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回見你就被你扯斷了手,今日差點又重來一回

,裏頭果真一桶一桶的煤油,全部是朝廷禁止民間私自運送之物,許是快要到岸,有人來巡船,外頭腳步聲一起,青棠揮手就是一鞭子勾過去,勾在那人喉間,那人掙紮幾下,沒氣了。

“怎麽會有五軍都督府的人來了,消息怎麽會走漏了?”

多人的沉重的腳步聲一道響起,青棠想往貨艙裏面躲,一人拉她手臂,“走!”

伊齡賀冷不防抛出一錠銀子,打在裏頭貨艙的木架子上,外頭的人往貨艙裏頭湧,“誰在裏面?”

霍青棠被伊齡賀拽着出了貨艙,兩人翻到船頂上,青棠發笑,“你怎麽來了?”

伊齡賀睃她,“不知死活。”

船在這處停了,青棠低頭,“怎麽不走了?”

伊齡賀指着前頭,“五軍都督府的人來了。”

“孟微冬來了?”

伊齡賀說:“你管好你自己,你管他來不來。”

媚春與敏敏搖着一艘小船靠近了,伊齡賀拉着霍青棠的手,“準備跳船。”

青棠道:“你先跳,你們在船上等我。”

“你要做甚麽?”

青棠将伊齡賀一推,“等我。”

伊齡賀被霍青棠推入水裏,媚春将他拉上來,“她人呢?”

“啪啪”,有輕微的着火的聲音,似一根火柴在夜空中劃燃了,貨船的底部嗤嗤作響,伊齡賀盯着那船,“她要燒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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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驚天的火響,就似新年的禮炮鞭響,過不了幾個瞬間,火光沖天,燒紅了水上半邊天,水面下也是通紅的景象。伊齡賀起身就往水下撲過去,敏敏在小船上跺腳,“回來!鐵木耳,你回來!流火飛彈在水裏也能爆炸的,鐵木耳,鐵木耳你聽見了嗎?”

青棠,青棠?

伊齡賀分明瞧見那綠衣的女子,她長發都散在水裏,“你個小.婊.子,老子炸死你!”伊齡賀一手勾到霍青棠,抱住了她的背。

“嘭”,水下火光四射,被炸彈帶起來的水成噴射狀直接濺到了媚春搖着的小船上,媚春将船槳丢給敏敏,自己也跳了下去。

那夜的鳳陽府江岸上被炸得面目全非,停泊在港口的船只都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聽說那艘爆炸的船離口岸太近,還炸松了那條新修的大壩的地基。也有人說,那不是炸松的,是原先這裏就常年被淮水侵蝕,裏頭的土本身就是松的,所以被這樣一轟,就有點滑坡。

正在動工的大壩滑了坡,還壓死了幾個人,裏頭有勞役,也有幾個百戶所的兵士,兼之口岸的漁民紛紛告到治理河道的大人那裏,要求朝廷賠償損失,那裏不是有個大官正在修築堤壩麽。鳳陽府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必須跳出來說一句,咱們大明突破五十萬字了...

這對于我本人來說是史詩性的突破,大明一直很坎坷,觀衆來了又走,我寫得也磕磕絆絆...

很難得,竟然一個不留神,我就刨土挖地來了五十萬字,好想拍着胸口嚷一句:“我能行!”

最後,用一句詩作總結,你是我的,半截的詩,不許別人更改一個字。——海子《半截的詩》

另外,敏敏嘴裏幾個典故,秦女之簫。指秦穆公之女弄玉,喜歡善于吹簫的蕭史,意為“公主嫁百姓。”

酒店長卿,指代司馬相如,卓文君。

西家宋玉,一般對應“東鄰有女”,楚國宋玉貌可傾國,東鄰女子喜歡他,在牆頭窺視了他三年,宋玉視而不見,若無其事。(好膽氣,真是奇女子和奇男子,笑......)

