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兵了,但蘇謹之受了重傷,蘇家軍在這次戰争中也死傷慘重……

“哥,我真的不想走。我不用你陪我,也保證不給你搗亂!”蘇染香道。

蘇謹之見她一臉擔憂,心下軟了幾分,便好言相勸:“你在這裏,就算不搗亂,哥也會分心。難道你想看到我為你分心而誤事?”

“……”蘇染香一時語塞,但她确實也沒有什麽長才可以發揮。

“陵陽到此不過幾天時間,染香若是放心不下,本王到時候可以派些人手來蕭關打探戰況。”慕容玥道。

蘇染香見勸說不過,只好作罷。

第二天,蘇染香便和慕容玥一起啓程去陵陽。

蘇染香本還想和蘇謹之告別,怎奈蘇謹之怕她到時候又不舍離去,便狠下心一大早就出府去了營地。

蘇染香等了半天,也不見她哥來送別,只好郁郁地上了車。

晨風卷起黃沙漫天飛舞,蘇染香撩起車簾往後看了許久,亦不見蘇謹之出來,直到黃沙遮住了視線,她才放下車簾。

慕容玥見她情緒低落,便輕輕握住蘇染香的手,道:“染香不必過于擔憂,武定侯骁勇善戰,定然不會有事。”

以前她也這麽認為,她覺得她哥什麽都會,什麽都難不倒他,直到後來她哥出事,她才恍悟她哥也是人,不是神。

更別說,總有人見不得她哥好……

蘇染香微微閉上眼,靠在車上。慕容玥見她不想說話,便将她的頭輕輕挪過來,擱在自己肩上。

蘇染香一愣,睜眼卻對上慕容玥溫柔似水的眸子,只聽慕容玥柔聲道:“還是靠在我肩上吧,一會兒路上颠婆,你也睡不安穩。”

蘇染香本該和慕容玥保持距離,但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竟鬼使神差地順了慕容玥。或許她心中裝的東西太多,困倦了,需要一個緩和的空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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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之昨晚一整夜都沒睡好,蘇染香一動也不想動,便又閉上眼……

陵陽城曾是寧國的咽喉之地,後來寧國覆滅,此地也就成了榮國的一個兵家要地。慕容平派了三萬兵馬駐紮在此,此地往北走是辛國,往南走是召南。

召南這些年得了一任賢主,國力日漸強大,與榮國交好已有十來年。此兩國國力相當,誰挑事都不會讨到好處,因此南邊倒是得了十多年的太平。

到了陵陽城,慕容玥尋了一家客棧住下。

蘇染香見他并沒有去驿館的打算,不禁有些好奇:“殿下為何不選擇去驿館呢?”

慕容玥似乎知曉她有此疑問,便道:“若是我們住進驿館,難免會打擾驚蛇,倒不如先休息一番,再逛逛這陵陽城,或許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蘇染香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想必來之前他便做好了功課,便也不多問。

按照榮國的舊制,若是京城來的三品以上官員只是在地方上暫住,可以入住驿館。而榮國的驿館一般都是按照當地的豪宅标準建造,除了方便傳遞官府文書及軍情等,也作他用。

休息了一晚之後,慕容玥一大早便在樓下等着蘇染香。

見她和兩名丫鬟一起走下來,便笑問道:“染香昨晚睡得可好?”

“多謝殿下關心,這裏氣溫适宜,染香一夜無夢。”

慕容玥見她氣色好了許多,精神也不像路上那般沮喪,便也放下心來,“聽聞陵陽的梅花粥很有名,染香可有興趣去嘗嘗?”

蘇染香來這裏也沒什麽事,若成天在客棧悶着,只會亂想,倒不如出去逛逛,便笑道:“殿下盛情相邀,我若推卻倒顯得掃興,還請殿下帶路。”

兩人說罷便出了客棧。

春風帶着清晨特有的微涼,讓人神清氣爽。慕容玥帶着蘇染香沿着陵陽的甜水巷往灑金街走,一路上慕容玥逢吃必買,蘇染香和兩名丫頭則負責吃。

而陵陽的小吃倒也是出奇的好吃,還都很有特色。一圈逛下來,蘇染香吃了不少東西,心情也跟着豁朗起來。

蘇染香想起昨天的話,不禁打趣道:“殿下逛了這麽久,可有收獲什麽意外?”

慕容玥見她終于走出了陰霾,便也替她高興,便笑回道:“收獲了一枚小吃貨,這算嗎?”

