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回見你就被你扯斷了手,今日差點又重來一回

壞他。”

孟微冬低頭看懷中小女子,“他說我輕薄你,我便是輕薄了你又如何?”孟微冬手臂一緊,摟着霍青棠作勢就要親過來,身邊的兵士們都已經散開,不遠不近站成一個圓弧,擋住了四周百姓的視線,又給孟微冬和霍青棠二人僻了一塊空地。

人人都在圓弧外頭,包括史順,包括烏衣,也包括剛剛還在這裏的顧孤妍。

顧孤妍朝裏頭看,她憂心忡忡的,“那位姑娘沒事吧,她是不是得罪了貴人?”

南濟将史順綁起來丢給另一名兵士,一面回顧孤妍,“無事,霍姑娘好得很,我家大都督喜歡她,怎麽會對她動粗......”

“我輕薄了你,我便娶你,青棠,你總歸是我的。”

日頭漸漸斜落,孟微冬拉起霍青棠的手,“走,這處熱得很,咱們去船上坐坐。”

作者有話要說: 孟微冬的獨家戲,我老是在想,我要把惟玉哥哥哪裏放...哎......

☆、海上月

霍青棠在欄杆邊上站着, 江水波濤, 江上明月,那日月星辰, 真是美極了,孟微冬在甲板上飲酒,太陽悄悄落下, 月兒浮出海平線, 日月交替的那一剎那,男人伸手招呼身邊的人兒,“來, 過來。”

孟微冬腿盤着,遞給女孩子一個桃子,青棠回頭,“這時節哪裏來的桃子?”男人回:“安南送來的, 不多,就那麽一小框子,吃完就沒有了。”

青棠接過桃子, 将小小的巴掌都能握住的桃子抓緊,男人幽幽的聲音傳來, “有心事?”

女孩子回過頭來,“大都督, 我若是告訴了你,你會不會教我們一家子通通都倒黴?”

“哈、哈哈”,孟微冬來了興致, “說說看?”

江上的波濤微搖,青棠在孟微冬隔鄰坐下了,她一手撐着頭,“大都督,這幾日連日大雨,淮河漲水了,淮河漲水的話,鳳陽也要倒黴,鳳陽倒黴的話,我外祖父首當其沖,不知道大都督你會不會受牽連?”

女孩子面色紅紅的,額前還有幾縷碎發,孟微冬盯着她的臉,似看出了神,“大都督,大都督?”青棠拿手在孟微冬面前晃了晃,“噓!”孟微冬一把捉住霍青棠的手,“此刻風好月好,咱們不要聊這些無謂事,不如你告訴我,你甚麽時候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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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好月好,風月無邊,這邊兩人在甲板上看風月,那頭烏衣和顧孤妍在內堂裏,顧孤妍道:“看起來這位大都督好像很喜歡你們家的小姐,可他們二人獨處,似乎有些于理不合。”

烏衣抿着嘴,沒有做聲,君不見史順還被捂着嘴綁在柱子上呢,她怎麽敢上去多嘴多舌。這位小姐真是教人看不懂,平日裏那麽貞靜的一個人,怎麽會和大都督這樣的武夫攪在一處,烏衣垂了頭,進船艙去了。

晚風漸涼,青棠抿着嘴,有些生氣,這孟微冬今日怎麽油鹽不進,平時看着也不是這個樣子的呀。她呶呶嘴,“聽說色目人買了炸藥,要炸了太.祖皇帝在鳳陽的祖墳......”

“嗯。”

男人輕輕柔柔地“嗯”了一聲,青棠瞪他,“這麽大的事,你不着急嗎?”

孟微冬轉頭瞧守在船頭的南濟,南濟快步上前,“大都督,有何吩咐?”

“給她拿件衣裳來。”

“是。”

南濟領命而去,霍青棠蹙眉,“我不冷,我不要穿衣裳,我要去鳳陽,你這頭捉着我回南京做甚麽,我要去鳳陽!”

