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回見你就被你扯斷了手,今日差點又重來一回

,又下着雨,這衣裳都濕了,若不是本姑娘有如此的先見之明,你們豈不是都要穿着濕衣裳吃飯?”

夏瓷青棠連帶着璎珞都進了內室,範明瑰在外頭坐着,她瞧伊齡賀,“诶,我說你們那天晚上怎麽回事啊,那晚上你怎麽還動手......”

“哪天晚上?”

範明瑰撇嘴,“就二月二,那天晚上雲娘都哭昏過去了,我說你們......”

伊齡賀冷冰冰的眉眼瞧過來,他瞧在範明瑰的臉上,範明瑰往後縮了一下,“我說你......我說你不是好了不少嗎,怎麽又這樣瞧人,看着要吃人似的......”明瑰拍伊齡賀肩膀,“嘿,我說......不是我說你們,雲娘也是個苦命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還有個生病的老爹,你們作何這樣不待見她?”

簾外雨潺潺,伊齡賀在窗邊站着,這三樓之上,瞧下頭的馬車和撐傘的行人,就似瞧見幾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并着一些圓形的喜餅在行走移動,伊齡賀濃眉微皺,“她有甚麽是值得你同情可憐的,不需幾日,她就要入侯府與你做妯娌了。”

範明瑰一雙璀璨的眸子望着外頭,“就為此事?”

她說:“我都知道,我早早就知道了,你們犯不着這樣不待見她。”

明瑰笑,“元月底的時候,雲娘每日都過來看我,陪我說話,那幾日家裏事多,我也不痛快,正好雲娘來陪我,咱們就在一處吃喝玩鬧,有一日晚間,裴世子也在我家裏用飯,又喝了酒,那日正好我與雲娘也喝了點酒......”

伊齡賀睃她,範明瑰道:“雲娘同我說她胸悶,我便陪她去後園裏散散,當時還沒走幾步,雲娘就說她走不動了,想坐下歇歇,我見她疲累,便說陪她歇息。結果雲娘說,她想一個人坐着,哎,其實我都瞧見了,瞧見了一襲紫袍,你說我家裏敢穿紫袍的還有誰,還不就是裴墀,魏北侯府的那位世子爺。”

裏間的門開了,夏瓷推門出來,她揀了一身鵝黃的褂子配同色的百褶裙,璎珞揀了件丁香色的坎子配粉色的長裙,後頭是青棠,她穿了件桃紅的短衫配霜白的馬面裙,裙角上還有簇簇的桃枝子,上頭開着朵朵的桃花。見她們幾人出來,範明瑰拍手,“來來來,咱們叫席吃飯,今日誰都不準和我搶,我來做東......”

聲音未落,夏瓷舉手,“不成,不成!說好了,我來做東,我來做東,都別和我搶!”

小二哥在外頭問:“幾位喝什麽茶?”

夏瓷側目,“喝你們最貴的茶!”

小二哥又問,“幾位想吃點兒甚麽?”

“嗯,等着。”夏瓷說:“旁的也不要,将你們的門面菜一樣來一份,并着最好的酒,通通都要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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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客官稍等,這就來。”小二哥轉頭下去了。

夏瓷偏着頭,說一句:“範明要遠嫁他鄉,咱們這就為她送別吧。”

此話一出,範明瑰就嘟嘴,“明知我是女的,還叫我範明,看我不打死你......”範明瑰跳起來就往夏瓷身上敲,“我想打你很久了,叫你膈應我,叫你讨人嫌,叫你嘴巴壞,叫你多事!還有啊,叫你欺負青棠,叫你......”

範明瑰念起經來也是不甘示弱,夏瓷被她追得怪叫,“我的媽呀,你這甚麽侯府夫人,怕你嫁去京城,要被人家魏北侯府退回來了!偶喲,只怕人家侯府公子長這麽大,還沒見過你這樣的潑婦吧?”

