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身穿律師袍的林霂,無疑是耀眼奪目的。

他進入席內,傲然而立,随同其他工作人員宣讀誓言,一字一句,格外有力。

陳幼犀不由得想起那晚他說過的話——“我希望可以有更多的律師掌握手語”。之前,她對于職業的認知比較有限,畢竟她的理想是當一名舞蹈演員,并不是電視編導。可此刻的林霂,讓她感受到“志向高遠”。

“請保持庭內紀律。全體請坐。”審判長下達最後命令,庭審正式開始。

首先進行闡述的是原告方。

原告律師宣讀了陳詞,再來提交證據,接着便是提問環節。林霂做為被告律師,到了這個環節才算正式開始發動攻勢。

第一個上庭的,是崔瀾。

崔瀾面無表情的坐在席上,叫人看不出這是坦蕩還是緊張,又或者是別的。

林霂問:“崔女士,請問你和被告是什麽關系?”

崔瀾答:“鄰居,他住在我家對面。”

林霂又問:“平時有交流嗎?比如見面會打招呼問好。”

崔瀾稍稍一頓,答:“沒有。他這個人很內向,不怎麽……”

林霂打斷:“可以了,你只需要回答我有或者沒有。”

崔瀾點頭:“沒有。”

林霂颔首,轉頭示意做為助理的周澄寧提交證據,然後說:“這是崔女士于今年11月24日在華商銀行提取15萬元現金的單據,現交由陪審團檢閱。”

周澄寧把一個塑封的袋子交給工作人員,再由工作人員交于陪審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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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林霂繼續問崔瀾:“請問崔女士,你為什麽忽然取出這筆數目不小的現金?”

崔瀾說:“投資理財。”

林霂點頭:“怎麽投資理財?”

“反對!”原告律師舉手,“反對被告律師提問與本案無關的問題。”

林霂立刻說:“審判長,15萬的現金在攜帶、交易上都存在極大的不便。原告将其取出的原因事關偷竊動機。”

審判長:“反對無效。請正面回答問題。”

崔瀾舔了下上嘴唇,視線似有似無往庭審席瞄去,過了那麽兩三秒,她說:“投資我丈夫所在銀行的理財,給他增加績效。”

林霂再問:“具體的理財名稱是什麽?”

崔瀾搖頭:“他沒說。”

“理財期限呢?”

“沒說。”

“風險呢?”

“也……沒說。”

“那收益呢?”

“好、好像是4點幾吧。我記不清楚了。”

林霂向審判長颔首,恭敬道:“我問完了。”

宋老板聽得一臉懵逼,完全不明白林霂這一連串的問題是幹啥用的,只好疑惑的看向陳幼犀。陳幼犀也是一知半解,不過律師有律師的戰略,她相信林霂一定有這麽做的目的。

接下來,徐家的其他人,以及上次見到魯軍在徐家門口鬼鬼祟祟的鄰居分別出席,林霂也向他們一一提問。可始終沒有什麽明确的證據能證明魯軍是無辜的。

最後,輪到被告陳詞,接受質詢。

陳幼犀對魯軍的印象比較深刻,因為他真的是面露兇相,特別是眼眉的那道疤。可聽了宋老板的話後,她又覺得人不可貌相是真理。

眼下,魯軍穿着囚服,臉上的兇狠并未消減,可有些佝偻的背脊還是能表現出他內心的軟弱和無助。

“審判長,由于我的當事人是聾啞人,我請求做他的翻譯。并且由專業的手語翻譯者監督。”

審判長準允。

林霂面沖魯軍,示意他可以開始。而魯軍垂着頭,一雙手幾次擡起幾次放下,直到審判長催促,他才稍稍把頭擡起來,開始自己的陳述。

“尊敬的審判長、陪審員,我叫魯軍,外地人,是晨陽小學的一名保潔員。對于偷竊一事,我沒有做過。我無病無災,無兒無女,與徐家更是無仇無怨。而且,我也根本不知道徐家會有15萬元,不知道又哪裏會去偷?請法律還我公道,證明我的清白。”

魯軍垂下手,林霂的同步翻譯也就此結束。

原告律師開始進行提問,提問的主要方向還是針對魯軍生活貧困、經濟狀況拮據、為人孤僻等。可有一點,頗為出乎意料。

原告律師:“請問今年的6月30號上午11點左右,你在哪裏?在做什麽?”

魯軍搖搖頭,比劃了一下,意思是:我不記得了。

原告律師繼續說:“時間這麽久,不記得也理所應當。這一天,正值晨陽小學暑期前的最後一次家長會,而你,正在一樓南區的男衛生間打掃衛生。”

根據徐家婆婆劉阿姨的證詞,那天她參加孫女的家長會,因為不熟悉環境走錯了地方,與魯軍發生沖突。魯軍把髒水灑到了她的褲腿上,她要求魯軍必須道歉,而魯軍并不會說話。不一會兒,趕來的教務處主任過來調解,她作罷離開,可魯軍看她的眼神卻是異常怨毒。之後,她又發現魯軍是自己的鄰居,多次示好想把事情了結,卻始終沒有得到魯軍的諒解。