“嚷甚麽?”

孟微冬放下了自己手裏的酒杯,他瞧面前的小女子,“嚷甚麽嚷,不是你說那位小姐是你的朋友,你要我送她一程嗎?”

“強詞奪理,你不講理,歪曲事實,我是說讓你送她一程,可我要去鳳陽,并不回南京,你強行擄掠一個官家小姐上船,這又是何道理?”

“道理?”

孟微冬倒是發笑,“你與我說道理,我問你,你一個官家小姐,帶着一個丫頭一個車夫就敢滿世界亂跑,這又是何道理?”

“我......”

“青棠,這事情與你有何幹系,莫說蒙古人買一丁點子炸藥,就是蒙古人真的打進來了,外頭也有我們這些男人撐着,你一個小姑娘,急甚麽?”

孟微冬睃她,“我還沒和你算賬,史紀冬不在,霍水仙遠在揚州,你是不是覺得沒人能管你,也沒人能管得了你?那好,自今日起,你跟着我,我去哪裏,你去哪裏,他們管不了你,我管你!”

霍青棠氣急,“你......”

兩人大眼瞪小眼,南濟取了一件厚披風出來,孟微冬接過,一手抖開,往女孩子身上罩,“我不穿!”霍青棠一把擋開孟微冬的手,孟大都督的手就揚在半空,沒個着落。

瞧見孟微冬臉色,南濟急忙要勸,“大都督,霍姑娘她......”

孟微冬伸手,南濟退了下去,這樣和大都督拗着來,何必呢。霍青棠一雙星眸撲閃撲閃的,“孟微冬,你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我外祖父若是因此受罪,你要這般耽誤了正事,我就将這筆帳算到你頭上,教你延誤軍機。”

“軍機?哧哧......”

孟微冬低聲笑起來,他原本有些愠了的臉色又松弛下來,男人一把将披風罩在女孩子的肩上,“延誤不了軍機,不就一船炸藥嗎,炸不了甚麽祖墳,就那點子炸藥,炸你家那小院子都夠嗆。”

青棠擡頭,“一點子炸藥?你見到了,你搜出來了?”

孟微冬努嘴,“嗯,就在這江上,還沒到南京城,那船炸藥就搜出來了,都是簡易的硫磺,還沒制成炸藥,能炸個甚麽東西,炸了這艘船都只能勉強湊合。”

女孩子不說話了,漸漸安靜下來,孟微冬拍女孩子的背,“這下你放心吧?”

“我......”

青棠抿嘴,又不知該說些甚麽。

“那好,你的事了了,那說說我們的事。”

青棠睃他,“我們?我們能有什麽事?”

孟微冬咳一咳,“我們的事,例如你怎麽單身出門,例如你怎麽出門都不與我打聲招呼,若是遇上不測怎麽辦?”

青棠低頭笑,“不測?大都督總不會說江湖險惡,怕我這麽一個大活人憑空不見了吧?”

“青棠,你出門為何不與我說,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去。”

“大都督事忙,小女子不敢叨擾。”

霍青棠說完就勾着頭往船艙裏走,還沒走出半寸遠,就被人扯住了,孟微冬拽着霍青棠手臂,“青棠,我再說一次,你不要随意亂走,如果你再這樣毫無拘束,那我立馬把你讨過來,讓你去大都督府裏住着,你要閑逛,就在那後園子裏逛。”

“你!”霍青棠猛然擡頭,“孟微冬,你怎麽這麽蠻不講理,我去哪裏與你何幹,我愛去哪裏去哪裏,與你究竟有甚麽關系?莫名其妙!”

話到此處,孟微冬反而不生氣了,他點點頭,“好,你不聽話,那我将你家裏那個廢物從船上丢下去,反正江上風大浪大,死個把人也是常事。”

“孟微冬,你有病!”青棠咬着牙,牙齒都‘咯咯’作響。

孟微冬瞧南濟,“那個讨嫌鬼在哪裏,把他丢江裏去,霍姑娘為他和本督吵了好幾次架,本督心裏不大高興,丢他去江裏喂魚。”

“是。”南濟低頭就走。

“喂!南濟,你不要丢他,南濟!”南濟不理青棠,只管執行命令,青棠喊不通南濟,只得扭頭看孟微冬,“大都督,我錯了。”

男人略垂着頭,“錯了,錯哪兒了?”

