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回見你就被你扯斷了手,今日差點又重來一回
,“誰?”
草叢裏有人,并且已經跟了許久,伊齡賀石子丢過去,一個中年男人從草堆裏站出來,“你是誰?”
媚春刀尖抵在那人咽喉,“哪來的大漢,想打劫啊?”
那人道:“我找孟......孟夫人,我有事,有事要......”
來人是阿牛,他不知從哪兒跟上來的,見了霍青棠,他就從懷裏摸出一方衣角,“夫......夫人,這......這是......”
青棠瞥見那件天水碧的錦袍,心就動了動,“哪找到的?”
阿牛說:“那晚上夫人走了以後,我與幾個弟兄又去撈了一回,但不是夫人指着的西北方向,是東北角。沒錯,是東北方,咱們撈了這衣角出來。”
青棠點頭,她從懷裏摸出一包金葉子,“我身上沒帶那麽多錢,這一點意思,大哥先拿去用,尾下我日後再補上。”
伊齡賀從懷裏摸出一張百兩的銀票,“喏,拿去吧。”
阿牛收了錢,嘴巴動了動,青棠道:“有話要講?什麽事,說吧。”
“夫人,那個,你們搜的方向不對,不應往西邊,照着這衣裳的挂角,應該往東去。”
媚春抱臂,“往東?山東,河南?”
阿牛搖頭,“錯了,往東飄的話是海,若是在海邊被人救了,很有可能就在江浙這一帶,夫人應該往沿海的地方尋。”
密雲一手掌打在樹上,搖下來好多樹葉子,“媽的,又被烈日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見有讀者說,大都督死了,叫我去殉葬的。
呃......姑娘們,別激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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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好好做人,好好寫,争取合理一些。相信我......
☆、三生浮沉
自進了湖南邊界, 密雲就與青棠寸步不離, 問她緣由,她說此地民風彪悍, 小心為上。幾人船入洞庭,上君山。
今日已經是孟微冬失蹤後的第三十五天,青棠在水邊坐着, 媚春捧來一盞蓮燈, “來吧,寫幾個字在上頭,會應驗的。”
青棠穿一身素白的雲錦, 唯腰間有繁複繡花,她推開燈盞,起身站起來了。
密雲摟着胳膊,瞧她, “夫人心裏難受,你這是什麽意思,頭七到了?”
媚春捧着蓮花燈, 她撇撇嘴,“我可沒詛咒孟微冬去死, 他本身就......”媚春話鋒一轉,“放燈還能許願, 她寫上甚麽願望也是一樣的,可以祈求姓孟的早點回來呀。”
密雲在媚春身邊坐下了,兩女對視一眼, 媚春道:“孟微冬讨人厭不假,可我們與霍姑娘是朋友,我們既然與霍姑娘是朋友,又怎麽會希望朋友心裏難受。”
密雲接過蓮花燈,燈是紙做的,下頭一層又另外鋪了油紙,她擡手,“有筆嗎?”媚春從身後摸出一支小毫來,“來來來,都準備好了。”
“願......”
才寫了一個‘願’字,密雲就停住了,媚春湊過去,“怎麽不寫了?”
“願我夫君長生,願我夫妻長守,願你我情濃長壽。”落款,“霍。”
密雲瞧媚春,“夫人閨名叫什麽?”
媚春瞧上頭的字,她咳一咳,“這是......你寫的?”
密雲将筆推給媚春,“你把夫人的名字寫出來,寫出來才靈驗。”
‘青棠’二字剛落筆,青棠就過來了,“別坐了,都起身,咱們進城。”
媚春背着身子,将燈抛給密雲,密雲手胡亂一揮,蓮花燈飄水裏去了。匆忙之中,燈上蠟燭都沒點,青棠瞟了一眼河裏的燈,轉身走了。二人互相埋怨,“都怪你”,一個說,“急什麽,我還沒燃燈呢。”青棠聲音遠遠飄來,“燈是會沉的,點了蠟,沉得更快。”
伊齡賀已經騎在馬上,驚寒通體深黑,一對眼珠子在暗夜裏亮晶晶的,密雲道:“城門都關了,怎麽進城?” 青棠翻身上馬,“坐船進去,這兒臨江,水路發達。”
四人找了兩艘木船,又付了銀子,船家駕輕就熟,撐杆往內城走,青棠與伊齡賀在前頭船上,船家道:“如今城裏沒空地方住了,這些日子是英雄會,人多,馬多,錢也多。”
伊齡賀抛出一錠小元寶,“怎麽說?”