“你買那麽多東西不吃,扔了也可惜,我不過是不想浪費罷了!”

慕容玥聽後不禁溫潤一笑,“沒想衛國公的千金竟這麽節約,倒是令本王深感佩服。”

跟在兩人身後的清荷見蘇染香和慕容玥相互調侃,也不禁笑了起來,“大約只有在燕王殿下面前,我們小姐才會這般節約吧?”

“清荷之意,是本王待不得你們小姐了?”

“清荷并無此意。或許是有殿下在,小姐胃口更好了呢!”清荷打趣道。

“臭丫頭!胡言亂語什麽,小心我掌你的嘴!”蘇染香佯怒道。

清荷卻敏捷地跳到海棠身後,嬉笑道:“小姐息怒,掌奴婢的嘴,小姐也會手痛。”

幾人正說笑着,忽聽前面傳來一陣哭聲。

蘇染香循聲望去,只見前面一處大宅子門前擠滿了人,正議論紛紛。

“發生了什麽事?”蘇染香疑道。

“小姐,我先過去看看。”海棠道。

蘇染香點點頭,海棠便朝那群人處走去。

不一會兒,海棠便折返回來,“小姐,我們還是繞路走吧!前面死了不少人,怕污了小姐眼睛,不吉利。”

“一大清早就遇上這種事,真是晦氣!呸呸!小姐,我們趕緊走。”清荷也勸道。

在大榮,清早遇喪,确實是為大忌。

慕容玥沉吟片刻,凝眉道:“你們護送染香先回去,本王去看看是怎麽回事,一會兒便回來。”

“這麽早回去也無事,我也随你過去看看吧!”她自己就是死而複生之人,早已不忌諱這些了。

“小姐,那些人死相很難看,奴婢看我們……”

“無妨。”蘇染香打斷海棠的勸誡。

前世入宮之後,那宮裏各種各樣的死法她見得多了,起初還會感到害怕惡心,後來便漸漸麻木了。人命,在權勢中心,顯得微不足惜。

慕容玥遲疑地看了蘇染香一眼,見她臉上一派風輕雲淡,全然沒有一個少女該有的驚訝與恐慌。這樣的女子,實在太過獨特。

幾人往前走到人群處,透過朱紅色大門,可見一位女子正跪在院中的地上恸哭,院裏零落躺着幾具屍體。深紅色的血濺在地上、草木上,讓整個寬大的前院顯得格外恐怖。

死者表情恐慌,身上的膚色均已發青,想來死了一段時間了。

圍觀者皆小聲地議論紛紛。

慕容玥看了一眼旁邊站立的一名壯年男子,道:“這位兄臺,可知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男子掃了慕容玥一眼,一副愛搭不搭的樣子,“什麽事?你眼睛不會看啊,曾經名震陵陽城的徐氏被滅門了呗!”

“徐氏?”蘇染香不禁嘀咕一句。

男子道:“小姑娘,徐氏都不知道,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吧?徐氏正是如意當鋪的老板,而這如意當鋪是間百年老鋪,若要說陵陽的富貴之家,徐氏不排第一,也得排第二。”

蘇染香客氣道:“這位大哥猜得沒錯,小女确實路經此地。不過,聽你之言,徐氏這樣的名門望族,怎會突然被人滅門了?”

“唉,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男子道。

慕容玥思索了一下,問道:“他們可是與什麽人結了仇?”

男子想了想,道:“你一說我倒是想起了,前段時間他們好像得罪了鄰街的吉祥賭坊,還鬧得滿城風雨。”

“哦?吉祥賭坊?賭坊和當鋪又不是競争關系,怎會結怨?”慕容玥問。

“好像是有人在當鋪當了地契,卻又跑去賭坊輸光了房子,這吉祥賭坊和如意當鋪就因房子屬誰而争論了一番,兩家的幫工還相互打了一場。”男子道。

“那他們為何不去找那個賭博的人?”清荷疑道。

“小姑娘,那人不僅輸光了房子,連妻兒都賣了,找他有何用?”男子道。

“那位跪在地上哭的女子又是誰?”慕容玥問。

“徐家嫁出去的小女兒,徐嬌蓮。還是早上鄰居跑去城北王員外家通知她的,她娘家以前如此風光,而今一夕間沒落,想來今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正說着,外面忽然有人喝道:“讓一讓!讓一讓!我們荀大人借過!”

