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玥道。
容雲笙冷笑一聲,“你的感想就是這樣?”
“當然,若是某一天我們兵戎相對,想來朝廷從你手上撈不到什麽好處。但是,朝廷損失一兩萬兵馬并不會一蹶不振;不知表哥若是損失幾千上萬人手,可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慕容玥儒雅笑問道。
蘇染香擡頭看向容雲笙,只見容雲笙眼底掠過一絲暗光;繼而,容雲笙又笑了起來,“表弟這是在關心我呢,還是在威脅表哥呢?”
“你是我唯一的表哥,我自是擔心你。更何況,我相信以表哥的才智,怎會輕易被人唬住?”慕容玥悠然道。
“讓我招安這種事,表哥我勸你還是死心吧!慕容平殺我臣民,滅我寧國,此仇不報,我心難平,更別提為他效力了!”容雲笙道。
“你憎恨父皇,我能理解。但你用這種方式來報複,又有什麽意義?如果蕭關那一片出事,那最先遭殃的,還不是寧國遺留下來的族民!不妨我們一同攜手,共治這個天下,你看如何?”慕容玥道。
蘇染香從旁聽着,不由得看向慕容玥,只見他神色如常,溫潤如玉的臉龐上依然帶着他慣有的風輕雲淡。
蘇染香不由得覺得好笑,當初她對慕容玥伸出橄榄枝,說蘇家願意助他一臂之力,結果他表現得猶如一只驚弓之鳥,逃也似的跑了。
那時的蘇染香,還以為燕王當真如傳言一樣淡泊名利不問世事!
而今看來,燕王并不是與世無争,只是他的野心藏得比任何人都要深!
不過想來也是,慕容玥早年喪母,又無外戚相助,他作為慕容平曾經的寵妃之子,能在那樣的環境下順利地活到現在,若非聰明隐忍,又如何有今日的燕王?
而寧妃死因不明,他又怎不渴望權力?!
容雲笙鳳眼微微眯起,靜靜地打量着慕容玥,繼而詭谲地笑了起來,“表弟的野心倒是不小嘛!”
“大丈夫生于天地,自當有一番抱負!相信表哥也不會甘心一輩子在這窮山惡水當一輩子山賊!”
“我憑什麽答應你?”容雲笙冷笑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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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想不費一兵一卒達到目的,和我聯手是最好的選擇。其一,你的兵力不足以與朝廷抗衡;其二,若是今後我榮登大典,我可以允你做一方諸侯。而你若是覺得委屈,也可以憑自己真本事從我手上搶!”慕容玥侃侃道。
他的語氣依舊平靜祥和,猶如在與友人閑談詩詞文章。
容雲笙道:“好處都被你占了,你的用意不就是讓我幫你奪嫡。但我……又能從中得到什麽好處呢?”
“表哥想必有所誤會。若是沒有你相助,我未必不能要到我想要的結果。而你助我,我則可以讓你麾下的全部人馬入軍籍,今後你們征戰四方,又可以不斷擴充勢力。至于你想要多大的好處,則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慕容玥道。
容雲笙深深看了慕容玥一眼,“表弟心真大!就不怕我今後反噬于你?”
慕容玥泰然一笑,“若你有這個本事,本王也等着你的反撲!這天下本就是能者居之,若你能奪得,那是你的本事。”
蘇染香忽然覺得自己在這裏有些多餘,不過,如果能把容雲笙勸服,再讓他去蕭關助武定侯平定即将到來的榮、辛大戰,那倒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希望這次大哥不會有事吧!
蘇染香心想。
“表弟啊表弟!你若不是慕容平那老賊生的,也許我會更喜歡你一些。”容雲笙笑道。
慕容玥微微皺眉,繼而沉着道:“當誰的子女,是上天早就定下的安排,是每個人都無法選擇的事;我是否也可以說,若是表哥不是舅舅之子,本王就可以放火燒山,斷了你們的後路?”