幾人樂颠颠的,璎珞與巽兒站在門邊上,璎珞瞧外頭一眼,眼珠子不動了。

青棠原本與伊齡賀站在一處,瞧見璎珞愣了神,過去問,“怎麽了?”

璎珞指着外頭,“大姑娘,婢子瞧見柳姨娘了。”

“柳絲絲?”

璎珞說話都結結巴巴的,“柳姨娘好像......好像和一個太監在一起,婢子瞧着,好像......好像是個太監。”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休息一周,謝謝miao大大的關懷。謝謝你們......

☆、雨中愁緒

“上是什麽?

上是天。

下是什麽?

下是地。

中間呢?

良心。”

喝多了酒, 範明瑰又咿咿呀呀唱起斷橋來, 夏瓷呲她,“你成日裏唱這些, 你娘不說你嗎?”

“你懂甚麽?”

範明瑰嘴一撇,“我娘說有什麽用,她又不懂, 不懂我的心......”

夏瓷湊過去, “那你的心是什麽?”

“我的心呀,我的心是......”

話還沒說完,範明瑰就欲嘔吐, 伶俐連忙去端了痰盂過來,夏瓷搖頭,“你這酒量,太差了, 這才幾杯酒,你就要吐,吐什麽吐, 你都給我吞下去......”

夏瓷看着也暈乎乎的,兀自搖搖頭, “我困了,睡一會, 睡一會兒......”

璎珞去照顧桌上兩個醉酒的,霍青棠起身,“我上去瞧一眼, 一會兒小二過來,給她們叫輛車,咱們送她們回去。”

霍青棠開門出了走廊,伊齡賀瞥她,随即起身跟上了。

青棠瞧見他,道:“我上樓看看。”

男人回:“一起。”

得月樓四樓上本是個花棚子,裏頭花花草草栽了滿樓,後頭有客人說聞不得那泥土帶着肥料的腥味兒,得月樓便做了整改,将花草都搬走了,整個四樓空出來,做了個大的茶室,是以上四樓的客人不吃飯,都是坐着喝茶去的。

伊齡賀與霍青棠踏步上樓,有夥計迎上來,“二位雅間請,喝點甚麽茶,今年新春的毛尖和雨前龍井都到了,或者是陳年的粵梅香,客官要不要來一壺?”

青棠踏步朝前面走,順帶側目朝各個隔間裏頭望,那小二不遠不近,就正好擋着青棠目光,他說:“客官是來找人的?但今天生意不好,沒什麽客人,二位客官......”

這夥計甚麽都不多,就是話多,霍青棠丢一個二兩小元寶給他,“方才來了一個漂亮的女人,并着一個好看的男人,你可瞧見了?”

那小二見了錢,話鋒一轉,“二位這邊坐,坐下就能瞧見了。”

霍青棠與伊齡賀走到走廊最裏頭的一間雅室裏,那夥計帶了路,徑自就走了,霍青棠叱他:“你這......”

伊齡賀拍霍青棠一下,手指着門簾的側前方,青棠瞧過去,果真從簾子裏望過去,能見到隔壁內間的全景,兩邊只隔着兩張門簾。隔壁的女子說話了,她說:“溫老板好沒道理,小女子給您牽了線,您如今又攀上了南京城都察院的佥都禦使,這再登高們,怎的做人越發小氣了?”

那男人生的好看,一把嗓音倒是略顯粗砺,“柳姑娘出了鳴柳閣,也越發計較了,難不成是霍大人油水不豐,養不起柳姑娘了?”

這一男一女一問一答,有來有回,青棠靜了呼吸,手指略微撩起門簾朝那頭望過去,那說話的男人正對着這頭,他手指微捏,做蘭花樣子,又拿一方冰藍絲帕擦擦嘴角,作态渾似女子,可看仔細了,他不正是那日在範家前堂搭臺唱戲的那個戲子嗎。

那女子側着臉,霍青棠瞧見她側臉,那不是柳絲絲又是誰。柳絲絲說:“溫老板,一碼歸一碼,您在北京城混不下去,跑到這南邊兒來,若不是我給您透信兒,說咱們南京城都察院右佥都禦使齊疏朗齊大人好男色,您哪來翻身的機會?”