☆、空中樓閣

漫天的熊熊火光, 河水如鏡面, 看仔細了,平日裏有些微微發黃夾着泥沙的水面上浮着厚厚一層發黑的煤油, 貨船上的油桶炸了,裏頭的油都漂浮到了水面上,霍青棠炸了船上硫磺, 上頭有人追出來, 嘴裏罵道:“臭.婊.子,老子炸死你!”

一枚流火飛彈從船上頭往水裏抛,伊齡賀一手抱住了霍青棠的背, 他還沒來得及感受懷中女子是否還有呼吸,在流火飛彈在水中.爆.破之前,女孩子就翻身抱住了伊齡賀的頭,她捂住了他的耳朵......

疼, 頭真疼啊,伊齡賀記得那被炸開的水花濺落到自己身上,三月冰涼的河水竟灼人得很, 青棠,青棠?

“鐵木耳醒了, 來人啊,鐵木耳醒來了!”

媚春端着一碗藥從外頭進來, 敏敏勾着腦袋往外頭沖,“賽爾吉,鐵木耳醒了, 他醒了!”

伊齡賀的腦子昏昏沉沉,他周身滾燙,就似還泡在河水中,綠裙的女孩子捂住他的耳朵,她說:“你來做甚麽,傻瓜。”

“少主,少主,你醒醒?”冰涼的帕子擦去伊齡賀額頭上的汗珠,媚春拉開敏敏,“你守在這裏也沒用,你回去吧,回去爺爺那邊。”

“我不走,我不走。”敏敏似和媚春犟嘴,“我憑什麽要走,我就要在這,我不走!”

“你留在這裏做什麽,你去和爺爺一起,去找找霍姑娘的下落,若不是你,她也......”

“我又不知道當時會爆炸,如果是平時,我能丢下她不管嗎?活該霍青棠她命不好,她倒黴......”

推搡之間,軟塌上的伊齡賀已經睜開了眼睛,媚春一把扯住敏敏的胳膊,“你給我走,走遠一點,你回南京也好,回遼東也好,這裏不歡迎你!”

伊齡賀眼珠子動了動,瞧見自己挂在牆上的虎皮,還有枕邊的那一柄寶石匕首,這匕首本該是一對的,他送給了一個人。

那個人對他說:“你來做甚麽,傻瓜。”

媚春用了大力氣,敏敏被她推得險些跌倒,“賽爾吉,你好大的膽子,你竟然這樣推我,我要......”

“你要怎麽樣?昭敏郡主,你醒醒吧,你以為這還是大元朝,你以為你的爺爺還是這裏的皇帝?你要撒潑可以,你回遼東去,那裏的人都讓着你,這裏沒人讓着你,你要耍你郡主的威風,沒有人理你。”

敏敏人還小,她身影也嬌小,小女孩的影子在午間陽光下拉得老長,伊齡賀睜着眼睛躺在軟塌上聽她說:“你犯不着這麽對我,是啊,額爾木族手裏的縱火炸彈是我找人弄的,那個方士丢出來的流火飛彈我也是知道的,包括那岸上停着的幾艘裝硫磺和煤油的船,都是我給錢讓額爾木的人買的。”

“你和鐵木耳就會說我,動不動說我不懂事,我不懂事?你怎麽不勸勸鐵木耳,說他不作為?他父親阿寧找不到裴蓑,換作他帶着大量財寶金銀從遼東出來,說是尋裴蓑來了,可他出來了快十年,這十年裏他有甚麽作為?裴蓑在哪裏,我們的虎符又在哪裏?”

“哼”,敏敏甩開她的長辮子,盯着媚春,“是我炸的又怎麽樣,我敢作敢當,瞧你們一個一個沒有出息的樣子,霍青棠是誰,她是一個與我們蒙古人毫無幹系的外人!她要找死,難道我還攔着她?哈、哈哈,她以為炸了那一艘船的黃磷和煤油就沒事了?天真!”

敏敏一雙還帶着童真的黑眸鎖在林媚春身上,殘忍又自如,“我看你們都是安逸得太久,在這江南享樂太久,早已忘了我們和大明根本不共戴天!”

