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回見你就被你扯斷了手,今日差點又重來一回

,她上學的時候多快活,後頭她嫁了人,還是個甚麽侯府夫人,如今可有消息,連個只言片語都沒有啊,她肯定在侯府受苦了,被管束了!”

媚春仰頭,“嫁了人自然和做小姑娘是不同的,就像你今日還能出來飲酒,等你嫁人,去哪兒都要和婆家說一聲,你今日多喝點兒,以後想喝也喝不着了。”

“哧哧,哧哧”,夏瓷不知是不是喝多了,她邊喝邊搖頭,“變了,都變了!”

“甚麽變了?”

“甚麽變了?甚麽都變了!”

夏瓷一拍桌子,站起來,“當日我和範明吵嘴,和霍青棠鬥氣,你看如今,她們人呢,範明嫁去了京城的侯府,勞什子侯府,到今日一點信兒都沒有,還有霍青棠,她最讨厭,史家出了事情,她也不見了!我老想着她還能回來,她不會彈琴,我要恥笑她,可她也不會回來了,她的座位空了,範明的座位也空了,你說她們都去哪裏了,她們都去哪裏了啊......”

“還有伊齡賀,伊齡賀也不是個東西,霍青棠中毒,他以為是我害的,打了我一巴掌。” 夏瓷站在窗邊,她捂着臉,“他打了我一巴掌,打得可真疼啊,‘哧、哧哧’,他打了我,我臉疼,我的心也疼啊!”

媚春扭頭,“你說甚麽?”

夏瓷一把撲過來,撲到林媚春身上,她說:“媚春,我真羨慕你,羨慕你也是個蒙古人,這樣你就可以跟着他,和他在一起,和那個蒙古人在一起。”

“他受傷了是不是,活該,他活該!誰叫他喜歡霍青棠,霍青棠家裏出了事,誰叫他非要湊上去,活該!”

夏瓷又開始笑,笑着笑着,一雙彎彎的眼睛裏面又有淚,“可我就是喜歡他,我喜歡他啊,嘻嘻,我喜歡這個蒙古人,早早地就喜歡他,在霍青棠還沒來之前,我就喜歡他了。那時候他護着霍青棠,我就非要折磨姓霍的,誰讓他老偏着她,他越是對霍青棠好,我就越要折騰她。呵,呵呵,不過我累了,這樣沒用,這樣他也不會喜歡我,不會喜歡我啊......”

門口有細微的腳步聲,媚春側目,“誰?”

打開門,外頭沒人,媚春拉夏瓷,“好了,你喝多啦,別喝了,別說了,我送你回去。”

媚春丢一錠銀子在桌上,她攙着夏瓷,轉頭就瞧見了一個錦衣淺袍的男人,那男人手持一根手杖,他微微笑,“多謝這位姑娘替我照顧我未過門的妻子,我來帶她回去。”

關葉錦接過夏瓷,柔聲細語,媚春瞧這人的模樣,又覺得回暖的春風裏都帶着細密的針,冷不防就紮的人疼。

作者有話要說: 廣西巡撫案例出自《大明會典》,明代的最高司法權都是掌握在皇帝一人手中,即使作為最高司法機關的大理寺和刑部也不能妄加裁斷,皇帝是實質意義上的最高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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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路

霍青棠跟着陳瑄, 陳榮過來照顧她, 霍青棠聽不見,陳榮簡單的話語就用嘴說, 霍青棠讀他的嘴型,遇上複雜的,則寫在紙上給她看。陳榮關了門出來, 陳瑄在外頭站着, 問一句:“小七怎麽樣了?”

陳榮手裏端着藥,說:“姑娘問了好幾次,問鳳陽碼頭, 問起侍郎大人。”

“你怎麽同她說的?”

“我說鳳陽府碼頭爆炸,侍郎大人作為應天巡撫,難逃其責,如今回京述職去了。”

陳瑄點頭, “就這麽說。”

陳榮嘆氣,“姑娘還問了幾回,問姑爺去了哪裏, 我......”

