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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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女主她變心了
作者:狐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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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大榮開國以來風評最差的毒後重生了!
蘇染香這個傻白甜,被深愛的慕容瑾當了一輩子的棋子,甚至不惜為他沾了一手血債,到頭來卻只換得渣男一杯毒酒。
重生後的蘇染香決計珍愛生命,遠離渣男;為阻止渣男的登基之路,她找上了前世雪中送炭的燕王……
然而,淡泊名利的燕王被她吓得不輕,而這一世的慕容瑾似乎畫風有變是怎麽回事?
☆、毒殺
時值梅雨季節,淅瀝瀝的雨下了整整一晚,蘇染香一動不動地跪在慕容瑾的寝宮前,盤算着如何替其兄請罪。雨水早已将她的衣服濕透,她卻好似渾然不覺。
随着時間的推移,她的心也跟着漸漸沉寂下去,那個人卻一直不肯出現。她早知道,慕容瑾已經厭倦了自己,她也不求別的,只求慕容瑾看在蘇家這些年為他奔走的份上放過兄長……
遠處的鐘樓傳來幾聲鐘鳴,很快便要到早朝的時間了。
沉重的殿門緩緩開啓。
曙色初現,宮女太監擁着天子出了殿門。
蘇染香擡起被雨水模糊的眼,迷蒙中,只見那人身着明黃色龍袍信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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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跪在地上的女子,他的眼神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繼而又變得冷漠如冰,比這倒春寒的風雨更刺骨。
蘇染香十年前曾見過這般眼神,那時的慕容瑾剛被立為太子,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嫁入太子府;不料沒多久便撞見慕容瑾和季孟雨的私情,她盛怒之下殺了那女人。
就是那時,她見到了這種憎惡的、絕情的眼神,讓她打心底裏感到恐懼和陰冷。
現在和過去慢慢重疊在一起,蘇染香已不知自己該感到懊悔,害怕,抑或絕望。
那雙如鷹隼般的眼睛滿滿都是嫌惡!
蘇染香努努嘴,原本琢磨了整整一晚的話語就這樣卡在喉間,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她一動不動地跪在原地,兩眼茫然地看着石階上那個居高臨下睥睨着自己的人。
跟随了他十多年,她從未覺得眼前此人竟如此陌生。那雙自己曾深愛的眼,此刻就像一把利刃,直直刺向自己冰冷的心。
慕容瑾嘲弄地輕哼一聲,好似出了一口惡氣,一切都要結束了。
他不疾不徐地揚起手,冷冷道:“毒後蘇氏,品行敗壞,不足以母儀天下。”
弓背站在慕容瑾身後的魏敬忠聽罷忙向前下了兩個石階,将手上的诏書宣讀道:“孝惠皇後,幹涉朝政,殘害皇族,作惡多端,罄竹難書。其兄武定侯起兵造反,已按罪伏誅;朕念昔日舊情,茲廢皇後為庶民,永禁翠蘿苑。”
蘇染香聽罷,抿了抿凍得發紫的唇,嘴角勉強牽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她在這冷雨中跪了整整一晚,便換來這個結果。
慕容瑾啊慕容瑾,你可掩藏得真好!
想想自己,又是可悲,又是可笑!為何非要落得如此狼狽之絕境,自己才肯死心!
未及蘇染香接旨,兩名太監便前來将她拖走。
在雨中跪了一夜的蘇染香壓根邁不動腿腳,任由太監拖着她,細長的腿在石板路上劃過兩道長長的痕跡,很快又被鋪天蓋地的春雨抹平。
昔日不可一世的蘇後,就這樣落魄收場!
慕容瑾默然站在石階上,眼睛緊随那被拖走的女子,不禁緊了緊拳頭,任由指甲刺入掌心,卻好似渾然不覺。
他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久到自己都快麻木。
看着被拖走的女子,他的心跟着一陣抽痛——是否這樣的結局還不夠,還無法讓他感到大快人心?