“說什麽和平共處,說什麽互不幹擾,我呸!我昭敏今天就告訴你,你以為那船怎麽會那麽巧就那天到岸,你以為那岸口停着的那幾艘船裏怎麽會這麽巧合裏頭都是硫磺煤油,你以為是為什麽?”

媚春瞪着這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你瘋了。”

“嗤”,敏敏嗤笑一聲,“我是誰,我是昭敏郡主,我是大元皇帝庭帳下長大的人,你以為我會甘心我們一直被放逐遼東草原?不,我是要回來的,我們族人都是要回來的,遲早有一天,我發誓。”

敏敏轉過頭去,頭迎着太陽,“即使這陽光刺眼,我們也不能不追逐啊。”

“賽爾吉,這次的事就算了,看在鐵木耳受傷的份上,我不和你們計較,還有下次,我就不客氣了。”

媚春冷眼看着敏敏,“不客氣?不知昭敏郡主想怎麽樣不客氣?”

“我呀......”敏敏仰着頭,繞着媚春走了一圈,“霍青棠怎麽死,你也可以怎麽死啊,霍青棠死于意外,她自己手賤非要去炸我的船,結果碼頭上的船裏都運着貨,裏頭好多煤油,霍青棠一把火燒下去,反倒把自己作死了。哈,賽爾吉,你喜歡這樣死法嗎?”

太過年輕的女孩子眼裏的光芒鼎盛,那權利的欲望摻雜其中,看上去萬分妖異。媚春抿着嘴巴,敏敏一手捉住她的咽喉,“賽爾吉,你需記得,你是蒙古人,在蒙古人的地盤上,我說一不二,我才是王!”

“哧哧,哧哧”,敏敏丢開媚春,拍着小手,“時間真好,卡得也好,額爾木族人不蠢,我早早就說了,等我一來,就立刻動手。瞧,是不是很完美,霍青棠炸了一艘船,誰知道碼頭上停着那麽多船,裏頭還有成山成海的炸藥等着她,她以為是燒掉一點煤油和黃磷,其實她炸了半個鳳陽碼頭啊!啧啧,那枚流火飛彈的滋味兒不錯吧,幸好她在水裏,若是換個地方,保管燒得連她連屍骨都不剩,那飛彈裏頭的炸藥是經過提煉的,哦,就是我請了好幾個方士一道煉的......”

小姑娘眉飛色舞,正在為自己的陰謀喝彩,話說到一半,她的臉色就變了,穿瀾衣的男人站在門口,“敏敏,你回去吧。”

“我......”

伊齡賀道:“回去吧。”

男人的聲音也沒什麽過多的起伏,媚春低着頭,已經不願意多講一句話,敏敏扭過頭,“好,我走。但是鐵木耳,你好自為之。”

敏敏發間的碧玺帶着會搖晃的光芒,她背過身走了,媚春擡頭,瞧她的眼睛,似哭過了,她過去扶伊齡賀,“少主,你醒了?”

這是在伊齡賀的閣樓裏,媚春扶他在矮幾旁坐下,又拿厚的靠墊給他,“少主,霍姑娘不見了,找不到屍體,生死不知。這已經是第十天了,咱們是前日才回蘇州城的,鳳陽碼頭爆炸,孟微冬下了狠手,鳳陽府的船已經只能進不能出。原本爺爺的意思是送你回南京養傷,但是如今五軍都督府的人把南京城碼頭的船每天都要搜上個三四遍,那邊情況也不好,我便帶你回蘇州了。”

媚春低着頭,給伊齡賀倒了一杯馬奶茶,她說:“鳳陽府碼頭炸了,那天晚上原本沒這麽嚴重的,但是霍姑娘炸了一艘船,碼頭上好幾艘停着的船都跟着炸了,火山火海,差不多炸掉了半個碼頭,還有......”

“還有甚麽?”