霍青棠在房裏坐着,陳榮進來, 一個字一個字道:“咱們坐船回家。”

青棠盯着陳榮的嘴唇,無聲問:“回家?”

陳榮替青棠拿行禮, 說:“回家。”

四月的風已經送來暖意,蘇州虎丘史侍郎家裏,一個丫頭偷偷摸摸摸進了側門, 她将門一開,道:“進來,快進來!”

烏衣身架子小,她縮進側門裏,又招呼史順進來,宅子裏沒點燈火,烏衣悶頭往裏頭走,史順道:“當心,前頭有棵樹。”

這宅子是史侍郎賃來的,出事前後,南京兵部着人來押解史侍郎入京,當時兵部說話還算客氣,只說是請侍郎大人回京述職,可周圍都是些什麽人,都是些見風就倒的小民,史秀跟着史紀冬回京了,屋裏的人一哄而散,反正他們也是東家不亮西家亮,換一家做工也是一樣的。見屋裏死氣沉沉,史順道:“要是我爹在,哪裏是這個樣子!”

烏衣道:“說甚麽呢,大人都不在了,史管家還在嗎,照我說,還不如早早攆走他們,留下他們,還不知裏頭要變成什麽樣呢......”

史順見烏衣往青棠院子跑,問:“我說回京,你非要回來,怎麽了,裏頭有什麽寶貝?”

這是一個明亮的月夜,烏衣順着月光摸進了霍青棠的屋子,史順道:“你想偷大姑娘的東西?”

“噓!”

烏衣指着青棠床後的大櫃子,“把櫃子打開,再把裏頭的被子拿出來。”

史順道:“甚麽東西,藏這麽秘密?”

烏衣将櫃中的雜物搬空,又摸出一件大氅來,她将大氅攤平了,在上頭仔細的摸,史順問:“是錢?”

大氅的衣領處,烏衣那麽一扯,扯出一道口子來,她用手指勾出一張銀票來,史順打開看,“這是多少錢,五萬?”

烏衣戳了幾下,從那件厚重的大氅裏取出七八張銀票來,史順驚道:“四十萬兩銀子?”

“嗯,所以我才要回來拿,都是大姑娘的錢,是我藏起來的,石榴也知道大姑娘有錢,但她不知道錢在哪裏。”

烏衣心細,她摸到了錢,又将被子原樣折好,放進櫃子,又将大氅疊了一遍,再塞進去,她說:“大姑娘還有幾顆寶石,很值錢的,不知道寶石哪裏去了,原本是放在梳妝匣子裏的。”

史順跟着在屋裏摸了一圈,烏衣打開窗,月色傾瀉下來,她仔細尋了一遍,“匣子都不見了,應該是石榴抱走了。”

史順道:“那怎麽辦?”

烏衣将銀票塞進荷包裏,說:“咱們走,門口貼了封條,一般人也不會進來,來日有機會再見石榴,咱們再找她算賬不遲。”

頃刻之間,史家就獲罪了,霍青棠帶着烏衣與史順二人去鳳陽府,半道上被孟微冬截了,霍青棠在南京跑了,孟微冬便将烏衣與史順扣了,扣了幾日,霍青棠不出現,他便将烏衣與史順放了。原本史順與烏衣應當返回蘇州府的,但兩人出現了分歧,史順說直接回蘇州,烏衣覺得應該去找大姑娘,她說:“大姑娘丢了,咱們脫不了幹系,回去要受責難,還不如先找到大姑娘再說。”

兩人一商量,又開始走回頭路,還沒等他們二人摸出頭緒來,鳳陽府碼頭就爆炸了,五軍都督府的人鎖了南京城碼頭,每日來往的船只都要搜查,查人,也查貨。

再過三五日,南京兵部就出面了,兵部連同吏部發函,讓應天巡撫史紀冬回京述職,出事的時候,史順和烏衣都在南京呆着。

史順要回蘇州,烏衣道:“隔幾日,隔幾日咱們再回去。”

沒曾想,一回來,史家的大門口都貼了封條。

烏衣将霍青棠的錢拿了出來,兩人從側門鑽出去,史順道:“老爺獲罪,我準備回京,你呢?”烏衣勾着頭,她說:“我也跟你去京城,等見了大姑娘,我同她好有個交代。”

......

