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卑不亢,倒讓他生出一種征服感。

荀雲亮往蘇染香逼近,一把摟住蘇染香,“小美人,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提那僞君子的名字!你既然如此喜歡他,那我便強占你,讓你看看他是否真的為民請命!”

蘇染香被他粗魯的動作弄得有些疼,卻依然保持着臉上的笑意,“荀公子這麽怕荀大人?看來你們關系不淺吶!”

“怕他?老子何須怕他那個野種!”荀雲亮眼裏有些陰毒,蘇染香嘲弄的笑容更是激起了他心中的厭煩,“你若是乖乖聽話,老子可以讓你入府當個小妾,否則別怪老子心狠手……啊……”

荀雲亮話還沒說完,手便被人折斷,痛得他當場大叫一聲。

路上的行人聽到荀雲亮的慘叫紛紛避讓,都遠遠地繞道而走。

荀雲亮的随從見自家主子被人折斷了手,忙群起而上;慕容玥冷冷掃了衆人一眼,沒幾下便将那些随從打倒在地。

“染香可有受傷?”收拾完那些雜碎,慕容玥走到蘇染香跟前關切問道。

蘇染香搖搖頭,“我沒事,這頓飯我看還是算了,我們還是先回驿站再說吧。”

慕容玥點點頭,和蘇染香轉身離去;荀雲亮的手已脫臼,痛得在原地嗷嗷大叫,揚言要将蘇染香和慕容玥兩人碎屍萬段。

兩人回到驿館,慕容玥心懷歉意,“本想請你嘗嘗鮮,沒想竟這樣被人攪亂。”

“無妨,我們改日去也是一樣。只是剛才那男子自稱荀雲亮,跟荀雲濤的關系非同一般,看來這個荀大人只怕也不簡單。”

“哦?”慕容玥好奇地打量她,溫雅問道,“染香發現什麽了?你倒是說說看。”

“若我猜得沒錯,荀雲亮和荀雲濤之間應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而荀大人又比荀雲亮大好幾歲,但剛才我看那荀雲亮對荀大人頗多微詞和鄙夷,想來這位荀大人在荀家的地位并不怎麽樣。最重要的是,荀雲亮一個普通的富家公子,怎麽用得起最上等的翠寒煙玉!”

“沒想染香不僅觀察入微,還見多識廣。”慕容玥由衷贊道。

蘇染香輕輕笑了笑,“殿下見笑了。我能識得此玉,純屬偶然。那年剛入京,太後便賞了一塊煙玉給我娘,當時我娘親如獲珍寶,我心中頗為不解,一問之下才得知那玉世間少有,價值連城,名曰‘翠寒煙玉’。這樣珍貴的東西,一個尋常的富家公子,又怎會用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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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那玉是荀家原本就有的呢?”慕容玥問。

“不可能,此玉是近兩年朝廷采石時才發現的,太過巧合,必有妖。不僅如此,荀雲亮身上穿的那身衣服,也是京中最大的染坊出的布料,荀雲濤平日裏的打扮,跟他這個兄弟相差太遠。荀家,定然有貓膩!”

慕容玥見她一副篤定而認真的口吻,不禁笑了起來,“染香真是個奇女子,本王甘拜下風。荀雲濤是荀家老太的一個陪嫁丫鬟所生,而他弟弟荀雲亮的生母則出自響當當的名門望族;然而荀夫人入荀家後一直未有子嗣,沒想她的陪嫁丫頭竟暗中跟荀家老爺勾搭,珠胎暗結,荀夫人因此記恨在心。直到七八後,荀夫人方孕有一子,便是這荀雲亮。而荀雲亮此人自小不如荀雲濤,而今荀雲濤入了仕途,荀雲亮卻只是個貴公子,所以兩兄弟間才難免有這些嫌隙。”

“沒想殿下竟對荀家的事了如指掌!”蘇染香奇道。

看他這些天多半都是陪自己游玩,蘇染香倒沒想到慕容玥早已将事情調查得如此細致了。

“那殿下對荀大人又是什麽看法呢?”

