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玥一邊給她清理傷口,一邊打趣道:“本王會吃了你麽?幹嘛跑得那麽快!一會兒我給你上藥,可能會有些疼;但這藥效果好,幾日便可恢複,也不會給你留疤。”
蘇染香一聲不吭,任由慕容玥折騰。
慕容玥見她眉頭緊鎖,生怕弄疼了她,便小心翼翼給她上藥包紮。
沒點破之前,蘇染香還可以大咧咧地跟他高談論闊;現在表明了,蘇染香心中反倒疙疙瘩瘩,一點都不痛快起來。
或許是她這兩輩子都沒被人愛過,再加上前世被慕容瑾騙得太慘,所以在感情上難免患得患失。
慕容玥想留她吃晚飯,但現在的蘇染香卻沒了胃口,只道想回府休息。慕容玥見她一副恹恹又害羞的樣子,以為是自己太唐突了,但看她那般誤會傷心,他又無法讓她繼續誤會下去。
或許,過一段時日她便會好些吧!
慕容玥思量一番,只得送蘇染香回國公府。
到了國公府門口,慕容玥本想抱她進去,卻被蘇染香婉拒了。
慕容玥只好站在門口目送她。
海棠不懂蘇染香為何得到燕王的答案後,卻依然悶悶不樂,便道:“小姐還在生燕王殿下的氣?”
蘇染香搖搖頭,答非所問道:“今日之事,你莫要向他人提及。”
“小姐放心,這點道理海棠還是明白的。但奴婢見燕王殿下并不像朝秦暮楚之輩,對小姐你也是真心好,小姐就不要再生他的氣了。”海棠道。
蘇染香沒有回答,她并非生慕容玥的氣,只是有些害怕這種感覺——前輩子愛得太苦太諷刺,而今真的有人愛自己了,心中卻又感到無端害怕。
方氏和蘇青文正在前廳說話,忽見蘇染香一瘸一拐地進來,吓了一跳,忙過來攙扶她,“香兒,你這又是怎麽了?”
“不小心絆了一跤,已處理過了,只擦傷了一些皮,并無大礙。”蘇染香坐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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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般不小心,讓娘看看!海棠這丫頭是怎麽照看你的……”
“不關海棠的事!”蘇染香安慰了方氏,又對海棠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話想單獨和爹娘說。”
海棠走後,蘇青文板着臉訓道:“整日不好好在家待着,非要到處亂蹦亂跳,現在好了。”
方氏聽後氣不過,“染香都這樣了,你還說風涼話!”
聽父母為自己這般争吵,蘇染香心中不禁暖暖的,前世她只道父母管得多,後來自己進了宮之後,才發現有人念叨本就是一種幸福。
蘇染香故作輕松道:“爹娘,你們不要再吵了。一點皮外傷而已,還不如當年跟大哥學騎馬摔得慘呢!”
“唉,說起你哥,自打我們到京城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面,也不知他現在長啥樣了。”方氏說起,不禁有些挂念,也有些傷懷。
慕容平為了牽制蘇家,特将蘇青文從邊城掉到京師,名義上讓他回京加官封爵,實則是為了牽制手握兵權、素有戰神之稱的武定侯蘇謹之。
“能長啥樣,還不是兩只眼睛一張嘴!你就是婦人之仁,謹之是堂堂男兒,志當在天下,怎可能天天養在我們身邊。”蘇青文道。
“你這人怎麽這樣冷血……”
“爹娘,你們要是擔心的話,不如我去看看大哥,正好我也很想大哥。”蘇染香見他們又要拌嘴,便忙說道。
“說什麽渾話!這裏去蕭關那麽遠,你怎麽去,萬一途中遇上什麽危險怎麽辦?你爹說得也對,只要沒有戰事,你哥在那邊還是安全的;你這跑去,反倒讓我們更擔心。”方氏吓得趕緊抓着蘇染香的手,生怕她真就這麽去了。
蘇染香心中卻道,其實大哥今年有生死大劫,前世雖是活了過來,卻因此落下了病根,導致後來在與慕容瑾的交鋒中落了下風……
她亦知此去路途遙迢,但而今在京中,自己也不免要陷入談婚論嫁的泥潭中;她這世不想淪為權勢鬥争的工具,更要阻止一切可能的災難。
所以,蕭關之行,她必去不可!