“表弟你說話真的很欠揍!你若是不滿,大可以現在就去放一把火,看看能否将我們閑雲寨燒掉!”容雲笙微帶幾分怒意道。
“表哥何必當真,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看我們說了這麽多,把染香晾在一邊,實在不應該。”慕容玥道。
“香美人,早知你會給我帶來這麽個麻煩的大人物,昨日我便不該帶你回寨!”容雲笙一臉無奈道。
“容公子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不僅因我認了親,更得了一次壯大自己的機會。你不感謝我,反倒責備起我來!更何況,昨日可是你硬要将我騙來這閑雲寨!”蘇染香狡黠地笑道。
“唉!反正你們合夥起來騙我,對付我!我一個人勢單力薄,怎麽也說不過你們兩張嘴!”容雲笙道,似有幾分委屈。
蘇染香見他分明是只狡詐的狐貍,卻偏生要裝天真的兔子,不禁覺得好笑。
“既然我們都有共識,那還麻煩容公子盡早将糧草還回才是。你也知道,辛國大軍就快壓境了,蕭關那邊還等着這批物資呢!”蘇染香斂神道。
她最擔心的便是蘇謹之的安危,其它的對她來說,現在都不是那麽重要。
“诶!香美人,這糧草可是我手上的籌碼,這麽快就把籌碼交出來,我又怎知不會是你和燕王設計诓我的呢?”容雲笙邪魅一笑,眼底流轉着一片精光。
蘇染香簡直氣結,這只狐貍不好糊弄。
☆、等待
慕容玥沉吟片刻,“本王看不如這樣吧,表哥既然信不過我們,便和我們一起前往蕭關如何?正好你那日将曹大人手下都殺得差不多了,這批糧草也沒人護送。你們同我們一起前去,若是有戰事爆發,也可立下戰功!”
容雲笙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但我們身份特殊,你确保你能将我們編入軍籍,而你又如何确保那個曹仁貴不會揭發我們呢?”
慕容玥成竹在胸,道:“此事不用你擔心。曹仁貴此番失職,若是尋不回糧草,回去也是砍頭大罪。我們只需收買他即可。其餘兵卒,死傷者,本王會勸說曹仁貴報給朝廷;而活下來的,則讓他們留在蕭關,改名換姓。”
“此事關系重大,我還得再考慮考慮。”容雲笙道。
慕容玥淺淺一笑,“我相信表哥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說這麽半天,我都餓了!走吧,今晚我便盡一下地主之誼!”容雲笙道,他似乎并不想繼續和慕容玥談論此事。
蘇染香心中挂念着糧草之事,見容雲笙還有些遲疑,她不敢掉以輕心。
但眼下再着急也沒用,只好繼續等待,希望容雲笙早些做出決斷。
今晚容雲笙只吩咐下人做了些家常小菜在宅子裏吃,并未像昨晚那樣在外面跟那些五大三粗的糙漢醉飲。
昨天蘇染香随他來的時候一個下人都沒見着,今天倒是見了些仆人,都是上了年紀的,他們和容雲笙的關系也極為融洽,想來這些人都追随容雲笙很多年了。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容雲笙每天都好酒好菜地招待蘇染香和慕容玥,而慕容玥和容雲笙攤牌之後,容雲笙也沒再找蘇染香的茬,并将她當客人安置在了西苑。
因蘇染香身上餘毒未除,容雲笙又着人給她送了些丹藥過來,蘇染香服了之後這兩日的精神變好了許多。
然而,這樣的日子蘇染香卻是再也過不下去了!
她前世對除慕容瑾之外的事情了解甚少,而榮國和辛國的戰事她也知道得并不多,直到蘇謹之吃了敗戰受了重傷之事傳到京城,她才得知蕭關發生了如此慘重的戰事!
而依她的記憶,蘇謹之受傷的消息傳到京城時,正值八月。而聽聞此戰持續了近三個月,再加上将消息送至京城大約要花一個月的時間,那算下來,最遲四月份兩國戰争就已爆發。
他們從京城出發到這裏已經一個月,現在正值三月,若是再推遲下去,那兩國戰事便要開始了!
蘇染香實在沒有耐力和精神再在這裏跟容雲笙耗下去。
午後的暖陽高照,庭院中高大的梨樹開了一樹潔白的花,這裏的氣溫比別處要冷一些,梨花在三月才開始綻放。
一陣清風吹過,抖落了一點的花瓣。
“容公子!”蘇染香走到院中,對站在樹下的青年輕聲叫道。
她的聲音清脆婉轉,溫柔起來的時候真真是如春風拂面,讓人沉醉。
容雲笙轉過頭,看了一眼來人,笑道:“染香怎麽有空來找我了?你不是和我那個狡詐多端的表弟在一起嗎?”