柳絲絲咳一咳,半笑不笑道:“齊大人過去在揚州城做知府的時候,他的口味是沒幾人知道的。如今人家去了南直隸都察院,人家才一升遷,您溫老板就像貓嗅到魚腥,搶着趕過來了,哎,這舊時舊事都不說了,您還在範知府嫁姑娘的日子,拼着同範家撕破臉皮也要唱那甚麽《綠珠墜樓》,您說您這又唱又跳的想甚麽呢?依我看,還不就是想趁着那大好的機會亮一亮您的那身段兒......”

那男人低着頭飲茶,柳絲絲又嘆:“溫老板,您過去在北京城裏那點事兒,別人不知道,我還是知道的。您吶,小瞧我柳絲絲了!您以為您從南走到北,過往的腥臊味就都散了?我同您說,散不了,您只要走過河邊,這腳底下就是帶着泥的。”

柳絲絲語氣不善,并不像是開玩笑,那姓溫的戲子擱下杯子,又捏起絲帕,“怎的了,柳姑娘這是要威脅溫某人了?不怕說一句,我溫黛青行得正坐得端,敢做就敢說,不怕人嚼舌頭!”

“哧哧”,柳絲絲怪笑一聲,“啧啧,溫老板這臉皮可比那蘇州府的城牆還要厚,您這話可敢在魏北侯府說一聲,說您堂堂正正,說您與魏北侯府的二公子沒有私情?”

隔間安靜了,霍青棠勾着簾子,這頭也放了下來,伊齡賀拉她,“我們走。”

後頭依依稀稀是柳絲絲零碎的話語,“這等破事兒我也不想說了,您和裴家二公子的事情在北京城誰人不知,就是換到了這南邊兒,您也是很有些名聲的。哎呀,您這是運氣好,正好齊禦史過去在揚州城做知府,柳絲絲又有幸招待過他齊大人幾回,若不是如此,我一個弱女子也不能堪破齊禦史的秘密......而您,溫老板,也沒這樣的生路可走......”

下了樓梯,青棠才要開口,伊齡賀就道:“你就當甚麽都沒聽到,不要多嘴。”

霍青棠擡起眼睛,“怎麽不能說,那裴無憂是個......”

伊齡賀聲音清淺,“是甚麽?”

“他是好男色的,我怎麽不能說,明瑰她......”

說着,霍青棠徑自就往房間裏走,伊齡賀将她手臂一扯,扯到樓梯拐角處,青棠道:“魏北侯府那位二公子和裏頭那個姓溫的戲子有染,明瑰有權利知道!你攔着我做甚麽,讓開!”

伊齡賀鐵壁一般擋在那處,“霍青棠,你以為你是甚麽?你告訴範家那位有甚麽用,除了讓他們一家子不好受,還有甚麽用?”

霍青棠一掌推在伊齡賀肩上,低聲嚷:“退婚!如今她還沒嫁過去,還來得及,退婚還來得及!”

伊齡賀紋絲不動,他一手圈住女孩子肩膀,“青棠,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你仔細想想,範錫夕的知府之位是怎麽來的,別說裴無憂私底下好男色,他就是娶個男人回家做小老婆,範錫夕也不會退婚的。你再想想,範家丫頭知道了又如何,除了讓她無法面對裴無憂,讓她心裏有障礙之外,還有何用?”

霍青棠低垂着頭,她忽然惡狠狠吼了伊齡賀一句:“都怪你們這些男人,好男色就好男色,為何還要成親,做一輩子光棍不就好了!”

“哧哧”,伊齡賀低頭笑,“男色是男色,成親是成親,根本兩廂不耽誤。”

青棠偏開頭,“那你說,這下怎麽辦,明瑰還沒嫁過去,已經失寵了......”