“娘,你不用擔心,我聽說最近朝中要運趟糧草前去蕭關,那運糧草的曹大人正是爹的門生,只要爹和他交待一聲,我便随他們前去,怎會有什麽危險!”蘇染香道。
“不行!老夫看你是越來越膽大妄為了!曹大人運糧草,你跟着像什麽話!老夫看你這是在京城太閑了,所以才有這種荒唐想法吧!”蘇青文怒道。
“爹!染香哪裏是這樣的人!再說,你不想想,近日皇後總是想撮合我和晉王,但那晉王……他三心兩意,怎能托付?到時候皇上真要将我賜婚給晉王,那該如何是好?”蘇染香說得有些急,眼淚也順着臉就流了下來。
蘇青文見不得她哭哭啼啼,只好哄道:“爹看那晉王雖是一時糊塗,但近日對你還是挺用心的,說不準是回心轉意了,你又何必咬着他的過去不放呢!”
“哪裏是一時糊塗!他既有意于我,又怎能跟別的女子好,還将那女子帶回府中養了那麽久,天知道他們之間有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爹,難道你就放心将香兒交給那樣的人過一輩子?”蘇染香故意哭着道。
蘇青文嘆了口氣,“其實三妻四妾對男人來說,何其正常,你又何必非要人家晉王對你一心一意呢?”
“娘,你倒是幫香兒評評理,爹竟然要讓香兒和別人共享一個夫君。爹可是也想着要找三妻四妾?”
“嘿,染香說什麽呢!爹哪裏有這種想法,爹只是勸你不要太過武斷而已……”蘇青文被方氏一瞪眼,越說越亂,最後只得妥協道,“罷了罷了,老夫這輩子就怕了你們兩母女了。老夫的意思也并非贊成香兒和晉王的婚事,只是讓香兒不要太針對晉王而已。”
“此事我贊同香兒,是晉王不懂珍惜,怪不得香兒對他沒有善意!但因此而躲避,也終究不是辦法;再說香兒你今年就滿十五歲了,也确實是該考慮婚姻大事的時候了。你給娘說說,你是不是喜歡那個燕王?若是的話,便讓你爹去皇上面前說一下,早點把你的婚事定了,也免得晉王糾纏不清。”方氏道。
蘇染香連連擺手,“娘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和燕王只是朋友關系!再說,女兒不想這麽早嫁人,我還想跟在爹娘身邊侍奉你們。”
“說的什麽胡話,姑娘家哪裏有不嫁人的!”蘇青文繃着臉道。
“大哥不也二十有二了麽,怎麽不見他娶妻?”蘇染香委屈地反駁道。
“待他歸來,老夫自會給他安排好一切!”
難怪大哥過年都不肯回來!蘇染香心道。
“爹,你不仔細想想,現在朝中局勢如此複雜,晉王的生母又是皇後,想來我和晉王的事多半也是陰謀。而今那陰謀者見無法拉攏我們蘇家,便硬要将我和晉王聯系在一起,說不準晉王改變心意對我好,也是迫于形勢吧!若是染香選了別人,到時候不知他們又将有何動作……”
蘇染香見蘇青文和方氏的臉色有些不太好,便又繼續道:“你們想想,我們才入京多久,我便遭逢幾次危險,這種地方染香待着也是戰戰兢兢。倒不如出去走走,香兒自小便随大哥長大,如今這麽久沒見他,也甚是想念,又怕自己在京中稍不注意便失了性命,到時候怕連他最後一面也見不着……”
說着,蘇染香又低聲哭泣起來。
前世,蘇瑾之只有她結婚時回過京城,之後直到死,他們兄妹都沒有再見過一面。這是蘇染香心中的遺憾。
想起他死時的冤屈,自己卻無能為力,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着,更別替為他收屍骨;她哥為大榮的安定出生入死,最後卻落得那般下場,讓她怎麽不傷心!