媚春咬着嘴唇,“還有史侍郎主持的築堤工程,塌了,那土松了,壓死了好多人,還有一些是千戶所的兵士,孟微冬将史侍郎一狀告到京城去了。”

“什麽時候的事?”

“我是昨日出門,聽巡撫衙門外頭的衙役說的,我昨晚上去範大人家裏找範夫人,範夫人問我青棠哪兒去了,我說我不知道。她說史侍郎興許要入罪大理寺,南京會有人過來接管巡撫衙門,史侍郎,史侍郎他要入京,入京受審。”

媚春勾着頭,“範夫人說如果我看見霍姑娘了,叫她暫時不要回來,她說史侍郎這件事情很嚴重,搞不好要波及家人,如果霍姑娘在外頭平安,那就不要回來了。等......等史家的風波平了,霍、霍姑娘再回來不遲......”

“砰砰、砰砰”,外頭有敲門聲。

媚春起身,“誰?”

開門一看,外頭站着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小的那個手裏還拿着一根竹竿,媚春笑,“鬼機靈,我們一回來你就知道了?”

雲娘與忘言站在外頭,忘言說:“前日你們一進蘇州城,我們就知道了,但是街上巡防的人太多,今日松懈了些,我才和雲娘姐姐過來。”

雲娘穿着她那套珍珠白的裙子,她拉了忘言進來,“小聲點說話,關門。”

媚春道:“不必如此,咱們又沒做壞事。”

雲娘瞧靠在軟墊上的伊齡賀,“你受傷了?”

忘言扯雲娘的袖子,“雲娘姐姐,我出去給你們放風吧?”

媚春指着矮幾,“坐吧,不用放風,專門找個人放風還顯得奇怪。”她倒兩杯奶茶,給雲娘和忘言一人一杯,“我們都喝這個,別的也沒有。”

雲娘低頭抿了一口,說:“我們不是來做客走親戚的,史家出事了,忘言又說前日看見你和伊齡賀回來了,我們便想來問問,青棠怎麽沒回來。”

忘言點頭,“對,青棠姐姐人呢?”

媚春抿着嘴,雲娘瞧伊齡賀,“你說?”

伊齡賀許是吸了濃煙,嗓子都沉悶不少,“不知道。”

雲娘瞧他,“怎能不知道,史家出這麽大的事情,你不知道?”

媚春拍雲娘,“不是這樣的,你聽我給你解釋......”

說到船上的方士朝水裏丢流火飛彈的時候,伊齡賀跳水去抓霍青棠,雲娘道:“你們不是在一起嗎,怎麽沒抓住她?”

媚春解釋,“當時......當時是這樣的,我去抓少主,霍姑娘将少主推給我了,然後......”

“那也能找到她啊,是死是活,屍體呢?”

媚春嘆氣,“我拉到少主的時候,少主本來是要和霍姑娘一起的,但不知道是誰丢了一個抛射榴彈過來,就丢在我們和霍姑娘當中,我們躲過去了,再回頭的時候,就找不到霍姑娘的人了。”

雲娘将錫杯丢在矮幾上,“哼,胡扯,甚麽不知道是誰抛的,我看就是你們自己人抛的。”

媚春擡頭,“我們哪有自己人,誰是我們自己人?”

雲娘盯着伊齡賀,“你心裏清楚,那個甚麽勞什子甚麽炸彈就是你們那個小郡主丢的,要不然怎麽這麽巧,位置都丢得剛剛好?”

屋裏人都不說話了,雲娘看忘言,“快點,你讓你丐幫的人都幫忙找找,說找一個姑娘,然後誰見到人了,就給錢,多少錢都給,你快去和他們說!”

忘言擡頭問她,“雲娘姐姐,你哪裏有錢?”