藍浦抓耳撓腮的,她敲敲桌子,“姓顧的,我爹可來消息了啊,他說陳瑄回京了啊,已經登船了啊,诶,你是甚麽想法,你走不走,還在這幹什麽,難道真想出家當和尚不成?”

寶卷嘟嘴,“少爺自有主張,霍姑娘一時半會兒又嫁不了人,急甚麽?”

“哼!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藍浦搖頭,“我怕人家孟微冬先行一步,他去提親,你還有活路?”

寶卷将臉兒湊過來,“那好,我問你,你是希望霍姑娘跟了孟微冬,還是希望跟了我家少爺,你是希望你妹妹好,還是希望你自己好?”

藍浦翻了個白眼兒,雲娘在燈下裁衣,“你別為難藍浦了,青棠嫁給孟微冬,堵了藍溪的路,青棠嫁給顧惟玉,又堵她自己的心,你說,她能怎麽辦?”

“可不就是。”寶卷斜藍浦,“你管好你自己,你爹最近這麽殷勤給你送消息,也不怕孟微冬知道了生氣?”

雲娘扯了線頭,她瞧顧惟玉,“怎麽樣,想好了沒有,是不是去京城?”

顧惟玉瘦了不少,青袍系在身上有些闊了,月色照在他身上,雲娘瞧他背影,“好了,別想三想四了,你惱,你的小跟班兒都很惱,這樣吧,我跟你回京城,等見了青棠,我幫你勸勸?”

“你也要去京城?”

藍浦側目,“那你爹怎麽辦?”

雲娘笑,“他也去啊,我帶着他啊。”

顧惟玉轉過身來,他看寶卷,“你回家。”

寶卷嘟嘴,“我一個人?”

顧惟玉說:“你帶孤妍回家。”

“我憑什麽帶那位姑奶奶回去,她自己出來,自己回去。”

雲娘搖頭,“腦子被狗吃了,你家少爺的意思是你們兵分兩路,他去京城看青棠,你回去搬救兵,我記得陳瑄還有一位夫人在洛陽住着呢,是不是?”

寶卷站起來,“少爺,你的意思是......?”

顧惟玉點頭,“你将孤妍帶回去,也好同二房有個交代,另外,你去同岳母大人說,就說小七回來了。”

寶卷聽出味兒來了,“那我回去同太太說,說七姑娘找着了,請太太去京城相見?”

雲娘點頭,“孺子可教。”

☆、癡迷

“老則色衰, 病痛相纏, 身體變壞,形枯貌朽, 這是生命的自然法則。”

“色身何用?它只是副臭皮囊,是病痛糾纏敗壞死亡之地。”

洛陽白馬寺裏,一位年逾四旬的婦人在講經堂裏聽一位西域來的高僧傳經, 這位高僧很是有名, 他不止精通佛法,且精于醫理,聽聞他在蘇州寒山寺傳經之時, 就曾經治好過一些疑難雜症,包括一些聞所未聞的奇病。

“衆生讓自己的貪欲無限增長,看不清人生無常,壽命無常。日夜怠惰, 老不止淫,有財不施,不受佛言, 若為這四項者,則同自殘矣。”

齊氏手持經書, 口中念念有詞,骊莫焉瞧那婦人, 這婦人衣着光鮮,他來洛陽八日,這婦人則站足了八日, 只要講經堂開了,這婦人必定潛心受教。他繼續說:“凡事生命,必然會敗壞死亡,不要為這種不能改變的事實煩惱。”

講經堂一婦人站出來,她說:“佛法中說,生命的長度随着時間遞減,如果持有這種觀念,敢問大師,那此生又有何樂趣?”

