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陳幼犀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被人調戲。
而且調戲她的不是別人,還是那個上學期間一直被她調戲,一言不合就臉紅、耳朵紅的呆木頭!
奇恥大辱啊奇恥大辱。
此時此刻的她,就是只煮沸的蝦子,通體紅熱,血液膨脹,憋着勁兒在鍋裏飄啊飄。
林霂見她不說話,心覺這話有些過火,松開她的手腕又幫她拉拉圍巾,說:“我前段時間胃病發作,所以臉色不好。那個中醫是……”
“啊——”
陳幼犀忽然一聲大喊,眼淚唰的就下來了,噼裏啪啦的像是摔在地上的豆子。
林霂怔。
他只是想她不要誤會亂想,從來沒有把她說哭的意思。她現在突然這樣,就好像他對她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他有些無措,想着該怎麽安慰。結果——
“我們現在就進去讓醫生評斷!看是你不行,還是我不行?省的你媽總說我是個生不出孩子的廢物,沒辦法給你們林家開枝散葉!”
這番話信息量之豐富,瞬間引爆路人們的強烈猜想,年度家庭狗血劇就此拉開帷幕。
大姐A:“哎呀,這一瞧就是這個男的不行,臉那麽白,虛啊。”
大姐B:“我看也未必。這媳婦兒瘦的跟麻杆似的,也不是個好生養的。”
大姐C:“這話不對。我兒媳婦也瘦着呢,照樣給我們家添了一個大胖孫子!我跟你們說啊,那電視上的養生節目也講了,這生育問題,主要在男的。要說還是我兒子強,眼前這個一看就不行。”
大姐A和B:“有道理!”
林霂,林律師,昔日的校園學霸,冰山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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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站在大馬路上,被一群五十多歲的大姐指指點點不說,大姐還質疑他……他不行!這無異于是将林律師高傲的心踩在腳下,然後再點把火給燒了,讓向來冰冷的他火冒三丈。
“陳、幼、犀。”
這一字一頓的念法,最能表現出來林霂的憤怒。陳幼犀以前追他的時候,一天至少聽三次,早就免疫了。
哼,林霂啊林霂,別以為修煉了八年,就能翻身農奴把歌唱。說到底,還是那個臉皮薄的呆木頭,偶爾霸總上身也無濟于事。
陳幼犀心裏嘚瑟的沒邊兒,面上拿袖子蹭蹭眼淚,抽搭着小聲說:“剛才是我沒控制好脾氣。我沒有怨你,你別往心裏去。”
大姐B:“多好的媳婦兒。”
大姐A:“就是啊。”
大姐C:“要是真不行,要麽就想法子治病,要麽趕緊離婚,別禍害人家姑娘。這年紀輕輕的,還得守活寡不是?”
大姐A和B:“有道理!”
陳幼犀聽見這話,再掐指一算,估計林霂已經處于暴走的邊緣,現在收手正是最佳時機。
“我們回家吧。”陳幼犀可憐巴巴的湊過去,拽着林霂的衣角,“我以後不這樣亂喊了。”
她把林霂拉走,心裏的竊喜和得意就連那一臉的淚痕都藏不住。她簡直想把今天載入史冊,标題就叫做《林律師,你不行!》,這絕對……
“诶!”
陳幼犀還沒想好書的序言,人就被林霂給扛在了肩上,她腦袋一陣眩暈,喊道:“快放我下來!”
“不放。”
“放我下來啊!這可是大馬路!”
“我現在就押着你和我哥離婚,跟我領證。明天,我們就生孩子。”
“!!!”
年度家庭狗血劇的神反轉,衆位吃瓜大姐們已然目瞪口呆,感嘆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
陳幼犀又雙叒跟牆壁來了次近距離的親密接觸。
她看看林霂青筋爆裂的手背,再看看他噴着藍火的眼睛,知道自己是兇多吉少了。
可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偶爾輸了也該接受,認慫認錯絕不丢臉。
“我、我是戲精俯身了。剛才那都不是我想說的,你相信我!”陳幼犀讨好的把林霂的袖口扯平,“我以後不敢了。”
“不敢什麽?”
“不敢說你,不是!不敢‘造謠’。我真知道錯了。”
“有錯該罰。”
“什麽?我都真心悔改了,怎麽還罰呢?林律師最寬宏大量了,怎麽會和我這樣的人計較呢?那多失了身份啊。要不我待會兒請你吃飯,吃貴的!”
“……多貴?”
“麥當勞單人豪華套餐?”
林霂,服。
寧可信這世上的鬼,也別信陳幼犀這張嘴。不僅不能信,而且最好連信的奢望都不要産生。否則,自己是怎麽被氣死的,都會猝不及防。
陳幼犀見林霂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不少,暗想大概是氣消了,伸出一根手指頭把他推開,跳到一旁滿血複活。
林霂看着她,鼻孔出氣,憋了好半天來了句:“騙子。從一開始就騙我。”
“……”
陳幼犀稍想想,也覺得自己剛才玩的有點兒過。
可是,林霂也不能那樣調戲她啊。她追他時,臉皮是比較厚,可女孩子該有的羞澀,她也是配備了的嘛。
蹭到林霂身邊,陳幼犀蚊子似的嗡嗡:“不吃麥當勞,吃你愛吃的。嗯,還貴的。行嗎?”
