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梁乾一踏進辦公室,就被陳幼犀的鎖喉手勾到了樓梯間。
在這裏,梁乾交代了他的所有“罪行”,特別是昨天林霂在詢問他聚會地點時,他給林霂錄的那段視頻。
“我是為你好!”梁豎起三根手指發誓,“我怕你一時認人不清,錯過了林律師這麽好的男人啊!那不虧死了?”
陳幼犀怒極反笑:“林霂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叫你這麽為他賣命?就因為他給你介紹了個律師?梁乾,咱倆可是一起扛過機器的戰友啊!”
“我這真是為了你!那金睿是不錯,可他能有林律師對你一往情深嗎?你知道林律師的錢包裏有……”
話說一半,樓梯間的大鐵門忽然被推開,好巧不巧的金睿就出現在了門外。
他看到叉着腰的陳幼犀,還有一臉信誓旦旦的梁乾,很平靜的說:“幼犀,王導叫你過去一趟,好像是下午《歡樂秀》的事情。”
陳幼犀道了聲謝,把手放下,狠狠的瞪了梁乾一眼,出了樓梯間。剩下的梁乾和金睿則是各懷深意的對視了三秒,若無其事的向着反方向走去。
《歡樂秀》試錄中。
這是一檔室內綜藝娛樂節目,籌備了大半年,終于進入現在的階段。只要效果好,獲得上面的批準,明年2月就可以正式上線。
陳幼犀沒少出力,算是《歡樂秀》裏不可缺少的一個幕後制作者。
可不知為什麽,她站在監視器後面看着臺上男男女女的歡聲笑語,雖然也想跟着笑,可又覺得這樣的節目少了些什麽。
“王導,我還有活兒,有事您叫我。”
離開演播室,陳幼犀往辦公室走,她還有一堆觀衆投信沒有看。半路上,金睿迎面而來,兩個人在自動販賣機前碰面。
“喝點兒什麽嗎?”金睿自問。
陳幼犀看了看,點了瓶檸檬C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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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這歇息的片刻,金睿又觀察了陳幼犀的側臉好幾次,每次看,停留的時間就會加長。
“幼犀。”
“嗯?”
金睿擰上雀巢咖啡的蓋子,神情鄭重的看着她,問:“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陳幼犀被飲料嗆了一下,咳嗽起來,金睿趕緊給她順背,又去販賣機那裏給她買水。她把人攔下,說了聲“沒事”,再想說什麽,卻是沒能開口。
金睿也沒咄咄逼人,笑了笑,語氣平緩道:“我上學那時候,有個喜歡的女孩子,她也喜歡我。後來我去外地上大學,交往變得平淡了。再之後,我又去國外念書,更是見不了面。等今年我回來的時候,她的寶寶剛過滿月。”
這話有些小傷感啊。
陳幼犀抿抿嘴唇,想着該說什麽話能安慰一下人家,結果金睿又沖她笑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受了很深的情傷?甚至是我現在要追求你,也是為了愈合傷口。”
陳幼犀幹笑,她可沒這個意思。
“我再次見到這個女孩子,不,準确地講,是見到這位媽媽。我心裏沒有一點兒的難過傷感,我為她感到高興。又或許到不了高興那種程度,起碼我心裏很平靜。”
“因為已經放下了?”
“可能吧。我發現年少時候的愛戀或者迷戀,是最經不起時間的考驗和推敲的。所謂的海誓山盟,大多是那時候的特定産物。”
這話說的,叫陳幼犀不知道該怎麽接。畢竟在每個女孩子心裏,沒有一個沒幻想過從校服走到婚紗。
她更不例外。
“所以說,”金睿忽然面沖她,眼中的笑意像是多了些旁的東西,“長大了的我,對‘喜歡’的理解不一樣了。我喜歡你,我就會向你證明。”
媽啊。
昨天的婉拒還不夠表達她的态度嗎?怎麽一夜之間,明白人非但沒有想明白,反而更深一步,直接告白了。
金睿去販賣機那裏買了瓶水,遞給陳幼犀,然後做了一個“1”的手勢,說:“證明的第一步。我已經申請調到社會新聞組。這樣,我在追求你的時候,就不會受到我們是同一組的言論困擾。”
轉組?
金睿才在他們組工作不到一周,就申請轉組……知道內情的人,或許還能感嘆一聲“不惜轉組為紅顏”。可在大多數人眼裏,別人會覺得他對所在的組有意見,甚至會認為他是覺得現在的組給不了他發展的空間。這麽一個舉動,無疑是把包括梅主任在內的組員全給得罪了。
“金睿,你這就……”
金睿微微一笑,看眼手表,說:“我還得去新工位收拾收拾,有時間再聊。”
陳幼犀一臉懵逼的扭頭看着金睿的背影,壓力如泰山。
***
組裏同事對金睿突然轉組的事情,議論紛紛。
梁乾算是知道些內情的,已然被驚到,沖着陳幼犀直作揖,大贊陳姐魅力無邊。陳幼犀哪有心情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她真是佩服死金睿了。
托這件事的福,陳幼犀準點下班,想去商場溜達溜達或者看個電影,調節一下心情。
結果剛收拾好東西,宋老板的電話打了進來。
雖說來吉祥馄饨店和去商店的性質不同,但作用也算是異曲同工。
“這位就是陳編導吧?我是老宋的愛人,我姓王。”
陳幼犀聽着這口還操着些外地口音的語調,再看向這位馄饨店老板娘,她挺着大肚子,眉眼之中染着片片柔情,長相也是十分秀氣。
怪不得宋老板一提自己老婆就一臉的得意,這老板娘一看就是脾氣溫和的女人。
“王姐好。”陳幼犀站起來,扶着老板娘坐在凳子上,“幾個月了?”
