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一晚,剛吃完晚飯,舒卉接到易信的電話。
他讓她去A中北面的水塔閣。
舒卉問他,“你來A市了?”
那頭易信輕笑,“嗯,你快點兒來。”
水塔閣離舒卉家的小區并不遠,舒卉挑了一雙運動鞋換上,舒媽見狀問她,“這麽晚了去哪兒?”
“夜跑。”她這麽回答。
舒媽媽摸了摸腰上的肉,“要不我跟你一起,正好我也要減肥。”
舒卉穿好鞋子,拎起挂在牆上的鑰匙塞進運動服的兜裏,轉回頭瞥了她媽一眼,“四百米都跑不了,您還是去樓下跳廣場舞吧,那個更适合您。”
她開門就走了,她媽在她身後叮囑,“小心點兒,順着大道跑。”
路上夜跑的人不少,林蔭道上燈火通明,舒卉跑了不到十分鐘就到了水塔。
水塔算是附近很有辨識度的地标之一,整座塔一到晚上亮起絢爛的燈光,伴随着潺潺的流水聲。
這一片地勢較高,遠處是山林,低窪的谷中種滿茶樹和各類花植,晚上到水塔閣這邊玩兒的人不少,舒卉覺得在這裏見面風險挺高。
還好,今晚這裏人不是很多。
塔下護欄邊三三兩兩站了一些人,夜風陣陣,舒卉撥了一下額前被風掀起的碎發,左右前後四顧張望了一遍,沒有見到易信的身影。
她又擡頭往塔頂看了看,看不清什麽。
水塔閣有七十多米,足足二十層,塔內的電梯不對外開放,想登塔頂看景只能走塔閣外的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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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卉掐着腰搖頭,他該不會在上面等她吧?
她正想着的時候,電話又響了起來,她仰着腦袋幽幽問,“別告訴我你在最頂層。”
易信握着手機往塔下看了一眼,小小的一點,他認不出哪個是她,笑了一聲,“那我下去背你上來?”
還真是。
舒卉挂了電話,開始無奈地登塔。
爬到十層的時候,她基本已經是個廢人。
水塔一般八層以後就很少會有人上來,她坐在臺階上休息了一會兒,擡頭望了望還有一半高的塔身,掏出手機給易信發了條語音,“十層也沒人,要不你下來?”
話音剛落,肩上就被人輕拍了一下,她回頭,易信蹲在她身後的臺階上笑着望她,“你以前不是還能上到十四層嗎?”
這一刻,仿佛和十年前的那一幕重合。
舒卉扭回頭,拍了拍酸痛的小腿,“哎,現在年紀大了,哪能跟小時候比,差點兒十層都上不來。”
易信在她身旁的臺階上坐下,又轉身拿了一瓶水擰開遞給她,舒卉道了聲謝接過,喝了一口笑着說,“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細心。”
高處的夜風更大,易信額前的碎發也被風吹得飛揚,他歪着腦袋看她,笑顏俊美,“你還記得以前我什麽樣?”
舒卉把瓶蓋擰上,捏着水瓶,笑着回望他,“我又沒失憶,當然記得。”
易信低笑了一聲,轉回頭,半晌問她,“上次說的事兒,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關于要不要和他發展下去,舒卉來之前就知道在今天應該給他一個答案,她撓了撓額頭,“我有過一段長達七年的感情,你不介意嗎?”
易信掌心撐在左臉則,輕笑着看她,“過去了不是嗎?而且就算是長達七年的婚姻,我也接受。”
她繼續撓頭,易信問她,“那你介意我的職業嗎?”
這話說得好像他這職業是什麽不光彩的職業,舒卉搖頭,易信握住她無處安放的右手,低着聲問她,“那咱們試試好嗎?”
舒卉掌心都開始出汗,易信輕撫了一下,“我是認真的,如果最後結果證明我們只能做朋友,我願意退回現在的位置。”
如果于小光在場聽到這番話,她會覺得舒卉不答應下來,簡直禽獸不如。
他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舒卉心裏很感動,沉默半晌,反手握住他的手,點頭,“那咱們試試。”
易信臉上綻開笑容,牽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起來繼續往塔上走,還問她一句,“能走得動嗎?”
舒卉揚了揚眉毛,“你指哪層?”
易信拿過她手裏的水瓶,“當然是頂層。”
“...”不知道他為什麽對頂層這麽執着,舒卉,“我盡量。”
剩下的十層,爬了得有二十分鐘,到了塔頂,舒卉差不多又成廢人,坐在臺階上平息心跳。
手上無意識地捶着小腿,易信蹲下來替她捏了捏,“還酸嗎?”
紀城以前也這樣替她捏腿,舒卉怔了一秒,随後閉上眼睛搖搖頭想要将那個身影甩出腦海。
她按住易信的手,“易信,我——”
“怎麽了?”他擡眼看她,眉宇盡是溫和。
舒卉覺得自己渣了,“我不想騙你,那段感情很久,我現在可能還沒辦法徹底忘了他,要不我們...”
