齡賀已經接到範明瑰了,那他們明日就動身回蘇州。
窗邊站着一個人,霍青棠走近了,那人回身,“霍姑娘,你好呀......”
他說話的聲音還是與那日在花廳一樣,噙着三分笑意。
孟微冬來了。
他怎麽來了,他來做甚麽,難道範明瑰......被抓了?
霍青棠頭開始嗡嗡的叫,範明瑰不是跑了麽,怎麽又被抓回去了。她腦中數個念頭轉過,孟微冬卻只站在窗邊,看着她。
霍青棠提了一口氣,上前兩步,“大都督,好久不見。”
孟微冬穿着深紫的錦袍,衣領上滾了同色的毛邊,他一雙手生的好,孟微冬在靠窗的八仙椅上坐下了,他右手轉了轉左手上的戒指,離得有些遠,看不清他戒指的材質。
孟微冬指着身邊的椅子,“霍姑娘,過來坐。”
霍青棠眉頭輕蹙,她上前兩步,不想孟微冬伸手将她一拉,她便跌坐在了他身旁。
兩人離得近了,霍青棠低頭,又瞧清楚他掌上那枚戒指,似是一枚波斯來的黃寶石,這種寶石,堅硬無比,聽說可以破開一切硬物,包括石頭。
“大都督,你......”霍青棠不知來人的意思,想跟他談條件。
孟微冬卻睃了她的眉眼,他目光停在她的眼睛裏,青棠去摸袖中的匕首,這人怎麽這樣瞧着自己。
“聽說範家姑娘和魏北侯次子訂了親?”
孟大都督開口和霍姑娘扯起閑話來,霍青棠颔首,這事又瞞不住。
“魏北侯家有世子,範姑娘怎麽和次子訂了親?”
這話越發不着邊際,範錫夕官職又不高,能将女兒送入侯府已是不易,怎能高攀人家世子。
“範錫夕是個甚麽意思,高攀侯府,還是想自己高升一步?”
孟微冬越扯越遠,霍青棠看他一眼,
察覺了霍青棠的眼神,孟微冬好笑,“怎麽,我猜錯了?”
霍青棠無比頭疼,今日孟大都督大婚,這時間正是洞房花燭時,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怎的陪自己在這處說些沒頭沒腦的話。
孟微冬那雙漂亮的手在燈下格外引人注目,他一手伸過來抓了霍青棠的手,霍青棠忙往後縮,他卻抓緊了,“青棠。”
霍青棠大眼睛看過去,她比不得孟大都督有耐心,“大都督抓了她們?”
“哪個她們,嗯?”孟微冬回問。
今日的孟微冬真是莫名其妙,霍青棠嘆一口氣,“大都督想怎麽樣?”
孟微冬依舊捏着霍青棠的手,他的手指撫過她的掌心,“平日裏練武?”
“手都有痕了,要細心愛護才是。”
孟微冬又扯起霍青棠的手來,這又是個甚麽意思。霍青棠練武不假,但也沒有粗糙到武夫的程度,青棠被孟微冬握着手,她猛地起身,“多謝大都督指教,我們取了孔雀膽是要救命的,并不是......”
“唉......”
孟微冬将霍青棠往自己身前一拉,“好了,莫說,我都知道。”
這柔軟語調惹得青棠耳際發麻,他說他知道,他知道甚麽。
“大都督,你......?”
孟微冬擡頭,依舊看着霍青棠笑,“範錫夕想升一步,他想去哪裏,此刻已經是蘇州知府,換個地兒也沒大意思,上京呢?上京幾年,再外放,就會體面些了。六部?六部怎麽樣,他想去吏部還是工部,或者是兵部?”
說罷,孟微冬又蹙眉頭,“兵部不好,蘇星賦不是好東西,還是吏部吧,清閑。”
霍青棠被孟微冬東一句西一句繞的頭昏腦脹,她懷疑孟微冬要整死她們。青棠定聲道:“大都督,此事與旁人無關,是我要主導的,東西也是我拿的,你莫要錯怪了別人。”
“哧哧”,孟微冬發笑,他笑的好看,他說:“我有那麽吓人嗎?”