“別廢話,讓你去,你就去,少不了你的錢。”

忘言風一陣跑了,雲娘瞧伊齡賀,嘆一口氣,“你別着急,好生養傷,既然找不到青棠的屍體,那就是好事,她肯定還活着。丐幫的消息最快,等有消息了,我再來知會你們。”

雲娘走了,媚春瞧她的背影,說一句:“她怎麽好像怪怪的。”

伊齡賀轉過頭,“她是給別人打探消息來了。”

媚春問:“別人,是誰?”

伊齡賀道:“你跟上去看看。”

......

入了四月,凡間芳菲都盡了,寒山寺裏桃花才開,雲端生病情反複,一直要靠人參鹿茸這等昂貴的藥品養着續命,這頭他在寒山寺裏住了月餘,加之高僧問病調養,過去他連下床都不能,如今也能坐着在寺廟後院吹吹風了。

藍浦與寶卷在一旁的石桌上撲石子玩兒,輕袍的公子站在一棵桃樹下,藍浦瞧着顧惟玉的背影,說:“打聽個消息還要人家去,你自己去不行嗎,難不成人家還會不告訴你?”

雲娘珍珠白的身影出現在寒山寺後院裏,她歇一口氣,道:“姓顧的,我回來了。”

藍浦嘟嘴,“回來就回來了,嚷甚麽。”

寶卷笑她,“雲姑娘的醋你就不要吃了,你去瞧瞧雲來客棧裏還住着一個呢,那個你吃不吃醋?”

雲娘走到顧惟玉跟前,說:“我都打聽明白了,青棠不見了,沒有和伊齡賀他們在一起,放火的是蒙古人,主事的好像是他們的一個郡主。嗯,還有,孟微冬也沒找到人,這會子正鋪天蓋地的搜,大家都沒找到人,這點你放心,找不到的都是活人,最好找的是死人。”

“雲娘。”雲端生坐在一旁,他瞧自己女兒,“顧公子心裏有數,不用你多嘴。”

雲娘望天,“他有數個屁,青棠不見了,他快急死。你看他那樣兒,天天在寺裏躲着,忘言都告訴他了,他有個妹妹來了,他也不下山去看看人家。”

藍浦冷哼,“甚麽妹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好意思說自己是顧家的人,真是臉皮厚。”

雲娘湊過來,“來來來,說說,那位姑娘何許人也,我聽忘言說了以後,還專門去雲來客棧瞧了幾眼,确實長得漂亮,就是那味兒......”

藍浦斜眼,“甚麽味兒,一股子狐貍味兒,遮都遮不住。”

“哧哧”,雲娘道:“是有點怪味兒,不過我瞧她和關葉錦走得近,她該不會又瞧上關葉錦了吧?”

藍浦嘴皮子動彈,“誰知道呢,反正這麽來尋哥哥的我就沒見過,甚麽哥哥,情哥哥?”

寶卷瞥這兩個女人,他捏着鼻子,“有酸味,受不了。”

雲娘在寶卷的位置上坐下了,“顧家有錢,顧公子人又大方,天下女人誰不喜歡有錢的?再說了,關家也有錢,只不過關葉錦是不會娶你家那位表小姐的,因為人家關家要和夏家定親了,夏家上頭出了個舉人,現在在京裏做官呢,關家過不幾天就該發請柬了。”

藍浦嘟嘴,“有做官的又怎麽樣,那夏家的小姐有那狐媚子漂亮嗎,有她有味兒嗎?”

雲娘仰頭,看天上雲卷雲舒,“那夏姑娘和青棠是同窗啊,她們一起去踢過蹴鞠賽的,以前聽說她們還有點罅隙,如今倒是沒甚麽了。”

桃花樹下的男人終于轉過身來,他看藍浦,“你叫孤妍回去吧。”

藍浦嗤道:“我才不去。”

寶卷道:“你傻啊,你把那狐媚子勸走了,大功一件啊。”

雲娘咧嘴,“哦喲,顧公子,你家妹妹來了,你一直躲着,面兒都不見,這不好吧?”

