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幼犀關掉電腦顯示屏,看了一眼手機,距離和周澄寧約定的時間還算富裕。

她馬馬虎虎的歸置了一下桌面,有個同事從她身後經過,問了句:“幼犀,你昨天演的那個孕婦,後續怎麽樣呢?複婚嗎?我看了樣片,還挺揪心的。”

陳幼犀想想,回答:“這個不知道。下周有個回訪,興許人家會透露吧。”

這話裏的另一層意思就是:這是人家的隐私,不好多嘴。

同事明了,應道:“要是我的話,鐵定不複婚!那就是個渣男。”

陳幼犀笑笑,沒接話。

***

陳幼犀和周澄寧在一家日料店見了面。

“我是真沒想到啊。這津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那麽密集的人口,我們居然這麽巧碰上了!”周澄寧嘬了口清酒,舒爽的哈了口氣。

陳幼犀笑着舉起酒杯:“這就是緣分,擋不住!”

倆人幹了一杯。

周澄寧問:“我後來有聽說你爸爸的事情真相大白了。現在呢?家裏人都還好嗎?”

陳幼犀:“都挺好的。我爸出來以後開了家小診所,每天忙忙叨叨的,挺充實。我媽就負責大後方呗。至于我哥嘛……”

周澄寧聽了“哥”字,腦海裏立刻浮現出那個因為搶不過來她手裏的棒棒冰,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大白團子。

“寧寧姐,你沒忘了我哥吧?小時候,我總說你是我哥,我哥該當我姐。”陳幼犀憋着笑,覺得這樣扒自己的老哥,有點兒不地道。

周澄寧也笑了:“哪兒能忘啊?你們兄妹倆是我在大院裏最好的朋友。我搬走之後,總會想起咱們小時候的那段日子。回不去了啊。”

Advertisement

陳幼犀心裏也挺感慨,又跟周澄寧碰了一個。

有人說,人生就是一趟火車,每到一站就會有人離開,又會有人上來。

如果是恰巧陪你走過一程的人在經歷了好幾站之後又回來了,那感覺就像是在火車上看到了窗外的彩虹,美妙喜悅。

可大多數情況下,晴空霹靂可能更為常見一些。

比如,陳幼犀又遇見林霂。

“幼犀,你現在在做編導?我還以為你會繼續跳舞呢。”周澄寧說着,又給自己滿了一杯,“看來咱倆都是沒能遵守兒時夢想的人啊。”

陳幼犀眸色微閃,食指順着酒杯的杯口滑動了一圈,低聲說:“夢想總會在改變嘛。”

周澄寧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對了,你是以前認識林律師嗎?”

“啊?”陳幼犀一頓,“沒。不認識。”

周澄寧納悶:“那可就奇怪了。沒準兒是認識你們臺裏其他的人吧。我就随口問問,沒別的意思啊。”

和電視臺的合作,是鵬川律師事務所繼續打響知名度的一步棋。

老板原來是想讓林霂去的,因為林霂形象好,搞不好能帶動起來一點兒粉絲效應。可無奈林霂是實幹型律師,對所謂的“名氣”并不在意,一門心思的只研究法律的那點兒事。所以,這個重任又落在了所裏的李律師身上。

誰料想,林霂臨時變卦,又願意去了。

這事搞的李律師不太痛快,他覺得林霂這是故意給他難堪。

可林霂是什麽人,所裏的人心裏有數,那就是個一心為事業奮鬥終生的老古董。于是,大家就猜測八成是林霂和電視臺的某個人關系不一般,那人說動了他。

陳幼犀不知道林霂來電視臺做顧問是還有這麽曲折的一段兒,她不太想多提他,轉移了話題:“寧寧姐,這周六來我們家吃飯吧。大家這麽多年沒見,一起聚聚。”

周澄寧覺得這個提議好,剛想應下來,就被陳幼犀的手機來電給打斷了。

陳幼犀瞧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頓時變了。

“臺裏的電話?”周澄寧問。

陳幼犀沒過多解釋,拿起電話去走廊那邊接通。

***

陳幼犀沒能聯系上梁乾,周澄寧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單獨去,就陪她一起。

兩人到了津海北區的一片兒老居民樓。

這裏是陳幼犀扮演的那個孕婦吳妍的娘家,吳妍離婚後一直住在這裏。

剛才,吳妍打電話向陳幼犀求助,說是她的前夫張廣斌假意過來談撫養費的問題,進了家門之後就開始砸東西,逼她複婚。還威脅她如果敢報警,就一把火燒了她家。

“就是這棟樓嗎?”周澄寧跑的有點兒喘。

陳幼犀望了一眼亮着燈的二樓窗戶,點點頭:“得快點兒!張廣斌容易犯渾,不是個能講道理的。”她率先跑進樓棟。

周澄寧本來是緊随其後的,可不巧,所裏在這時候給她來了通電話。

一般情況下,所裏是不會在這個時間段打電話的,周澄寧怕是哪個官司出現了緊急狀況,就停在原地接了……

陳幼犀來到吳妍家門口,她深吸一口氣,敲門:“吳妍,我是小陳。在家嗎?你之前托我買的奶粉到了。”

屋裏的張廣斌正在逼吳妍立字據,冷不丁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一擾,心裏犯起了嘀咕,他警告吳妍和她媽媽:“都別言語!”