孟微冬松開青棠的手,端起小幾上的茶盞,拂開杯蓋,熱氣沖出一片白茫茫的氤氲,他說:“範錫夕想嫁女兒,我替他找一戶更好的,裴家那個二兒子不行。”
裴家庶次子裴無憂,是魏北侯爺裴正川和妾侍吳姬所生,包括庶三子裴無求都是吳姬所生,吳姬是裴正川養母之女,奴婢出身,是以連帶産下二子,才做了侯爺妾侍。否則,終身都是奴婢。
霍青棠曾經聽外祖母崔氏提起過這一遭,洪武皇帝賜裴正川世襲一等侯,襲三代,看上去風光得很,其實早在惠帝年間就不行了。也就是說,魏北侯爺根本沒有風光過,文不能名揚天下,武不能沙場征戰,他空占了個世襲名頭,與一衆封功受賞、開疆列侯的功勳臣子們都不是一路人。
霍青棠低着頭,也不知想些甚麽,範明瑰還有更好的選擇嗎,她不過五品知府之女,範錫夕又不是背靠家族,範明瑰并沒有更好的選擇啊。
孟微冬擱下茶盞,他在看霍青棠,她聽得懂自己在說什麽?魏北侯家的事情複雜的很,她一個小姑娘怎麽能想清楚。
“你今年多大了?”孟微冬不期來了這麽一句。
霍青棠的思維被孟微冬帶的老遠,聽見他問,馬上就回答了,“滿了十三,明年......”
霍青棠回神,他問自己的年紀做甚麽。
孟微冬眉宇間噙着愉快的笑意,他說:“範姑娘的事情容我想想,裴家世子的身份太高,與她不合适。”
青棠回一句:“裴家下了聘禮,過了年就要嫁過去了,恐怕來不及了。”
孟微冬又笑了,他今日笑得格外多,“是嗎?那就讓裴無憂娶不成。”
孟大都督在有間客棧裏扯了半天閑話,孟府的浣溪閣裏,新娘子還盤腿坐在床上,有丫頭進來,“夫人,您先歇了吧,大都督有要務在身,出門去了。”
藍溪早已坐的身姿僵硬,孟微冬不來,她連床都不能下。
丫頭卸了她的釵環,梳洗一番後,藍溪問:“我幾位姐姐都歇息了嗎?”
那丫頭支支吾吾,藍溪看她一眼,“怎了?”
“夫人莫怪,婢子......”那丫頭語無倫次,不知道嘴裏說些什麽。
藍溪自己從床上站起來,“我去看看。”
“夫人還是早些歇息,外頭天寒地凍,莫要凍壞了身體。”
那丫頭攔在藍溪身前,藍溪在江上長大,自有一股子蠻力,“走開!”
丫頭跪在地上,“夫人莫去了,奴婢瞧見......”
藍溪氣急,“瞧見什麽,你倒是說呀!”
那丫頭咬着牙齒,“奴婢瞧見,大都督和藍二姑娘,和藍二姑娘出門去了。”
藍溪氣急了,狠狠踹她一腳,“放屁!你滾開,信口胡說,你當我是三歲的孩子不成,當心我撕了你的嘴!”
藍煙與藍浦在下棋,藍浦連連悔子,“不算,不算,這個不算,我重來一次。”
藍煙被她磨得沒了脾氣,“你棋藝不精,非要下棋,還有誰敢同你對局?”
藍浦左思右想,顫顫巍巍又落一子,藍煙道:“最後一次,別悔了啊。”
藍溪穿着雪地裏的厚底鞋,身上披一件雪白的狐裘,她推開別院的門,藍煙和藍浦就在窗邊,燭火将兩人的剪影照在窗上,生動又有趣。
她吸一口氣,拍了拍門,“姐姐,我是藍溪。”
裏頭果真就兩人在對弈,藍溪道:“我不放心姐姐,過來看一眼。”
藍煙迎她進來,“你怎麽來了,大都督不怪你?”
藍溪笑笑,“大都督說無妨,我便過來看一眼,哎,二姐呢?”
藍浦搖頭道:“她說有要緊的事情,要出去一趟。”
藍溪伸手指揮丫頭們鋪床,“诶,炭盆子熄了,加炭。還有那邊,快些弄整齊......”