顧惟玉又不理他們了,手指不停磋磨,也不知在想什麽。

寶卷來拍藍浦肩膀,“你是女人,女人對付女人多好呀,我去肯定不行啊,那姑小姐見了我,肯定不相信少爺不在啊。你要是去的話,你就哄她,哄她先回去,就說家裏人擔心她......”

☆、與你相遇

淮河邊碎石灘上, 一衆漁民撐着船往更深一些的水面去, 鳳陽府碼頭爆了炸,水面上飄着數不盡的硫磺和黑色的煤油, 魚兒在淺灘上,毒死了不少。“哎,這頭打不到魚, 那頭打上來的魚都是死的, 這還怎麽賣,前幾天獅子樓還來問,說咱們的魚不好, 就要換別家了。”一個婦人碎碎叨叨的,她手裏在和面,又敲了一個雞蛋進去,“我同當家的說了, 今天走遠一些,網撒遠一些,省的打些半死不活的魚上來, 那些魚吃了也要不得。”

一個穿淺灰色短打衣裳的女子在旁邊補漁網,她從臨時的木板房裏把東西收拾好, 又拿了張漁網往外頭走,“诶, 阿桃,你別走,我給你烙張餅, 你帶着吃。”中年婦人往鍋上刷了一層油,然後将面團攤開,往鍋裏貼,“阿桃,你見了我們當家的,叫他早點回來,今天要下雨,河上遇上風雨就麻煩了......” 烙餅兩面一煎,婦人用個瓷碗端着,“來,帶着。”

段桃之推開婦人的手,“不,不用了,我今天走得遠,一時半會兒不回來,興許就在河上過夜也說不準,等我見了劉三哥,我就同他說。”段桃之摟着漁網往自己的穿上走,那婦人捧着碗,說一句:“真倔!”

晨間陽光清冷,微藍的天空,清涼的風,段桃之撐開船,從自己包袱裏摸了一個烤熟的紅薯出來,她撕開皮,咬了一口,又用長篙在水裏撐,她原先在揚州府住了幾日,後頭聽說淮安那邊工部退役了一批船,如今可以轉賣出去,她便打算往淮安府去看看,誰知路過鳳陽,還沒打個盹兒,碼頭就炸了。

那一日真是火山火海,風中卷起的風都揚着熱浪,火光燒紅天邊的雲,那紅雲裏又卷着黑氣,等次日她要動身走的時候,才知道五軍都督府的人把鳳陽府封了,碼頭上的船只能進不能出,包括岸上的漁民都只能在規定的地方捕魚,船多劃出去一步,都會被逮回來。

船到了水中央,段桃之嘆氣,想也不用想,這大概又是孟微冬幹的好事,就失火的第二日,她站在臨時住的木板房裏,依稀就看見那個穿一品雲吞獸補服的男人,那人還是老樣子,居高臨下,仿佛下頭的都是蟻民,他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段桃之放下了長篙,盤腿坐在小木船上,這船是劉家的,劉家大概有個三五條船,都是這樣的簡易的小船,劉三是個忒仗義的人,只要求上門的,他都會幫忙,不管人家說他假好人也好,說他真惡霸也好,總之誰家有麻煩,他都會幫的。

小船是段桃之花十個銅板租來的,劉三見她是新人,又是個弱女子,同意借船給她,但段桃之怕人家說閑話,非要給劉三家的一天十個銅板,今天就是她在鳳陽府撈魚的第一天。哦,這漁網是段桃之買來的,劉三家的一張破網,段桃之花三個銅板買了來,劉三媳婦原本不好意思,非不要錢,段桃之還是給她放在了木桌上。

紅薯吃了大半,行程也過半了,下網差不多正好,再走遠一點,恐怕那頭人更多,畢竟近水的魚兒大家都不肯要,遠水的魚好,可那頭人更多,這丁點兒的範圍,能捕出一朵花兒來不成?段桃之光着腳丫子,一手扯開網,往水裏抛下去,她拿長篙撥水,漁網打開了,小船兒一動,就感覺撈到了東西。段桃之心道,“甚麽這麽重,難不成撈出來了一條龍?”

