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雙更)
喬苒忙了一天, 衣服都沒脫,躺下就想睡。
閉上眼睛, 窗外一邊安靜, 和城市裏大不相同。
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來到了大山深處,在這個沒有多少物資的小城鎮裏生活三天了。
只是今天有些不同, 她又遇見許瑾南了。
他金尊玉貴,居然追到了這裏,到底想幹什麽?
喬苒腦海裏忍不住浮現今天的事情, 許瑾南和她站在角落裏。他聽到她的話, 眼底的光亮逐漸消散。
忽然有什麽東西落在臉上,喬苒擡起手, 摸了一下——是牆皮。
賓館常年不裝修, 又髒又亂,衛生環境極其差勁。
喬苒又覺得腿上濕漉漉的,摸了一下, 借着月光看過去, 猩紅。
喬苒又氣又惱, 整個人散了架似的,并不想動彈,但也沒辦法任憑血留在身上和床上, 只能一邊捂着腰一邊艱難地坐起來。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低沉的腳步聲, 喬苒立刻打起精神,可仔細一聽, 聲音又沒了。
喬苒撓撓耳朵, 緩了一陣, 最後随意套上大衣, 惺忪着眼睛往外走。
打開門,許瑾南正站在門口,手臂擡着,就要敲門。
喬苒吃了一驚,防賊似的迅速把門合上,只露出一個小縫,眼睛從細縫往外看,警惕得像只炸了毛的貓兒。
她問:“你怎麽在這兒?”
許瑾南見喬苒這幅可愛又狼狽的樣子,剛才的困擾一下就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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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扒開門縫,喬苒果然驚叫一聲用力往裏合,但又擔心碾到許瑾南的手,只能和他僵持着。
許瑾南:“我擔心你,幫你查查房。”
喬苒不信他的鬼話,諷道:“你才是最大的危險,跟蹤狂。”
許瑾南手指用力,直接扳開大門,喬苒立刻想叫,許瑾南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突如其來的親密讓喬苒無所适從,她的腰被溫柔地托起,整個人被拎起來,放到一邊。
他貼在她的耳邊,漫不經心道:“這兒人煙稀少,叫不來人。就算能叫來,來的人你也不認識,何必呢?不如乖乖聽我話。”
許瑾南最擅長循循善誘,卻讓人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許瑾南壞心思地掐掐她的腰,戀戀不舍地松開手,轉頭,毫不忌諱地朝屋裏走。
喬苒:“你進來幹什麽?”
她跟在他身後,忍氣吞聲,眼神憤恨不耐,卻又無可奈何。
許瑾南倒是跟她聊上了,摸摸衣架子,又摸摸窗簾,一邊逛一邊問:“來兩天了吧,住得還習慣嗎?”
喬苒雙手抱胸,陰陽怪氣:“我習不習慣,你不應該早知道嗎?”
許瑾南之所以出現在這裏,一定是調查了她,現在倒是明知故問了。
許瑾南點頭,絲毫不知羞:“說得也是。”
喬苒:“......不要臉。”
許瑾南嗤笑出聲。
窗外,月明星稀,冷風從窗戶縫裏鑽進來,将破紗窗輕輕吹動。
許瑾南在喬苒警戒的眼神中,幫她檢查着這裏的安全狀況,就連破花盆都拿起來看,一寸地兒都不放過。
在一片靜默中,許瑾南卻想了很多。雖然他早就知道喬苒對自己态度冷漠,但當真的面對時,他還是很不習慣,甚至有些——心疼。
細來想想,曾經,他好像也有對她不耐煩,希望她少說點話的時候。
那時候,喬苒還是個活潑可愛的性子,像一只多動的兔子似的喜歡随便亂竄,對一切都有好奇心,對所有東西都保持着善念和天真,有時候聽歌兒都能掉眼淚。
她不常自己呆着,不管他在哪兒,永遠有問題問他,還是一些很沒有價值的提問。
許瑾南面對喬苒的黏人,耐心漸漸喪失。
那天,許瑾南正在書房看書,喬苒像往常一樣走進來,趴在他懷裏,問他今天為什麽下了班就到書房,為什麽不親親她或者抱抱她。
許瑾南聽煩了她的念叨,嚴肅地合上書,對她說:“有些問題點開浏覽器就可以找到答案,我很忙,能不能以後不要打擾我?”