蘇染香聽他滿嘴胡言,雖是心有不快,卻還是生生忍下了。
“容公子真會開玩笑,可是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我今日前來,是想問問容公子可有想好?準備何時動身前往蕭關?”蘇染香開門見山道。
她知道,跟眼前這只狐貍不需要含蓄,不然他會裝作什麽都不明白!
容雲笙裝作一副苦惱的模樣,“可是我還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一時拿不定主意,香美人何必這麽着急,多給我一點時間想想吧!此事關系重大,萬一我被人陰了,到時候連命都保不住;我茍活到了現在,可不想一時糊塗丢了性命啊。”
蘇染香皺眉,他這哪裏是拿不定主意,他分明就是想拖延時間!
“容公子哪裏想不明白?”蘇染香問道。
“處處都想不明白!要是今後我那親親表弟登上帝位後,翻臉不認人,那我且不是落得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我實在是惶恐!”
蘇染香見他眼裏閃過一絲精光,心想你這般聰明,只怕到時候不是你威脅慕容玥就很不錯了,怎麽還會給慕容玥機會威脅你!
“燕王殿下不是那樣的人,容公子不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何況,他跟你是表兄弟,你們之間還有血緣相連。”
“親兄弟之間還有争得你死我活的,更何況我和他只是表兄,中間還隔着國仇家恨!香美人想來是太看重親情了!”
蘇染香搖搖頭,往旁邊走幾步,“能做親人,想來是幾輩子的緣分才修來的結果,自然珍貴;這是其他感情無法取代的親切。我想燕王殿下對容公子想必也十分珍視。”
蘇染香不禁想起父母和大哥對她的好,只怕她傾盡幾輩子都無法報答,前世是她太任性太不懂事,才害慘了他們。
這一世,該換她來護佑他們一世平安了。
“可惜,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我的至親了!”蘇染香正想着,忽聽容雲笙道。
他這次的聲音比較低沉,像是一聲嘆息,裏面有怨有恨,有無奈,有惋惜……
蘇染香第一次聽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不禁擡眼看他,卻見容雲笙的眼睛正看向遠處,裏面冰冷而空洞。
聽聞惠帝對柳蝶舞寵愛有加,且膝下只有一兒一女,想來一家人的感情都很好;而容雲笙作為太子之子,想必更是備受恩寵。
蘇染香道:“他們護下你,定然也是希望你一世安康,過你想過的日子,而不是在這山寨中自怨自艾,甚至以一己之力跟朝廷作對。”
“香美人,你倒是能說會道。我想了想,你說得也有道理;或許我父王也希望我出去混一混,萬一哪天我真有能力跟慕容平那老賊一較高低了呢!”容雲笙忽然朗聲笑道,好像剛才那個情緒低落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那容公子準備何時動身?”
“這麽着急做什麽!我看你長得這麽漂亮,身材也這麽好,不如給我跳支舞再走吧!”容雲笙一臉壞笑。
☆、跳舞
蘇染香皺眉,他一定是故意的!
“恐怕要讓容公子失望了,染香不會跳舞!”
容雲笙卻沒打算就這樣作罷,道:“不會沒有關系,正好我們寨子裏劉哥的夫人以前就是專門訓練舞姬的,我可以給劉家嫂子說說,讓她教教你。”
“原來染香在容公子眼裏便是一名舞姬?這地位倒是比侍女要高一點點。”蘇染香讪笑道。。
“香美人想必誤會了,我真的只是想看你跳支舞而已,等我一飽眼福之後,我便可以安心啓程了。”容雲笙詭笑道。
蘇染香知他是有心捉弄自己,但眼下時間緊迫,她實在是不想再在這裏耗時間了!
“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也請容公子記住自己的承諾。只要你肯明天早上便啓程,染香現在便可為你跳一支舞。”蘇染香道。
容雲笙沒想她這麽爽快就答應了,倒是少了幾分興致。
不過,轉念一想,能讓蘇染香這樣的女子給自己跳一支舞,倒也十分有趣。
“現在太過倉促,香美人這支舞換來的收獲可非同凡響,那我自然也要看不一般的舞。我一會兒叫下人把衣服和發飾給你送到你房間裏來,晚上我便在這院子裏等你,你可不要爽約哦!我可是十分期待香美人的表演!”