心底閃過一絲茫然,很快,他的眼神又陰冷而堅定下來。
的确!這樣的結局遠遠不夠!
他做了那麽多,忍了那麽多年,又怎能在這種時候心軟?比起孟雨的死,這樣的蘇染香還不足以償還!
翠蘿苑,大榮皇宮最陰暗的地方,能住到這裏的都是從後宮過來的妃子。
廢黜一個妃子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尤其是廢黜皇後,需要經過文武百官商讨才可定論。所以大榮立國至今,在這冷宮中住過的也不過寥寥十來人,但無一不是慘死這裏。
夜已深,蘇染香躺在破爛的床上,渾渾噩噩,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她十三歲時,情窦初開,第一次見到慕容瑾,正值初夏時節。
她初入京師,随母親入宮見太後;因貪玩在太清池采蓮不慎落水,慕容瑾毫不猶豫跳入池中救起自己。
那時的慕容瑾正值十六七歲,少年意氣,英俊不凡。她一眼便被那雙深邃的眼睛吸引,從此便千方百計追逐他的腳步,甚至不惜霸占了他的晉王府。
她一直以為慕容瑾是愛她的,她給他帶來那麽多困擾,雖然他偶爾會有抵觸情緒,卻從來沒有明言拒絕過,這應該就算愛吧。
後來,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嫁給慕容瑾,卻偶然撞見了慕容瑾跟另外的女子交好!那個女子便是他深愛的季孟雨!
他在季凝雨面前的時候,臉上有着自己從未見過的笑容!
蘇染香在那時便遲疑了,她開始懷疑慕容瑾對自己是不是真愛。
于是,被嫉妒沖昏頭腦的她想了個世上最蠢的辦法——派人殺了那名可以讓他綻放笑容的女子!
慕容瑾那段時間确實很消沉,對自己也一直避而不見。
她能夠感受到慕容瑾對自己明顯的排斥,她也有些後悔,畢竟三妻四妾對每個男人來說都很正常,更何況他是太子。
但是,她後悔也沒用,既然殺都殺了,難道她堂堂太子妃兼衛國公之女、武定侯之妹,還要因為一個身份卑微的女子而低頭嗎?
最後,慕容瑾還是妥協了。
她一直以為慕容瑾的妥協是因為自己懷上了他的孩子,後來她才漸漸明白,他的讓步,只是因為老皇帝不行了,新帝之位必須是他慕容瑾的!
那時的蘇家,對他來說,依然是塊無法舍棄的堅實後盾。
再後來,慕容瑾順利登基,并借蘇家之手以迅雷之勢掃除了祁王這個死對頭。
有道是狡兔死走狗烹,之後的蘇家便開始陷入各種麻煩。
蘇染香清楚記得自從父親離世後,慕容瑾對自己的态度就開始轉變,不再有以前的溫柔體貼,他開始廣納佳麗填充後宮。
蘇染香不甘心,鬧過幾次,換來的卻不過是自取其辱。
在這種時候,蘇染香還抱着幻想,以為男人都喜新厭舊,只要自己還是後宮之主,便說明自己對他還是不同的。
直到後來,自己聽說兄長造反,蘇染香才有些醒悟,這一切可能根本就是個局!
但她醒悟得太遲!
她不再奢望慕容瑾回心轉意,只求慕容瑾看在這些年她的朝夕相随、以及蘇家竭力相助的份上,放過兄長……
可一切,都是個自己一廂情願的夢!
蘇染香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明。
“終于醒了?”冷漠的語氣猶如堅冰,刺得蘇染香的心一陣鈍痛。
燭火忽明忽暗,映照着一張熟悉而絕情的臉。
蘇染香渾身酸痛,頭也昏昏沉沉,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被雨水浸透的衣服還未幹透,穿在她那一向嬌貴的身上格外難受。
慕容瑾就站在離她一尺遠的地方,身邊沒帶任何随從,這倒是讓蘇染香頗感意外。
不過,跟了他那麽多年,自己又何時看透過此人?以前她還把這份城府看做沉穩老練,而現在,蘇染香只感覺得到無邊的恐懼和可笑!