“荀雲濤此人……還真不好說。他指點我們找到吉祥賭坊的賬本,又和肖懷瑜撇清關系,看似非常正直倡廉,但他年紀輕輕又是庶出,卻能代替荀老爺的位置掌管荀家,定然不是一般人物。此人而今還未露出破綻,倒也是個人精!”慕容玥嘆道。

“哦?那殿下打算如何讓對方露出狐貍尾巴呢?”蘇染香笑問道。

“時日尚早,不急。今天那個荀雲亮不是給我們打開了突破口了麽?”

“殿下,荀大人來找您了!”慕容玥和蘇染香正說着,一侍衛進來道。

☆、教訓

“這個荀大人倒是來得及時!”蘇染香輕笑道。

“你去告訴他,就說本王身體抱恙,不想見客。”慕容玥淡淡道。

那侍衛領了命便走了出去。

“這荀大人親自送上門來,殿下為何又要将他打發走?”蘇染香有些疑惑。

“染香放心,本王不過是給他一點教訓罷了。荀雲亮竟敢如此輕薄你,他這個當哥哥的自當負點責任。”慕容玥眼底閃過一絲寒意。

蘇染香俏皮地笑了笑,“看來染香真該多謝殿下為我伸張正義!”

慕容玥卻有些後怕,“虧你還笑得出來,剛才若非我在附近,你又當如何自保?”

見到慕容玥眼裏的擔憂,蘇染香心底也有些動容,臉上依然裝作不在意地笑道:“殿下大可放心,若非因為你在,我也不敢故意激怒荀雲亮;你若不在,染香定然先跑為上。”

“你呀!就算你真跑,也未必跑得過那些人。”慕容玥頗有幾分無奈,語氣中卻也透着幾分寵溺。

蘇染香正要開口,卻見門口走來一人。

“下官見過燕王殿下,見過蘇小姐。”肖懷瑜臉上帶着幾分得意,想來是見過吃了閉門羹的荀雲濤吧!

“肖大人不必多禮,請坐吧!”慕容玥道。

肖懷瑜坐定後,慕容玥又問:“不知肖大人找本王何事?”

“下官剛才進門時見到門口的荀大人,他好似很着急的樣子;下官好心詢問,他卻不肯直言。臨行前,大哥曾叮囑下官要好生照看他的親外侄,所以才過來問問。”

肖懷瑜口中所言的大哥,便是禦史臺的肖洪峰。

蘇染香淡淡看了肖懷瑜一眼,這肖家的親戚倒是很有意思,肖洪峰的外侄處處小心謹慎,而這同宗的遠房兄弟卻又如此冒進。

“荀大人的兄弟在大街上強搶民女,甚至把主意打到了蘇姑娘身上,肖大人你說說此事本王當如何處置才好呢?”慕容玥淡淡說道。

他的語氣看似輕描淡寫,但肖懷瑜卻吓了一跳,忙起身道:“殿下請息怒!此事……此事怕是有什麽誤會,要不下官這就去将荀大人請進來把誤會解開?”

“誤會?光天化日之下,本王親眼所見親身所歷!肖大人這話是意指本王造謠生事呢,還是覺得此事不夠嚴重,本王小題大做了?”慕容玥冷聲道。

肖懷瑜趕緊掀袍跪下,“殿下萬不可這麽說!下官絕無此意!下官一時情急,說錯了話,還請殿下恕罪!”