許瑾南說:“我回來是休息的,如果我心情好,會親你抱你,但我有時候壓力很大,真沒時間。”
許瑾南嚴格地控制着自己的語氣,觀察着喬苒的态度,他以為這個小姑娘會傷心來着。
但那天,喬苒依然笑容滿滿,乖巧地點頭對他道歉。許瑾南這才松了口氣,他是做大事兒的人,如果一直流連女色,那豈不是自甘堕落。
自那之後,她就再也沒主動來找過他,許瑾南很滿意,甚至買了很多漂亮的裙子獎勵她。
喬苒每次都接過他昂貴的禮物,興致勃勃地拿去試,等試完了,就小心翼翼地放進衣櫃裏。次日出去,還是那一身簡單的搭配。
許瑾南有時候問喬苒,為什麽不穿他買的衣服,喬苒說太貴重了,想要好好保存着。
許瑾南啞然失笑,現在回過頭來思考,喬苒可能并不喜歡那些衣服,興奮和開心都是裝出來的。
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兩個人就有了嫌隙。
虧許瑾南還覺得她懂事溫柔大方,實際上,只是她的愛在慢慢克制,如今,又從克制慢慢褪去。
意識到喬苒已經逐漸不愛他了,許瑾南的心髒一跳一跳的疼。
他咬緊牙關,用力從回憶裏掙脫出來,檢查完門窗,最後拿起桌子上的破紙盒子,晃了晃。
許瑾南忽然皺起眉,動作粗魯,将裝着抽紙的盒子撕開,從裏面拎起另一個黑色攝像頭。
喬苒本是一副看他演戲的态度,發現他真搜出來了東西,此時也蒙了。
喬苒:“我昨天晚上也是在這兒睡的!他全拍着了?”
許瑾南将攝像頭扔在桌子上。
許瑾南:“你在這兒待着,我去找老板。”
以許瑾南的暴脾氣,一定會把事情鬧大,喬苒必須阻止他。
于是來不及想多,喬苒趕緊拉住許瑾南。
喬苒:“別別,這兒我們不熟悉,什麽朋友都沒有,我不想找麻煩,找出來了就行。”
許瑾南:“你昨天被人拍了一天,被人傳到網上怎麽辦?”
許瑾南很着急,倒不像是裝的,喬苒愣了愣,小聲回答:“你放心,我只是睡覺而已,拍就拍了。”
許瑾南:“衣服呢?”
喬苒回答:“沒脫。”
許瑾南見狀,眼神的銳利這才一點點緩和下來,終于沒再堅持,最後又在櫃子處摸索了一陣,然後走到她的床邊。
一小片猩紅色的血跡印在墊子上。
喬苒的臉很快紅了,他們雖然有過肌膚之親,但現在已經分手,這也太難為情了一點!
喬苒立刻将許瑾南推到一邊:“這兒就不用查了。”
許瑾南怎麽可能不知道那是什麽,摸摸鼻子,視線轉移到另一邊。
他嘟囔:“又不是沒見過。”說完,又問:“需要我幫助嗎?”
喬苒想都沒想就拒絕:“不用,我自己可以解決,這是我家鄉,又不是你的。”她拉着房門把手,示意他離開,許瑾南卻沒動地兒。
喬苒擔心他想要借機留宿,立刻說:“我真的謝謝你,但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了。許總,你糾纏我夠久了,應該能看得出來我是甚意思吧......我們......能不能不談感情了?”
她握着把手,門外,走廊上昏暗的光線落在她發頂上,有種慵懶蒼白的美感。
模樣可愛,卻冷漠絕情。
許瑾南:“關心也不行嗎?”