那船家道:“瞧二位打扮,也像是來參加英雄會的,這英雄會啊,早二十年,就是十裏八鄉推舉當家的。這當家的別的不幹,就是管咱們周遭一代的河事,哪家買船了,哪家下水了,都要去和當家的說一聲,一是便于他們管理,二是上繳個保費的意思。
如今就更大陣仗了,永樂十九年遷都,朝廷一遷都,甚麽東西都要咱們南方省份運過去,就像咱們的紅紙白紙,都是咱們湖廣運過去的,就去年,咱們就運了三百萬張白紙進京城。哎,這內河漕運一起,咱們這碼頭就不安逸了,這英雄會,一年一度的,說是推舉每年的大當家的,其實就是要比人、比錢,看哪家幫派人強馬壯,便做上峰,讓下頭的人馬都聽指令。”
青棠道:“附近的船都要交保費?”
船家點頭,“是呀,剛開始大家都以為是甚麽好差事,都趕着去。誰知這是苦差,人家官船都不願意去,哪有甚麽好事落到咱們頭上。”
“這話怎麽說?”
“自湖廣入京師,順風順水的時候,就要月餘,還要船好行的快,若是船上載了東西,每個驿站都歇一歇,那便要兩個月,來回一趟,四個月過去了。這四個月裏,家裏也沒個主力,人一走,家裏連鍋都揭不開。就前兩年,有艘船運了白紙去北京,半道上就結冰了,等冰化了,一年去了半載,他家裏人險些過不去,還是咱們看不過眼,幫了一把。”
青棠道:“那咱們要給當家的交錢,交錢的不必去北京,不交錢的反而去?”
“正是,正是啊。不過他們都盯着大戶,咱們這種小船,跑不遠,也跑不到北京去。他們盯着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大戶,這大戶們每年都要放船出來,說是給他們漕幫做貢獻了,祝賀他們長運興盛。”
船家搖頭,“聽說前幾日黃大戶就捐了一艘八成新的大船,漕幫收了,幫裏還給黃大戶記了功勞,說今年免收一年的保費。”
青棠道:“這麽說還要多謝那漕幫手下留情咯?”
船家竿子一撐,“亂了,世道亂了,洪武皇帝在的時候,他們哪裏敢這樣,就是朱......”
伊齡賀咳一咳,那人捂嘴,“對對對,不說了,不說啦!”伊齡賀問:“這湖廣的漕幫是一家獨大,還是幾家輪流坐莊?”
船家想一想,回道:“過去是好幾家輪流坐莊的,說是幾家人馬勢均力敵,你紅兩年,他霸三年,不過聽說今年不是了。今年外地來了人,正在談呢,說是要合作......哎,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麽情況,說不得過幾日,他們商戶就有消息傳出來了。”
船家輕車熟路,快到岸邊,船家指着東邊,“那有小路,直走五裏,再轉右,出去就能進城,各位快些,再夜一點,巡城的就來了。”
“敢問船家,這去君山順路嗎?”
“君山?”船家停一停,小聲道:“最近不要去君山,那兒不太平,最近說是漕幫争地盤,都看中君山了。要去的話,也簡單,從這小城的西門出去,行三十裏,再坐船,船行一夜,就到了。”
伊齡賀又抛一錠銀子出去,“多謝。”
青棠道:“既然裴蓑在君山出現,這處又在争地盤,恐怕裏頭有變,會不會早有人先一步盯上裴蓑了?”
“有可能。”伊齡賀牽着馬,“過去就被孟微冬攪和了幾次,上回我都追到裴蓑了,孟微冬帶着大隊人馬出現,打草驚蛇。這回這麽多人往一處擠,也有可能是巧合。”
青棠搖頭,“哪有那麽多巧合,孟微冬能查出來,別人一樣能查出來。湖廣總督過去就打過蒙古,在克魯倫河,你不記得了?”
“蔡鈞?”
“永樂二十二年的時候,蔡鈞才從兵部出來,調任湖廣總督。你仔細想想,永樂二年的時候,他就随軍北伐過,只不過那時候大将不是他,他就是個前鋒将軍。永樂九年,出行名單裏也有他,到了永樂二十二年,永樂皇帝才把他列出來,讓他來了湖廣做封疆大吏。”
霍青棠道:“孟微冬是後起之秀,永樂十年才冒出頭,可這蔡鈞,不折不扣的老人,他能不知道虎符是甚麽?”