慕容玥不動聲色,肖懷瑜跪在地上,心中卻對這個他一向看不起的燕王有了些懼意。

肖懷瑜一直覺得慕容玥溫吞好欺負,再加上最近慕容玥跟蘇染香走得近,在皇上面前還得了些恩寵,所以祁王對他亦有幾分堤防。

肖懷瑜是祁王一黨的人,自然對慕容玥也沒什麽好感。他這一路拖慢行程,足足走了快兩個月才來到陵陽,慕容玥也沒有責備過他們一句。

所以,肖懷瑜便對慕容玥一如既往的陽奉陰違。

沒想到,今天這個溫吞的燕王卻突然發難,他明明沒有大吼大怒,卻總讓肖懷瑜感到無形的壓力。

“若今日沒有本王在,只怕後果不堪設想。本王非是針對荀大人,蘇姑娘的身份別人不知,難不成肖大人還不知?假使蘇姑娘有個什麽閃失,只怕就不是吃個閉門羹這麽簡單,你們一個個提着腦袋去父皇面前都不足以謝罪!”慕容玥冷冷道。

肖懷瑜頭也不敢擡,只伏地連連稱是。

蘇染香一旁冷眼看着,不添油加醋,也不好言相勸,俨然一副看戲的樣子。

隔了好一會兒,慕容玥才幽幽道:“肖大人起來吧,此事本與你無關,你不該牽扯進來。既然那荀大人有話想說,你便去幫本王請他進來,本王倒是想看看他有什麽好推脫的!”

肖懷瑜如蒙大赦,趕緊起來去外面叫荀雲濤。

今天雖然下了雨,但雨後天晴的太陽可一點都不饒人,荀雲濤進來的時候已是被曬得滿頭大汗。

而肖懷瑜卻很是奇怪地沒有跟着荀雲濤一并進來,想來是剛才在這裏自取其辱,這次索性知趣地不出面了。

見了慕容玥和蘇染香,荀雲濤恭敬掀袍跪下,伏地行大禮,“下官有罪,不奢求殿下和蘇姑娘原諒,下官甘願承受一切懲罰,絕無怨言!”

慕容玥冷哼一聲,“有罪?荀大人罪在何處?”

“下官管教家弟無方,致使他目無王法、橫行鄉裏!”荀雲濤跪在地上,低眉順眼道。

蘇染香接過話道:“荀大人一世英名,卻如此縱容家弟胡作非為,今日若非殿下相救,染香只怕便成了你們荀家的小妾!荀大人,你那個兄弟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家弟無禮,在下對蘇姑娘賠個不是!”荀雲濤就差聲淚俱下了。

蘇染香讪笑道:“對我無禮之人并非你,而是你的兄弟,他不來對我賠不是,你這個賠禮是不是太缺乏誠意了?”

荀雲濤頓了一下,慕容玥看出他似乎有些為難,便道:“既然你說你管教無方,那便讓他過來,此次便由本王代你管教!”

“這……”

“怎麽?是覺得本王沒資格替你們荀家教訓逆子了麽?”慕容玥冷聲道。

荀雲濤忙回應:“下官這便去叫家弟過來!”

這荀雲濤一去便是大半日,等他把荀雲亮帶來時已是傍晚,荀雲亮喝得一身酒氣,進來時東倒西歪,還滿口胡言:“老子今天倒要看看是誰想動我?也不看看我們荀家……”

不過他話還沒說完,便被荀雲濤一腳踹到慕容玥面前跪下。

“燕王殿下面前,豈容你這般放肆!”荀雲濤冷喝道。

然而荀雲亮顯然不買賬,駁斥道:“你算老幾?竟敢踹……踹我?”

荀雲亮因醉酒而有些結巴,荀雲濤并不理他,只恭敬給慕容玥拜了一拜,道:“燕王殿下,家弟已經帶到。”

慕容玥淡淡掃了兩人一眼,随即緩步走到荀雲亮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對方。

那荀雲亮酒勁還沒過,定眼一看來人便是今天将他打得手腕脫臼的公子哥,心下不禁有些恐慌。

平日裏他胡作非為,荀雲濤是斷然不敢來興師問罪,更別說像今日這般強行将自己抓走。沒想今天自己不過惹了一個小妞,便惹來這麽多麻煩。

最可恨的是,他家老爺子也發話讓荀雲濤把他抓來賠禮道歉!