随即,圍觀的衆人便讓開一條通道,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從馬車上下來,徑直朝徐府走去。

慕容玥不禁又問道:“這人又是誰?”

“這位你都不認識,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陵陽提刑司荀大人。”

“他又和徐家是什麽關系?”清荷奇道。

男子搖搖頭,“沒有關系。”

“沒有關系?那他來這裏做什麽?據我所知,提刑司管的是刑獄之事。”蘇染香奇道,荀大人此舉未免越俎代庖了。

“你們不知道吧?荀大人公正仁義,喜歡替百姓做主,所以我們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大事,都喜歡找他。”

“嗯?”慕容玥沉吟片刻,道,“這殺人之事,為何不直接去找衙門,反而找荀大人?”

“衙門?你們可知那吉祥賭坊身後的主子是誰?”男子語帶嘲諷。

“是誰?難不成還能是衙門?”蘇染香道。

“不說是衙門,卻也跟衙門并無區別了。吉祥賭坊的老板正是關知州的親兄弟關提龍!你說找衙門有用麽?人家沾親帶故的,莫非關知州還會去抓了他兄弟不成?”男子道。

“若真是吉祥賭坊所為,莫管他是知州的兄弟抑或是誰的兄弟,衙門都該将其捉拿歸案,怎能将包庇惡人徇私枉法,拿我大榮的國法置于何處?”慕容玥冷言道。

“小兄弟,一看你就沒經歷過什麽風浪。這裏天高皇帝遠,這些人在我們這裏就是天,就算他們殺人放火又如何?反正這裏他們最大,遠在京城的皇帝也不可能知道,更不會來管我們這些前朝的遺民,唉!”

“就是就是!還是荀大人好,他跟那些衙役是兩路人,衙門不受理的案子,他偶爾還會幫着我們伸冤。”一旁的老婦人也言道。

蘇染香倒是奇了,荀大人的官職跟知州不相上下,他當真不怕得罪知州而遭到報複嗎?

“荀大人如此做,豈不是跟關知州作對?那關知州不計較嗎?”蘇染香問道。

“荀大人敢這麽做,當然人家也是有底氣的!他可是朝中肖大人的親外侄,肖大人現今又是祁王跟前的大紅人,來頭自然也不小。所以,衙門就算不痛快,但也要看他幾分臉色。”

蘇染香心中這便明白了幾分——這荀大人是祁王一黨的人。

“原來如此。”慕容玥似有所思,繼而對蘇染香道,“走吧,我們去別處逛逛。”

走遠後,蘇染香方問道:“殿下不想管此事?”

慕容玥淡淡看了她一眼,“染香覺得本王該怎麽管?”

“世上竟有如此不平之事,我還當殿下會義憤填膺,前去伸張正義。”

慕容玥見她語氣中帶着些許調侃,不禁搖搖頭,“強龍鬥不過地頭蛇,我們初來乍到,還是不宜喧賓奪主。徐家滅門已成定局,就算我們出面也不會讓死者生還。此案件背後的關系錯綜複雜,我們倒不如靜靜看戲,自然會有人會出面處理這些事。”

“荀大人是肖大人的外侄,但聽剛才那男子所言,關知州與荀大人應不是一路人。只是不知衙門背後的靠山又該是誰?”蘇染香凝眉道。

☆、踏春

沒想陵陽此地藏龍卧虎,京中的勢力都浸透到這裏了。

不過,細細一想,其實又不難理解,陵陽地理位置重要,也算是榮國西部的要地。此地還有重兵把守,想來今日他們所見所聞也不過冰山一角。

“管他是誰,天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就算他們掩藏再好,也逃不過法網恢恢。”慕容玥眼底閃過一片暗光,讓他這副溫潤的臉龐多了一種堅定。

“聽殿下此言……可是心中有了想法?亦準備插手此事?”蘇染香問道。

“此事幹系重大,若是正面應對,怕是艱難重重。而今日徐家之事也只不過一支小插曲,他們背後的黑暗遠比浮上臺面這些多;我們先觀察幾天,靜待時機,再做打算!”慕容玥幽幽道。

蘇染香點了點頭,看來好戲還在後頭;就是不知這個荀大人是不是真能夠做得了主,幫那徐家人讨回公道了!

不過,這個荀大人當真如百姓口中說得那般好嗎?他只是為了替百姓伸冤,甚至連得罪衙門都不在意?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這個荀大人跟他那個老謀深算的舅父肖大人的作風可就很不一樣了!