“被告剛才說自己與徐家無冤無仇,那為什麽對徐家的主動示好卻無動于衷呢?”原告律師兩手一攤,神情有幾分得意,“我的問題問完了。”

經過一上午的調查,審理工作完成,審判長宣讀将在12月16號公布審判結果。

宋老板始終是一頭霧水,并且覺得魯軍這次是沒救了。他本想和林霂聊聊,可又擔心他老婆看店應付不來,就又急急忙忙的趕了回去。

剩下的陳幼犀在公共區域等林霂。

她後來仔細想了想林霂問崔瀾的那些問題,理出來了一些思路:林霂應該是想證明徐家取了15萬這麽一大筆錢,卻是沒有明确的使用方向,這本身就存在問題。

那麽多的現金,裝包都得是個大包,拎出去不怕被偷嗎?更何況,如果是買理財,為什麽不用銀行間轉賬的方式?這樣又安全又高效。

“幼犀?”

聽到有人喊自己,陳幼犀四下看看,金睿正向她這邊走來。

“還真是你啊。”金睿的脖子上挂着記者證,應該是來法院這邊做新聞調查的,“我聽說你請了半天假,還以為你是不舒服了。”

陳幼犀:“沒有。有個朋友今天開庭,過來聽聽。一會兒就回臺裏了。”

金睿點頭:“身體沒事就好。我父親和幾位不錯的律師有幾分交情,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随時找我。我……”

“陳幼犀。”

陳幼犀後背一僵,覺得自己被絕對冷空氣給擊中。

林霂走到她身邊,冰冷的視線掃了下金睿,說:“你同事?”

明知故問!

陳幼犀笑了笑,介紹:“這位是鵬川事務所的林律師,跟咱們臺裏有合作的。這位是我們臺社會新聞組的金記者。”

兩人似乎都不太情願的握了握手。

“我馬上得回所裏。”林霂淡淡道,言外之意就是:我先來。

金睿也算是個有素養的,聽了這話就說自己得趕緊去工作,離開了。

剩下陳幼犀和林霂兩個人,陳幼犀問:“怎麽樣了啊?魯軍這案子有希望翻盤嗎?”

林霂冷着張臉,側頭看去,見金睿還在往他們這邊瞄,長腿一邁,把陳幼犀給擋了個結實。

“事情在掌控中。”他說,“你顧好你自己就行。”

陳幼犀皺眉:“我怎麽了?我挺好的啊。”

林霂沒時間和她辯論,他真的得趕緊回所裏:“詳細的過後再說。你到了臺裏給我發微信。”

陳幼犀輕輕的“嗯”了一聲。

林霂見她難得乖順,靠近一步,把她的圍巾往上拽拽,然後又在她的手裏塞了個東西,這才離開。

陳幼犀低頭看看手心,是根檸檬味的真知棒。

***

回到臺裏,梁乾打的飯還熱乎着。

兩人一塊兒在休息間吃飯,陳幼犀把開庭的一些情況也和梁乾講了講。

梁乾聽後,說:“這麽一想,還真有些問題啊。那麽多的現金,按照徐家人的說法,是放在家裏的隐秘地方。魯軍是怎麽知道這筆錢的?又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把錢偷走的?而且還好巧不巧的,錢沒了,徐家人想起來以前和魯軍有這麽一個小過節,就把目标鎖定在魯軍家。這麽一推敲,還真是疑點重重。”

陳幼犀“嗯”了一聲,接話:“疑點是多,可能證明魯軍清白的證據也沒有啊。反正我被繞的挺迷糊的,看林霂怎麽辦吧。小白,必要時,咱倆也幫幫忙啊。”

“沒問題。”梁乾一口答應,“一提林律師,我這兒還有個事想和你說。”

陳幼犀剛點頭,就見梁乾笑了,他說:“我那案子結了。房子認定是我媽的,跟我的那些姨們沒關系。以後她們再來鬧,根據協議就得賠錢。”

這法子還真是不錯,一箭雙雕。

不僅證明了房子的主人是誰,還對那些親戚們的騷擾有了約束,這樣財産和人都安全了。

“誰想的這個協議?林霂嗎?”陳幼犀問。

梁乾傻笑,拿着筷子扒拉着飯盒裏剩下的幾粒米飯,小聲說:“周律師給我想的。”

原來是周澄寧啊。

陳幼犀知道梁乾心頭的一塊兒石頭算是去了,特別為他高興,想着是不是出去慶祝慶祝,沒想他自己主動開口道:“我買了歡樂谷的萬聖節夜場票,咱們哪天去玩吧?”

“那個狂歡節還沒結束呢?”

“一直到聖誕節前夕。我、你、林律師,還有……還有周律師。怎麽樣啊?”

陳幼犀笑笑:“能怎麽樣啊?随叫随到!”

***

下午的時間過得飛快。

陳幼犀覺得像是眨眼就到了下班的時間,她手裏也沒有着急的活兒,收拾收拾就下班了。

臨走前,梁乾還賊兮兮的和她打聽了一些時下流行的化妝品什麽的,也不知道哪路好姑娘又要被豬拱了。

出了電視臺的前院,他二人告別,陳幼犀往地鐵站那邊走。

沒走出去十來米,一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她擡頭看去,就聽那人說:“陳編導,方便和你聊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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