青棠拉開披風,一屁股在小桌下坐了,嘴裏嚷着,“我錯了,錯了,我不該出門,不該出門只帶一個丫頭一個車夫,下回我要把全蘇州的百姓都請出來,替我保駕護航......”

“鬼丫頭”,孟微冬跟着坐下,又斟了一杯酒,說:“你錯在無拘無束,你想去鳳陽就去鳳陽,鳳陽是那麽好去的?你知道鳳陽府是甚麽情況,你又知道鳳陽的知府是何人?你覺得自己讀了幾本歪書就能幫史紀冬治水了?”

青棠被哽住,“我......”

男人倒一杯清酒給她,“會喝酒嗎?”

青棠搖頭。

“那就學着喝。”孟微冬遞杯子過去,“你一個女孩子初出茅廬,膽子忒大,你帶的幾個人一個比一個不頂用,你那丫頭從我出現就沒出來說過一句話,可見是個不頂事的,懦弱。诶,你以前身邊的那個呢,那個機靈些,相貌也好些......”

“人家相貌好些你都知道?”

“漂亮的女子本就容易被人記住。”孟微冬笑,“這是吃醋了?”

“有毛病!”青棠睃孟微冬,“她嫁人了。”

“嫁誰了?”

“我爹。”

南濟在船頭看着,這大好的月夜,大都督與霍姑娘相談甚歡,看來是有譜了。诶,怎麽又不說了,大都督生氣了?

孟微冬酒杯重重擱在小桌上,“霍水仙?”

許是孟微冬的聲音太過沉重,語調又太過嚴厲,青棠側了側身子,“嗯,這是我的意思,不是我爹要娶的。”

“你的意思?”

孟微冬一雙精明的眼睛掃過來,青棠清清嗓子,“大都督不要生氣,是我的意思。我爹前些日子迷上了揚州鳴柳閣的黃莺姑娘,我原先是不同意的,但黃莺姑娘有了身孕,璎珞是個妥帖人,她人很聰明,也有分寸,我才想着讓她去照顧我爹......”

“荒唐!”孟微冬盯着霍青棠,“你一個未嫁的丫頭,成日裏替霍水仙操心他的妻室,簡直荒唐!”

此事越解釋越扯不清,青棠索性不說話了,待孟微冬發了牢騷,也就好了。孟微冬飲了一杯寒酒,才道:“亂七八糟,霍水仙這人這樣夾纏不清,難怪晗兒......”

青棠扭過頭去,看江上昏黃的月,女孩子神态靜谧,再無一句話,孟微冬去拉她的手,“青棠......”

霍青棠嘆口氣,“大都督,這都是我霍家的事情,霍家究竟過得怎麽樣,與大都督又有何幹系呢?再說了,大都督說我爹爹生活亂七八糟,可大都督自己呢,大都督後院裏的夫人能從城門繞護城河半圈,那又怎麽說?”

女孩子仰起頭,“我爹爹是個很好的人,他很溫柔,也很善良,除了不如大都督這般高高在上,我覺得他是很好的,他就是有錯,也是心腸太軟弱了些。”

孟微冬沖南濟招手,“通知密雲過來,以後就跟着霍姑娘。”

南濟點頭,青棠側目,“誰是密雲?”

孟微冬道:“你身邊這丫頭不行,一不夠忠誠,二不夠體貼,你在這江邊坐了許久,她都沒來噓寒問暖一聲,這樣的丫頭要來何用?再者,你家那管家倒是衷心一片,可他是個男的,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終日帶個男人出門像什麽話?我給你另找個丫頭來,你回去以後就說是半路上買的,嗯?”