藍煙牽了她的手,“好了,快些回去,大都督該生氣了,你這般不聽話,他明日就攆我們走了。”
藍浦也點頭,“是啊,你快些回去,今日怎麽能跑出來的。”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們早些安置。”
姐妹們道了別,藍溪轉過身,走入了雪中。
深深雪夜裏,前頭有丫頭點燈,身邊有丫頭撐傘,藍溪卻覺得,這府中夜晚,也太黑了些。
她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濕漉漉的,那是,淚?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季舒甩着兩方水袖,跳了一支《綠腰》。她揮臂旋轉,腳步輕盈,真是一出月下美人。
丫頭點着燈籠,季舒水袖一甩,纏在了廊下的燈籠上,丫頭忙去幫忙解開,季舒這麽一扯,燈籠跌在地上,燭火滅了。
“你們讓我不得安穩,我便讓你們都萬刃穿心。”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各位喜歡大明的讀者們,作者病了許久,熱感冒發燒,又拖着現言一起寫,這邊進度極慢...
很感謝兩位讀者追着去看了作者的現言,并鼓勵了作者,作者心懷感激 ...
好了,話不多說,作者要努力開寫了 ......
☆、指天發誓
“那是上貢的丹藥,你們吃了沒用,若是要孔雀膽,再尋。”孟微冬起身,他說:“她們沒事,不消多時就回來了。”
霍青棠喏喏,她若是能找到孔雀膽,何須冒險去偷。
孟微冬自己穿上了他那襲華美的紫貂大氅,許是探知了青棠的想法,他也不解釋,“天氣嚴寒,早些歇息吧。”
孟大都督走了,名震天下的後軍大都督孟微冬到‘有間客棧’說了幾句閑話,就這麽走了。
青棠累得很,晨間被困遠山堂,花房再遇顧惟玉,而後狠狠哭了幾場,她真是累極了,就連林媚春和範明瑰什麽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次日一早,霍青棠一睜眼就看見範明瑰坐在她床邊,青棠瞧她一眼,“你作甚?”
明瑰的大眼珠子上下轉動,圍着霍青棠上下轉動,青棠被她瞧得周身不自在,“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有事同我說?”
範大姑娘站起身,低頭俯視床上的霍青棠,“啧啧,這才一日不見,果真就不一樣了......”
青棠被這沒頭沒腦的話繞暈了頭,“怎麽了,誰不一樣了?”
外間的林媚春端着熱騰騰的早飯進來,一個托盤上有三大碗面條,明瑰轉頭瞧見,“哎,我最不耐煩吃面條,還有甚麽別的可吃的?”
媚春道:“這不是面條,這是鴨血粉絲,店家說這是特色呢。要不你先嘗一口,待會出去再尋了別的口味來吃?”
今日的姑娘們都格外溫柔,霍青棠改了平日裏冷冰冰的習氣,換做平時,哪有耐性由範明瑰這麽盯着看,早一記冷淡目光回過來了。今日的林媚春也格外溫柔,平時她哪裏會端着食物進來哄天哄地,還要順着範大姑娘這位姑奶奶。
原因無他,霍青棠初嘗愛情滋味,整個人都容光煥發,連同冬日抑郁都一并掃去了。而林媚春是因為愧疚,她出賣了她的盟友。
媚春與明瑰在小圓桌上坐下,她還給青棠和明瑰一人倒了一杯熱茶,惹得明瑰連看她幾眼,“我說大辮子,你今天怎麽格外......格外殷勤?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是不是做什麽虧心事了?”
屋裏唯一一個神志未變的人是範明瑰,她明明白白戳穿了林媚春,那頭霍青棠已經穿好了衣裳,她目光轉過來,看見正在對峙的範林二人,說一句:“媚春是不是被抓了?”
林媚春當然被抓了,林媚春不被抓,孟微冬怎麽調開所有人的視線,與霍青棠單身一人見了一面。
這事并不複雜,只要稍微一想便能想通,昨日的闵夢餘就是這麽說的,“孟大都督怎麽輕易放了林姑娘,是不是林姑娘同他妥協什麽了?”
林媚春不能承認,她們蒙古人最看不起出賣朋友的人,而她,剛好就是那個沒有信用的人。所幸,霍青棠此刻安然無恙,若是她出了什麽事情,自己非要給她填命不可。
霍青棠這麽一問,範明瑰也反應過來了,“我說昨日怎麽回事,孟微冬抓了你又放了你,還說孔雀膽還給他就無事了,诶,他怎麽那麽好說話?”