現在蘇家垮臺了,父親和兄長也相繼離去,自己茍活着也沒什麽意思。
争了一輩子,嚣張了一輩子,也天真了一輩子,現在的蘇染香反而平靜下來了。
她顫了顫睫毛閉上眼,“賜我一死吧!”
“哼!你不是很會折騰嗎?怎麽這麽快就認命了?”慕容瑾冷冷地嘲弄着,聽他的語氣,心裏大概在暗爽吧!
見蘇染香依舊閉眼,慕容瑾又幽幽道:“你難道就沒有話想對朕說嗎?莫非你不好奇衛國公是怎麽死的?”
蘇染香驀地睜開眼,卻見慕容瑾臉上挂着得逞似的笑容,蘇染香卻沒來由覺得那笑容冰寒刺骨——她還一直以為自己的父親是病死的!
“你——”蘇染香從床上驚坐起,她氣極怒極,原本蒼白的臉又因激動而變得通紅。
見她這般反應,慕容瑾似乎得償所願,笑得更加開心了,“這樣就生氣了?你不是從來不會對朕生氣嗎?你可知當年你為何會小産,又為何會終生不孕?”
蘇染香已不能用震怒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皇兒!那也是你的皇子,虎毒尚不食子,你竟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下得了手!慕容瑾,你不是人!咳咳——”
蘇染香氣血攻心,猛地咳出一口惡血來。
慕容瑾卻好似什麽也沒看見,只冷笑道:“是嗎?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朕心狠手辣嗎?你親眼見朕手刃兄弟,早該知道朕就是這樣絕情絕義的人!當時的你不也拍手稱絕,為何現在反倒指責起朕來了?”
昏黃的燈火映照在他臉上,揭開了人面下那張惡魔的真面目。
蘇染香沒想到他竟真能如此絕情,內心深感恐懼,連連搖頭,“可他是我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蘇染香無助地哭泣起來,原以為自己無兒女緣,沒想到竟是自己最愛的人搗的鬼!
“你的孩子?正是因為是你的孩子,所以他必須死!朕寧願他不要出現在這個世上,也不想讓他時刻提醒朕,他是朕與你迫不得已的結合!”慕容瑾幾近歇斯底裏。
好似就在這一刻,蘇染香明白了自己這一世就是個笑話,她原以為今生兩情相悅的人對自己竟只有厭惡和憎恨!
他連親骨肉都不放過,果然夠狠夠毒!
蘇染香不可遏制地笑将起來,她笑自己天真,笑自己癡笨,笑自己做了別人的嫁衣裳尚不自知!
她的笑聲在這空蕩蕩的房間裏顯得格外凄涼,她唇邊挂着一抹血,美豔得讓慕容瑾想起了那一晚和自己颠鸾倒鳳的蘇染香……
“你笑夠沒有?”慕容瑾眉宇緊蹙,蘇染香的笑成功激起了他心底的煩躁。
蘇染香倚着床頭,渾身乏力,但此刻的思緒卻是從未有過的清明,她拔高聲音譏笑道:“那這些年可真是辛苦皇上您了!吾若是像您這樣,就該自戳雙眼,免得日日相見時,髒了自己的眼睛!”
慕容瑾眼神一凜,殺意從眼底掠過,“不用如此麻煩,今後朕與你自将陰陽兩隔,永世不見!”
說罷,慕容瑾側身走到屋內那張布滿塵埃的木桌前,蘇染香這才注意到屋角的木桌上放着一壺酒和一只酒杯。
只見慕容瑾悠然端起酒壺斟了一杯酒,他的動作不緊不慢,俨然像是将與故人把酒言談。
蘇染香知道,這酒是送行的酒,送她前往陰朝地府!