蘇青文和方氏見她哭成了個淚人,心中也不禁動容。他們這大半生只得一雙兒女,蘇瑾之自小便聰明懂事,蘇染香雖是被慣得有些驕橫,卻極是聽蘇瑾之的話,他們兩兄妹生活了十多年沒有分離,感情自不必說。
現在見蘇染香哭得如此傷心,方氏也不禁跟着抹淚。
蘇青文不由得又嘆了口氣,“什麽見不着最後一面!好好的說什麽喪氣話!你要去倒也可以,但此去路途遙遠,爹怕你吃不了那麽多苦……”
“香兒不怕吃苦!”蘇染香忙用袖子擦幹眼淚,“謝謝爹娘成全!”
“臭丫頭,爹答應你了嗎?”蘇青文急道。
“爹你耍賴,剛剛你明明說了我去也可以,那不是答應是什麽?”蘇染香撒嬌道。
蘇青文氣得直捋胡子,方氏心中也甚是擔憂,但見蘇染香重展笑顏,卻又不忍心讓她失望。回頭一想,讓蘇染香出去避半年風頭也好,指不定這半年晉王的婚事便定下了;到時候蘇染香再回來,重新選個老實可靠的人嫁了也好。
方氏和蘇青文倒沒想過蘇染香非要嫁給什麽人,最重要的還是蘇染香喜歡才行。
得了通行令,蘇染香一臉高興,晚飯都多吃了一碗。
蘇青文和方氏則憂心忡忡,吃什麽都覺得味同嚼蠟。
第二天,蘇青文便把他的門生曹仁貴請來府上,把蘇染香之事與他細細說了。曹仁貴雖也覺得有些棘手,但開口的人既是他的恩師,又是當朝位高權重的衛國公,他也只得應下。
清荷海棠将路上行禮打包收拾好,方氏又給了不少盤纏,還打點了不少給曹仁貴,讓他們在路上一定要好生照顧蘇染香,務必将她安全送到武定侯手中。
蘇染香雖是很不舍蘇青文和方氏,但此行她必去不可,便忍淚拜別了他們。
“小姐,你真的不打算跟燕王殿下打聲招呼嗎?”馬車慢慢駛過燕王府的大門,海棠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蘇染香默了片刻,搖搖頭,“我想了想,還是和他斷了關系比較好,今後你們也不要再拿他和我開玩笑。”
清荷不明就裏,海棠則乖乖閉了嘴,馬車很快便行遠,蘇染香靜靜地坐在車上,沒有往外看一眼。
她此生既然決定要遠離紛争,過平淡的後半生,那便不該和燕王糾纏不清;回到各自的位置,得各自所需的東西,才是最好的結果。
☆、盜賊
圖傳縣通往陵陽城有段官道叫青木峰,方圓數十裏罕無人煙,是打家劫舍案件的高發之地。
一行由三四百官兵和數十輛馬車組成的隊伍緩緩駛入青木峰。山間旭日高照,飛鳥盤旋,整個青木峰顯得格外寧谧,甚至寧谧得讓人感到陰森詭谲。
蘇染香輕靠在海棠身上,她這些天不知怎地,總覺得有些頭昏,渾身也乏力。
曹仁貴這一路為了照顧她們幾個女子,已減慢了行程。
她一開始以為自己生了病,在圖傳縣時,她還特地去醫館找大夫看了一番。那大夫卻說沒啥大礙,只是連日奔波累着了,給她開了一些補身體的藥。
但這些藥吃了壓根沒啥好轉。
以前她從蕭關入京,也是連日趕路,壓根沒有現在這種情況。
相反,她從小喜歡跟着蘇謹之到處跑,身體也一直很健康,極少生病,遠沒有那些養在深閨的女子嬌氣。
獨獨這次不知是怎麽回事……
清荷見蘇染香靠着海棠,臉色蒼白,精神也不太好,甚是憂心,便道:“小姐,你身子不好,要不讓曹大人停下歇一會兒再走?”