吳妍和媽媽緊挨在一起,配合的點頭。

張廣斌過去開了門,見是一個瘦小的姑娘,心裏放心了不少:“來送奶粉的?奶粉呢?”

陳幼犀心髒砰砰直跳,扯出來個笑臉,回答:“在樓下我車裏呢。挺沉的。您是孩子爸爸吧?方便跟我過去搬一下嗎?”

張廣斌沒多想,點點頭,剛想随陳幼犀下樓,就聽屋裏的吳妍發出一聲慘叫:“肚子好疼啊!疼!陳、陳編導,快救我!”

陳幼犀和張廣斌對視一眼,四周圍安靜了一瞬。

下一秒,陳幼犀拔腿就跑,可張廣斌已經抓住她的手腕。

“寧寧姐!”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陳幼犀被拽進了屋裏,腳下一個踉跄,實在的坐了個屁股蹲兒。

“你就電視臺的那個?是你撺掇吳妍不跟我複婚的。”張廣斌咬牙切齒的說,“我到底是哪裏不好?你們為什麽都要這麽逼我!”

陳幼犀屁股生疼,也不敢揉。

她腦子裏飛快的想着對策,餘光瞥見吳妍滿頭大汗的樣子,立刻說:“張先生是吧?你看吳妍難受成這個樣子,說不定是要生了!不管你們倆能不能複婚,總得先保住孩子啊!”

張廣斌愣了一下,看向吳妍,忽然又噗通跪在了地上:“老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

吳妍根本無暇去理會張廣斌,她雙腿抽筋,一個勁兒的跟媽媽喊疼,恐怕是真的要生了。

吳媽媽心疼,攥着她的手,跟張廣斌說:“快送醫院啊!”

張廣斌點頭去打電話,可撥到一半,他又翻臉了:“你想聯系誰?你不想和我複婚是不是!我沒有錢,沒有撫養費!你為什麽不跟我複婚!”一氣之下,他把手機摔在地上砸了個稀巴爛。

陳幼犀算是明白了,這個張廣斌不僅僅是渣,精神可能也不太正常。

關于這一點,吳妍當時根本沒有提過,不然臺裏肯定會更加謹慎處理這個案子。

“不送醫院,那怎麽辦啊?在家生啊?”吳媽媽大喊,“我怎麽就瞎眼把女兒嫁給了你,你簡直……”

“張先生也不是有心的!”

陳幼犀打斷吳媽媽的話,生怕一個言語刺激,大家的小命都得交待在這裏。

“張先生,您看。吳妍這麽難受,也沒辦和你談複婚的事情,是不是?不如我們都先冷靜冷靜。”

張廣斌瞪着陳幼犀:“電視臺的沒個好東西!”

陳幼犀不反駁,順着這話說:“我們可能是存在一些了解事實不清的疏忽,冤枉了您。可您的事情,您自己清楚。您親自好好和吳妍解釋,興許她聽得進去。”

陳幼犀見張廣斌皺了皺眉頭,尋思這麽聊有戲,就想繼續下去。可吳妍的羊水在這時候破了,而且還摻着血順着腿往下流。

這一下子,大家全亂了手腳。

張廣斌還是不讓送醫院,非讓吳妍立字據複婚,吳媽媽和他對喊起來,陳幼犀趁機打電話叫救護車。

噔噔噔——

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肯定是周澄寧搬來的救兵!

陳幼犀沖過去開門,張廣斌追過去阻攔陳幼犀,吳媽媽再阻攔張廣斌……三個人好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撲一個,前仆後繼。

“姓張的,我跟你拼了!”

吳媽媽拔刀一聲大吼,然後就聽嘩啦啦、嘩啦啦——一盆放在魚缸旁邊的廢水,一滴不差的全潑了出去。

陳幼犀“哎呦”一聲,門把磕到了手腕的骨頭,疼極了。

不過因為摔跤,她和張廣斌倒是躲過了潑水劫。

陳幼犀抖抖腿,甩開張廣斌的手,準備爬起來,結果這一擡頭竟然看到了腦袋上頂着好幾根水草的林律師……

兩人對視了足足五秒,周圍萬籁俱寂。

這難道……是因為林律師這種鐵打般的波瀾不驚會傳人?

陳幼犀站起來,鎮定的拍拍身上的土,十分誠懇的問林律師:“我包裏有紙,要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