容雲笙邪魅一笑,似乎很享受這種惡趣味。
蘇染香聽說他又要送衣服過來,不禁皺眉,不知這次又是什麽奇奇怪怪的衣服!
前世,為了迎合慕容瑾的口味,蘇染香勉強自己像其他大家閨秀一樣學習琴棋書畫,舞蹈也曾學過一些時日,可惜她終究不是那塊料,什麽都只學了個皮毛便不想學了。
而今隔了一世,也不知自己還能記得多少。
不過,她的身份畢竟在那裏,每次宴會看過的歌舞也不在少數,應該勉力可以學個六七分吧!
夜幕降臨,一彎新月挂上樹梢,清風苑燈火搖曳,一名冷峻青年坐在院中一角,懷中抱着一口古琴,十指一彈,琴聲悠悠,将這春日的夜晚渲染得一片旖旎。
須臾,一名身穿月白輕紗長裙的女子款款走來,手臂上挽迤着長長的水白色輕绡。
她行至院中,長袖一揮,臂上的輕绡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緊接着,她輕盈地旋身,裙擺也跟着翻飛,那白底裙擺上紋着的紅色梅花好似也跟着一起飛舞起來。
少女的纖腰猶如柳枝,她的面容猶如嬌花,不施脂粉也能美得讓人心動。
她長袖揮灑,好似一只美麗的蝴蝶,在這樹梨花下回風舞雪。
一陣清風吹來,梨花簌簌落下,好似漫天飛舞的雪。少女宛若梨花仙子,雖不曾展顏一笑,卻更顯得清冷出塵。
而遠處的房頂上,正立着一個清俊的人影,朦胧的月光照在那張如玉的臉上,更添了幾分飄逸。
他的眼睛緊緊地注視着院中的翩然起舞的少女,溫潤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樂,唯有那雙深邃的眸子溫柔如水,如月光。
慕容玥心中隐隐有些酸楚,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種情況下看到蘇染香跳舞!
和容雲笙在一起的蘇染香,總是美得令他感到意外!從那日在山下第一次看她穿紅色衣裳,到今日在此目睹她月下起舞……然而,她這些美不是為自己綻放!
慕容玥竟然有些……嫉妒!
不錯,就是嫉妒!這是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過的感情!他竟然會嫉妒容雲笙,那個看似不着調的表哥總是有辦法讓蘇染香毫不掩飾自己的美!
這一刻,他甚至很想對蘇染香耍耍無賴……
自己這是怎麽了?
意識到這些想法之後的慕容玥定了定神,努力不讓自己多想,只靜靜地欣賞這份靜谧和唯美;或許,錯過這一晚,他這輩子都看不到這樣曼妙動人的蘇染香。
容雲笙捏着手上的酒杯,嘴角噙笑地看着蘇染香。他原本只是想逗蘇染香玩玩,沒想她竟真的這麽猴急,甚至巴不得現在就啓程去蕭關。
不過,事關武定侯,想來這小妮子是真的很在乎她這位兄長。
容雲笙細細打量着蘇染香,雖然她的舞姿拙劣了一些,但長得漂亮,光是看那張如花似玉的臉就已經讓人沉醉了,這舞姿是否足夠曼妙,倒也可以忽略。
這般漂亮的女子,又渾身都是謎,倒是讓人十分感興趣。
嗯?屋頂上還有人偷看?
他這位表弟倒真是個多情的君子!
不過,眼下看來,他們的關系進展很慢啊!
雖然他這個表弟把生母留給他的玉也轉交給了蘇染香,但相信蘇染香肯定不知這玉珏的來歷,更不知這玉珏的用意!
他這表弟也是傻的可以!
一曲畢,蘇染香理了理臂上的輕绡,走到容雲笙面前,道:“容公子,我已如約跳了舞,還請容公子不忘允諾之事!”
“香美人放心,我一向一言九鼎,既然承諾了你,就定然會做到。時間還早,過來陪我喝兩杯吧!”容雲笙道。
蘇染香輕輕搖頭,“我不曾飲酒,不過若是容公子想喝,我可以幫你倒!”
“也罷!你過來挨着我坐,這樣才好倒酒。”容雲笙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對蘇染香道。
蘇染香皺眉,但考慮到明天之事,只好忍了忍,等到了蕭關,再慢慢來收拾他也不遲!