而荀大人看上去還未到而立之年,卻能坐上提刑司的位置,還有和當地衙門對峙的勇氣,若非借了肖洪峰的春風,只怕說不過去。

蘇染香心中存着疑惑。

接下來的十多天,蘇染香和慕容玥倒也都沒什麽別的事,就在陵陽吃吃喝喝。

慕容玥暗中去驿站打探了一下,禦史臺的幾位官僚依然還沒到。

不過,慕容玥倒也不慌不忙,禦史臺那幾位本就是祁王的人;而此次主事的是他,這群人看不慣他,所以故意拖慢行程,這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也幸好他們走得慢,所以才不會撞見青木峰之事;而他也有空和容雲笙周旋,并護送蘇染香前去蕭關。

因着蘇染香挂念着蕭關的戰事,尤其是她哥的安危,慕容玥便派了兩個人在蕭關和陵陽來返,好随時了解蕭關的戰況。

而鬧得滿城風雨的徐家滅門慘案至今未有定論,聽說此次那荀大人也束手無策。

想來也是,或許以前那些雞毛蒜皮的糾紛荀大人可以做主;但此事關系着關知州的親兄弟,這荀大人要想拿關知州開刀,只怕不是那麽容易。

而今已近三月底,這陵陽的春天來得比較遲,這種時候京城那邊已近暮春,但這陵陽的春光卻正正好。

清晨起來時,春風萬裏,旭日高照。

慕容玥邀請蘇染香去陵陽郊外的羅漢山踏春,蘇染香本來也是閑得無事,便應邀了。

結果出門之際清荷突然肚子疼,蘇染香本想留在客棧照顧她,可那丫頭卻說海棠留下陪她就行。

蘇染香知她肚子痛是假,想讓慕容玥和自己獨處是真。

羅漢山風景如畫,山上有座羅漢廟,因而得名。

開春之後上山祈福之人多如牛毛,蘇染香和慕容玥跟着衆人一起去湊了個熱鬧;入寺廟後蘇染香只覺處處都是香客,鬧哄哄的也沒啥好玩。

慕容玥見她興致缺缺,便道:“這羅漢山的妙處并不在前山,染香不妨随我去後山一觀。”

蘇染香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既然來了,就這樣掃興而歸豈不白走了一趟,便和慕容玥一起去了。

行至後山,霧氣缭繞,隐隐有冷香襲來。

蘇染香不禁往前而走,路邊漸漸零落地開着一些牡丹花,慕容玥見她臉上有欣喜之色,便笑道:“染香随我來。”

說着,慕容玥便帶着蘇染香繼續往前。來到山脊處,只見後山一整個山坡都是盛開的牡丹花,這些牡丹跟京都的牡丹又全然不同,這裏的都是高株單瓣型,倒有些像山茶花。

其中雪蓮玉和傲霜紅這兩個品種居多,紅白相間,偶夾雜一些粉、紫,将整個山坡渲染得如夢似幻。

蘇染香難掩喜色,對慕容玥笑道:“殿下是怎麽找來這個地方的?”

慕容玥見她一臉驚喜,不禁莞爾,“陵陽本就盛産牡丹,只是這些品種在京城不受歡迎,此品種花期短,不易養活,而京中人一向嫌棄單瓣型牡丹不如重瓣雍容華貴,所以流傳不廣。但我見染香似乎特別鐘愛牡丹花,便帶你過來看看。”

“原來殿下竟還知道這些!我倒覺得單瓣型和重瓣型各有妙處,這些花雖不及養在京中的那些豔美,卻也因此得了這一方寧靜和自在。”蘇染香感慨道。

慕容玥見她話中另有深意,便道:“染香似乎很向往這種寧靜。”

“誰願意做一輩子的籠中鳥呢?”蘇染香反問道。

“如果以後的京城你也可以自由自在,你還會選擇逃離京城嗎?”