伊齡賀撩開霍青棠散亂的額發,“你還是操心你自己吧,柳絲絲這樣厲害,來日将霍大人賣了都不知道。”

青棠嘆氣,“真是送走豺狼,又迎來猛虎。”

......

雨敲窗臺,夏瓷趴在桌上睡着了,範明瑰也不知是甚麽時候醒的,她坐在窗邊的凳子上看雨,見霍青棠進來,問:“你們回來了?”

青棠點頭,“嗯,我們去叫了幾樣點心,菜都涼了,換些熱點心來吃。”

範明瑰一手撐着下巴,拿一根筷子在酒杯裏晃,“我娘說了,嫁進侯府是我命好,她說多少知府家的閨女都嫁得很馬虎,唯有我不同,小官僚家的女兒嫁侯府......”

伶俐與巽兒在旁邊站着,那頭夏瓷忽的一拍桌子,嚷一句:“誰說你嫁得不好,你看我,我要嫁......”

話說一半兒,又沒聲了。

霍青棠看巽兒,“扶你家姑娘,咱們回去。”

巽兒和伶俐合力攙起夏瓷,這頭璎珞去扶範明瑰,咱們範家姑娘搖頭,“不用扶,我好得很,好得很呢......”

細雨瀝瀝的,淋濕了滿城春意,範家的馬車就在得月樓下,明瑰一腳踏上馬車,“來吧,我送你們回去。”

青棠撐起傘,“不必了,我與你們不同路,你帶夏瓷回去吧。”

夏瓷嘴裏還在說醉話,“我嫁人?不,我不嫁人!我要嫁給......”女孩子的手指在伊齡賀身上,伊齡賀将她攔腰一抱,哼一句:“話多。”

伊齡賀抱着夏瓷上了馬車,伶俐與巽兒也跟了上去,青棠與璎珞撐着傘,轉身去了。

璎珞撐着傘,“大姑娘,那是柳姨娘嗎?”

“是她。”

璎珞側目,“那她怎麽和一個太監在一道?”

青棠說:“那不是太監,是個戲班子的老板,二月二的時候,在範家唱過戲的。”

......

前頭又是那家銀樓,青棠住了腳步,朝銀樓裏頭望了一眼,她記得那日她與雲娘就是在裏頭見了顧惟玉。她的惟玉哥哥從裏間出來,說這二位姑娘買的首飾,他給錢。

“姑娘,買點甚麽?”

有夥計迎出來,在銀樓的廊檐下,青棠望進去,一個青衣淺袍的男子正如當日一般,站在那處,他說:“外頭雨大,姑娘要不要進來避避?”

女孩子的嘴唇揚起,漾出溫柔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先預祝大家新年快樂,也祝福大家在新的一年裏學業順利,家庭幸福。

再者,作者要通知大家,本章是本文在2016年度內最後一次更新。下一次更新要順延至農歷新年之後,作者會就篇幅較短的《郎似桐花》先行完結。謝謝大家的支持和喜歡,謝謝。

☆、情人密語

女孩子穿桃紅的衫子, 裙角處還有擁擁簇簇的桃枝子, 她進了銀樓,掌櫃的迎上來, “姑娘上回要的珠子今日到了,姑娘裏頭坐,我去給姑娘拿來。”

青棠指着外間的椅子, 對璎珞道:“你在外頭等我, 我進去揀幾樣東西。”

璎珞起身要跟上去,青棠揮手,“我去去就來, 不必跟着。”

裏頭有個雅間,窗口布置了春日的梅瓶,裏頭有數枝白梅枝子,窗下有一方桌, 桌上有茶,氤氲的濕氣與外頭的雨氣滾在一處沾染了男人的青衣淺袍,男人見女孩子進來, 便是一笑,“外頭雨大, 這裏燃了火盆,過來烤烤。”

青棠見了顧惟玉, 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惟玉哥哥,你怎麽在這裏?”