蘇染香提起裙擺款步走過去,給容雲笙倒了滿滿一杯。
容雲笙道:“香美人倒的酒,就是不一樣,聞起來都要香甜許多。來,挨着我坐下,我們一起聊聊天。”
蘇染香忍了忍,正欲坐下,突然手臂卻被人扶住。
“表哥有美酒也不叫本王一聲,可是怕本王給你喝光了?”一道溫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蘇染香一擡眼,便見一張溫潤如玉的臉。
“燕王殿下也來了!”蘇染香難抑心中的激動,同時,也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終于擺脫容雲笙這個無賴了!
“染香坐到這邊來吧,今晚本王想和表哥痛飲。”慕容玥溫柔一笑。
蘇染香如獲大赦,忙到慕容玥另一側坐下。
容雲笙臉上帶着一抹詭笑,繼而道:“我看表弟還是坐到對面凳子上吧,我們兩個大男人擠在一起實在太擠了!”
“我還以為表哥喜歡被擠着的感覺。”雖是這般說,慕容玥還是到對面石凳上坐下了。
容雲笙看了一眼正在收拾古琴的青年,道:“盡離,去将後院地窖裏的熏風酒抱過來!”
盡離領了命,不一會兒就将酒壇子抱了過來。
蘇染香見他打開酒壇,一股酒香便飄散出來,整個院子都是濃濃的香味。
容雲笙将酒倒出,那酒色澄澈,微微泛着些許幽藍。
“這酒倒是很特別。”慕容玥道。
“當然特別,這是我從寧國皇宮帶出來的,在地窖裏藏了十多年都舍不得吃,你說能不特別麽?”
蘇染香沒想這酒竟然是這般來歷,但看容雲笙一臉平淡,倒看不出什麽悲喜來。
“來吧!我們今晚不醉不歸!”容雲笙道。
蘇染香一旁吃點心,容雲笙和慕容玥兩人則對飲。
酒過三巡,慕容玥道:“表哥這般痛飲,體內的暗傷可會有影響?”
容雲笙沒想他會突然問起此事,便笑道:“放心,我心裏有數。”
慕容玥想問這道傷的來歷,但細想來肯定又跟寧國的覆亡有關,只好作罷。
不過,這兩天看容雲笙給蘇染香的丹藥,很多都是稀世珍材制作而成,想來他也不缺奇藥。
蘇染香雖是不喜歡容雲笙的個性,但想着他幫自己解毒,于自己還是有些恩情,便問道:“你這傷有辦法恢複嗎?”
“喲?香美人這是在關心我?終于不枉我對你這麽好。”
蘇染香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多嘴,只聽容雲笙又自顧自地說道:“其實這傷已經跟了我十多年了,能不能好都無所謂了。它的存在倒是時時提醒我,有些事情……不能忘!”
容雲笙說到後面,語氣已全然沒了調侃之意,反而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蘇染香明白他所言的是何事,對他此番答應前往蕭關,又有了些顧忌。她不知道容雲笙的出現,對今後的走勢又會帶來何種變化。
“罷了罷了!今晚不說那些不高興的,我們繼續喝!”容雲笙說完,便又倒了一杯酒,仰頭喝盡。
☆、啓程
直到半夜,兩人把一大壇酒喝完,都還各自精神着。
蘇染香不得不佩服,這酒量,估計只有他哥能跟他們一較高下了。
不過,蘇染香又怕容雲笙喝多了壞事,便道:“更深露重,我看還是各自回房早些休息吧,明日才有精神趕路。”
容雲笙擡眼看向蘇染香,心知她是怕自己明日反悔,又找點什麽借口來延遲。不過,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蘇染香怕也是等得差不多了,要是自己再捉弄她一下,不知她是不是會崩潰掉。
容雲笙終于發了回善心,笑道:“香美人,你總是這般掃興!罷了,那我們明天見!”