“你随朕十餘年,朕念你幫朕拉攏蘇家這座靠山、助朕登基、順利鏟除異己的份上,賜你鸩酒一杯,給你留個全屍,算是朕還你這份癡情!”慕容瑾冷漠道。
“那臣妾是不是該三叩九拜,多謝皇上您的隆恩?”蘇染香嘲弄地看着慕容瑾,這個她愛了一生的人,此刻只剩下無盡的恨。
慕容瑾被她臉上的慘笑刺得渾身都不舒服,心髒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絞痛。
他皺起眉,眼中閃過一絲狠毒,一步步朝蘇染香走去,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底一片冰冷,“你的廢話太多了!”
“唔——”蘇染香發着高燒,渾身無力,下巴被慕容瑾捏得生痛,低低地痛吟一聲。
蘇染香臉上灼熱的溫度燙得慕容瑾的手指起了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從他的指尖一直傳達到他心髒處,讓他一陣恍惚。
很快,慕容瑾又回過神來,眼底裏再不見迷茫,倒是一片冷漠和絕情。
他捏起蘇染香的兩鄂,将手上的毒酒全數倒入她嘴中。
蘇染香沒有多少掙紮,她的眼裏憎恨多于恐懼,直到斷氣,蘇染香都沒有眨眼。
她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慕容瑾,似乎想将他的模樣刻入自己眼底,好在來生尋他複仇一般。
“朕最讨厭你這雙眼睛!”慕容瑾坐到床邊将她的眼皮抹合上,一滴淚從蘇染香的眼角無聲流下,好似這夜的嘆息。
預料已久的輕松和複仇的快意并未如約而來,慕容瑾只覺胸口一陣氣悶。他早就是個無情之人,為何此刻卻有種莫名的悲傷?
慕容瑾嫌惡地站起身,冷着臉走出翠蘿苑。
今年的春天沒有一絲溫暖,冷風冷雨好似能刺透人的骨髓……
☆、重生
蘇染香緩緩睜開眼,粉色的帳幔随風而動,空氣中流淌着淡淡的花香。
我這是死了麽?還是臨死前的幻象?
“小姐?小姐!你終于醒了,嗚嗚……你可擔心死我們了!清荷,快去告訴老爺和夫人!”
尚未回過神,便聽到一道久違而熟悉的聲音,蘇染香眼眶一熱,兩行淚水忍不住自眼角流下。淚眼朦胧中,只見一十三四歲的粉衫丫鬟從屏風處走來。
熟悉的房間,久違的人,一切都那麽真切而虛幻,唯有身上的鈍痛清晰刻骨……
“小姐?”見蘇染香默默流淚,海棠遲疑了一下,忙安慰道,“小姐你別傷心了!王太醫剛來看過,說你并未傷及要害,只需好好調養便可康複。小姐你千萬別亂想,你不會有事的!”
第一次見自家主子如此虛弱,海棠說着也不禁跟着流下淚來。
蘇染香當然知道自己沒事,因為她已經重生了!重生在十年前,自己十四歲的那一年!
那是她人生的第一個重大轉折。
那一年的自己愛上慕容瑾不久。
城北郊的靈禪寺有株千年菩提,每年三月初三的廟會,前去那裏祈願的人絡繹不絕。自己年少貪玩,凡事又喜歡圖個新鮮,便死皮賴臉地求着慕容瑾一起去。
然而,在回來的途中,他們的馬車遇襲,對方的目标直指自己!
當時,正是慕容瑾以身相擋,自己方躲過一劫。自己只受了些皮肉傷,卻也因此受了驚吓,大病了一場。
慕容瑾卻因此在府上躺了一個多月。
而此後,自己更是覺得此生非慕容瑾不可。就算後來得知慕容瑾所愛的人并非自己,她也依然待他一如當初!
而今想起來,蘇染香只覺荒唐可笑!