女孩子的聲音既嬌且俏, 顧惟玉沖她招手,“早早見你們一行進了得月樓,便在這裏等你,誰知你們吃飯這麽久,再過上片刻,我就不等了。”

青棠低下頭,嘴角含笑,“是明瑰她吃醉酒了,哦,明瑰是蘇州知府範錫夕的千金,她同魏北侯次子定親了的,不日就要嫁到京城去,我們便多喝了幾杯。”青棠恐顧惟玉不認識範明瑰,又道:“惟玉哥哥,你想是不知,我與明瑰極有緣分,在洛陽之時,我那位庶母便同我說親,說的也是魏北侯家次子,結果我沒嫁成,反倒是她嫁過去了,你說我們是不是......”

說了一半,青棠忽覺顧惟玉是認識魏北侯府世子爺裴墀的,她擡頭道:“惟玉哥哥,那日與你打招呼之人是魏北侯世子,你可知道?”

顧惟玉牽女孩子的手,扶她在炭盆邊上坐下,“岳父大人與裴家交好,我娶小七的時候,裴家世子爺與二公子都曾來道賀,是以我是認得裴家兩位公子的。”

男人骨肉勻停的手指遞過來一杯茶,“青棠,此一番遇見你我很高興,但在我迎娶小七牌位進門之時,我應承過岳父大人,三年之內不娶妻不納妾。”顧惟玉溫柔的眉眼掃過霍青棠臉龐,“這次與你重逢,我本應該回京禀告岳父大人你我之事,但岳父大人要南下,青棠,我想帶你回家,回洛陽去。”

顧惟玉道:“你既是玲珑,那岳父大人必定會高興的,青棠,你随我回洛陽也好,你随岳父大人回京也好,我會另擇吉日,聘你過門。”

霍青棠沒有說話,回家?她不是沒有想過回家,她初初成為霍青棠的時候,每日每夜都想要回家,她想念齊府,想念洛陽的牡丹花,也想念她的惟玉哥哥。今日顧惟玉說帶她回洛陽,她反而猶豫了,她走了,同史侍郎怎麽說,一個大活人不見了,如何同大家交代,難不成她再遭一回水,再死一次?

窗外雨聲漸悄,唯有水滴子淺淺落下,外頭璎珞輕聲問:“姑娘,大姑娘,你好了嗎?”

掌櫃的端了一盤首飾出來,清一色的珍珠頭面,米粒大小的珠子圈成的珠花,鴿子蛋大小的珠子鑲金絲絞成的手串,顧惟玉道:“這是上回就定好的,你拿回去用,若是不喜歡,下回再制新的,嗯?”

青棠擡頭,“惟玉哥哥,這......?”

顧惟玉笑,“玲珑,這是你惟玉哥哥送你的,你不想要?”

璎珞在外頭催,“姑娘,你選好了嗎?”

女孩子咬着嘴唇,掌櫃的道:“上回這位公子就訂好了樣式,姑娘切莫要推辭,也莫要辜負了公子的一番心意。”

青棠拿着一匣子包好的首飾出去的時候,璎珞正要掀簾子往裏頭闖,青棠叱她沒有規矩,璎珞道:“姑娘選了許久,璎珞等急了,下次不會了,姑娘莫要生氣。”

兩人走了老遠,璎珞才反應過來,“姑娘哪裏來的銀子付錢,銀子都在婢子這裏,姑娘是不是忘了結賬了?”

璎珞叽叽喳喳,青棠突然回頭看了那銀樓一眼,璎珞道:“婢子這就去付錢,姑娘等着。”

璎珞扭頭就跑,青棠一把抓住她手臂,女孩子的聲音低低的,“璎珞,上回我病得要死的時候,你傷心麽?”

這話來得沒頭沒尾,璎珞垂着頭,“傷心,婢子傷心,婢子當時想,姑娘若是活不成了,婢子也不能好了。”

璎珞道:“婢子傷心,老爺更是傷心,姑娘病着的時候,老爺說了,說姑娘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就去向九泉之下的夫人謝罪!”