荀雲亮活了這麽二十年,還從來沒給人道過歉,更別說像今天是他生辰,這種特殊的日子竟然還要被人要挾捉來賠禮道歉!

“你想幹什麽?今天是你打傷了我的家丁,還将我的手弄脫臼了!勞資沒找你算賬,你……你還反倒找上門來了!你可知我姨母是……是誰?”荀雲亮不服氣,依舊嚣張道。

“是誰?”慕容玥冷笑道。

“說出來……你可別吓得滿地爬!我姨母便是……便是當今皇上身邊最受寵的淑妃娘娘!你若是膽敢……動我一根手指,到時候……老子讓你吃不了兜着走!抄你個滿門!”荀雲亮已經站不起來,便坐在地上撒潑。

荀雲濤這次倒也沒有幫他那個不争氣的家弟說話了,只恭順地站在一旁,等候慕容玥的發落。

“看來你這張嘴還沒學乖。抄本王滿門?只怕你還沒這個資格。來人,将這登徒子拉下去掌嘴,直到他學會說人話為止。”慕容玥吩咐道。

随即,便有侍衛過來拉荀雲亮,荀雲亮懵了一下,身上的酒氣似乎醒了一半,眼裏一片驚恐。他還來不及叫嚣,便被侍衛利索地拉走了。

蘇染香暗中看了荀雲濤一眼,只見荀雲濤依然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自打把荀雲亮接來之後,他似乎就不如剛才那般積極,替他那個不争氣的弟弟請罪了。

外面傳來一聲聲慘叫,蘇染香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種聲音,她前世在後宮裏聽了許多回。最初的時候覺得聽着毛骨悚然,而今聽來,倒是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活得久了,心也就硬了。

隔了片刻,那慘叫聲越來越微弱,荀雲濤這才出面道:“殿下,家弟自小沒吃過什麽苦頭,下官怕他承受不住,懇請殿下開恩!”

慕容玥瞟了他一眼,悠然道:“剛才荀大人還說無論本王怎麽處罰,你都絕無怨言,怎麽現在又反悔了?”

荀雲濤一時語塞,只好默然不語。

蘇染香卻輕笑道:“荀大人大可放心,掌幾個嘴巴子還鬧不出人命,頂多讓他吃不下東西說不出來話而已!”

☆、關系

荀雲濤臉色一變,心中暗自揣度蘇染香的身份。

那日他們在羅漢山相遇,他只道眼前女子是燕王殿下的相好,而那日她的話也不多,倒讓荀雲濤沒怎麽在意。

今天見她與慕容玥平起平坐,而她說話時候的神态和氣度已經超乎了她年齡的泰然自若,也一點都不像個尋常富貴人家的小姐!

蘇氏……莫非是武定侯的妹妹,衛國公的千金?

若是這般說來,那燕王此番來陵陽查案,便大有來頭,只怕皇城的局勢又要發生巨變!

“蘇姑娘言之有理!家弟自小任性,在下難辭其咎,讓他長點教訓也好,免得他今後還糊塗妄為。”荀雲濤道。

“荀大人能理解殿下的苦心便好。”蘇染香說着,似又想起了什麽,笑道,“荀公子無所事事也不是什麽好事,荀大人為何不給他謀個差事打發時間,讓他少些精力到處闖禍?”

“蘇姑娘有所不知,當初家父有意将家業傳給家弟,奈何家弟不成氣候,闖了些禍,惹得父親傷心。官場更比不得其他地方,稍有不慎便引來禍端,家弟那樣的性子,當個閑散公子就成。我們荀家雖然不比得蘇姑娘和殿下這些大戶人家,但只要節儉一點,保家弟此生衣食無憂還是可以的。”

“原來如此。但我見荀公子非是節儉之人,想要養這樣一個敗家子,只怕得富可敵國才行。”蘇染香巧言笑道。

荀雲濤臉色一變,随即又恢複過來,幹笑道:“蘇姑娘真會開玩笑!”