她想說算了,他聽出來了。
從開始到結束,竟然只有十層塔高的距離,易信略無奈地笑了一下,“你想忘了他嗎?”
舒卉點了點頭。
他低頭繼續替她捏腿,“我能理解,咱們不是說試試嗎,我給你時間。”
他又替她捏了一會兒,問她,“好點兒了嗎?”
舒卉點頭,“好多了,謝謝。”
易信把她拉起來,繞着塔身走了半圈,在一處站定。
靠着扶欄,他偏頭看了一眼夜景,笑了笑說,“隔了十年我以為我們再沒有機會一起站到這裏。”
舒卉撥了撥額前的碎發,開玩笑說,“十年前你就是在這裏傷害了我的少女心。”
“抱歉。”他笑出聲來,“我很後悔,後悔了很多年。”
“開個玩笑。”舒卉笑着瞥他一眼,和他一起靠在扶欄上,問他,“如果咱們在S市沒有遇見,是不是就不會再見面了?”
“回的。”他的回答很肯定,“我的合約今年到期,原本打算今年無論如何都要見你一面,沒想到提前一年就遇上了。”
舒卉不解地望着他,他笑着繼續解釋,“公司合約上規定不能談戀愛,當時正好活動也多,沒什麽時間。我就想等解約後找你,如果你沒戀愛就追求你,如果你已經找到幸福就祝福你。”
“...”舒卉撓撓頭,“那你現在解約了,以後打算做什麽?”
他往她面前走近了兩步,牽起她的手,低頭笑着問她,“你覺得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怎麽樣?”
舒卉手被他握着,撓不了頭,微微偏開頭,“那個,你自己決定就好。”
就這樣,舒卉開始了一段新的戀情。
如同當年和紀城的地下戀,知情人只有于小光。
于小光得知她和易信在一起了,咬了一口蘋果,在電話裏祝福道,“恭喜了妞兒,十年前緣再續,真是佳話一段。”
舒卉躺在床上揪着枕頭,淡聲說,“我們只是試試,還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後。”
于小光不以為然,“就沖他執着十年這股勁兒,只要你肯努力,走到最後是妥妥兒的事兒。”
舒卉沒說話,于小光挑着眉毛問她,“你該不會是沒信心吧?”
“沒有。”舒卉翻了個身,“答應他是認真的,只是關系轉變太突然,我有點不适應。”
“正常。”于小光安慰她,“畢竟很多年了,等相處一段時間習慣了就好了。”頓了一下又說,“不過他這職業,估計你們見面的機會也不多,看來适應得需要一段時間了。”
關于如何拉近彼此的距離,易信從通電話開始。
确定關系前,兩人偶爾才聯系一次。确定關系後,幾乎每晚都電話或者視頻。
易信很有耐心,人也很溫和,是和紀城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
舒卉和他聊天很愉快,不像以前和紀城聊天,剛說兩三分鐘不是她掐電話就是他掐電話。
雖然很愉快,卻又感覺缺了點什麽。缺了什麽,她不知道。
轉眼到了六月,紀城忙着畢業的事情,溫绮珊申請交換的期限也已經到期。
他想送她回國,但是她的病還沒好。
醫院裏,他擰着眉問專家,“一直都有按時吃藥,為什麽不見好轉?”
前不久他提了一句送她回國,她又開始犯病,感覺吃了這麽久的藥半點兒好轉也沒有。
專家也擰了擰眉頭,沉思了一下,“這種情況确實很少見,不過精神類的疾病藥物的作用可以控制某些症狀,但是光靠藥物不一定能治愈。而且精神類疾病大多是心理因素導致的,溫小姐這樣受過創傷的情況,除了用藥,我建議再去看看心理醫生。”
紀城在樓梯通道裏吸了兩根煙,溫绮珊找到了他,“阿城,我們走吧。”
紀城掐了煙,問她,“绮珊,我送你看看心理醫生好嗎?”
她很勉強地笑了一下,随後點頭,“好啊。”
把溫绮珊送回家,紀城給紀政撥了個電話,問他認不認識比較厲害的心理醫生。
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溫绮珊的情況,紀政給他介紹了個比較合适的醫生。
他一個電話又給簡思撥過去,“你表姐是心理醫生?”
簡思隔着電話翻翻白眼,“是啊是啊,你要不要看看,我覺得你不大正常,她是心理醫生衆所周知,你丫竟然不知道,你這不是有病?”
“滾蛋。”他為什麽要知道她表姐是心理醫生,“我想把溫绮珊送她那兒,你幫我跟她約個時間。”
簡思輕哼,“她是精神病,應該看精神科,看心理醫生有用嗎?”
“我怎麽知道?”紀城沒好氣,“死馬當活馬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