青棠與伊齡賀勾着頭密語,密雲與媚春下了船,瞧見伊齡賀的身影,密雲要上去,媚春将她一扯,“別動,我家少主和霍姑娘有話要說。”
密雲伸手,“別逼我動刀子,明明知道我家夫人已經嫁人了,還一口一個霍姑娘,你是何居心?”
“哈”,媚春雙刀都從腰間抽出來了,“還夫人?孟微冬那死鬼短命鬼,霍姑娘年紀輕輕給他做寡婦?想得美!”
這二人又扯到別處去了,青棠喝一句:“不知死活,快走!”
......
江渚小城,裏頭樣樣都彌漫着水鄉氣息,高高的竹樓,吊高的燈籠,風兒一吹,高處的燈籠就原地打轉,青棠朝那林立的小樓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
媚春倒是覺得很有意思,“這兒和南京,和遼東都不一樣啊,真好。”密雲睃她,“沒出息,鄉巴佬。”
幾人進了客棧,房間不多,還剩一間上房,密雲敲桌子,“眼睛瞎了,咱們四個人,一間怎麽住?” 老板道:“實在沒得空地方,後頭草棚裏都住滿了,這幾日人多,實在沒空安置各位。”
青棠點頭,“就一間,帶路吧。”
伊齡賀側目,青棠道:“坐一晚上也是坐,比在外頭強。”
這是個竹制的閣樓,青棠上樓,倏的想起遠山堂後院裏的小竹樓,那樓塌了,孟微冬說要再修一個,直到今日,也沒開始。進了房間,房間很小,堪堪擺着兩張床,老板道:“各位将就吧,等均出房間了,明日再給各位排一間。”
密雲嘀嘀咕咕,“怎麽睡,還有個男人。”媚春吭氣,“你出去吧,你出去了,我和霍姑娘睡,少主睡一張,正好。”
“想得美!我不走。”
“不走就閉嘴,話多。”
伊齡賀在窗邊站着,青棠也似有心事,一言不發,媚春去鋪床,“少主,我給你打個地鋪吧,就這兒......”
外頭冒過幾道人影子,媚春也往窗外看,“白......白玉面具?”
“哪兒?”
媚春指着外頭,“他們手裏都是白玉面具,就是咱們在波斯集市見到的那種,就是那個。”
青棠打開門,伊齡賀快如閃電,兩人勾住外頭三人,“哼,叫我們好找啊!”媚春與密雲揪了人進來,“白玉面具,曲老板的人?說,他在哪兒?”
三人都是年輕男子,相貌平平,一個冷笑,“你們是誰,打聽曲老板做甚麽?”
青棠一鞭子纏住那人脖頸,“說不說?”
“找死。”密雲下手又快又狠,她一手伸到那人背後,捏住背後脊椎,骨斷的聲音,那人氣絕了。密雲瞧另外兩個,“曲老板他......?”
征服人的手段有很多,有錢人愛用財富去征服受衆,有人喜歡用權利使民衆臣服,而武力這回事,通常是最直接有效的。密雲身手不凡,那兩人又不是瞎子,已經有人道:“曲志忠不是甚麽老板,他是我們幫會的八大金剛之一,咱們幫會還有四大護法,他就是個跑腿的。”
媚春的刀子在那人臉上來回的刮,“喲!聽你這說法,你職位比他高咯?”
那人道:“談不上比他高,但護法金剛都是個名稱,也就是入股的合夥人,他們等級是根據錢算的,誰出的錢多,誰的等級就高,和別的沒關系。”
“喲!那就是你出的錢比姓曲的多咯,你是個有錢人?”
媚春的刀子簡直刮得人心慌,“咱們也不管你們誰出錢多,誰是金剛誰是護法,你就告訴我,曲老板在哪兒,咱們和他有仇,和你沒仇,你也犯不着包庇他吧?”
“慢着。”
青棠道:“你們這甚麽勞什子幫會,背後老板是誰,那藍老大是不是你們幫會的人?”
那人想來惜命,正要說,旁邊那人卻扯他衣袖,媚春的刀在身邊那人脖頸上一劃,“扯後腿的,死去吧。”接着又對着說話那人道:“好了,沒人耽誤你說正事了,他們都是窮鬼,你是有錢人,犯不着和他們一般見識,外頭大好時光,你還沒享受完吧?”