作者有話要說: 我随意問個問題啊,各位讀者大大們是喜歡這書每天更新一點點,還是隔幾天一次性多更點......主要是我感覺我日更或者不日更的沒啥意義,反正我們這書十天半個月的也沒個人影子,既然讀者都不在樊籠裏,大家不若紛紛返自然吧......

☆、桃花飛

自滁州到南京, 坐船不過一日一夜, 次日傍晚,船就已經停在了南京城渡口, 史順被孟微冬綁了兩日,越發見不得這位大都督,今日靠了岸, 史順就瞥了孟微冬一眼, 在青棠耳邊嘀咕,“大姑娘,這位孟大都督他當年是......”

青棠轉過頭來, “怎麽了?”

“他是......”史順本想提起當年舊話,當年這位孟大都督本想迎娶家裏的大小姐史晗,無奈當時大小姐已經訂親了,所以才......話還沒說一半, 史順就頓住了,這個閑話與大姑娘說甚麽,她才過了十三歲, 年紀還小,自己若是提起這陳年舊事, 少不得要被父親訓斥一頓。史順當下便改了話題,“那咱們不若直接回蘇州吧?”

青棠道, “不回蘇州,你要回蘇州也可以,我暫且不回去。”

史順語塞, “那......大姑娘預備如何?”

顧孤妍換了一套水藍色的衣裳,遙遙站在那頭,青棠望顧孤妍一眼,那女子弱質纖纖,慢慢走過來道謝:“多謝霍姑娘,孤妍打攪已久,這就告辭了。”

孟微冬換了一身常服,深藍暗紋直綴,腰間垂着玉墜子,南濟跟在他後頭,青棠瞧南濟,“你們能不能遣個人送顧姑娘一程,她要去蘇州尋親。”

南濟道:“霍姑娘你不回蘇州嗎?”

青棠輕輕搖頭,“我暫且不回去,勞煩你們送顧姑娘一程。”

南濟看孟微冬,孟微冬手裏撚着玉墜子,“那也不必走遠,就在這碼頭尋船去蘇州就是了。”南濟點頭,“那屬下領顧姑娘回去。”

孟微冬低頭看霍青棠,“這下你可放心了?”

顧孤妍手心捏在一起,“原來霍姑娘就是蘇州人,原先竟還不知道,孤妍真是鬧笑話了,待孤妍尋了兄長,立時就會去霍姑娘府上道謝的,不知霍姑娘府上是哪家?”

孟微冬低頭瞧霍青棠,小小女子卻将将手一揮,生出三分豪氣幹雲,“不必謝,你我相逢就是有緣,你要謝也不必謝我,謝這位孟大都督才是正經。”

顧孤妍對着這個男人又要再拜,孟微冬也不伸手去扶,只瞧南濟,“蘇州不遠,你送這位顧姑娘尋了親人,則快去快回。”

南濟領着顧孤妍要走,顧孤妍拜謝再三,唯獨青棠始終不告訴她自己的府邸和家住何方,待那二人走遠,孟微冬才低頭笑她,“你不喜歡那位顧家的姑娘?”

青棠擡頭,“誰說的?”

男人用手去戳女孩子的額頭,“小鬼,你那點心事瞞得過我?你不喜歡她,為甚麽?”

“我沒有不喜歡她,我只是......”

青棠說了一半又不說了,孟微冬松開手裏的玉墜子,轉而去拉青棠的手,“你是覺得她比你美,還是你不喜歡顧家的人?”

“顧家,大都督怎麽知道她是顧家的人?”

孟微冬低頭笑,“她穿的繡鞋就出自洛陽.天.衣.坊,兼且她姓顧,那不就是號稱洛陽首富的顧家,再者你老盯着人家的荷包瞧,是否瞧上那東西了,你若是喜歡,我尋幾個繡娘給你繡上十個八個的,保證和她的一模一樣,或許比她的還好看。”

男人的玩笑話都說得頗為認真,青棠仰頭,“大都督,我.......”