蘇染香透過竹篾制成的車簾,依稀可見外面青峰林立,連綿不絕,便搖搖頭,“現在已經進入青木峰了,此地不是休息之地;還是等到了陵陽再說吧。”
青木峰的傳言,她也有所耳聞。此地常有流寇出沒,若是因她在此誤了事,耽誤行程不說,曹仁貴回去也不好交代。
清荷一臉擔憂,“可是你的身體……”
蘇染香強打起精神對她笑了笑,寬慰道:“無礙。可能是夜裏感了風寒,過幾天就好了。”
明明已經拖了十來天了,一點也不見好轉。清荷心裏嘀咕了一句。
又見蘇染香這些日子瘦了不少,清荷不禁有些難過;但蘇染香性子倔強,她這當丫鬟的也勸不過,只好悶着憂心。
馬車繼續前行,行至一三角地帶,忽聽外面一人高喝:“不好,有埋伏!衆人小心!”
緊接着,只聽嗖嗖箭聲飛過,相繼有人慘叫着倒下;數名持刀帶棒的賊寇從四方殺出,一時間喊殺聲震天。
清荷和海棠忙将蘇染香緊緊抱着,她們從未見過這等驚心場面,一時間吓得大氣都不敢出。
蘇染香歷經幾番生死大劫,心中雖是害怕,但比之清荷海棠兩個少女,要從容了許多。
她曾聽蘇謹之說過,山賊一旦聚衆在一起,則很難纏。落草為寇這種人多半走投無路或生性殘暴,打拼起來不要命;而他們每一次聚衆埋伏之地,也定是早就考察過的地方。
這類人善于利用地理優勢,對周圍地形也十分熟悉,進攻起來兇猛,撤退又迅速,讓人很難追蹤。
馬車周圍陸續有人倒下,她們周圍的防守已被對方突破。
清荷吓得臉色慘白,帶着哭腔問道:“小姐,他們殺過來了,曹大人也不是他們對手,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蘇染香心中也很着急,這些山賊遠比她想象得可怕。曹仁貴所帶的兵馬也不算少,而且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對付一般的盜寇絕對不成問題。
但顯然,眼前這群山賊絕非一般山賊!
他們人數沒有曹仁貴所帶的士兵多,卻能以少勝多;這群人殺人不眨眼,面對如此多的官兵竟沒有一點惬意!
更重要的是,這群山賊攻守皆備,像是被嚴格訓練過的精兵!
普通的流寇多是打劫財物,但這群人卻敢明目張膽殺害朝廷官兵,而他們的目的——是劫持糧草!
這群人是準備造反嗎?!
蘇染香回憶了一下前世的大事件,慕容平治世這些年雖沒有什麽大的建樹,卻也沒有弄得民不聊生,在位期間并未爆發過什麽舉兵造反的事。
而糧草遭劫這等大事,京城也不可能不知曉;除非有人故意隐瞞!
這批糧草本是運往蕭關,正是給她哥的後備物資!
那前世他哥在這一年戰場失勢,莫非跟這批糧草有關?
