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麥當勞。
陳幼犀的對面坐着她上午才見過的人——徐世傑。
現在的他穿着普通的灰色毛衣和黑色條絨褲,沒了出庭時的那種精致,但也依舊是個幹淨利落的男人。
“陳編導,冒昧打擾了。”
徐世傑嗓音很亮,語速不急不快,無形中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年當客戶經理練就的本領。
陳幼犀:“不知道徐先生來找我是有什麽事?”
徐世傑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就盯着手裏的杯子出神,過了将近十來秒,他才說:“我愛人說你和林霂林律師是朋友,上次一起來過我家。”
提這個是要做什麽?
陳幼犀點了下頭,等着下文。
徐世傑繼續說:“我想請陳編導和林律師傳達一下我的想法。我們……我們家,我們家不想再追究魯軍這件事了。錢已經找回來,也沒損失,我們和解。”
這話叫人吃驚,陳幼犀問:“徐先生,可上午都已經開庭了啊。你為什麽現在想和解了?”
徐世傑幹笑了一下,又拿起咖啡喝了起來,這一次,他一飲到底。
陳幼犀見過這麽喝水的,也就過這麽喝酒的,還真少見這麽喝咖啡的,是既不怕燙也不怕苦啊。
“陳編導,我和我老婆回家商量過了。好歹也是鄰居,得饒人處且饒人。而且,事情萬一一直鬧下去,我怕我女兒學校那邊回來起了什麽風言風語,對我女兒成長不利。”說這話時,徐世傑全程低着頭。
陳幼犀咂摸了一下他的話,看似合理,也不合理,她說:“那你和徐太太做好決定了,劉阿姨呢?劉阿姨同意了嗎?”
一提“劉阿姨”,徐世傑手裏握着的紙杯,嘎一聲被他捏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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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說:“我媽也是同意的。陳編導,你就跟林律師轉達我的意思就好,我們同意和解。”
陳幼犀剛想說什麽,就聽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我方不同意和解。”
林霂來了。
下班時,他說過來接她下班,本來定的是去那家西餐廳見面的,沒想半路被徐世傑截胡,她就發微信告訴他她人在麥當勞。來的還挺快。
“林、林律師?”徐世傑站了起來。
林霂走到陳幼犀的身邊,看着徐世傑說:“你母親在提起訴訟時,強烈譴責我當事人品行不端,是社會的毒瘤。既然如此,交給法律做出最公正的審判,才是對誰都好。”
“這……”
“另外,鵬川事務所在西四皇大街37號,有事請通過我的秘書聯系我。”說完,林霂拉着陳幼犀,把人帶出了麥當勞。
出門之後,陳幼犀回頭看去,就見徐世傑維持剛才的姿态一直站在原地。
“他有什麽問題嗎?”陳幼犀收回了視線,“他應該沒有惡意,只是想讓我幫忙傳達。可我又覺得奇怪,要是早顧慮這些,根本就不會有上午的庭審了。”
林霂默不作聲。
有無惡意,另當別論。可心懷鬼胎絕對是有的,否則為什麽不直接用律師與律師對話的方式進行溝通?不僅不這樣溝通,還來找一個女人去傳話……豈有此理。
“他下次再來找你,別理他。”林霂的聲音冷冷的。
陳幼犀撇撇嘴,把手腕抽出來,嘟囔:“我理他什麽了?還沒說幾句呢,你就來了。”
林霂聽出她這是又要耍小脾氣,哄不好就是适得其反,所以幹脆轉移話題:“魯軍确實是無辜的。”
“嗯?”陳幼犀有些沒聽清,“你說什麽?真的啊?”
林霂點頭:“目前最終證據還沒有到手,我不方便和你透露太多。但是,我有信心可以打贏這場官司。”
陳幼犀倏地笑了,心頭像是燃起了一朵絢麗的煙花,是那種彩色的明亮。
“那你總可以和我說說,是在什麽地方發現了證據吧?我嘴巴特別嚴,一個字都不會洩露的。”
林霂瞧着她晶亮的眼,再想想她那句“我嘴巴特別嚴”,也笑了。
他第一次陪她去看電影,他說這件事別告訴別人,她答應的滿好。可事實再次證明,信誰別信陳幼犀的嘴。
她因為能和他一起去看電影,興奮的在班裏逢人就說:“你知道嗎?一班的林霂要跟我去看電影了!看那種三個小時的超長電影。”
很快,全校都知道了他們倆周末要去看電影。
這事傳到了陳幼靈的耳朵裏,陳幼靈不放心他這個傻妹妹,叫了幾個哥們兒在電影院門口玩偶遇,跟着一起進去看。
最後,她氣的整場電影都在碎碎念,攪和的他根本不知道電影演的什麽。
“你怎麽不說話啊?”陳幼犀蹦到他身前,不讓他走,“難道這也是機密嗎?那你跟我說說不用保密的也行。”
林霂垂眸看着她,驚覺這些年她是個頭沒怎麽長,腦袋也還是那麽回事,他忍着笑,說:“告訴你可以。可我不能白告。”
陳幼犀一愣,心說這可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連林霂這種以前也能勉強算是五好少年的人,也變得這麽勢力了。
她從包裏掏出來上午他給的那根真知棒,硬氣道:“說吧。”
林霂接過去:“用我給你的東西送我,你覺得合适?”