屋裏一股子異味,低頭一看,那人身下的袍子都濕了,密雲捏着鼻子,“知道怕了?尿褲子是好事啊,我們大都督說了,這樣緩解壓力,好事,好事......”
“各位姑娘,女俠,姐姐,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說!”
“大當家的是個中年男人,幾年前橫空出世的,他很有錢,并且能從番邦弄好多東西回來,香料,奇花異草,每次帶的貨,都很快賣光,并且是高價賣光。咱們四大護法,也就是四個合夥人,那時候最初組在一起,大家都出了一萬兩銀子買他的貨,做了幾回生意,只見賺,不見賠,咱們才開始做合夥買賣。
第二年的時候,我出了兩萬兩,另外幾家也跟着出兩萬兩,咱們就一起下番邦去了,那時候朝廷忙着打安南,沒空理咱們。咱們那一年賣胡椒蘇方,還有瓷器,賺了一大筆。到了第三年,咱們就決定買船,一次性多進貨,也好攤薄風險,咱們那一回一共去了十艘船,有驚無險,回來以後,每家賺了十萬兩。
第四年的時候,咱們就開始招募新的合夥人,陸陸續續有了下頭的八大金剛。嗯,那個曲志忠,是去年年底招進來的,他沒什麽錢,但他有船。我們就......”
青棠伸手,“打住,我問你藍老大,你還沒回答我。”
那人嘴巴抽了幾下,“藍......藍老大是誰.......我不認識。”
“放屁!”
媚春一巴掌抽過去,“不認識?曲老板和藍老大都是江上混的,你不認識?”
“啪!”媚春又是一巴掌,“你好好想想!”
“咳咳”,密雲伸手,“有些人皮癢癢了,我來幫他疏通疏通......”
有錢人都怕死,這男人明顯尤其怕死,密雲要動手,他馬上就招了,“藍......藍老大沒出面,每次都是他兒子來的,兒子,藍老大的兒子......”
“兒子?”媚春一巴掌拍在男人臉上,“放你娘的狗屁!藍老大家裏四個女兒,哪來的兒子?”
青棠與伊齡賀對視一眼,“藍河?”
青棠瞧密雲,“快扶咱們的護法大人坐下,地上坐着多不舒服啊,來,坐着說話。”
密雲去拉那男人,那男人直往後頭躲,“饒命啊,女俠,女俠,我真的不知道啊......藍家來的是兒子啊,每回都是兒子,咱們也不知道藍家出了多少錢,有人說他們沒出錢,出了船。也有人說藍老大和咱們幫主是朋友,是借船給咱們,我真的不知道啊......”
“幫主?你們是甚麽玩意,還幫主?”
地上就有一塊白玉面具,上頭被這人尿濕了,密雲踢了一腳,“這是甚麽鬼東西,你們挂着唱戲啊?”
那人捂着臉,“不是唱戲,是咱們開會都帶着面具,咱們只管出錢,不管交朋友。上頭不喜歡我們私下裏交朋友,每次開會,咱們都不住一處,分開住,走的時候,也分開走,這樣大家都不會聚在一起議事。就像今天,咱們是分開住的,曲志忠他也不住這裏呀......”
青棠拍拍手,“哦,那你還挺倒黴,覺得運氣不好,被曲老板連累了?”
“不敢,不敢!”那人捂着臉,“俠女饒命,我身上有一萬兩銀票,我願意敬獻給各位姑奶奶們,饒命啊......”
青棠笑,“別說這個了,生生死死的,不吉利。咱們說點別的?”
那人道:“我有錢的,我家裏在岳陽,我們家有半個山頭,我們家很有錢的,我們家......”
密雲道:“閉嘴!不和你說這個,你就說,你合夥的那個是誰,姓甚麽,他是甚麽來路,怎麽下的海,誰給的通行令?你盡說些沒用的,別胡扯,當心你的狗命!”
“姑奶奶,別的我不知道啊,那人姓甚麽我也不知道,平時就是叫老板。不過我聽他和藍家公子說過一回,藍家的叫他‘顧伯父’。奶奶,我也不知道聽清楚了沒有,反正他們親近,我又管不了,我也不和他們交朋友,我不知道啊......”
媚春抿着嘴巴,“藍家的叫‘顧伯父’?你在哪兒聽的,說清楚!”