慕容瑾救自己,無非就是因為他得罪不起蘇家。她自小便被父母捧在手心,大哥對自己也一向愛護有加,若是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就算蘇家大度不找他麻煩,至少也不會在往後的奪位生涯中傾力相助。
無論這場刺殺行動是誰安排,但對慕容瑾來說,無疑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以苦肉計騙取了自己的心,也博得了蘇家的好感。
在前世,也正是這事的發生,讓蘇家迅速地偏向于慕容瑾,自己和他的婚約也是在這事之後不久便定下!
現在細細想來,蘇染香只覺陰冷恐懼……
可惜她前世一直看不透,還天真地以為慕容瑾對自己有情有義!
“染香!香兒!你終于醒了!”
見母親哭着進來,蘇染香方從前世的思緒中回過神。
再次見到至親,蘇染香的眼淚更是止不住往下流。前世是她不孝,讓父親被慕容瑾陷害,母親也跟着傷心而死!
蘇染香掙紮着想起來,方氏趕緊扶住了她,“我的寶貝,你還是先躺着吧!”
“娘——”蘇染香撲倒在方氏的懷中,哭得跟個淚人一樣。
前世的委屈和悲涼,壓抑在她心中,此刻像是決堤的河水,全都傾瀉出來。
方氏從來沒見自己女兒如此悲恸過,還以為她受驚過度,忙幫她順氣安慰道:“染香別哭!娘在這裏,那個暗殺你們的人已被抓獲,你爹正趕去處理。一切都過去了,別怕!”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
蘇染香擡起哭紅的眼,含淚點了點頭。
既然上天給了自己重頭再來的機會,那自己定然要阻止前世的悲劇!
蘇染香在拾香閣靜養了幾天,衛公國蘇青文和方氏天天過來看她,她這點皮毛傷倒是很快便愈合了,連個疤痕都沒留下。
蘇染香倚着欄杆,院中百花争豔,莺飛蝶舞。
□□如此動人,活着真好……
前世的自己眼中只有慕容瑾,一醒過來就吵着要去看慕容瑾。結果自己每次一去,慕容瑾就以自己需要靜養為由給打發了。
想必,當時的慕容瑾定是煩透了自己,卻又不敢得罪蘇家,所以才一直隐忍不發,直到他羽翼豐滿……
她微微閉上眼,慕容瑾俨然成了她的噩夢!每每想起,都痛徹心扉!
“小姐,原來你在這裏,讓奴婢好找。”清荷疾步走來。
蘇染香緩緩睜開眼,“什麽事?”
“夫人說明天便是太後娘娘的生辰,問你身體好點沒有,要不要和她一起進宮?”清荷笑問道。
蘇染香仔細回想了下,前世太後的生辰,慕容瑾好像沒有去,自己聽聞慕容瑾沒去,便也沒有去湊熱鬧。
但是,而今慕容瑾剛救了自己一命,算是蘇家的恩人,父親提及他時也多加贊賞。
自己之前又對慕容瑾窮追不舍,鬧得天下皆知,很多人都默認蘇家和晉王早晚是一家人。若是自己再不阻止這種局面,那後果可想而知!
而若沒記錯,自己和慕容瑾的婚事,便是在這場壽宴上提出來的!
蘇染香定了定神,道:“既是太後娘娘的生辰,母親都要去,我自然也要跟着去慶賀。正好最近我黴運纏身,正好可以去沾沾喜轉轉運。”
清荷聽她這般說,笑道:“小姐哪裏黴運纏身了?就算如此,有晉王在,一切災厄都會自動退散!你看他平時愛理不理,真正到了生死關頭,還是把小姐你放在第一位。”
若是前世的自己聽了這話,心裏一定樂開了花。
但是,歷經前世的種種,現在聽起來,卻成了個笑話。
清荷見她沒有往日的高興,臉上還帶着幾分自嘲,有些不解,“小姐,你在笑什麽?難道不是嗎?”