段桃之兩手拽着收網的繩,往上一拖,沒有拖動,她扯緊了網,網出水面之時,才見到裏頭是個人,是個衣裳稀爛,裙子都沒了一半,雙腳露在外頭的女人。段桃之将繩子拴在船上,自己又去拉網,費了老半天功夫,她才将那女人拉上來,撥開了網,段桃之盯着那女人看,女人面目很年輕,長發全部散開了,有些貼在臉上,有些則被漁網絞在一起,“姑娘,姑娘?”段桃之拍拍女人的面頰,又推她肩膀,過了半晌,段桃之一掌按在女人小腹上,女人口腔中倏的吐了口濁水出來。”

“還有氣,哎,出門撈個死人,可不吉利......”段桃之把自己包袱打開,“這是我的衣裳,給你穿上,你別怪我給你換衣裳,你自己的都破了,再說了,這河上隔得遠,沒人看你,我給你脫了啊。”段桃之自己嘀咕,又摸了女人的氣息,“熱的,還是熱的,你等我啊,我給你先換個衣裳,再等我撈一網魚,我再給你弄東西吃......”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因為長期熬夜,現在肝不好,肝同目,視力也下降的厲害。

本書以後應該不會高頻率更新了,作者本人以後大概也就是能寫則寫,決計做不到大量寫作了。

如果各位讀者能夠等待,那麽肯定會等來結局,如果有讀者不能等待,那也是沒關系的,作者很理解。

那麽,我再一次感謝各位不離不棄的可愛的讀者大大們,感謝各位對這本書的厚愛以及對作者本人的支持。

——致親愛的全體《大明漕事》讀者。

☆、油紙傘

段桃之從河裏救上來一個姑娘, 那姑娘年紀不大, 從河裏撈上來的時候呼吸所剩無幾,段桃之擠了她肺裏的水, 又給她換了幹淨衣裳,末了,才從包袱裏摸出幾個紅薯要喂給她吃。那姑娘眼睛閉着, 只有微弱的喘氣聲, 段桃之從腰包裏摸出幾個銅板,心道:“罷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送佛送到西,人還沒死,送她去大夫那裏看看。”

“诶,阿桃, 你回來了?”

劉三媳婦早早就看見段桃之的小漁船劃了回來,她迎出去,“阿桃, 怎的這麽快就回來了,撈到魚了?”

段桃之收了漁網, 劉三媳婦忙去接,要幫她挂起來, 段桃之道:“三嫂子,不忙,我救了個人, 三嫂子幫我一把,把她擡出來。”

“救人,救甚麽人?”

劉三媳婦站近一些,段桃之将船上繩索在木樁子上綁緊,又拖了一個姑娘出來,“哎呀,哪來的姑娘,瞧着樣子,浸水了吧,這臉都泡腫了,還活着嗎?”劉三媳婦趕緊伸手去擡,段桃之道:“活着的,還有一口氣兒,我一網撒下去,就撈了這麽個人上來,想來也是緣分。”

“那是,那是,快,快進屋。”劉三媳婦與段桃之一道将那女子擡進小屋裏,這屋子是段桃之賃的一個隔間,這也是劉三家的,段桃之給了幾個錢。臨時賃下來,給錢的時候就說好了,臨時住幾天,不會長期打擾。劉三媳婦本來說段桃之單身女子闖江湖,很不容易,不要錢,段桃之也是丢了一小串銅板在她家的桌上,劉三媳婦說她,固執,不聽勸。

“三嫂子,我想進城去請個大夫回來看看,能不能勞煩您幫我......?”段桃之道:“能不能勞煩您幫我看着,她氣弱,您幫我燒些熱水,可好?”

“這是什麽話,人家落水,我還能見死不救不成,快快快,你只管去,我給看着,我熬點稀飯給她灌下去,只當暖胃。”

段桃之笑,“那有勞三嫂子了,我去了。”

“欸,等等!”劉三媳婦從門口娶了一件蓑衣出來,“穿上這個,要下雨,你看這天......”