“嗯?”

孟微冬拉着女孩子,“我要回府一趟,你且等我一兩日,你非要去鳳陽,我帶你去。”男人指着船上兵士,“船上甚麽都有,你若是想吃甚麽喝甚麽其他的,你盡管使喚他們去買,但你不要輕易下船,知道了嗎?”

孟微冬指着一個看起來小有品級的兵士,“看好霍姑娘,等我回來。”

霍青棠蹙眉,“我又不是你的人,你這樣拘着我好沒道理。”

男人雙手背着,低頭直視女孩子水汪汪的眼睛,“你很快就是我的人。”說罷,同那兵士道:“尋密雲過來,叫她跟着霍姑娘,她以後就是霍姑娘的人,霍姑娘生,她生,霍姑娘有絲毫損壞,她自笞八十。”

“是!”那兵士不如南濟好說話,等孟微冬前腳剛走,他就提刀站在霍青棠身後,簡直形影不離。青棠咳嗽一聲,“我說你們讓一讓,我要下船。”

那兵士緊緊跟着,“我随姑娘去。”

烏衣不知道是不是被孟微冬的威風吓到了,這刻史順急的團團轉,烏衣只知道低頭跟在史順身後,她現在連霍青棠的身都不近了,只要她一靠近青棠,那提刀侍衛就出來了,烏衣不明所以,又心裏害怕,只得跟着史順打轉。

“史小管家,這樣不是個辦法,咱們好像被看管起來了。”

史順更是着急,“躲過了豺狼,躲不過虎豹,真是麻煩了,進不得,退不得,這下咱們連走都走不得了......”

晚飯的時分,史順低聲同青棠道:“大姑娘,我瞧這孟大都督行事有些奇怪,咱們應當怎麽辦?”

“能怎麽辦,你會水嗎?”

史順搖頭,“我不會。”

青棠吸口氣,“那就沒辦法了,我原本說你和烏衣先跳水逃走,接着我跟上,咱們游到對岸,不就自由了?”

史順摸一把虛汗,“大姑娘真是會說笑話,這是長江,如何能游到對岸去?”

“所以啊......”

青棠吃了一碗飯,胃口看着還很好,倒是史順急的團團轉,“大姑娘,咱們這......”

“吃飯吧,孟微冬說他也要去鳳陽,咱們就跟着他,安逸。”

瞧霍青棠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史順嘴角扯了扯,要說甚麽,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夜幕降臨,烏衣替青棠鋪床,“大姑娘,床鋪好了,您......”又喚兩聲,外頭無人應答,烏衣跑出去,四處都尋了一遍,“大姑娘,大姑娘?”

史順聞聲出來,“嚷甚麽,大姑娘怎麽了?”

烏衣身上還披着青棠的披風,她言語不順,“方才大姑娘說她困了,想睡覺,喚我去鋪床,後頭又說船艙裏悶,叫我開窗,接着又說怕我冷,便将身上的披風給了我,我鋪了床,一轉眼大姑娘就不見了。”

“噗通”一聲,似甚麽落入了水裏,烏衣跑到欄杆邊上,“哎呀,不好啦,大姑娘落水了,大姑娘落水了......”

立馬有兵士圍過來,烏衣指着江面上的一件衣裳,“那是我家大姑娘的衣裳,快,快點,她落水了......”

......

霍青棠出現在南京城最好的一家酒樓的時候,神清氣爽,她拍一片金葉子在櫃臺上,“替我尋個窗口的位置,我最喜歡看街邊風景。”

小二哥擡起頭來,瞧見一個烏發粉面的姑娘,“來,客官樓上請。”

霍青棠扯了扯自己的衣襟,提起裙子上二樓,“來個四季果脯,上一杯君山銀針,我要等人。”

“是的,是的,姑娘稍等。”

小二哥擦了桌子就往樓下走,青棠望着窗外,不久就有個大辮子姑娘一搖一搖地上來了,林媚春穿一件鮮豔的瀾衣,玫瑰色的裙擺,上頭是翠色的衣衫,她偏着頭,将辮子一甩,“我的霍姑娘,你可真行,又會水遁,又會支使得人團團轉吶!”