此時,外面的侍衛走了進來,“殿下,人已昏過去了。”

慕容玥道:“既然是荀大人出面,那此事便到此為止;但若再有下次,本王定當依法處置。”

荀雲濤忙道:“多謝殿下開恩,下官回去定當好好教導家弟,讓他改過向善!”

慕容玥點點頭,讓荀雲濤将荀雲亮帶走。

“沒想這荀家還是外戚,我還以為祁王的外戚都在京中。”蘇染香道。

“淑妃是鳳州的名門之後,他們家族人丁旺盛,所以祁王才會有那麽多外戚。不僅京中有人,鳳州和這陵陽也有。”慕容玥道。

蘇染香早知淑妃的娘家人多勢衆,所以才能把控半個朝廷,連皇後和晉王都忌憚三分,如今看來,倒是一點都不假。

肖洪峰追随祁王,只怕也或多或少也這沾親帶故的外戚有關。

但外戚攬權真的是件好事嗎?慕容平心中可是知道這些?

蘇染香若有所思,“難怪荀雲亮會這麽嚣張!”

“所以,這荀雲亮雖是個草包,卻敢跟已是提刑司的荀雲濤叫板,這憑的并不單單是嫡庶之分,而是荀家夫人身後的後臺。可以說,荀家和肖家能有今天,都跟這荀家的大夫人有關。”慕容玥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這也是荀家人不好下手的原因之一。

“确實,肖洪峰還特地叮囑肖懷瑜來此後要多加照顧他的外侄,不知他口中這個外侄是指荀雲濤還是荀雲亮?”蘇染香笑道。

“應是荀雲濤。雖然荀雲亮的生母是淑妃的親姐姐,但他畢竟沒有職位,而荀家現在的希望主要還是培養荀雲濤在仕途上越走越遠。不然,肖懷瑜也不可能去找荀雲濤。”慕容玥道。

“不過,那荀家真的有問題嗎?荀雲亮身上那些珍貴之物會不會是淑妃打賞給荀家大夫人,然後再落到荀雲亮手上?”蘇染香有些遲疑了,剛才她敢那麽篤定,是因為不知荀家跟淑妃的關系。

慕容玥搖搖頭,“淑妃娘娘就算要打賞,定然不會打賞太多太貴重的東西給荀家,畢竟淑妃的兄弟姐妹太多,據我所知便有十多個,若是一一打賞,哪裏忙得過來。更何況,在祁王的這些外戚中,荀家并不怎麽得勢,不然荀雲濤也不會只待在陵陽當個提刑司。離權勢最中心的地方是京城,祁王真正倚重的外戚都在京中謀了一官半職,荀家在這陵陽不過是跟着喝杯羹而已。”

“原來如此,殿下這麽說,染香倒是明白了。不過,染香見殿下近日都在這驿館待着,又如何了解到這麽多消息?”

慕容玥見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不禁也淺淺一笑,“染香可還記得去年父皇派我去青州修補青江河堤之事?”

“當然記得。當時殿下無心權勢,染香可費了不少口舌才勸得殿下入了局。染香還記得,修補河堤之事以往都是祁王負責,可去年祁王因秋獵之事而閉門思過,所以才給了殿下一個表現的良機。”蘇染香淺笑嫣嫣地看着慕容玥,一雙明眸似有光華流轉,“莫非殿下在青州便有發現?”

“發現倒談不上,只是有人暗中給我透露了陵陽這邊的情況。”慕容玥道。

“嗯?青州離這陵陽說遠不遠說近可也不近,我倒是好奇是誰人對陵陽這邊如此熟悉?”蘇染香問。

“青州下轄的一個縣令唐天傲。他以前曾在陵陽這邊當過差,後來受到排擠便被下貶到青州一個偏院的縣城。可知當時我在青州破了一起命案?”