璎珞側目,“姑娘問這個做甚麽,姑娘是否見範家姑娘出嫁了,想到自己也要出嫁,舍不得家裏了?”

青棠輕輕嘆氣,璎珞道:“聽太太的意思,老爺不希望姑娘嫁得太遠,像範家姑娘嫁去北京城,老爺應該是不會同意的。前幾日太太說,姑娘既然與關家的少爺八字不合,那就再擇一些個八字相和的,太太還專程去拜訪了範家的夫人,請範家夫人幫着相看一二。”

“都是甚麽時候的事?”

青棠言語不善,語氣中帶着厲色,璎珞道:“二月二那日夫人身子不好,沒去範府吃酒,後頭又專程去了一回,說是去賠禮。好像那回柳姨娘也跟着去了,是芳兒回來說的,說太太與範家夫人聊了成日,到後頭就是在說大姑娘的親事,太太說不想姑娘遠嫁,範夫人還說不遠嫁好,就在蘇州城裏擇個良婿,侍郎大人又在蘇州府,日後也好相宜照應。”

青棠垂下眼眸,“烏衣和石榴的賬學得怎麽樣,那些子瑣碎事情你們理清楚沒有?”

見青棠換了話題,璎珞點頭道:“烏衣很能幹,算盤打得也好,只是石榴,因她不識字,還是差了一些。”

青棠将手裏的首飾匣子遞過去,“一樣做成冊子,登記起來,至于石榴,我回去同她說。”

作者有話要說: 大年初七,作者給各位讀者大大拜年了。《郎似桐花》正式完結了,追過的讀者可以回頭去看,(因為作者知道有很多棄掉它的讀者跑這邊來了)。

好了,話不多說,先更新一章。本章節比較短,但作者慢慢會加長篇幅,因為停了一小段時間,作者要找找節奏,以後慢慢會加大更新力度的。

感謝各位不離不棄的新老讀者大大們,感謝你們。

以後作者會寫一篇長長的感謝信,将所有支持過大明漕事的讀者都串起來,希望到時候你們都還在...

☆、輪回

範明瑰登船那日, 蘇州府碼頭站了滿滿當當的人, 霍青棠帶着石榴和璎珞站在那處,範夫人帶着家裏大大小小的仆婦們幫範明瑰裝箱籠, 範大人則與魏北侯世子裴墀站在一處說話。

船是裴家自京城租賃來的大船,在蘇州府碼頭停了快有月餘,平時範大人開闊, 說起閑話來頭頭是道, 今日卻幾番哽咽。裴世子好脾氣,只同範錫夕道:“範大人無需多慮,貴千金嫁入我魏北侯府, 別的本世子無法給你保證,但有一條,絕不教貴千金吃苦受罪。有我魏北侯府一口飯吃,就有貴千金一口飯吃, 有我侯府瓦片遮身,就有她一件衣穿。”

裴墀如此說,範錫夕反而更加傷感, 恨不能撲上去跟着自家女兒一齊入京。這頭說了範大人的離別不舍,那頭範夫人與青棠庶母站在一處, 幾乎要落淚。

範夫人手裏捏着一張帕子揉揉眼角,張氏瞧見, 連忙去勸,“怎還哭了,姑娘嫁侯府, 天大的喜事,萬萬莫哭,教世子爺瞧見怎麽想?”

伶俐是随明瑰入京的,這丫頭如今沉穩不少,但依舊不夠靈活,此刻纖夫要拉纖,地上還有一箱子未上船,她也不知阻攔。範夫人瞧見,上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你眼瞎了?這地上明明還有未上船的,你不懂喊一聲?還是說你啞了,不曉得說話?”

範夫人的離別不舍在此刻無處抒發,化成了嚴厲的苛責,範明瑰要來勸,範夫人又是一頓數落,“這都是你自己的嫁妝,你自己不懂看護,将來誰來幫你看護?你老大不小,何時才能讓家裏人省省心?”