但今世有些細節與前世略有不同,蘇染香也分不清孰真孰假……
蘇染香來不及細想,只聽“砰”一聲,車門便被人劈開。
一個身形魁梧的糙漢站在車門口,手上拿着一把大刀,朝車內掃了一圈。
見車內坐着三個漂亮女子,糙漢不由一愣,繼而笑道:“原來還有幾個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你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清荷看到他手上的大刀寒光閃閃,吓得将蘇染香抱得更緊了。
那糙漢見蘇染香雖是有幾分病容,卻難掩傾國之色,心思一轉,又道:“你小姑娘倒是長得周正!正好我們老大尚未娶妻,不如跟大爺一起回去當寨主夫人如何?”
清荷見他不知廉恥,長得又兇神惡煞,氣得滿臉通紅,壯着膽子罵道:“呸!癞□□想吃天鵝肉!”
“你敢罵我們寨主是癞□□?大爺我看你是活膩了!”糙漢怒道。
他本就長得高大,發起怒來更是劍眉倒豎,十足惡相。
清荷吓得往後縮了縮,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海棠見對方來勢洶洶,忙挺身将蘇染香護在身後,一雙眼警惕地注視着糙漢。
她的身體雖有些顫抖,卻像個勇士,随時準備赴死。
蘇染香心中不禁動容,歷經兩世,她們對自己的主仆之情依然沒變。
那糙漢似乎沒有料到這幾個少女雖是單薄,卻勇氣十足,便森然一笑,道:“小妞,不想死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則可別怪大爺我動粗!”
蘇染香見他站在車門口,并未真的進來,便道:“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得叫他們停手,并且放了我這兩個丫頭,以及外面那些官爺。”
“小妞,你倒是識時務,但你的要求太多了!大爺我憑什麽聽你的!”糙漢道。
蘇染香眸光一轉,嫣然一笑,“你将我獻給你的寨主,若是你家寨主喜歡上我,于你來說,想必是功勞一件;而我若當了寨主夫人,念及你今日這份恩情,定不會少了你的好處。她們兩個丫頭笨手笨腳,長得幹癟癟不說,性子又不好;若是擒了去,得罪了寨主,到時候豈不是鬧得不愉快。而況,她們好歹是跟了我多年的丫頭,若倒是她們有個三長兩短,我在寨中也不會開心。”
糙漢聽她說了這麽一大篇,想了片刻,似乎也覺得有理,便對蘇染香道:“放了這兩個丫頭可以,那些官兵卻放不得!我們放了他們,他們必定不會放了我們!”
蘇染香心道此時不宜跟他們硬拼,只好先假意和他們去山寨,然後在尋機逃跑。
“馬小虎,你在那裏磨叽什麽?”外面有山賊朝這邊喊道。
糙漢瞅了一眼蘇染香,道:“還不快來跟我走!”
“小姐,你不能去!小姐!我們寧願死在這裏,也不要小姐以身犯險!”清荷和海棠死死抱着蘇染香,生怕她真跟這兇神惡煞的人去了。
蘇染香拍了拍兩人的頭,道:“好好活着,說什麽死不死的!把行囊給我,那可是我的全部家當。”
清荷海棠死活不肯,“小姐若真要去,便将奴婢也一起帶去吧!”
蘇染香嫌她們哭得煩,便又叫馬小虎将兩人拉開,自己取了個行包,便和他走了去。清荷海棠忙跟着追去,奈何外面一片打打殺殺,她們寸步難行。
馬小虎将蘇染香扔到一個裝糧草的馬車上,随即驅馬而去。
蘇染香瞥見曹仁貴也負了傷,正被幾個山賊圍攻,便對他喊了一聲:“曹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那曹仁貴正殺得起勁,忽聽蘇染香的聲音,卻見蘇染香已被人擄去,追之不及。曹仁貴心裏一片絕望,細想她對自己的勸誡之語,似另有所指,當下便叫衆人撤退。
山賊見他們撤退,便将剩餘糧草全部一并帶走。
曹仁貴忙吩咐兩人前去跟蹤其後,又派了兩人快馬加鞭前去圖傳縣和陵陽城搬救兵。
他們這次遭遇這群山賊埋伏,傷亡慘重,而今只剩一些殘兵敗将。
更棘手的是,蘇染香也被山賊搶了去;若是就這樣回去複命,他們全數人只怕都得陪葬。
曹仁貴心中急得如熱鍋螞蟻,但現在他們所剩不足百人,對方卻各個強悍無匹,他們又如何去将糧草和蘇染香追回?