喬苒:“你這種突如其來的關心,讓我害怕。”
空氣又陷入凝滞,喬苒就這麽幹巴巴地等着他退縮。以許瑾南的身份和脾氣,一定會沉不住氣的。
只是在兩個人僵持不斷的時候,喬苒的小腹忽然傳來無法遏制的疼痛,她“嘶”了一聲,本能蜷縮起身子。
許瑾南一直注意着她,立刻往前走了一步,将她一把扛起來:“”
喬苒熱血湧上腦袋,眼冒金星,卻還不忘記掙脫他的懷抱。
對于喬苒來說,身體的疼痛根本不算什麽,回到許瑾南這個火熱的懷抱,對她來說才是考驗。
喬苒咬牙切齒:“你放開我!”
許瑾南:“你照顧了我那麽久,這次算我還你的。”
她和男人的力道相差太過懸殊,幾下就被制服了。
許瑾南說:“這裏環境不好,你去了再讓別人盯上,麻煩事兒更多。”
許瑾南将她放在床上,喬苒燙着了似得要起來,卻被他一把按下去,另一只手拿起被褥,朝喬苒身上蓋。
喬苒掙脫,許瑾南卻揪着她的腿,将她向下拽,再一次用被子将她蓋住。為了讓喬苒冷靜,許瑾南終于說出了這段時間最重的話:“你要再不聽話,就由不得我了。”
喬苒:“......”
喬苒果然不敢再動,許瑾南笑容凄涼,用被子将她裹好。他耐心十足,就連小腳丫都不放過,必須呆在被子裏才行。
喬苒見許瑾南沒有過分舉動,總算安靜下來。
許瑾南:“乖乖等着,我一會兒就回來。”
許瑾南似乎對她的模樣很滿意,走出去的腳步極其輕快,關上門的時候動作也很慢,仿佛怕吓着她似的。
周圍終于陷入安靜,喬苒脊背一軟,終于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許瑾南似乎是真的愧疚,眼睛裏的光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甚至不敢捏她。
喬苒迷迷糊糊睡着了,耳邊忽然傳來細微響動。喬苒雖然很累,但因為周圍沒什麽熟人,警惕心極強,迅速睜開眼坐起來:“誰!”
朦胧中,許瑾南正拎着一個塑料袋,作勢要往桌子上放。
許瑾南:“睡覺怎麽這麽輕,這點聲音都能聽見。”
喬苒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裏,許瑾南整個人都冒着寒氣,雖然狼狽,但卻顯得親近了不少。
喬苒捂好被子,直起身體坐起來。
許瑾南見狀,直接将袋子拿來:“去換。”
第一次見許瑾南如此接地氣,喬苒倒是有些局促了。
她打開袋子,裏面除了姨媽巾,他還給她買了粉色內褲,暖寶寶,紅糖水。
喬苒收緊袋子,居然有點不好意思罵他,但擡頭看到他的臉後,還是忍不住譏諷:“平時怎麽沒見你對我這麽好過。”
許瑾南:“......”
喬苒說出口,自己都覺得她有些過分。便利店離這兒很遠,許瑾南應該在外邊凍了很久,鼻尖和耳朵都通紅,她應該就事論事,最起碼應該說一句謝謝。
喬苒抿抿嘴,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氣氛一下僵住。
平日裏,許瑾南一定掉頭就走,但這次卻沒生氣,反而點點頭,贊同了喬苒的話:“是我眼瞎,現在不是改邪歸正的嗎?”
許瑾南厚着臉皮,聲音也有些懇求的意思。
許瑾南:“給個機會,試用期也行。”
對許瑾南來說,偶像劇追女第一步:死皮賴臉。
許瑾南看着喬苒,曾經高貴的頭狠狠低了下來,眼睛裏滿是期待。
喬苒趕緊收回目光,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信了他的鬼話。
喬苒擺手,執意下床:“謝謝......”
許瑾南見喬苒如此客氣,明白喬苒依然拒絕了他,眼神的光一點點熄滅,最後扯扯嘴角,有點像潑皮無賴似的笑了:“行,我不急,之前都是你等我,現在也是我活該。”許瑾南往後退了兩步,繼而走出門去,跟她揮手說再見:“你好好休息,外邊我幫你守着,不用害怕。”
喬苒往前墊了一步:“不用——”
許瑾南順手将她房門關上了。
“......”