這位婦人是前朝銀臺通政使蘇敏之之女,蘇敏之在洪武年間居于銀臺通政司最高長官高位,建文年間,通政使司改成了通政寺,銀臺通政使也改成了通政卿,那時候蘇敏之就從銀臺通政使的位置上退下來了。到了永樂一朝,永樂皇帝複舊制,南京仍然設立通政司,那時候蘇敏之已退,蘇家的長子蘇星賦走到臺前,他受其父親庇佑,出來就順風順水,直到今日,坐上兵部尚書高位。

這位站起來問人生何苦的婦人便是蘇星賦的胞妹,蘇月。過去的人起名字,不興用日月星辰起名,星辰日月太短,也不甚吉利,可蘇家兄妹将星月占了個全,直到蘇月長大了,議親的時候,夫家還拿着蘇月的名字算了又算,将雙方八字合了又合。

“那此生有何樂趣?”

骊莫焉道:“人既出生,便要遵循老死的規律,明白了生命的真理,心自然會清靜。心靈清靜了,亦不會被生死問題所困擾。”

出了講經堂,蘇月搖頭,她說:“不知你日夜來聽個甚麽,你還日日來,我今日就聽這麽一回,便覺得頭昏腦脹。”

外頭停着蘇家和齊府的馬車,兩個婦人慢慢從偏殿往大殿那頭走,蘇月道:“你不準備回京城了?聽說陳瑄還來接過你一回,你不回去了?”

齊氏替蘇月摘去衣衫上落下的樹葉,沒有說話。

蘇月瞧齊氏,“瞧你,咱們分明一般年紀,你卻都生了白發,怎麽,你就讓陳瑄躲在一邊宣淫,你就在這佛堂裏做姑子了?”

齊氏道:“佛像莊嚴,寺廟裏不要妄語。”

蘇月嘆口氣,“老爺子身體還好嗎,父親大人前幾日還問起齊尚書,說改日要約咱們尚書大人出來吃酒釣魚呢。”

齊氏低頭笑,道:“你還如少女時那般,看來咱們都禦使毛大人對你不錯呀。”

“哎”,蘇月拍拍裙子,她頸上戴着翠綠珠鏈,手上也戴配套翡翠寶石戒指,婦人道:“甚麽都禦使,不過是個佥都禦使,上頭還壓着左右副都禦使,再上頭還有左右都禦使,我哥哥都說了,說他不上進,上回右副都禦使王大人放去山西做巡撫,他都不知道把握機會,我哥哥說他沒有出息......”

齊氏道:“毛大人是個謹慎的人,王大人剛走,多少人盯着那右副都禦使的位置呢,他心裏有數,你也別着急。”

蘇月嘆氣,“不瞞你說,父親大人同哥哥說了幾回,說如今的都察院沒甚麽意思,好處都被大理寺和刑部占了,都察院的人也不如從前風光,父親催着哥哥替他挪個地方,哥哥說讓吏部的人舉薦他去大理寺,大理寺卿如今都六十了,再過幾年,說不準就上去了。”

“毛大人不同意?”

“他懂甚麽,父親和哥哥一番好意,他還專程寫信給父親,說讓父親莫要憂思,他心裏有數。”蘇月道:“你聽聽,這是甚麽混帳話,然後父親就病了,這回我從京城過來,特意沒讓他來,省得父親見他又要病了。”

齊氏低頭笑,道:“蘇大人少年得志,毛大人是從低階官員一步一步爬上來的,難免謹慎些,既然他不願意,你也不好過于勉強,省得你們夫妻生了嫌隙,反而不美。”

“哼!他敢和我生嫌隙?看我不剝了他的皮。”

蘇月伸出一雙手,“你瞧瞧,我堂堂蘇家的千金嫁到他家裏去,他們毛家早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就他這樣的,若不是見他小意謹慎,還千依百順,我才不會允許他進我蘇家的門......”