容雲笙說罷,便和盡離走了,留下慕容玥和蘇染香,也算是給他那個表弟一次與心上人獨處的機會。
但凡他聰明一些,大可以借着醉酒之名做自己想做的事。
很顯然,慕容玥不是容雲笙……
最近兩天蘇染香成日都在等着容雲笙的回複,倒是沒怎麽和慕容玥獨處,現在容雲笙答應她了,蘇染香倒是安心了許多。
而轉念一想明天她和慕容玥便要分離,又不禁有些感傷。
不過,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蘇染香強打起精神,盈盈笑道:“此次能說服容雲笙交出糧草,多虧了殿下幫忙,染香感激不盡。”
“不知蘇姑娘準備怎麽感謝本王?上次你說過的以身相許可還算數?”慕容玥儒雅一笑,他臉上的神色十分誠懇,一點都不像調侃。
蘇染香微微一怔,竟有些不敢看那雙深邃的眼,“殿下莫要以此來打趣我。明天我們就要啓程去蕭關,不知殿下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自然是送你到蕭關!你一人同他們前去,我放心不下。”慕容玥回答得不假思索。
不知為何,蘇染香心中竟有些竊喜,但理智又告訴她,不能這樣!
“殿下不是去陵陽還有事情要辦麽?你去了蕭關,怕是不妥。且不說別的,只怕有些官員便要以此來做文章。”
“無妨。暫時還沒有人知道我的行蹤,而禦史臺的官員可能還有十來天才到得了陵陽。我送你到了蕭關之後再折返回來,也不會誤事。”
蘇染香心中微微有些納悶,他理應和禦史臺的人同行才對,怎麽禦史臺的人會晚那麽多天?
莫非他是知曉了自己離京之後,一路馬不停蹄趕來的?
這般一想,蘇染香心中的天平又開始傾斜了。
“殿下的好意,染香心領了。但這一路有容公子陪同,而此去又只有幾天的路程,想來應是無礙。你現在的境況與以前不一樣,可能随時随地都有人盯着你,還是直接去陵陽比較好。”蘇染香勸道。
他的這份深情,讓蘇染香受之有愧。
慕容玥見她一再推卻,心中難免有些苦澀。他悠然往前走幾步,月華照在他身上,顯得格外清逸。
“蘇姑娘這是在害怕什麽?”慕容玥靜靜地看向她,眼底一片似水柔情,“放心,你若是不願,我不會強求。此去蕭關雖是只有三天路程,但這段路越發荒涼,人煙也更少,若是再出什麽意外,只怕就不如這次這般好運。本王還是同你随行吧,畢竟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盟友,不是麽?”
蘇染香還想說些什麽,卻突然發現自己已很難說出婉拒的話來。她的心已經漸漸偏了,她只好默然不語。
夜風徐來,一樹梨花紛紛落下。
慕容玥淡淡一笑,上前拂去她發間的落花,那溫柔猶如這滿苑的月華,讓蘇染香無處可逃。
“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翌日,蘇染香一大早便起了床。
她這一晚幾乎都沒有睡着,一會兒想着這一世不知此次大戰又會是什麽結果,一會兒又想起慕容玥對自己的感情。
那時在京城她一時沖動種下惡果,也不曾細想這份感情是否可以适合自己。待她理清自己和慕容玥的身份,她才清醒過來。
但是,慕容玥卻好似不這麽想,他的感情坦蕩純粹,溫柔體貼,不失禮貌……這樣的慕容玥,完美得讓蘇染香難安。
她怕自己哪一天便守不住所剩不多的理智……
蘇染香吃了早點便在前院等着容雲笙,可惜瞪了半天容雲笙還沒來,倒是慕容玥先來了。
見蘇染香臉色蒼白,杏眼浮腫,慕容玥不禁道:“染香竟然這般早!難道昨晚沒有休息好?”
“多謝殿下關心,我只是怕今天早上醒不來,所以睡得不太踏實。不過沒事,反正沒幾天就能到蕭關了。不知容公子何時出來?”蘇染香道。
“香美人,你這麽想我啊?莫非你終于回心轉意,想當我的夫人了?”正說着,容雲笙帶着一臉邪笑走了過來。
“容公子真愛開玩笑,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嗎?我們可否離開了?”蘇染香道。
“我們閑雲寨這麽熱情地招待你,你卻沒有一絲留戀嗎?我在這裏生活了十多年,簡直一點都不想走!”