老板娘摸摸肚子,笑容裏帶着母性光輝:“馬上就九個月了。”
陳幼犀尋思自己大概是有幾分孩子緣,否則這段時間怎麽會又是見證了吳妍産子,又是眼下遇到了一位準媽媽呢?話說回來,也不知道吳妍和張廣斌怎麽樣了。
“陳編導,你也坐。”老板娘指指對面的座位,“上一天班辛苦了,我都叫老宋別麻煩你,可他說找了一圈人,也就陳編導沒一口拒絕。給你添麻煩了。”
陳幼犀笑着搖頭。
老板娘瞧着陳幼犀,覺得姑娘面善,打心眼裏喜歡,話也就多了起來。
“這大軍啊,人真挺好的。就他眼睛上那個刀疤,還是幾年前抓小偷時,讓小偷給劃的。知道我快生了,隔三差五的過來給老宋打下手……他不會說話,走哪裏都融入不了這個社會,久而久之,也被這個社會抛棄。勉強過日子。哎!”
話語間,宋老板端着馄饨給別桌客人上菜,然後來到他們這桌坐下,送上兩塊兒玉米餅,笑道:“馄饨剛下鍋,還得等會兒。陳編導,你先拿這個墊墊。”
陳幼犀正餓,不客氣的咬了口玉米餅。
宋老板在妻子身邊坐下,摸摸她小山一般的肚子,輕聲說排骨湯一會兒也能喝了。然後,又把視線投向了陳幼犀。
“陳編導,麻煩你下班過來,是有東西要給你看。”說着,宋老板掏出來他的手機,找出一張照片。
陳幼犀看去,照片拍的是個抽屜,抽屜裏整整齊齊的擺放了一小摞本子,最上面那個本子的封面是《喜洋洋與灰太狼》,而本子的一側,還有一小捆彩筆。
“我在大軍卧室抽屜裏發現的。”宋老板把手機收回去,神情變得沉重起來。
今早,他去了拘留所,想看看能不能見上魯軍一面。
他不懂法,也不知道這裏有什麽規矩。警察同志多跟他解釋了幾句,大概意思就是:見不到人,過段時間直接上庭。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去給犯人拿幾件換洗的衣服。
一提“換洗”的衣服,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牢裏他是沒去過,可裏面能是什麽樣的?只會比想象中差。魯軍進去得有五天了,沒人管,也沒人惦記,那身上的衣服不得早就臭了?
“防盜門旁邊不是有放牛奶和報紙的箱子嗎?大軍在裏面藏了一把備用鑰匙,我和我老婆都知道。我拿着鑰匙進了家門,收拾衣服時發現了抽屜裏的東西。你說一個大老爺們存着這玩意兒幹嘛啊?我也不敢動,就拍下來照片。說真的,我和老婆都不相信大軍會幹出來偷錢的事。所以我這一發現不對勁兒,就趕緊聯系了你。”
陳幼犀點點頭,找宋老板要來手機把照片給自己發了過來。她又細細的看,這些文具,是小孩子用的,而且是小學生的面大。
“宋老板,這個本子下面的本兒,你看了沒?”
宋老板看了一眼妻子,說:“怎麽說也是警察發現贓款的地方,我不敢随便亂動。”
陳幼犀點點頭,盯着照片思考了有一會兒,始終毫無頭緒。
無奈,她轉而表達了上次咨詢完周澄寧之後的一些意見,提出“私了”是最好的方法。
誰料這話一出,老板娘立刻否定:“沒用的。那家人都不是好說話的,特別是婆婆。她以前在學校工作,估計還是個官兒。說起話來一點兒不留餘地,還特難聽,對着誰都沒個好臉色。”
“可不是嘛。”宋老板跟着附和,“有次我老婆給大軍送餃子,正好撞上那家婆婆。她看了看我老婆的肚子,說是像個閨女。我老婆就說閨女好,貼心啊。你猜那婆婆說什麽?居然說閨女不如不生,将來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白養!趁早做掉得了。你說有這麽說話的嗎?”
居然還有這事?
陳幼犀去小白菜家,第一次見的就是徐家婆婆劉阿姨。一開始,劉阿姨還算客氣,但說着說着,就變得強勢起來。說話不留餘地可以看出來,但這麽難聽損人……好像也有點兒吧。
“陳編導,我跟你說句實話,你別怪我們倆現實。大軍是我們的朋友,能幫的忙,我們一定忙。可是……”老板娘餘下的話變成了一聲嘆息。
宋老板撫着妻子的背,搖搖頭,看向陳幼犀:“陳編導,你能又幫着咨詢,還又大老遠的過來,我們心裏很感動。要是真沒轍了,那就是命,各有各的日子得過啊。這次也是我最後聯系你了,你要是能再試着拉大軍一把,我替他謝謝你。要是不能……也謝謝你了。”
陳幼犀離開馄饨店,行走在茫茫夜色之中。
她知道,宋老板夫婦想幫魯軍,也相信魯軍不會偷竊。可他們能力有限,再想幫忙也有個盡頭。她也是,再想幫忙,也得量力而行。這樣的“不幫忙”,沒人會責怪什麽。
可是,心裏不好受。
陳幼犀覺得自己大概是上年紀了,特愛多愁傷感,也愛操心別人的事情,這一點随她爸。可她爸吃了那麽大的虧以後也說過,幫人是好,但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幫。
或許,魯軍的這件事該到此為止了。
但就在陳幼犀想要放棄的一瞬間,她想起了那個人,想起了他的那條微信,更想起了他對自己這種心情的理解。
一時間,她又有了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