昨日闵夢餘一行人被侍衛領着去見孟微冬,那位孟大都督從始至終都沒現身,只有個叫南濟的兵士頭領壓着林媚春,他說:“大都督大喜之日,抓到一個小賊,那人偷了府中的孔雀膽,但大都督仁厚,不欲深究。現如今只需将孔雀膽交還便可,小賊亦會平安無事。”
小賊是誰,就是他手中的林媚春。
媚春腳上有個腳鐐,南濟也沒捆着她,伊齡賀他們趕去的時候,媚春正坐在椅子上打盹,見到伊齡賀他們過來,她急急起身,南濟才用手中佩刀攔了她一下。
伊齡賀是尚武之人,見媚春被拘,伸手就去奪南濟手中佩刀,外頭齊刷刷的腳步聲,屋子外頭已經圍滿了兵士。伊齡賀欺身向前,南濟道:“大都督不欲與各位為難,各位只需交還孔雀膽,便可将這位姑娘帶回去。”
闵夢餘心細,他先看南濟一眼,見他神色堅定,并不是那種信口雌黃之人,又見被拘者唯林媚春一人,又問媚春,“敢問姑娘,可曾見過霍姑娘?”
林媚春搖頭,“孟微冬只抓了我一個,霍姑娘不在。”
闵夢餘又去看南濟,希望得他保證,“孟大都督名揚天下,不會出爾反爾與一個小小女子為難吧?”
南濟身上有軍士的驕傲,他憨憨的臉上露出肅穆的神情,“大都督說話,一言九鼎,驷馬難追。”
東西就在伊齡賀手裏,他将匣子往南濟身上一抛,南濟打開看了一眼,也不啰嗦,直接開了林媚春的腳鐐。
闵夢餘當下便道:“我等感懷孟大都督大恩。”
興許昨日是孟微冬大喜之日,他不想見血,所以此事解決得格外舒坦。
闵夢餘在歸還那一對孔雀膽之後,又深想了幾層,為甚麽孟微冬只求追回東西,為什麽那孔雀膽添了丹砂,這孔雀膽制成丹藥又是給誰吃的?還有青棠,她去了哪裏?
這事着實帶着許多蹊跷,闵夢餘又不能與衆人說,範明瑰是個不省事的,伊齡賀身份又太敏感,至于林媚春?闵夢餘只擔心,她被孟微冬給騙了,或者說,他們所有人都被孟微冬給騙了。
回到客棧時,青棠已經回來了,林媚春說,“霍姑娘已經回來了,她睡了”。
伊齡賀松下一口氣,闵夢餘嘆一口氣,這事看着無風無險地過了,怎麽偏偏又讓人覺得如此不自在?
此刻夜色深了,有許多話也只得明日再說了。
霍青棠問林媚春是不是被抓了,範明瑰哼道:“她是被抓了,笨的要死,連我這個不會武功的都跑掉了,她竟然會被抓了,真是......”
林媚春武藝不俗,範明瑰手腳絕沒她快,但範明瑰跑掉了,不得不說是奇事一樁。媚春濃眉一皺,“我當時想走的時候,已經晚了。我在新房等你們,誰知你們久久不出來,我抽空出去看,那個......那個孟大都督就守在院子外頭了。我......我不是他的對手。”
蒙古人爽快,打不過就是打不過,媚春痛痛快快承認打不過。
孟微冬是誰,雄震一方的後軍大都督,他在遼東雪原上九死一生,自千軍萬馬中殺出今日地位,林媚春打得過他是僥幸,打不過才是正常。
範明瑰翻了個白眼,“我看你也就是柿子撿軟的捏,遇見別人就慫了,平日裏也就只能欺負欺負我。”
媚春自幼習武,一身武藝也絕不是花架子,若要揮刀向前,她絕不會退縮。此刻被範明瑰激了幾句,她竟沒有生氣,只看着霍青棠,“昨日你......你沒事吧?”
心裏裝着點虧心事的人都突然溫柔,她們心中存着善良,生怕因為自己的一時過錯會害了別人。林媚春一心只怕孟微冬對霍青棠施暴,只盯着她的脖子她的臉看。
青棠笑笑,“我沒事,我也跑掉了。”
青棠只當媚春關心她,“我遇見了一位故人,他帶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