“那時京中早都傳遍了,染香想要不知都難。莫非此案件便跟這個唐縣令有關?”蘇染香道。

“此案正是唐天傲負責,當時他緝兇來到青州城,我在城中一家茶肆喝茶;兇手陰差陽錯撞到茶肆裏來,他本是想躲過唐天傲的追捕,不幸遇上我,被我擒住。我與唐天傲便因此相識,唐天傲此人倒是頗有幾分見識和幹勁,聽聞我在青州修補青江河堤,他還随我去看了一番,提出了不少意見。”

“此人還給殿下提意見?他不怕得罪你?染香倒是突然明白他為何會在陵陽受到排擠了。”蘇染香輕笑道。

“唐大人個性耿直,敢于直谏,本王倒覺得他是個人才。他二十多歲便中了榜眼,只因不肯攀權附勢,所以才一路貶至青州的小縣城。”慕容玥道。

并非說唐天傲那樣的直腸子不好,蘇染香其實也打心眼佩服這種人,只是在這個世道,這樣的官員難易得志。

“那他給殿下透露了些什麽線索?”蘇染香問。

“我而今所知的,半數都是唐天傲告知的。荀家老爺并不喜歡家中那個霸道的大夫人,他那大夫人善妒,又不讓荀老爺納妾,所以荀家只得了荀雲濤和荀雲亮兩兄弟。荀雲濤雖然有幾分本事,但他所做的一切還是得聽命于荀家,他的官職是利用荀家的關系得到的,自然也逃不脫成為別人棋子的命運。”

蘇染香心中不免一番感慨:荀雲濤這樣的人,倒是有些可惜了。

慕容玥又道:“荀家看似安分守己,但我們忽視了駐守在陵陽的幾萬兵馬,荀家便是祁王和這些兵馬的搭橋人。”

蘇染香聽得一驚,祁王的膽子還真是大,難怪他前世在慕容瑾登基之後,還有膽子造反;除了慕容瑾設計逼迫祁王反之外,只怕當時的祁王也想以最後的賭注一搏!

“私自勾結地方勢力,而且還涉及幾萬兵馬,此罪可不小!”蘇染香凝眉道。

“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不能輕舉妄動。”

“那殿下接下來打算如何應對這些人?”蘇染香又問。

慕容玥想了想,似有幾分顧慮,“此事畢竟關系着朝中的皇子,若沒有真憑實據,我們還是先按兵不動。還有很重要一點,我們此來陵陽是追查災銀的問題,并非調查荀家。就算我們有證據在手,只怕也不能輕易拿出來。因為……本王也無法揣度父皇的聖意。”

的确!若是皇上不想徹底清查此案,那他們這些功夫就是白費。

更重要的是,衙門之案牽扯到的是晉王和皇後;而荀家之事牽扯到的又是祁王和淑妃。若是将這兩個案子搬出來,那在旁人看來慕容玥針對的就是祁王和晉王,皇上對慕容玥的态度又會如何?

尤其是祁王,前世慕容平可是有意将皇位傳給他,說明祁王在皇上心中有着比較重要的地位!至于晉王,蘇染香一想起他,還是有些提心吊膽,前世他穩坐皇位,這一世不知又會如何。

“吉祥賭坊的賬本……殿下都收着吧?”

慕容玥見蘇染香突然問起賬本之事,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怎知賬本在本王手上?”

“雖然那晚都說賬本已被刺客毀去,但染香卻不這麽認為。殿下苦心經營拿來的賬本,豈會這麽容易讓人毀去?那晚殿下早将真正的賬本轉移了吧?”蘇染香道。

慕容玥不得不對蘇染香刮目,“果然什麽都逃不過染香的眼睛。”

“是殿下未雨綢缪,才沒讓那些人的奸計得逞。不過,賬本既然在手,殿下又打算何時跟關提龍他們攤牌?”蘇染香問道。

☆、變故

“這賬本上記載的,不單單是陵陽的貪污問題,還涉及了不少京中官員,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此地遠離京師,若是将這些地頭蛇逼急了,我們的處境便危險重重。”