齊氏笑一笑,蘇月将齊氏一拉,“我跟你說,你不能再在洛陽住下去了,你在這兒住着,兩個老人心裏也不好受,前幾日我父親還說起這一樁,他說,一則,你再放任自流,陳瑄就無法無天了。這二則嘛,你還年輕,也不是不能生,你趕緊回京城,争取再生一個,将來也有個慰藉,将來你老有所依,兩位老人心裏也能舒坦些。”

齊氏不說話了,她吸一口氣,蘇月跺腳,“你瞧你穿的甚麽衣裳,比那尼姑庵的姑子還難看,你瞧瞧你,小七去了,你想把齊尚書也給氣死啊,不是我說你,兩位老人都七十好幾了,你就忍心他們這把年紀還為你操心?”

齊氏穿着最黯淡的那一種秋香色,發上挽着髻,一朵花兒也沒戴,這四月的洛陽城,牡丹都開了,白馬寺的後山上,就有漫坡漫地的牡丹,各色齊開,國色天香。

蘇月道:“小七去了,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我心裏也不好受,小七那麽好的孩子,還沒嫁人,人就去了,這都是天公不美。但你呢,你還是活着的人吶,齊尚書還是活着的人吶,你在這洛陽受苦,陳瑄就不管你了?他娶了你,你還給他生了孩子,他以後都不管你了?我前些日子還聽幾個太太唠叨,說陳瑄家幾個女兒都要議親了,我要是你,我就整死那幾個小妖精,把她們通通遠嫁,也好讓那蘆氏,那幾個妖精都嘗嘗生離死別的滋味......”

“月兒......”

“嗯?”

“我如今不想見他,不想見陳瑄,我聽到他的姓名都頭疼,別說他要嫁女兒,別說他要嫁幾個庶女,就是他要再娶,我都不會理他,我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你真是這麽想的?”

“我如今別的不想,我就想我的小七回來。”

“小七已經不在了,她怎麽會回來?”

齊氏擡頭,她看了一眼周圍花木,“自從小七去了,這一年多,她從來沒有托夢給我,也沒有只言片語同我說,如果她還念着我,念着我是她母親,念着這個家,她會回來的,會回來的。”

蘇月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不許再說了,又把我弄哭了。”

“好,不說了。”

蘇月道:“陳瑄家裏有個老九,聽說長得蠻漂亮的,上回蘆氏托人說親,都察院有個夫人說起京中才俊,後頭不知是誰提了一句,說青州闵家,闵尚書有個侄子,當時那夫人就這麽提了一嘴,誰知蘆氏就上心了。”

“嗯?”

“你是不知道,蘆氏托了人去說親,側面打聽闵家那位公子的情況,結果闵尚書一口回絕了,原話是,‘闵家不娶庶女,若是嫡出的還可以考慮,庶女出身太低。’”

齊氏問:“陳家老九?”

“對,陳九,蘆氏親生的,闵尚書的話捂也捂不住,當時這話就傳了出來,聽說蘆氏氣的病了幾天,陳九也好些日子沒出門。” 蘇月笑,“你說要是咱們小七還在,人家怎麽會這麽一口就回絕了。”

“蘆氏真會選,闵尚書一方大戶,青州世族,闵家的公子要娶妻,怎麽都是個大戶長女,将來好回去執掌家業,人家怎麽會要一個年紀這麽小的丫頭,還是幺女。”

“可不就是。蘆氏這幾年過得太.安逸,順遂慣了,陳瑄把她慣壞了,她當年也不這樣,落落大方的,如今倒是活得不如從前了,越發短了見識,活回去了。”

齊氏搖搖頭,“陳九今年也就十三十四歲,若要婚配,應該挑選哪戶人家的次子,年輕些的,将來也少擔待些責任。”

“蘆氏放話了,她說她家陳九日後一定要嫁個比闵家強的,她說到做到。” 蘇月冷哼一聲:“比闵家強的,也不知道這話她怎麽說的出口?”