段桃之仰頭一看,果真近午時刻,天陰發青,她取了傘,說:“多謝嫂子,我這有傘。”

鳳陽城裏出了大事,應天巡撫挖渠築堤,說是抵禦淮水夏汛,可堤壩還沒修好,就滑坡了。堤壩滑坡壓死了人,裏頭有奉命來修堤的勞役,也有衛所的兵士,本來河道維護自有勞役工人,這些衛所的兵士怎麽在這裏,這就不得而知了。

有人說,應天巡撫濫用公權,以高壓低,迫使千戶所出動五百兵士來築堤,就是為了自己在任上的政績。也有人說,這堤壩其實并不牢靠,舊一年,永樂二十二年的時候,也差點滑坡,只是那時候朝廷要征兵遼東,無暇理會這些瑣事罷了。

更有人說,不是這樣的,這五百兵士不是去築堤的,而是去捉拿前朝叛賊的,有傳前朝蒙古人賊心不死,意欲滅了鳳陽府太.祖皇帝的祖墳龍脈,五軍都督府接到線報,那夥賊人就在碼頭行不軌之事,所以河岸邊才有官軍駐紮。

當然,不管事實如何,應天巡撫史紀冬史大人已經由南京兵部接手,押解回北京,入兩法司,等天子明令。

段桃之進了鳳陽城,裏頭官軍極多,衛所的兵士在城裏來回巡邏,只要見到推車的,背着背簍的,通通嚴查。段桃之穿着粗布衣裳,唯手裏握着一把傘,有兵士攔她,“檢查。”

段桃之扭頭,“查什麽,我又沒有攜帶私貨。”

那兵士指着傘,“把傘打開。”

段桃之好笑,“這傘能藏甚麽東西,是能裝幾斤煤油,還是藏個榴彈?”

把兵士一把奪過段桃之的傘,對旁邊人道:“搜身!”

段桃之睜大眼睛,回道:“憑什麽,我是清白人家,憑何搜身?”

“哼,清白人家,清白人家你還知道煤油,飛彈?”

那官兵招手,“來兩個人,搜!”

城門口有大量衛所的兵士,一下來了兩個,其中一個将段桃之袖子一扯,險些扯斷袖口,段桃之抿着嘴,沒有做聲。另一個手直接往她腰間探去,段桃之扭頭,冷聲道:“作甚?”

那人道:“別動,搜你有沒有夾帶私物。”

“胡說!”

段桃之一把扭開那人的手,“手拿開,你就是占便宜。”段桃之去奪先頭那人的手,“你們這是不應為,将傘還我,讓我離開。”

幾人扭在一處,段桃之奪了傘,腳才邁出去,後頭那領頭就說:“将這婦人拿下,她攜帶私貨,還違令狡詐,帶她回衛所,不怕她不招。”

段桃之扭身用傘指着那領頭之人的脖頸處,“放屁!簡直一派胡言,你們借搜身的機會揩油,占良家婦女的便宜,還大放厥詞,帶我回衛所,憑何?鳳陽府有官衙,上有巡撫,下有知府,甚麽時候輪到你一個小小兵士做主搜身,你又憑借甚麽在這裏狐假虎威,欺壓良民?”

段桃之的傘尖點在那人心口處,“你若是給我一個說法也就罷了,如若不然,我告你去百戶所,百戶長不罰你,我就告你去千戶所,千戶所總要給我一個說法,你就告訴我,誰給你的權利,讓你當街調戲婦女,還威脅恐吓,逼我就範?”

城門口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指指點點的,那兵士下不來臺,将周圍民衆一轟,說:“都散開,堵住城門,後頭的人還通行不通行,都散了!”

段桃之收了傘,盯了那人一眼,一陣風起,黑雲照頂,段桃之撐開傘,“我還有事,不與你啰嗦,你

大明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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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一回見你就被你扯斷了手,今日差點又重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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