“沒什麽。我們回去挑禮物吧!”蘇染香起身離開。
有些事情,撥開重重迷霧,方看得真切。
清荷看着自家小姐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歷經這次變故,小姐變了不少。
不過,她也說不出這種變化是好是壞。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小姐最近有些傷悲……
太後姓蘇,跟蘇清漪的爺爺是親兄妹;論起輩分排行,蘇清漪要叫她一聲姑奶奶。
當朝天子慕容平的生母英年早逝,過繼給蘇太後當兒子。蘇太後此生無兒無女,便将慕容平撫養成人,并助他登上了皇位。
慕容平待蘇太後這位養母還算孝順,據蘇清漪前世的回憶,直到太後去世,慕容平都待她極好。
畢竟,在慕容瑾登基前,蘇家的勢力都無人可撼動。
既是太後娘娘的生辰,宮中早已一派喜氣洋洋。
文武百官在萬壽殿行完大禮,宴會便開始了。
蘇染香跟着方氏和衛國公入座就位後,方擡眼掃視殿中情況。
只見殿中主位坐着的頭發花白的太後娘娘,此位置足以彰顯慕容平對她的尊敬。她年歲已高,耳朵有些不好,精神卻很不錯。
若按前世的發展,她還能活三年,最後在睡夢中安詳離世。
太後右邊偏下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毫無疑問,他便是當朝天子慕容平。
跟慕容平平起平坐的則是慕容瑾的生母——當朝皇後。
而在皇後之下,還有一位風韻猶存的豔麗女子,她則是慕容平專寵多年的淑妃,祁王慕容清的生母。
殿內左右兩側則是王公貴族及其家眷。
因蘇青文是當今世上爵位最高而又位高權重的衛國公,所以,蘇染香一家人的位置便在百官之首。
和蘇家兩兩相對的是丞相之位,而與蘇家相鄰的,則是晉王慕容瑾!
四目相對,蘇染香內心忍不住卷起千淘萬浪。死前的一幕幕猶如決堤的水向她席卷而來,讓她幾近無法呼吸。
蘇染香捏緊拳頭,身體因恐懼而不自主地輕顫。
這張臉,這張現在看來人畜無害的俊臉,簡直就是她這些時日來的噩夢!
感受到蘇染香內心的慌亂和恐懼,慕容瑾不禁皺起眉頭,他惹到她了?自己有這麽可怕?
很快,他臉上這絲不悅又消失不見。
他平和地将視線移開,看向殿中長袖善舞的舞姬。
本來今日他不願入宮,但自打上次遇刺後,蘇染香便沒有再來府上找過自己。他雖極度厭惡此女子,但奈何母後一心想要拉攏蘇家,自己不得不虛與委蛇。
他今日入宮,便是想要看看蘇染香是否病得嚴重,不然不至于突然疏離自己!
而今見了完好無缺的蘇染香,他心中反倒是更加疑惑了,自己何時得罪了她?以至于她看自己的眼神都帶着一股強烈的怨恨?
莫非母後設計讓自己靠近她之事被她識破了?還是說自己和季孟雨的事情被她知曉了?但是,若真如此,依照她那刁蠻的個性,不鬧得雞飛狗跳,也似乎說不過去。
慕容瑾突然發現自己竟然猜不透這個一向頭腦簡單的蘇染香了!
但是,對自己和孟雨來說,這是一件喜事。
不過,也極有可能是蘇染香驚吓過度,所以一時緩不過神。說不定過段時間,她又會死皮賴臉地跑來纏着自己!
若不是因為她是蘇家的獨女,自己哪裏需要理會這個面對刁蠻任性的大小姐!
只是,母後時時逼着自己親近于她,不知今日又會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壽宴
殿內歌舞升平,鳴鐘擊磬,樂聲悠揚。
觥籌交錯間,皇後關切道:“蘇大人,本宮聽聞染香最近大病一場,都沒精力去找瑾兒了,不知染香好些了沒?”