此地正處在圖傳縣和陵陽城的中間,也是兩地的交界處,等待救兵來此也少不得要花大半日。而目下最重要的還是蘇染香的安危……
将傷兵清點完畢,曹仁貴便讓重傷之人留在此地等待援兵,帶着剩下的起身前去追山賊。
清荷和海棠不肯留在原地等待,曹仁貴想了想還是将她們帶走了。
他們沿着探子留下的記號一路追過去,才走沒兩裏路,線索便突然斷了;而路邊也多了兩具屍體——正是曹仁貴派出去的探子!
現在線索一斷,想要救回蘇染香更是難上加難。
清荷在一旁哭得呼天搶地,海棠也不禁抹淚。傷心之餘,海棠忽然想起蘇染香走之前所的話,心中忽然有了些主意。
“曹大人,我們仔細看看路上是否還有我家小姐留下的記號,她臨走時說了些莫名的話,我想小姐心中定是有想法。”海棠拭幹眼角的淚水,對曹仁貴道。
曹仁貴正焦頭爛額,聽海棠這般說,便又讓她把蘇染香臨走時的情景說給他聽。
海棠如實細細說完,又道:“小姐從來不曾将錢財放在眼裏,臨走時卻偏偏帶走了我們裝金銀首飾的行禮,想必此舉定有她的用意。她那麽聰明,一定會給我們留下線索。”
而今探路的士兵已被山賊殺死,這一帶路岔口又多,曹仁貴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照海棠所言找找看。
☆、逃走
衆人往前行至一岔路口,仔細将岔路周圍查看了一圈。
正苦于無跡可尋時,清荷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掌心處似摸到一顆什麽珠子,待她将路邊灰塵刨開一看,原是一顆瑩白色珍珠!
清荷喜不自勝,叫道:“這是小姐的珍珠!”
曹仁貴忙走過去,清荷又激動道:“我不會認錯,這是小姐和肖小姐一起去逛街的時候買的,是一根珍珠項鏈!這裏只有一顆,想必是小姐扯下來灑落的!或許小姐便是用這個給我們指路,讓我們尋着她!”
曹仁貴忙讓人做好标記,随後又帶衆人朝着這條岔路方向尋去。
而清荷猜得也沒錯,蘇染香确實在每個岔路口的某一側都撒了珍珠或耳墜之類的小樣飾品,但多數都被塵土掩埋,要麽就是掉到路邊草叢中,比較難尋。
不過,有線索也總比無頭蒼蠅亂飛好,至少有個方向可去……
——
自從慕容玥告知蘇染香自己的心意之後,蘇染香便好似消失了一般。
慕容玥起初是想給她幾天時間緩沖一下,後來又想蘇染香定是不好意思再來找自己,所以便決定自己去找她;誰知慕容玥一去國公府找蘇染香,才得知她早已離京,随同曹仁貴一同前往蕭關去了!