齊氏與蘇月分別,蘇月道:“快要清明,我在家裏還要住上幾日,不若這次你就随我一道回京吧?”

齊氏嘆氣,“我若走了,那家裏當真就一點生氣都沒有了。”

蘇月道:“不若把齊尚書也一道接過去,反正陳瑄家大業大,也不怕家裏轉不開。”

“哧哧,那得鬧成什麽樣,父親年紀大了,我想他能過的安逸一點兒。”

蘇月拉了齊氏的手,“你錯啦,只有你過得好,老人才會安逸。”

......

洛陽顧宅。

顧家大管家來問:“你一個人回來的?大少爺怎麽沒有回來,還有孤妍小姐,怎麽沒随你回來?”

寶卷單人回來了,他還沒擱下東西,就被叫去了二房,顧珩的妻子已經面臨分娩,葉氏肚子挺着,出行已經極為不方便,這頭顧珩瞧見寶卷,一個撲上去,“我的孤妍妹妹呢,說,你們把孤妍妹妹弄到哪兒去了?”

顧珩人瘦,他也生的好看,乍眼一看,看見他還以為瞧見了哪家的小倌兒,顧珩揪住寶卷的領子,“好呀你們,你們不聲不響就把我的孤妍妹妹給帶走了,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甚麽妹妹,她和你有什麽關系,哪兒來的妹妹?”

顧珩的妻子葉氏冷不丁哼了一句:“顧珩,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成日裏孤妍妹妹的,你這樣湊上去,是想納妾啊,還是想休了我再娶啊?”

顧珩扭頭,“你給我閉嘴,我和孤妍妹妹惺惺相惜,這等感情豈是你等俗人可以污蔑的。”

“嗤嗤”,葉氏發笑,“你當你話本子看多了吧,顧孤妍不知廉恥,留下一封信就去蘇州城找大哥,人家心裏能有你?說白了,顧孤妍那小婊.子就是瞧上大哥了,大哥多好呀,大房有錢,大哥又沒個正經媳婦,哪一點不不你強?我看那姓顧的,就是母親專門弄來給大哥做妾的......”

“你!”

葉氏低頭彈彈自己精心養護的指甲,“你甚麽,我甚麽,你有這閑工夫,不如去和蟾宮做生意,人家今年願意多給錢,換咱們家的金玉交章,你成天惦記你那冰清玉潔的妹妹,人家指不定都撲大哥床上去了。”

葉氏瞧寶卷,“寶卷,你回去吧,不用理他,他想他的那妹妹,魔症了。你舟車勞頓,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二少夫人,您保重身體。”寶卷要走。“不許走!”顧珩忽然喝一聲:“給我把話說清楚,大哥是不是瞧上孤妍妹妹了,他可是有妻室的人,他難道打算讓孤妍妹妹做妾?”

“做妾?做妾怎麽了,給大哥做妾也比給你做妻強,大哥品性好,脾氣也好,不像你,你除了色迷迷的,還會甚麽?我看你除了色,會敗家,花錢,說謊,幾乎沒甚麽別的本事,你最大的本事就是闖禍,再叫家裏人給你擦屁股。

葉氏慢悠悠從八仙椅上站起來,她扶着腰,“是個女人都知道大哥比你好,你那狐媚子妹妹又沒瞎,她能看不出來你是個甚麽貨色?”

“你......你胡說八道!”

顧珩氣的發抖,因為他瘦,揚起的手都看起來有點輕飄飄的,葉氏冷哼:“不說別的,我好幾次見她穿一身薄薄的紗裙在園子裏晃,那時候寒冬臘月,她也不怕冷,她還不就是知道大哥喜歡在院子裏種花,那幾盆金玉交章在哪裏,你那妹妹就在哪裏。‘哧、哧哧’,哎呀,顧珩,你就認命吧,你和你那妹妹沒有緣分,人家千裏尋夫,尋的可不是你!”