喬苒沉默下來,手裏的袋子似乎有千斤重,她低頭往裏面摸了摸,拿起一包姨媽巾。
柔軟,很熱,顯示被人捂在懷裏拿過來的。
喬苒不知道說什麽好,捂住胸口,剛才這個位置有些異樣,很不妙。
喬苒不想再重蹈覆轍,使勁勸阻自己。
她停了很久,直到外面傳來腳步聲,才慢吞吞地開始動作,去衛生間換好姨媽巾後,爬上床。
一身疲憊的她終于躺下睡覺。
只是喬苒閉着眼,腦海裏面全是許瑾南剛才落寞的模樣。
喬苒沒想過許瑾南會來找她,她家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山裏頭,哪裏是他這種業界新貴能來的?
腦袋裏出現了兩個小人兒,他們不停地讨論着。
【人家随便過來看看你,你就動搖了?活該你受罪!】
【哪裏是随便?許瑾南能追到這裏,說明他真的意識到問題了!】
【你搞笑吧?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什麽女人得不到,你算什麽東西?難道你還期盼着他跟你認錯不成?】
【那他來找我做什麽?誠意還不夠嗎。】
【男人都有狩獵心理,你越是不搭理他,他越是想要征服你。你要是跟他複合,就是重蹈覆轍!】
【......】
許久後,喬苒忽然洩了氣,兩個互相争辯的小人迅速消失了。
她将被子蜷成一團,抱玩偶一樣用腿騎在上面,臉埋進裏面。
這裏環境這麽艱難,許瑾南又有這麽多事兒,估計待不久——也許......他明天就走了呢?
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
另一邊,許瑾南接了個電話後,再一次守到喬苒門口。
這裏的确不太安全,總有幾名混混樣子的人在附近轉悠,路過他的時候,時不時用眼神打量他。
許瑾南咬着煙蒂,眼睛尖銳得像鷹。他見慣了這種人,一幫欺軟怕硬的地痞流氓。
在他不是矜貴多才多金的許總時,曾經也是這夥人中的一員。
許瑾南吸了口煙,噴在冰冷的窗戶上,形成一小團白色的柔霧。
許瑾南伸手,緩慢地在上面寫了兩個字,片刻,又擦了。
他明明已經過了在課桌上刻下“暗戀女孩名字”的年紀,可沒想到,長大後會在窗戶上幹這種蠢事兒。
羅芝故意拿他炒作的事情很快處理幹淨,但現在商場動蕩,無數人盯着許瑾南,所以并不算多太平。不停有營銷號出來做文章,抹黑許瑾南的公司。
清晨,霧氣彌漫在大地上,宮崎駿筆下的仙境一般。
林于淵給許瑾南發短信,說裴老爺子有個孫子,因為姐姐裴曼說被許瑾南欺負了,所以打算商讨許瑾南。因為這個人,公司的口碑下降了很多。
林于淵洋洋灑灑寫了一堆,中心意思就是希望許瑾南早點回去處理問題。
許瑾南靠在牆上,熬了一個大夜,整個人狀态極差,眼角耷拉着,脊背也是軟塌塌。他按按眉骨,然後疲憊地敲了幾個字,發出去:【我回不去,文件傳給我。】
天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很多人都醒來了。賓館裏隔音很差,喬苒屋子裏傳來穿鞋的聲音。
許瑾南明白自己的使命已經結束,于是掐了手裏的煙,耐心地将窗沿上的煙頭一個個撿起,這才終于擡腳往回走。
他來到拐角處,把煙頭們扔進垃圾桶,最後掏出懷裏的煙盒,晃了晃,也扔了進去。
他守了她一個晚上,抽了整整一包煙。
手機再次發出震動。
林于淵:【老大,你不回來真的不行,公司需要你,你的心血全在裏面了。】
許瑾南怎麽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他調查過裴曼的弟弟,操控輿論的一把好手,上一個首富就是這人從中作梗,才慢慢讓其走向衰敗。
只是許瑾南不敢回去,好不容易讓喬苒多跟他說兩句話,現在走,就前功盡棄了。
喬苒洗漱完畢,走出門去,陽光落在她脖頸處,溫熱。
喬苒對氣味很敏感,剛走出來後,嗅到了一股很熟悉的煙草味。
只是四周無人,只有窗沿處落下了少許煙灰。
喬苒往外走,不自覺地瞄了一眼垃圾桶,裏面躺着一個香煙盒子,牌子她很熟悉,是許瑾南慣抽的。
喬苒知道,許瑾南真守了她整整一個晚上。
喬苒參加完了表哥的婚禮,按禮數,現在得去打個照面。
表哥現在應該在修理廠,雖然這兒沒多少人,但因為路途崎岖不平,車總壞,所以生意跟其他店面比,算能排得上名的。
走過一段滿是淤泥的路,喬苒終于來到車間,一輛白色轎車正在被拆卸。
車搖搖晃晃被升起來,随着操作的繼續,一股灰塵撲面而來,喬苒立刻捂住鼻子。
表哥正蹲在地上,身上滿是白色塗料,手裏還拿着個補色的刷子。
他眯着眼睛,看向喬苒:“沒出息,出去了幾年,連這點土都嫌棄?”