蘇染香想了想,“容公子待我之意,染香記在心裏了。閑雲寨山清水秀,風景怡人,若是以後容公子想要回這裏,染香也樂意陪你回來走一遭。”
“只怕到時候香美人就要翻臉不認人了!”容雲笙故意拉長語氣道。
“時候不早了,我們出發吧,曹大人還在灘口等着我們。”慕容玥正色道。
容雲笙總算是沒有多說什麽,和兩人一起出了寨子。
山腳下不知何時已經裝了十多輛馬車,上面全是糧草等物資,蘇染香暗中清點了一下,倒是一件不少。寨中的家眷都在山腳與容雲笙的手下道別,很多人蘇染香倒是沒有見過,今天一看,才發現這個山寨裏其實也有不少婦孺。
容雲笙走到中間的一輛馬車旁道:“這一路過去風沙大,所以我便搞來一輛馬車。香美人,和我一起上馬車吧!”
蘇染香倒不怕風沙,也不想和容雲笙擠在車內被他調侃,便婉拒道:“多謝容公子,我還是騎馬算了。”
“可惜我這裏沒有多餘的馬匹給你騎了。”容雲笙壞笑道。
慕容玥往前撩起車簾瞟了一眼馬車內部,繼而轉身對蘇染香道:“本王看這馬車倒是挺不錯,空間也足夠寬敞,想必多坐一人也無妨。染香,我們便不要拒絕他的好意了,一起進去吧!”
說着,慕容玥便牽着蘇染香跳上馬車。
容雲笙的眼神微微一變,“表弟還真是不客氣啊!”
“你我親為兄弟,講那麽多客套,反倒顯得生疏了。”慕容玥淺笑道。
蘇染香掩唇輕笑,沒想到燕王耍起賴來,一點都不遜于容雲笙!不過,能看到容雲笙吃癟的樣子,也真是十分有趣。
“老大,一切都安排好了!”馬小虎将人馬清點完畢便走了過來,對容雲笙道。
容雲笙輕嗯了一聲,“那便出發吧!”
馬小虎領了命,便率着一群人馬上路。
山腳下送別的家眷有的抹淚,有的揮手,整個閑雲寨倒是上演了一出出感人的別離。
“沒想我在這裏生活了這麽多年,卻是在這種情況下離去。唉!”容雲笙長嘆一聲。
蘇染香見他一臉悠然自得的神色,也不是多麽不舍,想必又是在亂發牢騷。
“表哥此去是創一番功名,當高興才是。”慕容玥道。
“一将功成萬骨枯,功名哪裏是說說那麽簡單。若不是香美人和表弟相求,我倒是寧願在閑雲寨當一輩子寨主。”容雲笙悠悠道。
蘇染香忍不住白他一眼,容雲笙這人簡直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典型。她還不至于天真地認為此人出山沒有目的!
慕容玥也意味深長地笑笑,并不接話。
容雲笙見沒人理他,又嫌閑得無聊,便對蘇染香道:“香美人,把手伸來我看看。”
☆、蕭關
容雲笙斜靠在車上,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笑看着蘇染香。
蘇染香不知他又要怎麽捉弄自己,便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容公子有何請教?”
“幫你看看你體內的毒可有反複而已,你又何必對我這麽警惕,我的好心都被你當做驢肝肺了。唉,我在你心中就是這麽不堪嗎?”容雲笙一臉無辜和委屈。
蘇染香覺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才大方将手伸出去,讓容雲笙給她診斷。
容雲笙微微垂着眼,裝模作樣地捏着蘇染香的手腕,半天之後依然不動,也沒有放開蘇染香的意思。
蘇染香見他一臉悠然自得,嘴邊還噙着一抹壞笑,心道他本就是小人,以小人之心揣度他才是對的。
蘇染香想抽回手,卻發現被容雲笙扣得死死的,只好皺眉道:“容公子看完了嗎?可否放開我的手?”
“香美人急什麽,我得仔細聽診方可見端倪。”容雲笙悠悠道。
慕容玥見狀,不着痕跡地挑開容雲笙的手,“或許表哥看不出什麽結果來,還是我來幫染香看看吧!”
說罷,慕容玥便将蘇染香的手拿回來,親自替她把脈。
蘇染香有些無奈,正欲抽回手,卻見慕容玥一臉認真,只好随他去。生命可貴,她犯不着跟自己的身體較勁。
隔了一會兒,慕容玥便将蘇染香的手放下,“看來表哥的靈藥确實很奏效,你體內的餘毒所剩無幾,想必假以時日,你便可以完全康複。”
“染香在此謝過容公子!”蘇染香道。
容雲笙的個性雖然有些讨厭,但心腸并不壞,她在閑雲寨生活這幾天,看得出容雲笙對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