林霂冷冷的瞥了某人一眼,他铮铮傲骨,會為這個折腰?
陳幼犀又拿手肘杵杵他,聲音軟軟的哄道:“別生氣了。”說完,必須再搭配使用必殺技,笑一個。
林律師的耳朵一個沒控制好,又紅了。
***
探秘中醫館的結果,和林霂預想的一樣。
即便陳幼犀號也挂了,還被醫生說肝火旺盛,抓了兩副藥,也沒能打聽出來任何關于崔瀾的事情。他想,這邊不通,就另一邊。可以去銀行找徐家的男主人徐世傑談談。
可這想法沒來得及出口,陳幼犀就說:“有個人說不定能幫咱們!”
兩人返回小白菜家的小區。
陳幼犀沒有直奔26號樓,而是帶着林霂在健身區和小花園轉悠。最終,在小花園的兒童游樂區找到了要找的人。
韓奶奶此時正和幾個老姐妹坐在石凳上摘韭菜,各家的幾個小孩兒在不遠處一起玩。見到電視臺的人過來,她還不忘和姐妹們說叨去臺裏看節目的事情。
陳幼犀沒想到韓奶奶還能這麽清楚的記着她,心下大喜,十分大方的把《面對你》的入場券分發給韓奶奶的姐妹們。
“陳編導,你真太客氣了。上次也不過是舉手之勞。”韓奶奶笑的合不攏嘴。
陳幼犀順利拉攏人心,也不扯那旁的沒用的,她悄悄的在韓奶奶耳邊說了些什麽,韓奶奶聽後把小孫子交給姐妹照看,和她去了兒童區對面的長椅上。
“陳編導,你們是要把這事兒做成反面教材擱電視上嗎?”韓奶奶問。
陳幼犀擺手,解釋:“您別緊張。我跟您打聽情況,也不瞞着您。這是魯軍的一位朋友托我來幫忙的。他說魯軍不會偷錢。”
韓奶奶“哦”了一聲,轉而又短嘆道:“陳編導,你一小姑娘還是別管這閑事了。我跟你說啊,那錢到底是誰拿的,警察還能抓錯人?這個魯軍呀,兇神惡煞,跟誰都欠他錢似的。我們家豆豆被他吓哭過兩回。抓進去了,也就清淨了。”
“您也別這麽說嘛。魯軍他是聾啞人,比較內向,也……”
“哎呦!聾啞人啊?喲,這可真不知道了。”
社會交往有時就是這樣。
你瞧着這人高冷,不好親近,可也許這個人只是不善言談而已;你瞧着這人熱情,通情達理,可也許背後亂嚼舌根的也是他;而有些人兇神惡煞,看着就讓人避之不及,可實際上,他是個捉小偷傷了眼睛也不吭一聲的聾啞人。
“韓奶奶,您就多和我說兩句吧,要不我和朋友也沒法交代。”陳幼犀坐在老人身邊,一副乖巧的樣子,“您心善,我上次就看出來了。”
如同擺設的林霂冷眼看着,真是無法把她和之前那個在大馬路上又哭又喊的戲精聯系起來。她以前總說他長了一張“得了便宜”的臉,實際上,她自己才是得了便宜還……
賣乖就賣乖,他買。
韓奶奶又是一聲嘆息,說:“我和魯軍真的接觸不多。少有的幾次照面,他也是苦大仇深的。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那徐家呢?聽說,徐家的婆婆很‘厲害’。”
“呵。”韓奶奶的眼裏似有幾分不屑,“那家人,也不是善茬兒。這個小區啊,是早一代老教師退下來分的房子。我以前就是教中學數學的,跟我一塊兒的那幾個也都是教書的。可徐家婆婆不是,她以前是學校裏的主任,再加上是很早的一批大學生,眼高于頂吶。”
這小區還真是教師樓。
陳幼犀瞧了林霂一眼,心道林律師還是有小刷子的,剛要再接着聊下去,林霂忽然開口:“那家人想要個兒子。”
這話引得陳幼犀和韓奶奶都是一愣,可韓奶奶随即驚道:“你怎麽知道的?”
林霂沒說話。
韓奶奶繼續說:“我告訴你們啊,這是造孽。那家媳婦兒生了第一個是閨女,後面就瘋了似的想要生兒子。婆婆可能跟醫院裏的人關系不錯,就讓透露胎兒的性別。就我知道的,做掉了得有這個數!”老人比劃了一個“2”。
陳幼犀聽得後背發緊,立刻問:“我記得您上次說徐家兒媳婦的病得看命,難道您指的就是這個?她天天去紮針灸,是為了懷個兒子?”
韓奶奶點頭。
一時間,腦子裏的東西好像就通了,連城了一串。
卧室裏的嬰兒床、海報;神龛上供奉的觀音(送子觀音);還有,崔瀾過于注重的保暖……種種都在表明徐家對“兒子”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