蘇染香聞言微微皺眉,皇後心中的如意算盤,她前世看不透,這一世卻比誰都清楚。
而這個看似溫厚賢惠的皇後娘娘,利用完蘇家後對她有多苛刻,她也一一記在心中。
自打父親離世後,皇後便接連處死了自己的陪嫁丫頭清荷和海棠,讓自己在後宮這種吃人的地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承蒙皇後娘娘關心!小女不過是受了些驚吓,所以不敢踏出府邸;今日若不是太後娘娘生辰,只怕還縮在府上呢!”蘇青文笑着回道。
淑妃聽罷巧言笑道:“人家都道衛國公家的千金天不怕地不怕,這次竟然吓得出不了門,看來令愛确實吓得不輕呢!不過,蘇小姐大不必如此驚惶,刺客而今已全數伏誅。”
“染香竟然也有怕的?朕倒是開了眼界,不過,女孩子還是在家安全!朕反倒是覺得染香不是害怕,而是長大了!”皇上朗聲笑道。
“若真如此,那臣倒要謝天謝地了!你們看這滿京城誰家的女兒像她這樣,天天往外頭跑,弄得人家晉王也狼狽不堪。這次若不是晉王相救,她這小命都要沒了!”蘇青文說及,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
蘇染香臉色微赧,她前世有多糊塗,她心中也清楚得很。
“蘇大人哪裏話!那日本宮還說都怪我們瑾兒保護不周,才讓奸人有機可乘。這事是他們命中的劫,也是他們命裏的緣。說來,我們瑾兒救了染香兩次,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對他們的考驗。”皇後笑道。
蘇染香秀眉緊蹙,前世的自己,就是這樣被皇後哄着。這種話她聽了不止十遍八遍,每次聽起來都覺得甜蜜萬分。
但這一次,蘇染香只覺得虛僞和惡心。
“臣妾倒是認為染香和晉王真要是緣,也是孽緣!不然哪裏來這麽多周折!”淑妃搶着接了一句,語氣完全是一副玩笑的口吻。
這話明顯讓皇後臉色尴尬,但她很快又恢複神色,笑道:“管它什麽緣,我們做長輩的,也只能一旁看着而已。真正能做決定的,還不是他們自己。”
淑妃似乎還要反駁,方氏見氛圍有些不對,忙插話笑道:“香兒還小,你們就別打趣她了,你看她這臉都沒地兒擱了。”
衆人聽罷皆是一陣歡笑。
蘇染香見方氏把焦點轉移到自己這裏,忙低下頭,外人看去她好似一副嬌羞狀;而其實,她低頭是不想讓皇後看到自己眼裏的厭惡。
慕容瑾冷峻地看着這一切,直到看到蘇染香低垂的頭時,心中不禁冷笑一聲。蘇染香這是在裝什麽裝?她在自己面前不是一向霸道跋扈麽?
“香兒今年都十四了吧?”太後娘娘問道。
“太後娘娘的記性就是好,再過兩個月,便是小女十四的生辰。”方氏回道。
“想本宮十四的時候,都已經嫁給先帝了。這京中如此多的王孫公子,本宮看來,九成都不如我們晉王俊俏沉穩。”太後誇道。
蘇染香心裏氣急,但發話的是太後娘娘,蘇染香又不好當面反駁。
“蒙太後錯愛,瑾兒這孩子,就是嘴巴笨,哄不來人,還不知人家香兒嫌不嫌棄呢!”皇後笑道。
難不成上輩子,自己和慕容瑾的婚事就是這樣定下的?
蘇染香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轍,故意撲倒在方氏的懷中,撒嬌道:“你們這些大人就會欺負人家!香兒才不想那麽早嫁人!香兒要在府上多陪陪爹娘!”