青棠敲敲桌子,“我就讓街邊那乞兒給我送個口信,花了我三片金葉子,整整三片金葉子啊。”說罷,還嘆一句,“現在的孩子個頂個的黑心,黑心着呢......”

“嘿!”媚春将大辮子往身後甩,“你怎麽知道我來了南京城?”

小二哥上了茶水,又端上一個食盒,食盒做成梅花狀,四片葉子并着花心,裏頭齊齊整整擺了數種糕點,媚春撚起雲片糕,她往霍青棠面前一湊,“你怎麽又落孟微冬手裏了,我看他是瞧上你了。”

青棠稍微側目,“韋大寶那孩子是當年元軍旗下的額爾木一族,他同我說了一點你們蒙古人的習慣,還有如何辨別你們蒙古族人的标識,那日在南京碼頭,我就瞧見有你們蒙古人的船,後頭我便叫那乞兒去問,本來只打算充一回蒙古人,就說我被孟微冬劫持了,想着你們蒙古人仗義,守望相助,誰知竟會把你給招來了。”

媚春笑嘻嘻的,“你可真會編排,說甚麽自己被孟微冬看上了,要強你去做妾,啧啧,這要被他聽見了,讓人家名震一方的孟大都督怎麽想。”

青棠笑,“你不是常常說自己仗義,救助弱女子,人人有責嘛。”

媚春輕輕咳一咳,“嗯,沒錯,救助同胞是人人有責,可你是我們蒙古人嗎,你怎麽這麽心寬,為了跑出來,身邊的丫頭和管家都不要了?我看那丫頭還是全心為你的嘛,那聲‘救我家姑娘!’,嚷得驚天動地,她可真是緊着你,這麽個嚷法,還不得吓死那些兵疙瘩?”

青棠挑眉,“我不跑,他們都跑不了,我若是跑了,孟微冬還捉着他們做甚麽,不如早早送他們回家是正經。”

“嗤”,媚春低聲笑,“說甚麽來甚麽,你瞧,那是誰?”

青棠低頭,那穿深藍直綴的人不是孟微冬又是誰,他發間飾一枚藍寶石,腰間碧玉帶,媚春嘴角彎彎,“咱們大都督好闊氣呀!”

孟微冬身側還有一女子,那女子穿一件霜白的短衫,下頭是湛藍的長裙,她一頭烏發绾了個月牙形狀的髻,上頭簪一根碧玉簪,似是察覺了上頭的目光,那女子驀然朝樓上望了一眼,孟微冬問她:“怎麽了?”

青棠收回了目光,媚春瞥樓下,“那不是搶自己妹妹丈夫的那個奇女子嗎,她怎麽也來了?”

下頭之人正是藍河與孟微冬,藍河覺得樓上有道目光盯着自己,仰頭去看,除了一排敞開的窗戶,其餘的甚麽都沒有。孟微冬問她怎麽了,她也只能搖搖頭,“沒甚麽,咱們進去吧。”

媚春對藍家幾姐妹印象壞極,“老大長得倒是美,美有甚麽用,冷的像塊冰,看你的目光就是那千年寒冰,簡直要凍死你才罷休。哦,還有那個老三,一直往顧家那公子的懷裏撲,我的親娘诶,這就是在遼東,擱在我們草原上,那也是新鮮事兒。對了,還有那個最小的,嫁給孟微冬做妾那位,叫藍溪的,更是厲害,她那回不就是挑唆着孟微冬對付她姐姐嗎,我的老天爺,這一家子姐妹,都是冤孽......”

青棠道:“那幾姐妹厮殺無非是為了男人,我看倒是這個藍河不簡單,她那日分明與孟微冬扯破了臉,今日怎麽又和好了?”