“給我了就是我的,跟你有什麽關系?不要算了,我也不聽了。”她作勢要把真知棒抽走,沒想林霂卻是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林霂淡淡一笑。
陳幼犀和他較勁兒,可怎麽都沒辦法把手抽出去,最後低下頭,沒好氣道:“那你快說!說完就放開。”
林霂非但不說,還慢悠悠的把那根真知棒塞進了她的另一只手,而被他緊緊攥着的那只……就再攥的緊些。
陳幼犀臉上火辣辣的燒着,她後悔那天跟他說什麽“需要時間”,這簡直就跟答應他沒區別。要是還像之前一樣,他最起碼不敢這麽放肆!
真是人善被人欺。
林霂領着她往前走,說:“線索的關鍵就在那家中醫館。”
陳幼犀眼前一亮,也不再心裏罵他了,馬上問:“咱們不是什麽都沒問出來嗎?”
他們是普通人,當然是什麽都問不出來了。而且那家中醫館經營規範,也不可能勞動警察去查。但是,總有人能發現一絲蛛絲馬跡。比如——
林霂手底下有不少“線人”。
這些人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警察的線人,就是一些有點兒偵查能力的普通人。姜紹文早前培養起來的,為的就是幫所裏調查線索。
在那天離開中醫館之後,林霂就派一個線人去守着中醫館,幾天過去,可算是發現了有價值的東西——那中醫館流竄着一夥人。
“如果按照你這麽說的話,魯軍的這件事不就和徐家有關系了?”陳幼犀納悶道,“可錢是他們自己的啊,這能有什麽問題?”
林霂本想再解釋幾句,但一通電話打進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
迷月酒吧。
陳幼犀一進去,就被震天響的音樂給震懵了。
林霂把她護在身邊,擋着那些群魔亂舞的人,也擋着各種煙味和酒氣。兩人仿佛是穿過了一片災難現場,才來到二樓的包間。
裏面,彭真臻正躺在地上喝酒。
這造型也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比樓下的那場面還能震撼陳幼犀。
姜紹文看見倆大救星,就差作揖行大禮了,他說:“趕緊幫幫我啊。我一個人真弄不了她!瞧我這一身阿瑪尼啊……真是缺八輩兒德了!”
陳幼犀眯着眼睛看了看,姜紹文的西服上還真都是水漬,估計是被彭真臻潑的酒。可彭真臻都這樣了,沒往他身上吐,已經就夠給面子了。
林霂冷眼旁觀,站在離彭真臻最遠的地方。
“陳編導,你幫我勸勸她。”姜紹文說,“你們女孩子之間,應該比我這個大男人好使。她姐姐還在外地拍戲,把她交給了我。我這……”
陳幼犀忙點頭,走到“屍體”旁邊蹲下,這才發現人大小姐拿着的酒瓶是空的,在那裏咯咯笑呢。
“彭小姐,是我,你還記得嗎?”
彭真臻眼神瞄過去,瞧清楚了來的人,一骨碌坐了起來,撲進了陳幼犀懷裏。
她哭着說:“我好羨慕你啊!我也想有一個像你哥哥那樣的哥哥……為什麽我沒有?我姐呢?她為什麽不是哥哥?你們為什麽都不管我!”
通過上次的接觸,陳幼犀已經隐約感覺出大小姐其實就是個“缺愛”的大兒童,所有的行為都不過是在求關注而已。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姜紹文抹汗,這要是讓彭佳嘉知道他就是這麽照顧她這個寶貝妹妹,那他們大概是一輩子都不可能了,“誰不管你了?我不是人啊!來的這倆不是人啊?咱別鬧了,行嗎?”
彭真臻不聽,推開陳幼犀往桌子那邊去夠酒瓶子,姜紹文急了,過去把人提咯了起來。
“啊!救命啊!殺人啦!”
姜紹文真是要暴走了,他吼道:“帶你去酒店收拾收拾,你給我老實點兒!”
“我不去酒店!我不去!酒店裏都是做壞事的!”彭真臻玩命踢腿,一腳接着一腳都蹬在姜紹文朝不保夕的西服上,“你要是敢帶我去酒店,我就告訴我姐你去那裏找女人!”
姜紹文秒慫。
陳幼犀說:“那回家吧。”
“我不回家!我不回!家裏空蕩蕩的,就我一個,我怕鬼!”彭真臻依舊玩命踢腿。
姜紹文快被踢的內出血了,用最後的一點智慧,看向了角落裏觀戰的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