現在的蘇染香本就還是個心智未成熟的少女,此刻撲在方氏懷中撒嬌的樣子盡顯嬌憨,衆人只當她是孩童心性,都不禁哄笑起來。
然而,卻有兩人笑不起來。
一個是皇後,另一個則是晉王慕容瑾。
皇後一心想攀蘇家這根高枝,還将蘇染香對晉王的愛慕當做籌碼,哪裏想得到數日不見,這蘇染香的态度便截然不同。
她想不明白蘇染香為何突然變卦,今日她在蘇染香眼裏看不到絲毫對慕容瑾的愛意,從一入場到現在,蘇染香都沒有正眼看過慕容瑾一眼。
莫非兩人在鬧別扭?
皇後多次給慕容瑾遞眼色,但慕容瑾卻視而不見,氣得皇後一肚子窩火。
她知道慕容瑾一向不喜歡自己自作主張給他安排的這一切,但她不這般做,今後他們母子兩人定會成為皇權鬥争下的犧牲品!
她費盡心機制造了一場荷池救美的戲碼,讓蘇染香愛上慕容瑾,而今若是蘇染香突然變卦,那她豈非前功盡棄?
目前情勢如此緊張,若不能拉攏蘇家,他們拿什麽跟祁王鬥!這個瑾兒為何如此意氣用事!
慕容瑾也同樣疑惑,他這次不得已救了蘇染香一命,自己也受了傷。在府上靜養的時候,還擔心蘇染香會來煩自己。
哪裏想到,這麽多天過去了,蘇染香卻一次都沒來過。本來他還以為自己得了清閑,心中正巴不得,但目前局勢緊張,若是失去蘇家這棵大樹,他想要在衆多皇子中站穩自己的腳跟,無異于比登天還難。
但要讓他主動去找蘇染香這個他厭惡的女子,他又放不下自己心中的那份傲氣。
最終,他只好來太後壽宴上看能否遇上蘇染香,就算遇不上,也可以從衛國公口中聽到些關于蘇染香最近突然銷聲匿跡的原因。
他确實在這裏遇上了蘇染香,但如今的蘇染香卻好似變了個人,明明她就坐在自己鄰桌,卻又讓自己感到遙不可及。
若是在以往,她早就像狗皮膏樣一樣貼上來了。
慕容瑾雖然讨厭她,巴不得早點甩開她;但現在蘇染香真的不理自己了,他心中卻又滿滿都是失落,以及一種莫名的恐慌……
他知道自己的母後為了讨好蘇家,費了不少心機;也同樣明白若是自己在這場争權游戲中失敗,便将萬劫不複!
他母後跟淑妃之間暗鬥了那麽多年,若是祁王得勝,定不會放過自己!
慕容瑾偷偷瞄了一眼蘇染香,卻見對方全然無心于自己,左手托着腮幫子正看向殿中的舞姬,殿中燈火映照在她如玉的臉上,竟有種出塵脫俗的美。
察覺到慕容瑾的視線,蘇染香驀地側過頭,與慕容瑾探究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蘇染香不知他今晚為何突然注意到了自己,他平時對自己一向淡漠。但是,被他用這種眼神盯着,實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慕容瑾見她秀眉緊蹙,明淨的眸子帶着幾分不耐和厭煩,不由得一怔,忙別開了視線。
酒宴繼續進行着,殿中歌舞正興,衆人推杯把盞,一派祥和之氣。
然而,蘇染香的興致卻被鄰座的慕容瑾敗得所剩無幾,一想着前世慕容瑾對自己的狠絕,蘇染香便只覺如坐針氈。
“娘,我想出去走走,這裏太悶了。”蘇染香見衆人酒興正酣,便向方氏請求道。
方氏見她興致寥寥,又知她一向坐不住,便道:“你出去透透氣也好,但不要到處亂闖,免得一會兒又去闖些禍。清荷這丫頭就在外面候着,你出去便可尋着她。”
“知道了,娘!我又不是小孩子!”蘇染香撅嘴道。
說罷,便溜出了大殿。
前世自己萬事都喜歡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