喬苒不願跟他多交流:“嫂子呢?”
“睡覺呢呗,你們老娘們就是懶,啥也不幹,剛結婚第一天就這樣,服了。”表哥敲敲塗料罐子,示意喬苒:“反正你閑着沒事兒,幹點活?”
不容喬苒拒絕,表哥指着角落示意她:“把腳底下的空瓶子放進袋子裏,對,就角落那個,一會兒我賣了去。”
喬苒點頭,撿起角落裏的麻袋,卻發現麻袋上全是散落的釘子,上面全是紅色的鏽跡,麻袋底下不知道粘了什麽膠水一樣的東西,黏在地上撕不下來。
喬苒皺眉:“哥,這個袋子用不了,你有沒有別的?”
“廢物,什麽都做不好。”随着表哥都走近,一股濃烈的汽油味兒襲來。表哥拽着麻袋,就要往外扯。
喬苒趕緊道:“不行,會撕破的——”
随着她的話音落下,麻袋果然被撕破,只留下一點粘在地上。
表哥将麻袋扔在一邊,表情滿是煩躁,罵了個髒字兒,然後對喬苒說:“那不然怎麽辦?我可沒別的袋子,想想辦法,用膠補上也行。”
麻袋怎麽可能用膠補上。
喬苒卻沒說話。表哥沒怎麽上過學,就算跟他講道理也會被諷刺“不愧是知識分子”。
喬苒本來就是想打個招呼就走,見狀也不多留,只說:“這裏太亂了,我分不清你的東西,要不自己收拾收拾?”
表哥:“這兒可不比你們大城市,收拾有什麽用?來的就是那幾號人。給我找袋子去、”
喬苒不再接他話茬,将角落裏的蜘蛛網劃啦掉,又依次把塑料瓶一個個撿起來堆在一邊。
她一邊撿一邊說:“我明天走,跟你說聲兒。”
回答她的只有修車的電鑽聲,喬苒知道表哥不想搭理自己,收拾完了之後,轉頭往外走。
這裏人煙稀少,如果到了村子裏,人才會多一些。
喬苒走了兩步,發現不遠處幾個小孩子們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正趴在地上,似乎打算喝泥坑裏的水。
在這裏,比起物資水更為重要,一年裏,因為喝髒水導致器官衰竭的孩子不在少數。
喬苒吼了一聲,立刻阻止:“幹什麽呢你們?”
孩子們看到走過來的喬苒,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不知所措地搓着手。後面的小孩子撞了前面稍微大點的孩子一下,大孩子才嗫嚅着嘴巴,小心翼翼地回答喬苒的問題。
“我、我們打水回家,但被打翻了......”他們紛紛低下腦袋,仿佛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兒。
被打翻的水顯然已經滲到了腳下的泥坑裏。
喬苒明白了,讓孩子們等一等,自己轉身朝表哥的修理廠走去。
這裏的水都是屬于有錢人的。
拖許瑾南的福,在別人眼裏,自己現在就是有錢人。
表哥那邊有水,她多買兩瓶給孩子們就是了。
表哥正在前臺算賬,得知了喬苒的意思後,不可置信地問:“你可真是大菩薩,拿我們的水喂給別人,自己當聖人。”
喬苒趕緊說:“我給你錢的,這個算我買的。”
表哥:“錢?有錢了不起?”他冷道,“如果我不開在這兒,你有錢都當不了聖人。現在倒好,那些人只知道你心地善良,連我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如果他們知道,我這間修理廠沒準還能擴展業務。”
原來,表哥之所以生氣,是覺得應該趁機拓展業務。
錢喬苒花,還得給他拓展業務。喬苒脾氣再好,也不高興了,不跟他說話。
表哥依然譏諷道:“你知道幫助別人,怎麽自己家裏人不管?”