“顧珩,我要是你,我就夾着尾巴做人,老老實實熬日子,保不齊哪天老太爺還能念着舊情,多分你點兒,你若是不聽話,再不懂事,老太爺也不理你了,就你爹那麽敗家,看你們爺倆都依靠誰去?”

葉氏慢悠悠往花廳外頭走,顧珩将她胳膊一扯,“你個毒婦,我今日就......”

葉氏早已懷胎八月以上,身體沉重,顧珩雖瘦,這麽一扯也下了力氣,葉氏毫無準備,被這麽一扯就跌在了地上,她捂着肚子不能說話,顧珩慌了神,隔了一息,他竟然跑了,嘴裏還念,“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葉氏白着一張臉,寶卷立馬去攙她起來,“二少奶奶......”

葉氏托着寶卷的手,“寶卷,快,快叫人來,我,我肚子疼,好疼。”

葉氏動了胎氣,當天晚上,顧家的燈亮了一夜,顧家的老太爺把顧珩扣在書房裏,顧珩抿着嘴,一張白瘦的臉兒也毫無血色,他說:“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她氣我,她非要氣我,她說孤妍妹妹去找大哥,說孤妍妹妹是娘找來給大哥做妾的,我氣不過,我真的太生氣了,孤妍妹妹怎麽會是那樣的人兒......爺爺,您說,孤妍妹妹怎麽是那樣的人?”

顧家老太爺不理顧珩,他同管家道:“叫寶卷過來。”

寶卷一回府就被顧珩招了過去,接着就是葉氏跌倒,回來了這半天功夫,簡直驚魂未定,這頭老太爺叫他,他也知道沒甚麽好事。果然,他才踏進顧家老太爺的書房,顧珩就抛了責任過來,“你說,今日是不是葉氏自找的,她是不是自己找來的,是她先氣我的......”

“好了。”

顧老爺子一發聲,顧珩就閉嘴了,老太爺瞧寶卷,“你家少爺呢,他怎麽沒一道回來?”

寶卷道:“回老太爺的話,我家少爺在揚州城外撞見了陳大人,陳大人正好在漕河邊上巡邏,他撞見少爺,便一同将少爺帶上了。”

顧珩道:“你胡說,陳大人帶他,那你怎麽沒跟着?”

顧家老太爺瞧了顧珩一眼,顧珩低了頭,寶卷道:“是真的,少爺怕家裏擔心,便讓我回來說一聲,過後我還是要去找少爺的。”

“是這樣啊?”顧農今年已經七十六,他老而不僵,老頭子一雙手背在身後,幾根指頭還微微動了動,寶卷點頭,“正是這樣,孤妍姑娘也在外頭,咱們是撞見了的,原先少爺是讓小的把孤妍姑娘一同帶回來,但孤妍姑娘說她有事兒,要遲幾日才能回來,小的怕家裏着急,才先行動身。”

“你們好狠的心,竟然讓孤妍妹妹一人在外頭,你們......”

顧農瞧了顧珩一眼,顧珩又安靜了片刻,寶卷道:“老太爺若沒有其他事情,那寶卷先出去了。”

寶卷關門出了顧農的書房,又依稀聽顧珩道:“爺爺,大哥是不是真的要娶孤妍妹妹做妾,他們......”

☆、報喜

伊齡賀手裏握着一把匕首來回的看, 媚春手裏卷着辮子, 說:“少主,今日夏姑娘大婚, 你不去看看?”

伊齡賀傷勢已經好的七七八八,從水裏走過這一場,男孩子似乎長大不少, 媚春站在他身邊, 用手比劃了一下,如今媚春也只得他肩頭高了。“少主,你還是去看看吧, 關葉錦不是送了請柬過來嗎,他說他們的資金已經準備好了,就等咱們寒山寺後山的地契了。”

媚春偏着頭,“也不知關葉錦怎麽想的, 霍姑娘也入了股,還掏了九萬兩銀子,如今霍姑娘不見了, 他也不說霍姑娘那分錢怎麽安排,真是......”

伊齡賀道:“不是還有張家嗎?”