離別在即,江風自三千裏外吹來,吹得碼頭上風帆獵獵作響,青棠在不遠處瞧範明瑰,明瑰依舊穿一件酒黃色的長裙子上頭是丁香紫的小襖,一切都如揚州城裏某個午後,範明瑰從她的小門外走進來,說一聲,“你這病可好些了?”

萬般往事就在昨天,霍青棠一個箭步就要上前,一個沉沉的影子擋過來,那人小辮子繞起來以赤金簪子绾之,“你想做甚麽?”

伊齡賀道:“不要妄動,瞧見沒有,魏北侯府迎親來了多少人,你貿然行事,教他們兩家怎麽收場?”

青棠穿淺緋色衣裙,江風冷冽,她往範明瑰那頭瞧,這頭張氏卻在往她身上瞧。張氏問範家夫人,“不知那位......”

範夫人掠一眼,回道:“那位是明瑰與青棠在寒山書院的同窗,聽說祖上是蒙古人,那孩子人不錯,與書院各位都玩得好。”

範夫人問她,“你家那位柳姨娘呢?”張氏捏着一張帕子沒有吭聲。範夫人又問,“算算日子,黃莺差不多該生了吧,你這趟出來,豈不是剛好留了空子給霍大人和她二人獨處。”

張氏頭一偏,扶着額頭,快要昏倒,範夫人趕緊叫月滿過來,“快、快,你家太太受了風,快扶她去棚子裏坐,莫要站在這處吹凍着了。”

縱使千百般不舍,還是要分離,範明瑰過來捏霍青棠的手,“來日你要去京城看我。”

青棠說,“好。”

明瑰又道:“我會想你的。”

青棠點頭。

明瑰眼睛一斜,看向伊齡賀,“你與他一處就很好,他父母都不在,你将來也不必侍奉公婆。”

青棠不語。

範明瑰喊伊齡賀,“诶,将來我寫信給你們,你們一道去京城看我,就在我侯府裏面住。”

伊齡賀瞥她,“還不是主母,這頭就做了人家侯府的主?”

見二人又要打嘴巴仗,青棠将袖子一掀,露出一根翠玉鞭一樣的手钏來,“這是你送我的,你還記不記得?”

青棠從袖中取了一支珠花出來,“這是我送你的,如此一來,我們便扯平了。”

二女相視一笑,裴墀已經領衆人登船,伶俐來催自家小姐,“姑娘,快些,大家都在等你呢。”

江風瑟瑟,今日該來的都來了,獨缺一人。

範明瑰幾次張口想問闵家哥哥去了哪裏,幾次張口,終究沒有再問。

船動風動,偌大的船揚帆北去,直到看不清範明瑰那雲黃嬌媚的身影,青棠才低下頭。

伊齡賀道:“闵大人哪裏去了?”

“闵家哥哥去了南京吏部。”

“闵大人要升遷去南京?”

青棠轉頭,“我也是胡猜的,闵家哥哥外放蘇州府兩年有餘,這次新帝登基,闵尚書想給他換個好些的地方也未可知。”

又過幾日,張氏領着柳絲絲與史侍郎道別,“媳婦與柳氏打擾侍郎大人數日,此番前來是為範大人嫁女之事,如今婚事已畢又臨家中有事,小妾黃莺将要生産,霍宅本就子嗣不豐,故媳婦想與柳氏先行回家去,臨去之前,特來與侍郎大人辭行。”

張氏是個大體上過得去的婦人,她懂禮數,出手也不小氣,這回來蘇州府,她帶着張家綢緞鋪的新式料子,沉黑藏青各二匹,說是給史侍郎做鞋的;另有竹青寶藍各二匹,說是給侍郎大人裁衣的;另帶了白絹帛布各四匹,說是打賞下人用的。最後,還給青棠擇了丁香、酒黃、茜粉、湖綠杭綢各一匹,交代是給自家姑娘裁春衫用的。下人們議論紛紛,都說這位奶奶好生大方,說大姑娘有福氣,說江兒跟着這位奶奶更是有福了。