蘇染香不知他所指何意,但見他眼底一片誠摯,蘇染香忽然有些不敢再與他對視,便移開眼,道:“這種不現實的假設,請恕染香無法回答。”

說罷蘇染香便跳起去攀頭頂上的花。

奈何這些牡丹都是高株型,她跳起身來也夠不着。慕容玥見她這番舉止,倒有些少女該有的俏皮和可愛,便上前幫她折了一支。

“嬌花配美人!”慕容玥溫雅笑道。

蘇染香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臉頰微微帶着些桃紅,和她手上那只雪蓮玉相襯起來,顯得格外清絕動人。

蘇染香興致不錯,在後山玩了大半天,在花海中一路走走看看,倒也不失為一件美事,至少比與人相處要愉悅很多。

慕容玥見她走了大半天,便道:“前面有座亭子,我們過去休息一下吧。”

蘇染香此時也确實有些累了,便點了點頭。

後山人煙稀少,兩人行至亭子不遠處,卻依稀可見已有人在此休息。

蘇染香正猶豫要不要繼續前去時,卻聽亭子裏有人道:“大人莫非還在為徐家的案子苦惱?”

☆、巧遇

蘇染香微微一愣,擡眼看向慕容玥,只見他也伫足原地,看樣子是準備觀察片刻。

透過錯綜交織的花樹,隐約可見兩人站在亭中,一人身着藍色長衫,挺直而立;他身後跟着一名仆人打扮的童子。

那藍衣男子雖背對他們站立,但他的身形跟那日出現在徐府門口的青年吻合,再加之剛才那童子的問話,不難猜出藍衣男子的身份。

“唉!此案背後關系着關知州,我又如何能不苦惱?你也知那吉祥賭坊和關知州的關系,那賭坊明面上是關提龍的,實際上是誰在掌控,難道你還不清楚?徐老爺曾對我有恩,我也本想替他伸冤,但而今看來,也是無處可申了!”

“大人不是已經知道他們的賬本在何處了嘛,何不着人前去偷來,然後着人上京去告禦狀。”童子道。

“若當真這麽簡單,那便好了。且不說府衙背後有多少人,就算知曉賬本在何處何人身上,也無濟于事。而況,上京也非說說那麽容易。”男子道。

“難道祁王殿下和肖大人也沒有辦法?”童子又問。

“你當真以為他們是萬能的呢?更何況,我與舅父多年未有聯系;而若拿不到證據,就算告知他們也無用。”

“不是聽說燕王殿下和禦史臺的大人要來陵陽查案麽?”

“你是聽誰說的?此事我并不清楚,或許衙門那邊應該清楚一些,若真來,這事也理應由衙門和驿館那邊接應。”

“哦,聽說他們來此是為了查前年赈災的款項,這都過去幾年了,還如何查呀!”童子又不解道。

“你呀,好生當你的跟班吧,去哪裏聽來這麽多小道消息!小心禍從口出!”男子道。

蘇染香聽了半天,倒是對這個荀大人越發好奇了,他當真跟肖洪峰沒有什麽聯系嗎?他們今天這是偶遇,還是有心的安排呢?

蘇染香看向慕容玥,但見他微微垂眼,似有所思。

感覺到蘇染香探問的視線,慕容玥回過神來,對她淺淺一笑,繼而信步朝亭子走去。

“這位可是荀大人?”

童子聽到身後有人走來,便轉過頭,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見過很多美人,男的女的,但從未見過那位公子有這般溫潤如玉,也從未見過哪家小姐有眼前女子這般清麗絕人。

“你……你們是誰?”童子有些臉紅地問道。

“在下慕容玥,這位是在下的知己蘇姑娘。”慕容玥笑應道。

那青年聽了慕容玥的話之後忙伏首恭敬拜道:“下官荀雲濤見過燕王殿下,見過蘇姑娘!”

一旁的童子見自家主子稱呼對方為燕王殿下,吓得忙也伏首作禮。

“荀大人不必如此大禮!”慕容玥上前将荀雲濤扶起,“沒想荀大人竟也來這裏游玩。”

荀雲濤道:“□□正好,閑來無事,便出來散散心。”

“散心?莫非荀大人有什麽煩心事?”慕容玥問。

“這……”荀雲濤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繼而方道,“近日諸多雜事纏身,所以有些厭倦罷了……”

“當真只是這樣?”慕容玥深深地望了荀雲濤一眼。

他旁邊的筒子想了又想,終于鼓足勇氣道:“燕王殿下,實不相瞞,我們家大人正為徐家的滅門之案而煩惱。”

“淩墨,休得無禮,這裏還沒有你說話的份!”荀雲濤正色道,繼而又對慕容玥恭敬拜了一拜,“家奴不識禮數,胡言亂語,還望燕王殿下莫要怪罪!”