那人捂着頭,生怕媚春抽他嘴巴子,“女俠,就前幾日啊,我先到了,準備開會事宜,藍家的公子也來了,我說準備去酒樓宴請一下,他們不去啊!老板叫我先回去,我還沒走,他們就聊起來了,藍家那位說甚麽,‘顧伯父,您近來身體可好啊?’我的奶奶,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在說甚麽,我說再聽幾句,他們就走了,我也聽不着啊......”
媚春揚起手,“你是瞎子還是聾子,連個男女都不會分,那藍河是個女的,你還口口聲聲公子長公子短,瞎了你的狗眼!”
伊齡賀道:“那人和藍家交好,會不會通行令就是孟微冬放的?”
密雲道:“絕不會!”
青棠點頭,“孟微冬管不到海上去,就算他放了一兩次,不可能放好幾年,他們出海已有幾個年頭,孟微冬怎麽會同意放好幾年呢。”
“不是孟甚麽,出海令我知道啊,那個是......”
衆人都盯過去,那人捂着頭,“奶奶們,出海令牌是當家的找兵部弄來的,每年一次,咱們要下海,再做個假的,反複使用。到了次年,咱們再去弄一塊來,接着又要去作假的,反複使用。你們說的那個甚麽孟甚麽,不是啊,我們不找他。”
密雲揪那人衣領子,“喲,膽子大啊,假的你們也用,啧啧,你都敢用假的,你還怕死?”
青棠道:“今年的呢?今年的令牌,你們有沒有?”
那人畏畏縮縮從衣襟裏掏出一張紙來,“這是......拓本,還沒印出來,今年的還沒印出來,咱們這回開會正要商量這事兒呢,洪熙年的不能用了,今年的還,還沒......”
青棠接了紙張來看,上頭落款的确是兵部,兵部發的令牌,和孟微冬沒有什麽關系。
伊齡賀拿紙瞧了瞧,“孟微冬和藍家這種關系,藍家都不用,反而去找兵部,這說明他們和兵部的人更親近些。那是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從明朝行省劃分來說,兩都十三省,湖廣是一個行省。
☆、仍有依戀
八大首領聚頭, 各人手持一張白玉面具, 開會的時候,将面具戴上, 當家的會出來讨論今年下南洋的次數,以及船只數量,最後讨論上一次的利潤, 和分成情況。
伊齡賀他們捉了一個護法, 這人日久根深,很早就開始做一行的生意,他說藍家公子在城中另一處客棧住着, 青棠起身,密雲會意,“夫人,我去吧。”
青棠瞧伊齡賀, “我們去?”
媚春拍手,“藍家那婆娘武功不濟,不用去這麽多人, 少主和霍姑娘管夠了。”
那男人露出頭來,“幾位大俠, 奶奶,我能走嗎?”
密雲壓着他, “不急,等我們弄清楚了,你再走不遲。”
藍河他們住的不遠, 就在兩條街後的拐角處,青棠與伊齡賀躍上牆頭,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看,回廊上,藍河果然在那兒站着。藍二姑娘穿一身男裝,白袍束發,養眼得很,伊齡賀點頭,兩人輕巧落在回廊上,正要上前,廊上又來一人,那人穿一件寬敞的袍子,頭發半披半束,伊齡賀已經見到那人正臉,青棠卻只見那人背面。
“顧伯伯,您最近好嗎?”
男人聲音甚為和氣,“托福,老朽一切都好。”
藍河笑得很溫柔,“顧伯伯哪裏老,正當壯年呢。”
男人轉過身子,“你姐姐呢,她可好?”
男人一轉身,霍青棠見了他的臉,腦子一轟,這人不就是顧家失蹤的大老爺,顧良煥。青棠瞪着那人的臉,顧惟玉第一次上齊府,就是與這人一道來的,他是顧惟玉的父親。
顧家大老爺失蹤了,據說死在海難裏。
今日一瞧,人好端端活着,不僅活着,還活的很好。
青棠吸了口氣,轉身要走,藍河道:“顧伯伯也該管管咱們大公子了,他與我姐姐......”
顧良煥道:“藍煙如何,他們不好了?”