辭過史侍郎,柳絲絲帶芳兒回去歸置行李,張氏則轉了個身到青棠屋裏來了。

璎珞與烏衣在偏房算賬,石榴出來奉茶,張氏道:“這頭要感謝大姑娘,若不是大姑娘,咱們這生意也做不成。”說罷,又從袖中拿出一個紅封,“這是張家禮謝大姑娘的,銀錢不多,但重在心意。你張家舅舅說了,以後張家賺多少錢,都少不了大姑娘一份,日後每年你張家舅舅都要給你一個紅封,就照這個數,只會多,不會少。”

青棠拆開紅封,裏頭是一張銀票,一張一千兩的銀票,石榴進來之時,瞧見那張銀票,險些潑了茶水。

張氏端着茶,掃青棠的臉色,這一番張家下了本錢,面子裏子都做足了,這頭關家要造船不說,還帶上了張家,可不就是千載難逢的機遇。造船不是個小事,政府設了船廠,但那些船補損工部耗費都不夠,更不必說民用了。

如今關家牽頭,到時候出事也是關家頂上,張家只暗地裏合了點錢而已,若真是事敗,不過就舍棄蘇州府的投入,回揚州守着舊家當過日子罷了。張士洋打得一手好算盤,霍青棠既然想霍家盈利,那風險沒道理不一起承擔,關家有錢,霍家有人,獨剩個張家,能攤起個甚麽事兒,事到臨頭的時候,張家反倒是最安穩的那一個。

霍青棠懂張家的算盤,錢不少賺,風險又攤分得最小,張氏笑盈盈的,青棠也笑,“太太賢惠,又是個明白人,黃莺既然要生,那就由她生,莫要在這個當口出甚麽意外了,父親升官進爵,外人也只會說是太太的功勞。”

張氏用帕子擦擦嘴角,“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攔不住的,黃莺生個娃娃,我還能攔住不成?大姑娘多慮了,我還不是只盼着霍家興旺,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青棠點頭,“即是如此,那太太要勸導父親多多表現,新帝登基,入了新年,萬事都該有新的氣象才是。”

許是賺了錢,張氏心情都好了不少,她拿出一錠二兩的元寶給石榴,“蝶起愛吃甜食,你出去買點好的點心,餘下的也不必找回來,你自己拿去吃果子糖。”

石榴看青棠,青棠點頭,“都是太太的心意,拿着吧。”

待石榴掀簾子出去,張氏才擱下茶盞,“璎珞那丫頭,大姑娘是如何打算的?”

青棠側目,“太太的意思是?”

“我是想帶了這丫頭回揚州,前幾日我瞧見她在打算盤,問她在做甚麽,她說在給大姑娘造冊記賬。”張氏笑,“過去是我想偏了,如今想來,還是璎珞好,起碼這丫頭知根知底,總比外頭那些女人強到天邊去。這回我帶了她回去,讓老爺收房,過個一年半載,再提她做妾,大姑娘看,這樣可好?”

青棠搖頭,“太太還是想偏了。”

“那大姑娘的意思是?”

“我預備還了璎珞的身契,求外祖替她脫了奴籍,讓她做個良家子。如果史管家願意的話,認她做個義女,将來頂着史家女兒的身份出嫁,做個正妻。”

張氏倒吸一口涼氣,“正妻?”

屋裏是長長的沉默,張氏不說話,青棠也不說話,桌上的茶都涼了,張氏才嘆口氣,“我明白大姑娘的意思,大姑娘是想讓璎珞做個良家妾進門,從身份上就比黃莺和柳絲絲都強上一大截,可是這樣?”

“大姑娘想好了?璎珞這丫頭可值得你如此?你為她費這樣大的心思,教她算術理財,給她良家身份,來日她若是辜負了你,你當如何?”

張氏看霍青棠,“我反正

大明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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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回見你就被你扯斷了手,今日差點又重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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