“荀大人不必如此小心謹慎,本王看你這小童倒是機靈又有膽識。剛才我在林間也斷斷續續聽了你們一些對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慕容玥肅然問道。

那荀雲濤這才長嘆一聲,道:“不知燕王殿下可有聽過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徐氏滅門案?”

慕容玥道:“本王來陵陽不久,只聽過一些只言片語,并不了解事情始末。”

荀雲濤便道:“原本徐氏的如意當鋪和關提龍的吉祥賭坊同是灑金街的兩家大鋪,如意當鋪已經開業百多年,吉祥賭坊卻是最近十來年才有的。那吉祥賭坊仗着身後有後臺,便肆意妄為,尤其是在關知州上任之後,更是猖獗。他們曾想将如意當鋪的家業強取豪奪,但如意當鋪能做這麽長久,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荀雲濤說了一大通後頓了一下,又道:“後來這陵陽城中有個富人叫上官熬,他在城中有家染坊,本來他家也算殷實之家,可自從賭上瘾後,便把家底都輸光了。他将地契當了之後,又跑去賭坊,賭光了銀子還不肯罷休,又說要以自家地契拿來當賭注。他在陵陽的房子和田舍大家都清楚,賭坊也沒有細查,結果等他輸光之後,才發現這上官熬根本沒有地契,地契拿去如意當鋪當了,而且還是死當。”

“所以,關提龍便滅了徐家滿門?有目擊證人嗎?”慕容玥疑道。

荀雲濤搖了搖頭,“此事雖無人目睹全過程,但能一夕間滅掉幾十口人的,絕對不是什麽普通的來頭。而在陵陽,能有這個本事一夜間滅掉徐家,并不多。更何況,若論殺人動機,吉祥賭坊說什麽都得屬第一。”

“可這案子還是得講證據,不能光憑揣測。剛剛荀大人所說的賬本又是怎麽回事?”蘇染香問道。

荀雲濤這才暗自看了蘇染香一眼,只覺眼前少女雖是年少,言談間卻全無少女的天真幼稚,便道:“蘇姑娘所言甚是,此案一直拿不到證據,也确實是在下的憂心之處。至于賬本,則記錄了吉祥賭坊的每筆銀子的來龍去脈,在下也是偶然得知賬本在關提龍的愛妾林天伊手裏,但具體是否屬實,我亦無從驗證。”

“本王這一路走來,倒是聽了諸多荀大人的事跡,這陵陽的百姓都對荀大人贊賞有加。”慕容玥道。

荀雲濤忙謙虛道:“燕王殿下說笑了!下官只是盡自己的綿薄之力,為百姓做力所能及之事。但這個世界并非處處光明,也不是每一個冤案都能得到伸張,而下官能力也有限,也常常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慚愧。就比如說此次的徐氏滅門案……”

荀雲濤說着,不免感到一番無奈。

慕容玥看了他一眼,道:“荀大人有這份赤誠之心,便是陵陽百姓的福氣。但若是任由那些黑暗勢力繼續嚣張下去,只怕後患無窮。”

“下官也正有此擔憂!”荀雲濤說罷,似有想起了什麽,小心問道,“請恕下官冒昧一問,燕王殿下來此莫非便是為此案而來?”

慕容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可以這樣說。所以,今後荀大人若是有什麽消息,還請第一時間通知本王。”

“下官職責所在,若有消息,定如實告知。”荀雲濤忙鄭重回應道。

“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要下山了,荀大人可要一路?”慕容玥問道。

荀雲濤恭敬道:“燕王殿下相邀,下官豈有不從之理?”

寒暄完,幾人便一起往山腳走去。

荀雲濤見慕容玥對蘇染香頗多照顧,一時遲疑不已;不過慕容玥已到适婚年齡,身邊有一兩個佳人陪同倒也無可厚非。

但是這個少女,卻總讓他覺得非同一般……

荀雲濤和慕容玥一同回了陵陽城。

入城之後,荀雲濤又讓車夫緊随慕容玥的馬車,将慕容玥和蘇染香送至客棧門口。

下車之後,荀雲濤又勸道:“燕王殿下怎生不去住驿館?客棧魚龍混雜,非是個安全之地。”

慕容玥道:“本王正有此意,只是禦史臺的幾位大人遲遲未到,還有些文書在他們手上,所以沒去報道。”

“燕王殿下屈尊在此,惟恐不妥;若是燕王殿下欲去報道,下官正好跟驿館的張大人是舊識,可以為殿下同去。”荀雲濤道。

“多謝荀大人好意,不必如此麻煩。禦史臺的幾位大人就這兩日便可到這裏,本王便多等一晚好了。”慕容玥道。

那荀雲濤見慕容玥這般說,便也沒有多勸什麽,寒暄幾句之後就走了。

“這位荀大人倒是不簡單。”蘇染香看着荀雲濤遠去的馬車,不禁感慨道。

慕容玥輕輕一笑,“染香也這般認為?”