雖說曹仁貴運糧草同行定有不少兵馬,但此去蕭關山長路遠,若是路上發生點什麽意外,讓人怎能不擔心。
慕容玥驚覺自己在京中心神不寧,便将陵陽城貪官橫行殘害百姓之事上奏慕容平;慕容平聽後大怒,當下便命禦史臺的人輔助慕容玥前去陵陽查清此案。
陵陽城離蕭關不算太遠,若是快馬加鞭的話,三日便可抵達。
陵陽四通八達,是榮國最為重要的交通要塞,也是各類商販集中之地;同時,因其遠離京師,皇權鞭長莫及,也歷來是貪官污吏最多的城市。
慕容玥此行比曹仁貴晚了五六天,他這一路不敢多停留,但禦史臺的兩名官員倚着自己的資歷和身份,卻不服他這般安排。
慕容玥便自己快馬加鞭先行一步,讓禦史臺的官員和一衆侍衛随後跟來。
衆人不知他為何這般心急,而他一向不受重用,最近突然才在慕容平面前展露一些頭角,弄得禦史臺的人還以為他急着邀功行賞。
其實慕容玥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心急燎原,蘇染香一言不留便獨自離開,讓他感到一絲不安。他現在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想找蘇染香說清楚,不想被她誤會。
若蘇染香執意要去蕭關,那自己便親自送她過去。
這樣,他才會安心。
慕容玥幾乎是日夜兼程,便是希望能早日趕上蘇染香。
哪知行到青木峰,慕容玥便聞到空氣中有股血腥味。他心中一驚,忙策馬往前,那血腥味越來越重,慕容玥的心也越來越緊張。
直至看到一片屍橫遍野,慕容玥忽感自己的心都涼了半截,路邊還有十幾個傷兵在哀嚎。
幸而地上躺着的人中并未見蘇染香!
慕容玥忙翻身下馬,找了一個傷勢稍微輕些的人問道:“怎麽不見曹大人和蘇姑娘?”
那人不知慕容玥來歷,但見他衣着不凡,又知道他們身份,便道:“你是誰?找他們何事?”
“我是武定侯的朋友,聽聞蘇姑娘要去蕭關,武定侯特地托我過來接應。”
那人信了大半,便将事情原委告知慕容玥。
慕容玥聽後立即躍上馬背,循着曹仁貴留下的記號一路追去。
他從來沒有這般慌亂後悔過,其實他早該去看望她的……若是自己早日發現蘇染香如此困擾,他定會竭力開導她,不讓她這般胡來!
山風拂過耳畔,慕容玥腦海裏浮現出蘇染香淺笑盈盈的臉,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他害怕今後再也看不到她的笑顏……
沿着标記走了十多裏路,慕容玥忽見前方道路漸漸開闊,一條長河橫貫眼前,河邊渡口零散地耷拉着一群人——正是曹仁貴等人。
清荷海棠聽見馬蹄聲,擡頭一看,眼睛不由得一酸,哽咽道:“燕王殿下,小姐她……”
“本王已經知曉了,你們可有什麽發現?那群賊人往何處去了?”慕容玥忙問道。
“末将見過燕王殿下!我們沿着蘇姑娘給的線索追至這裏,此處還有些馬車的痕跡,想必他們定是渡河走了。”曹仁貴對慕容玥恭敬打了照面,便将事情近況一一告知。
慕容玥冷着臉,此處正是青江下游和支流交彙之處,河面開闊寬廣,若沒有船只很難渡過。但眼下這裏并無渡口,亦沒見船只往來。
慕容玥深怕那些山賊對蘇染香做出什麽過分之舉,他此刻不敢有絲毫僥幸心理。
但若此時去找渡船只怕又費時,慕容玥四處一看,見周圍有不少翠竹,便立馬吩咐人将竹子砍下,做成竹筏,渡江去尋蘇染香。
——
蘇染香原本以為這些山賊應該就在青木峰附近,哪裏知道他們竟然還帶着衆多糧草與馬車渡河!
當她看到十幾艘船只等在河邊的時候,不禁傻了眼:山賊不都該是窮得沒飯吃才打家劫舍麽?為何這群山賊會如此有錢,還有這麽多艘船,而且每一艘都不小,根本就是水上作戰的戰船!
這群山賊到底是什麽來歷?