蘇染香微微颔首,前世她雖不過問世事,但也知曉慕容瑾登基之後,榮國官員極為腐敗。

慕容瑾登基之初想改革舊弊,嚴懲貪污,但事情哪有那般簡單。

這其中的關系盤根錯節,想要盤根拔起何其艱難,計劃還沒敲定,便被當時的皇後阻止了。

想來也是,慕容瑾能登上帝位,也少不了這些貪官的推波助瀾,他若動了他們,無疑是自毀根底。

後來,他也漸漸妥協。只要這些人沒有危及他的帝王基業,他也就睜只眼閉只眼。

如今看來,祁王和晉王雙方的陣營都是龐大的關系網,祁王是外戚撐腰,晉王則多是跟他國舅留下來的舊部和門生。

“所以,殿下便讓他們以為賬本被毀,而詹大人這個唯一見過賬本的人也死,我們才得了這些天的安寧,對嗎?”

“也并非全如此。而今辛國與我大榮的交戰也尚未出結果,我們若是早早攤牌,那我們便無理由繼續蹲守在此處。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該回京向父皇彙報此案結果。這樣,我們也沒機會找出荀家與地方兵力勾結的證據!所以,考量種種,還是繼續留在此地比較好,至少得等兩國交戰結束再離開。”慕容玥道。

“多謝殿下還為染香考慮。不知前去蕭關的人回來沒有?那邊可有什麽消息?”蘇染香想起武定侯,神色便黯然了幾分。

她最近只要一想起蘇謹之,心中便有些焦慮,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擔心。

“今天若不能到,明天都該能到,現在天氣炎熱,或許陳浩在路上耽擱了。”慕容玥道。

不過,慕容玥心中也不敢大意,陳浩是他挑選來專門前往蕭關打探消息的人。此人老實可靠,辦事也穩妥,每次五六天便一個來回。就算遇上大雨等不可測的因素,也最多七八天就回來了。

這次卻不知是何原因,今天已是第九天了,卻還沒有他的消息。

然而,隔了一日,陳浩便回來了。

而這次帶回來的消息卻不容樂觀,辛國又暗中加了八萬兵馬壓境,蕭關那邊的戰況危急。

跟随陳浩一起回來的,還有楊雄。

蘇染香見到楊雄的時候便有不祥的預感,楊雄是她哥的左右手,而今戰事如此緊張,他來陵陽定然是遇上了難題。

楊雄一來便直接道:“燕王殿下,蘇小姐,末将此番前來陵陽實是為了借兵。蕭關附近的城市需要防守,以免敵人聲東擊西,末将奉命只得來陵陽借。剛才屬下前去将軍府,可那齊将軍卻百般推卻,不肯相助。末将沒有辦法,只得前來求助燕王殿下。”

蘇染香心中一緊,她不知前世兄長是否也求助無門;但這一次,她定然不能讓她哥陷入無助的困境。

蘇染香起身對慕容玥行了一禮,道:“此事還勞煩殿下幫我們走一趟。”

“染香放心,這事就算你不說,本王也當去走一趟。”慕容玥正色道。

幾人來到将軍府,然而那齊盛卻玩起了消失,他府上的人說他已經出了陵陽城,蘇染香心下惱怒不已。

她前世只顧着安享蘇家給她的榮尊,卻不知這份榮尊卻是她哥浴血沙場換來的。這天下間都道她哥是個厲害的英雄人物,然而暗中嫉妒他們蘇家的又豈止一個兩個。

而今她哥遇了事,這些人的嘴臉便漸漸顯露出來。

“染香不要着急,我們先去見見荀大人。”

慕容玥心中也對這些拿家國利益當玩笑的人憤恨不已,但此時生氣也沒用,他們必須打起精神,趕緊調到援兵前去蕭關!

幸而荀雲濤很快便見到,慕容玥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便道:“荀大人,實不相瞞,今日本王前來,是有一事相求——本王想借齊将軍那五萬駐軍!”