媚春嘟嘴,“保不齊他們一起想着甚麽壞事呢,聽說陳瑄來了江南,孟微冬怎麽會一點表示都沒有,不應當呀!”

孟微冬與藍河并肩進了樓,媚春轉身,又見他們二人往三樓而去,媚春道:“咱們跟去看看?”

青棠搖頭,“人來人往,你也沒處藏,算了,不管他們,你家少主呢?”

媚春将自己的大辮子晃了晃,“他呀,說是追虎符去了。”

“虎符有下落了?”

媚春嘟嘴,“誰知道呢,前一段有人說在君山那邊見了一個老者,那人的衣墜子就是一塊虎符的式樣,少主聽了,就自己跑君山去了。”

“君山?”

青棠望着窗外,“老者?難道說裴蓑還活着?”

媚春收了戲谑的表情,咬牙切齒,“叛徒!要是他還活着,我第一個箭殺了他!”

“當年......”青棠嘆氣,“當年的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他即使還活着,也應當是個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媚春咬着自己豐潤的嘴唇,“若不是他,我們這些年何必被大明欺壓得這樣慘,還有我們遼東草原上數萬同胞,還有穆阿将軍,若不是他,穆阿将軍怎麽會......”

是啊,若不是裴蓑,穆阿不會死的這樣早,興許她會死在軍中,死在戰場上,但不會是以這樣決絕自刎的方式離開人世,抛下那尚在襁褓的孤兒。這位女将軍本該從戎輝煌的一聲,不該是這樣結局。

青棠拍了拍媚春的肩,“好了,只說是老者,未必是裴蓑,魏北侯裴正川的年紀都近五十了,那裴蓑該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了,不一定還活着呢。”

“我呸!”

媚春道:“哪裏七老八十,洪武二十一年他二十七,今年洪熙元年,中間才隔了三十六年,真要算起來,他要過了今年才六十五,他肯定沒死,就在哪裏活着呢......”

“這你倒是算得清楚,人家年歲幾何,你都記着呢?”青棠笑,“不管他六十還是七十,總歸都已經是個老人,他肯定是不願意虎符現世的,若是他想拿虎符造勢,為何不偷偷給自己兒子,魏北侯府不是也一樣需要虎符嗎。”

媚春英挺的眉毛一橫,“哼,他就是想給,也要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受得起才行!”

☆、青玉案

媚春與霍青棠在一處, 兩人并肩往小巷子裏穿, 那是一間低矮的石屋,外頭刷着灰白的牆, 媚春靈活,貓腰就往那屋子鑽,青棠也跟了進去, 媚春道:“你不肯跟着孟微冬, 卻一步不離跟着我,我說霍姑娘,你究竟打算如何?”

屋子裏黑洞洞的, 裏頭只燃着一盞昏暗的油燈,媚春駕輕就熟,掀開堂屋的簾子就往裏頭走,再走了七八步, 就見了光,這低窄小石頭屋子的後頭竟有偌大庭院,假山擁翠色, 曲水繞門庭,青棠跟着林媚春, 不期問一聲:“這是不是你們蒙古人聚集之地?”

媚春抻抻脖子,側目瞧霍青棠, “我的霍家姑娘,你想甚麽呢,這是我幹爺爺的宅子, 他老人家不喜歡別人打擾,特意買了這個宅子來養老的。喏,就前頭那屋子,是以前的鋪面,他過去在這處開了一間馬奶鋪,後頭這宅子要放出去,我幹爺爺便買了下來,再尋人打通了牆壁,所以才是如今的模樣。”媚春呶呶嘴,“我怎麽感覺你不放心我一樣,難不成你以為是我要去炸了朱元璋的墳?”

“你怎麽知道有人買了炸藥要去......”青棠側目,“你是蒙古人,韋大寶是蒙古軍旗下一族,你們是否早就是認識的?”

媚春望天,“我的老天爺,我和那小崽子真的不認識,要是真的認識,也沒必要瞞着你。”

“真的?”