“少主的意思是, 關葉錦準備把霍姑娘的錢都算在張家身上了?”

媚春搖頭,“莫名其妙, 明明是霍姑娘自己的錢,和張家有甚麽關系,真是莫名其妙。”

伊齡賀換了一件豔麗的瀾衣, 用大粗金簪子将辮子盤起來,他說:“請柬呢?”

媚春低頭從腰間摸了出來,“喏,你還是去看看吧,我看夏姑娘挺傷心的,她上回抱着我說那些話,也不知關葉錦聽到沒有......”

“聽到了又如何?”

媚春撇嘴,“少主,你是沒有感覺,你反過來想想,若是霍姑娘成日裏當着你的面兒說她喜歡旁人,你怎麽想?”

伊齡賀扭頭,媚春捂嘴,“哦,霍姑娘本身就喜歡別人,你早就知道了。”

春意鬧門口,鞭炮一響又一響,這一個上午,炮仗就沒停過,雲娘跟着顧惟玉,“真是奇了怪了,關家的請柬怎麽送到你這裏來了,你和關葉錦認識?”

顧惟玉身後跟着雲娘,雲娘旁邊是藍浦,藍浦後頭是忘言,藍浦道:“小乞丐,待會兒你別客氣,你一會兒把桌上的飯菜全給帶回去,那關家不是有錢嗎,咱們拼命吃,吃不完就兜着走。”

雲娘道:“兜着走也吃不完,關家這家大業大的,你就是把蘇州城的丐幫都叫過來,他們也請得起。”

藍浦抱着手臂,“那好,我就去叫,我去街上吆喝,就說春意鬧請客了......”

話還沒說完,雲娘就碰碰藍浦,“诶,那是?”

前頭一個穿粉衫粉裙的女子在不遠處立着,那女子秀麗的眉眼,在春日風中,灼灼粉裙之下,更是秀美,她瞧見了顧惟玉,就不動了。

顧惟玉瞧過去,那女子疾走兩步,“哥哥,孤妍......”

顧孤妍還沒撲到顧惟玉懷裏,就被扯開了,“诶诶诶,你哪位啊?”顧孤妍紅着臉,臉兒快要急哭了樣子,雲娘将這女子一扯,道:“有事說事,別哭哭啼啼的,你哪位啊,上來就叫哥哥,顧惟玉有妹妹嗎,我怎麽不知道?”

“你......哥哥,她是?”

顧孤妍原本盯着雲娘,才半刻功夫,她就回過神來了,和這個女人計較甚麽,同顧惟玉說話才是正經,粉裙的女子嬌滴滴的,“哥哥,你在蘇州啊,我原本以為你不在,都準備走了,我......”

顧惟玉笑一笑,男人今日穿天青色的錦袍,腰間束白玉帶,顧孤妍暗暗打量這位顧家大公子,心道,幾日不見,他怎麽越發清貴了。

“哎呀,我頭暈......”

顧惟玉看雲娘,“怎麽了?”

“哎呀,哎呀,我頭暈,顧家哥哥,人家頭暈......”雲娘往顧惟玉身上一靠,顧惟玉笑着扶了她一把,雲娘低聲道:“你給我小心點,青棠還沒死呢。”

顧孤妍見到,忙道:“這位姐姐怎麽了,我扶姐姐進去坐......”

顧孤妍又上前一步,手要伸到雲娘身上去,藍浦笑嘻嘻的,“不勞顧姑娘動手,我來扶,我來扶。”

雲娘靠在顧惟玉身上,藍浦又攙扶上去,顧惟玉另一側空着,顧孤妍剛要上前,那邊又出來一個小乞兒,那孩子穿着破爛,手裏還杵着一根竹子,“哥哥”,她才要走過去,那孩子已經在顧惟玉身邊站定了,幾人走成一排,只剩她一人在後頭跟着。

雲娘瞥後頭一眼,“就這樣的,這

大明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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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一回見你就被你扯斷了手,今日差點又重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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