藍煙咳一咳,“顧大公子可瞧不上我家姐姐了,他娶了陳七還不夠,這頭又看上一個官家小姐,我姐姐那等身份,着實委屈了顧家大公子。”
顧良煥笑,“惟玉那孩子不會如此,藍老大多慮了。”
藍河站直了,說:“您自然是護着自家兒子的,顧惟玉會不會如此,您自己問他吧。我已經飛鴿傳書,他不需幾日,就會過來了。”
青棠與伊齡賀打個手勢,兩人無聲無息往牆上跳,待越過牆頭,青棠笑,“又做一回梁上君子。”
伊齡賀浮起笑容,再擡頭時,伊齡賀就不動了,青棠側目,“怎麽了?”
一襲白衣就立在燈籠下,竹樓棟棟,青棠擡頭,望進顧惟玉的眼睛裏。
顧惟玉身後是藍煙,藍煙看起來心情很好,她穿水墨色的紗裙,上前一步,“霍姑娘,好巧啊。”
青棠目光瞟過他們二人,臉上也浮出一陣笑容,“嗯,巧。”
青棠挪開目光,“不打擾二位,我們先走了。”
“不急。”藍煙人影子一晃,攔到青棠身前,“霍姑娘現在好威風,聽說藍河在孟大都督那裏吃了癟,如今藍溪又被孟大都督丢在河上,敢問霍姑娘,孟大都督甚麽時候接藍溪回去啊?”
伊齡賀拉了霍青棠的手臂,“走。”
伊齡賀剛觸碰到青棠手臂,顧惟玉已經捏了青棠手腕,男人将女人拉到牆角,青棠擡眸看他,“顧公子這是做甚麽?”
顧惟玉捏青棠下巴,遠遠一看,就像調情,顧惟玉的神色複雜極了,他眼睛鎖在霍青棠的臉上,那眼神裏有失望,有震驚,有壓抑,有不解。他說:“青棠,你躲我?”
“青棠,你明知我在尋你,你躲我?”
霍青棠拍開顧惟玉的手,“做甚麽,調戲良家婦女?”
顧惟玉的呼吸噴在霍青棠臉上,炙熱、急促,男人抓青棠手腕,“走,我們回京,我去陳家求親,只要大人同意,我就娶你進門。”
“哧哧,哧哧”,青棠勾着頭笑,笑着笑着,眼睛就紅了,她擰開頭,“惟玉哥哥,我已經成親了。”
青棠彎着眉眼,“惟玉哥哥,我嫁人了,我嫁人了,你知道嗎?”
霍青棠瘦了,比之數月之前,她又瘦了許多。顧惟玉的手撫上她臉頰,“青棠,你......”
藍煙冷着一張臉在旁邊站着,青棠笑一笑,她拉開顧惟玉的手,“藍姑娘也很好,你要是想再娶的話,你就......”
藍煙冷不丁瞧過來,一雙美目裏全是譏诮,“姓霍的,你管好你自己,藍溪的事情我還沒和你算賬,這頭都管到我身上來了。”
“霍青棠,你現在是甚麽身份,你是孟微冬的寡婦,還是顧惟玉的情人?我看你身邊不停的換男人,你缺了男人要短命,是吧?”
伊齡賀扭了扭脖子,“我是不打女人的,有些女人,找打。”
伊齡賀手掌快要揮到藍煙臉上,青棠揚手,“別打。藍大姑娘如花似玉,打壞了可賠不起。”
青棠冷飕飕的,她瞧藍煙,“是呀,我這裏有休書一封,給令妹的。不知她是願意做寡婦,還是願意從頭做人?”
青棠從腰封中拿出一張紙,她拉起藍煙的手,輕輕放在她掌心裏,“這是休書,收好了。”
“你!”
青棠道:“當然你也可以不要,不過恐怕我一不高興了,到時候我讓她連寡婦都做不成,不肯要休書,那就給我進門來守活寡!”
風兒又起,霍青棠道:“你藍家姐妹自此與孟家不相幹,反正你們也權當孟微冬死了,你們至死與孟家一門永不相幹。”
伊齡賀拉着女人的手,待走遠了,霍青棠眼珠子裏掉下淚來,伊齡賀道:“回去還來得及,他就在那裏。”
霍青棠回頭看了那人一眼,顧惟玉的一襲白衣就在身後,男人向她,依然伸着手。
青棠眼珠子大大睜着,裏頭淚花滾了又滾,終是回頭。“走吧。”
“那別哭了。哭什麽,他又沒死。”
“哧哧”,青棠一拳捶在伊齡賀肩膀上,“死了才能哭?我愛哭,不行嗎?”