媚春揚起一只手,“我發誓,我起個誓言,我林媚春與韋大寶真的不認識,若是有假......”

天打雷劈四個字還沒說出來,青棠就道:“那好,那為甚麽你也知道炸藥的事情?”

媚春将自己的大辮子一甩,“這個呀,說來話就長了......”

“你說。”

媚春嘆氣,“我說,我說,我說咱們進屋子坐着說吧,站在此處累得很,走吧,我幹爺爺你還不認識,今日介紹給你認識。”

穿過繞水的長廊,一名灰衣布袍的老者在庭院裏頭種花,媚春的腳步不輕也不重,那名老者并沒有回頭,只是問了一句:“賽爾吉,你來了?”

“是的,爺爺,我來了。”

媚春笑嘻嘻的,她将霍青棠往身前拉,“爺爺,這是我的朋友,她姓霍。”

老者放下手中澆水的銅壺,緩緩轉過身來,一雙蒼老又光亮的眼睛落在霍青棠身上,“這就是鐵木耳口中的那位同窗?”

媚春笑,“是的,爺爺,她就是那位霍姑娘,是少主的同窗。”

老人佝偻着背,緩緩往明亮的大廳裏走,“賽爾吉,為何不請客人進屋子喝茶,咱們有最好的馬奶茶和酥油餅,先請客人進屋,再請客人品嘗。”

“是的,爺爺。”

媚春将霍青棠的手一拉,“我爺爺喜歡你,來吧,進屋喝茶。”

這宅子是最典型的江南樣式,長亭水榭,春花缭繞,只是屋裏的用具卻有另一番風味,委婉的黃花梨桌上擱的不是甜白也不是青瓷,而是錫器。桌上一柄錫壺,帶着配有雙環執手的錫杯,牆上的挂件也不是甚麽山水美人圖,而是配有繁複紋飾的短刀,或者是系着五彩絡子的馬鞍,青棠一一瞧過去,目光落在一根鞭子上,那鞭子柄上盡是寶石,紅黃藍三色寶石嵌在一處,排列有序,耀目輝煌。

有年紀小的丫頭端了馬奶羹出來,那頭發半白的老者招呼青棠,“霍姑娘,這是我們蒙古最可口的點心,請霍姑娘品嘗。”

青棠望了林媚春一眼,媚春沖她笑,“吃吧,這可是我幹爺爺店鋪裏的鎮店之寶,多少人排着隊搶呢。”

點心分兩層,底層是奶白色,聞過去有淡淡馬奶味道,上頭卻呈焦黃色,青棠拿錫勺子挖了一勺,放入口中,那味道又甜又滑,“這像雞蛋羹,又不似雞蛋羹,這是甚麽做的?”

媚春也端着碗,“這下頭是馬奶混着雞蛋清,攪勻了蒸的,上頭嘛,上頭自然不是雞蛋,上頭是鴨蛋黃并着高粱磨碎了的粉末子與紅苕在一處煮的,等煮透了,再澆上燒熱的紅糖,涼上一涼,再與馬奶糕分層蒸,最後抽掉中間的艾葉,也就成了這麽個樣子。”

青棠笑,“真是有心思,這比得月樓寶師傅的手藝還好,寶師傅的馬奶羹已經是一絕,想不到這裏的馬奶點心更好吃。”

媚春偏着頭,“寶山?寶山算甚麽,他爹的廚藝都及不上我幹爺爺,快別說他了......”媚春吃了點心,又找小丫頭要茶喝,“敏敏,給我倒杯奶茶來,哦,給這位霍姑娘也倒一杯,她不吃甜,我的要甜,要很甜。”

廳中的那個小丫頭也梳兩根大辮子,發上綁着碧玺珠子,瞧她的模樣,長大了也是媚春這般樣子,那個叫敏敏的腦袋一晃,問霍青棠,“你不吃甜,那我給你落點鹽

大明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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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一回見你就被你扯斷了手,今日差點又重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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