蘇染香心中很不解,對這群山賊也更加警惕。
等摸清這群人前往何處後,自己便伺機逃走;不管怎麽說,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船只慢慢往下游駛去,行至一處月牙形半島時,十數只船緩緩靠岸。
馬小虎見蘇染香不哭不鬧,十分識趣,倒是有些詫異,便走去對她道:“小妞,你倒是很有膽識!是第一個見了本大爺沒有吓得哭鼻子的人!”
蘇染香淡淡地瞅了他一眼,“就算我哭得死去活來,你也不會放了我,我哭又有什麽用?”
倒不是因為她不害怕,相反,蘇染香一直都是個膽小的人,前世她和蘇謹之走夜路遇上老虎,吓得她一輩子都不敢走夜路。
只是,在歷經背叛、算計、死亡等種種磨難之後,她的心性漸漸沉澱下來;遇過的大波大浪多了,人也就泰然了許多,因為再也沒有比痛失親人、被摯愛利用陷害更恐怖的事了。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成長……
“哈,倒也是!不過你長得這麽漂亮,你若哭得死去活來,大爺我或許可以放你一馬。”馬小虎咧嘴說道,他人長得又黑又魁梧,壞笑起來有些唬人。
蘇染香卻轉頭看向外面,冷冷道:“靠岸了!你不下船嗎?”
馬小虎覺得她有幾分意思,也與別的女子十分不同。
“再走幾裏路便是我們的閑雲寨,一會兒你便可以見到我們老大。不過你放心,我們老大絕對配得上你,你見了他之後也會愛上他!”
蘇染香不知他為何要跟自己說這些話,不過看他虎頭虎腦,長得雖是兇悍,卻不像什麽會耍花花腸子的人。
若真如他所言,那趁着他們卸貨的時候,便是她逃跑的最佳時機。若真和他回了那個什麽閑雲寨,只怕到時候就更難逃脫了。
蘇染香拿定主意之後,便強打起精神,和馬小虎一起下了船。
正巧岸邊停着幾匹馬兒,其餘人皆在忙着搬運東西。蘇染香瞅準時機,走至一匹棕色馬兒旁邊,趁着馬小虎不注意,跳上馬背策馬便逃。
馬小虎回過神時,蘇染香已經跑了十幾米。她以前本就和蘇謹之到處打獵,馬術并不差,現在為了逃命,更是卯足了勁兒。
馬小虎氣得大吼一聲:“臭丫頭,跟本大爺站住!”
他罵了一句之後,見蘇染香非但沒有停下反倒跑得更快,也忙跳上馬背追去。
奈何蘇染香本就先他一步,騎的又是汗血寶馬。那馬小虎追之不及,蘇染香一轉眼便消失在遠處的山坳中。
蘇染香目不斜視,一路往前狂奔不已,深怕馬小虎追過來。
跑了十來裏路,蘇染香回頭見沒人追來,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但這裏想必離賊窩不遠,她對這個地方也不熟悉,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樹林,人煙又罕至,連個問路的人都沒有。
眼下最重要的是尋路前去陵陽城,到了那邊想必便好辦多了,也好請求援兵幫忙把糧草奪回來。
蘇染香正策馬往前走着,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口哨聲;蘇染香還來不及反應是怎麽回事,□□的馬兒忽然不聽使喚長嘯一聲,瘋狂地亂跑亂跳。
蘇染香一時疏忽,被□□馬兒甩了出去;那馬兒飛奔着消失在遠處的樹林中。
眼見蘇染香就要摔倒在地,忽然飛來一人,穩穩将她抱住。
這系列變故太快,蘇染香根本反應不過來。
她本能地擡眼一看,只見一張妖嬈邪魅的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蘇染香一怔,忽然意識到自己正被此人攔腰抱着,臉色驀地一紅。
蘇染香趕緊跳下陌生男子的懷抱,往後退了兩步;繼而,她又想到剛才是這人救了自己,便尴尬言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不知這裏是何處?去陵陽城當怎麽走?”
男子見她滿臉戒備,不禁掀唇一笑:“姑娘的問題真多,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