伊齡賀從袖中摸出一方手帕,“行了,有什麽好哭的,就是看不出來,那娘娘腔,深藏不露啊。”
青棠捏着手帕,“和藍河說話的是顧家大老爺,失蹤好幾年了,顧家花了好多錢去找,誰知就在這裏,活的好好的。”
“哼”,伊齡賀道:“藏得真深。孟微冬都被藍家擺了一道,他們下海的憑證,看來就是顧家弄來的。”
青棠睜着眼睛,“你說會不會顧家也在找虎符,會不會顧家在幫別人找虎符?”
☆、失散的愛
密雲壓着那男人, 男人抱着頭, “姑奶奶,我渴, 能不能,能不能?”
媚春倒了杯水,“将就喝吧, 沒好茶招待你, 大老板。”
那人咕嚕喝了一杯,“我姓岳,那個姑奶奶, 能不能?”
媚春将茶壺丢過去,“自己喝吧,別怪我沒提醒你,喝多了又尿。”
岳老板捂着臉, “幾位姑奶奶能不能去幫我取套衣裳來,就在隔壁。”
媚春開門,招來一個夥計, “去隔壁取套衣裳,再打一盆水來, 有人打翻了佐料瓶子,屋裏有味兒。”
岳老板二十多歲, 生的老相,看着像是三十往上了,他換了衣裳, 又用舊衣裳趴在地上擦地,媚春翹着一條腿,“還有那兒,擦幹淨點,丢不丢人,尿褲子?”
密雲在窗邊站着,“夫人怎麽還不回來?”
青棠與伊齡賀攜手回來,密雲盯着霍青棠手裏的帕子,青棠一掌拍在窗下的小桌上,“我說你知道顧老板住哪裏,你不知道姓曲的在哪兒?”
“姑奶奶,我真的不知道啊,曲志忠和我不是一路人,他整日在江上住着,和我打不着交道啊。哦,姑奶奶,我知道他有個相好的,是個胡姬,就在這江渚邊上住着,姑奶奶不妨去那裏瞧瞧,興許能問出甚麽來。”
伊齡賀道:“帶路。”
姓岳的擡起頭來,“現在就去?”
“現在。”
岳老板領頭,四人跟在後頭,媚春同密雲道:“你們老想抓姓曲的,是不是他欠你們錢?”
密雲手裏握着刀,雙手抱臂,“姓曲的該死,他把大都督騙了。”
媚春斜了眉眼,“你們想過沒有,孟微冬真死了,你們以後怎麽辦?”
前頭伊齡賀道:“孟微冬真死了,你們日子不好過,孟府偌大宅院,開銷極大,你如何維持?再者,孟微冬過去以權勢斂財,你呢?你以後恐怕要倒背負一身債,如何解決?”
青棠道:“孟家還有些餘錢,過上這段日子不難,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兩人說了幾句,前頭岳家那位扭過頭來,“姑奶奶,我帶着你做生意吧,入我們的夥兒,我給你湊個金剛,怎麽樣?”
青棠睃他,“以後就是九大金剛?”
伊齡賀一掌推過去,“帶路。”
青棠低了聲音,“蟾宮是孟微冬的産業,每年有百萬兩銀子可收,維持孟府生計,應該夠了。”
伊齡賀搖頭,“不對。”
“怎麽不對?”
男人道:“蟾宮的香料都是異域香,因為珍稀,所以昂貴。若是孟微冬死了,蟾宮便得不到那些番邦貨,恐怕蟾宮也不會如以前那般賺錢。孟家産業雖多,但孟微冬死了,錢財只會日漸消退,今日不如舊,難以維持。”
伊齡賀道:“還有個得月樓,你要注意了,過去孟微冬在,沒人敢打主意。今年,今年恐怕關家的手就伸過去了。”
岳老板又轉過來,“姑奶奶,我有錢,你要不要和我做生意,咱們賣香料也可以,番邦的香料北邊賣得最好......”
青棠捂着頭,不想看那位岳老板,伊齡賀道:“你有錢,嚷嚷,大點聲音,給全城的人都散點兒,你有錢!”
密雲哼一聲:“就知道說錢,烈日為了幾個臭錢,臉都不要了。”
“姑奶奶,到了,就這小樓,裏頭有個胡姬,就是曲志忠的相好,就是這裏。”
岳老板似個狗腿子一般,密雲将他一扯,推給媚春,“看着他。”說罷,就躍入圍牆裏頭去了。
青棠與伊齡賀也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