“年紀輕輕便當上陵陽的提刑司,又能與知州抗衡,還讓百姓贊不絕口,這樣的人物,難道不算厲害?”蘇染香斜眼問道。

慕容玥見她一臉與年紀不符的精明,不禁笑道:“确實厲害!不過,再厲害也不及蘇姑娘這般冰雪聰明!”

蘇染香被他這般一打趣,倒也不生氣,只舔着臉皮笑回道:“多謝殿下謬贊!”

慕容玥繼而又嘆道:“這個荀大人何止不簡單,簡直堪稱深藏不漏。今日我們的偶遇來得實在太巧妙了!”

蘇染香聽他話裏對荀雲濤似乎另有看法,便奇道:“殿下為何這般說?”

“染香今後自然知曉。”慕容玥道。

蘇染香見他不願多說,又想荀雲濤的身份,大概能猜到幾分。

“那殿下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禦史臺的人很快便會來到,到時候我們再去吉祥賭坊和關提龍的府上走一趟。爬了一天山,想必你也累了,我們先上樓休息吧!”慕容玥道。

蘇染香點點頭,随他進了客棧。

或許是因為白天确實走累了,蘇染香洗漱完畢後倒床便睡着。

睡到半夜,蘇染香忽覺一陣陰冷,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外面已下起雨來。

這陵陽的氣候不比京城溫暖,下起夜雨來更是陰冷刺骨。蘇染香睡前覺得有些熱,便只蓋了一床薄被,沒想竟被冷醒了。

蘇染香正欲起身去衣櫃抱床厚被出來,卻忽然被床頭冒出來的人影壓回床上;蘇染香吓了一跳,正欲呼救,卻被對方捂住了嘴。

☆、刺客

“有刺客!”一道極輕的聲音落入蘇染香的耳朵,猶如潤物無聲的夜雨。

蘇染香放棄掙紮,她與慕容玥相隔不過一雙手的距離;對方身上的雅香萦繞在她鼻尖,讓她驀地紅了臉。

蘇染香慶幸今晚的夜伸手不見五指,所以不會被人發現自己發燙的兩頰。

慕容玥卻似乎沒有起身的意思,蘇染香的鼻息噴灑在他手心,好似一只小貓在撓他癢癢,讓他竟有些不舍将手拿開。

他是習武之人,眼力比尋常人好,在這片靜谧的暗夜中,依稀可見蘇染香那雙明淨的秋眸泛着粼粼波光,美得讓人窒息。

若不是因屋頂上那些惱人的殺手,慕容玥竟有種想親她一口的沖動!

腳步聲越來越近,殺氣也越來越濃。

忽地,門闩被人撬開,黑暗中隐隐走來數人。

時間仿若凝滞了一般,蘇染香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撲通撲通……

猛然,黑暗中閃過一絲寒光,慕容玥迅速抱起蘇染香躲過那道殺氣;随即,慕容玥反手便殺了一人。

電光火石間,房內的燭火被點亮,屋內的蒙面黑衣人無處可遁。

黑衣人愣了一下,似有些詫異,但情況已不容他們思索,慕容玥以迅雷之勢又斬了兩人。

蘇染香總覺這些黑衣人的功夫路數有些眼熟,她雖自小怕苦不曾習武,但她卻時常去看蘇謹之練武,所以對武功招式略有些了解。

這些黑衣人的武功路數,跟去年在秋獵那次出手追殺他們的刺客如出一轍!

正想着,外面又湧來一群黑衣人;這些人見到慕容玥,明顯一怔,随即便開始發招。他們的招式陰狠,慕容玥不敢有所怠慢,幸而他這次随行帶着寶劍,不至于向上次那般被動。

蘇染香心中存疑,莫非京城的刺客追殺到這裏來了?還是說,京城欲陷害自己的人也有勢力分散在這陵陽城?

房內的打鬥聲引起了外面店小二的注意,見了蒙面人,店小二忙驚叫道:“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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