表哥一邊叨叨,一邊彎下腰從箱子裏取水。
喬苒終于怼了一句:“你賣給誰不是賣?我就不行?”
表哥将兩瓶水扔給喬苒:“當然不行,你的錢本來就有一部分是我們家的,都是一家人,怎麽能算賣?當初為了讓你上學,你媽還找我們家借了不少東西呢,你不會忘了吧?”
喬苒:“那我這錢是不是可以不付了?”
“當然不行!那你把水還給我!”表哥繞過前臺,伸手就要搶。
喬苒冷諷道:“一家人不算賣,這話是你說的。那我給什麽錢?”
表哥沒能搶過喬苒,喬苒躲閃得很快,像只狡猾的野貓。
喬苒不再跟他糾纏,将人民幣放在桌子上,朝外走。
表哥罵罵咧咧地将錢撫平,一邊收進抽屜裏一邊說:“脾氣見長啊,小丫頭片子有什麽好嘚瑟的......”
他不停嘟囔,拿起地上車輛的潤滑油,重新工作了起來,腦袋裏卻一直回想喬苒的話。
喬苒曾經是一個跟在他屁股後頭的窮丫頭,他讓她在雨裏站一夜,她都不敢吭聲。剛才,喬苒居然敢陰陽怪氣的跟他說話了。
表哥修理到一半,最後還是氣不過喬苒。曾經最聽話好欺負的妹妹今天居然這麽怼他,那以後不得反了天?
這麽想着,表哥将潤滑油往地上“爬”一扔,站起來順手提溜了兩下褲子,追出門去
許瑾南驅車行駛到各個喬苒可能去的地方,最後來到喬苒表哥的修理廠附近。
這時,幾個小孩子齊刷刷地站成一排,面對着修理廠的方向。
許瑾南看向修理廠,喬苒正一路小跑着過來,陽光如同金粉一般落在她發頂,如同童話故事裏的仙姑瑞拉。
雖然穿着并不華麗,卻耀眼無比。她跑到孩子們面前,将幾瓶水塞進他們手裏,肅着一張小臉警告着什麽,小孩子們也認真聽着,随即聽話地點頭。
這時喬苒才露出溫柔的笑容來,誇贊似的拍了拍小孩子的腦袋。
許瑾南坐在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不遠處的小姑娘。
他忽然想起曾讀過的一句話:欣賞比喜歡更吸引人。
許瑾南忽然有些慚愧,按着車門的手也慢慢松了。他沒有直接推門出去,只是安靜地看着不遠處的喬苒。
對喬苒來說,什麽才是有價值的欣賞呢?
許瑾南透過玻璃窗,注視着發着光喬苒,片刻,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從副駕駛前面手套箱拽出來。
兩個人還沒分手的時候,喬苒曾經試探性地給他遞過一個關于“漢服文化館”的策劃案。她想讓他幫忙看看,于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車裏,事後,還很真誠地與他道謝。
只是許瑾南并沒有當回事兒,就給忘了。
許瑾南翻開策劃案第一頁,這個東西對他來說舉無輕重,但站在喬苒的角度,也許是她人生的鑰匙。
愛一個人,就要把她像花兒一樣種植,悉心澆灌,耐心栽培。
許瑾南忽然意識到——
他曾買過的那些昂貴衣服,漂亮首飾,是他想給她的。
他從未想過,喬苒真正需要什麽。
許瑾南低頭,開始認真閱讀喬苒的策劃案。
......
另一邊,表哥怒氣沖沖地朝喬苒走去。
喬苒并沒有意識到危險,還對小孩子甜美的笑着。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