荀雲濤聽後笑了起來,道:“殿下此話可讓人生疑吶,且不說這兵該不該來下官這裏來借,殿下借兵一事傳出去,只怕會落人口舌。”

“本王之事便不勞煩荀大人擔憂,本王借兵,是因蕭關戰況緊急;此事待本王回京之後,定會在父皇面前禀明。”慕容玥道。

“殿下光明磊落,下官深感佩服。只是這借兵之事,你确實找錯地方了,你該去将軍府找齊将軍才是。”荀雲濤道。

慕容玥見他一臉平靜,亦淺淺一笑,“若是找得到齊盛,本王又何須來求荀大人?”

荀雲濤暗自看了慕容玥一眼,見他臉上帶笑,笑意中卻又有幾分莫測玄機,心下便有些明白過來。

荀雲濤道:“殿下說笑了,你都見不着齊将軍,下官一個小小的提刑官更是無法見到他。”

慕容玥斂去笑意,“荀大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跟齊盛是什麽關系,你心中清楚,本王心中也明白。你當真以為本王不知道你跟齊盛、肖洪峰等人是何關系?”

荀雲濤一怔,繼而又道:“原來殿下連這些都已調查清楚了!齊将軍确實和下官有些往來,他們齊家跟下官的姑父是世交,他也常常托下官給京中的姑父捎些禮物,禮尚往來,姑父也跟齊家回過禮,這……沒想這竟然也被殿下知曉了。”

荀雲濤一臉坦蕩地笑着,顯得格外恭順和氣。

“是麽?但齊盛讓你捎的這些禮物,包括一封表忠心的書信?而肖洪峰的回禮中,又包括了幾千銀票?你們這些禮可真夠特別的,不知若是本王告知父皇後,父皇是不是也該誇贊你們崇尚禮節呢?”慕容玥冷聲笑道。

荀雲濤吓得臉色一變,蘇染香見機又道:“荀大人,我們來這陵陽,皆聽百姓盛贊你愛民如子正直無私,我看你也是個愛惜羽毛的人,又為何要當一枚別人手上的棋子?荀家依靠淑妃娘娘這層關系起家,但誰人不知淑妃并非荀大人你的姨母,而是你那個不争氣的兄弟的姨母,大人飽讀詩書聰明過人,卻要被那樣的窩囊廢指着辱罵,誰人見了都不會痛快。”

蘇染香一邊說,一邊打量荀雲濤的臉色,當她說及荀雲亮時,荀雲濤臉上閃過一絲憎惡,蘇染香心下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她前世在後宮中,見過的此類紛争太多了,而今想來倒也并非一無用處,至少那些黑暗的經歷讓現在的她更容易讀懂人心。

“荀大人在祁王的陣營,今後若真是祁王稱了帝,那他們論功行賞的時候,荀大人定然也不過是顆微不足道的棋子。而你立下的功勞,也遠比不上淑妃娘娘和荀家大夫人之間的關系,荀雲亮罵你這個兄長的時候,你永遠也只能忍着受着。”

蘇染香淡淡說着,她的語氣不徐不疾,淡定得俨然不像個二八芳華的少女。

然而,就是這樣平靜的語氣,卻激起了荀雲濤心中掩藏了多年的波瀾。

“而今你父親尚在人世,可以護下你和你娘;但若哪天你父親撒手人寰,依大夫人的氣焰,你覺得到時候的荀家還真的輪得到你來打理嗎?”蘇染香問道。

荀雲濤沒了聲響,蘇染香見他有些動搖,又繼續道:“我若是大人你,便借着此番機會追随燕王。燕王生母乃寧國公主,而今寧國已滅,寧妃也早不在人世,便無外戚一說。你若效忠燕王,今後便是燕王的親信,以你之才,在燕王門下定然能做出一番成績,成為萬人敬仰的忠良之臣。”

此人平日裏衣着樸素,又喜歡在百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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