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敏敏

一封燙金帖子飛入木府,木清婉再也不能閉門謝客了。

因為那張帖子的主人是——當今皇後。

皇後高貴,出門清流名門,身上總是自帶一股書卷氣。

可就是這股氣息令皇帝不喜,年輕時愛才女可以一起品詩論畫。

年紀大了自然也就漸漸落入俗套,愛花紅柳綠,愛柔美嬌俏。

可落入俗套卻只有皇帝,皇後一如既往地高雅如斯,兩人也就漸漸互相疏遠,連帶着皇後所出的太子也不受待見。

木清婉翻來覆去地看那張鎏金箋。

精致華美的外殼,裏面是漂亮的桃花小楷,應出自皇後身邊某位女官的手筆。

刻意将字寫得彎彎的,霎是好看。

皇後要辦桃花宴,竟學着女兒家下帖子去請諸家貴女,清流家怕是都要贊一句皇後才情親切了。

可是木清婉很清楚這場宴會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她畢竟是參加過一次的人了,細枝末節稍稍推敲就能一清二楚。

“婉兒,要不你別去了。”

木夫人一臉擔憂地看着木清婉,自從她收到這張帖子到現在,一直愣愣的不說話,她真怕她出了什麽事。

“皇後娘娘親自下貼,女兒怎可托大不去。”

木清婉微微一笑,握住木夫人的手示意她安心。

木夫人不清楚女兒的想法,卻也知道皇後下帖子是客氣,可若是不去就是抗命。

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長嘆一聲就要急着給她拾掇今晚進宮該穿戴的衣裳。

木清婉輕笑一聲,花花綠綠的有什麽好,還不是一紮進人堆裏就找不着了。

她兀自找出一套潑墨留仙裙,還好,去年做的,她之前一直不喜歡這麽素淨的顏色,一直沒有穿,如今還似嶄新的一般。

木夫人顯然很不滿意,“這樣素淨,哪裏好了。”

木清婉不答,只是微笑着盯着這條裙子。

長紗玉袖,料子是上好的鲛紗,雪白輕柔的紗質上勾着潑墨山水畫一般的圖案,近看卻不是畫,而是繡,用最好的流雲絲勾出的山水圖,輕柔似遠山朦胧。

她知道皇後今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她就陪她做這醉翁又何妨,盛京第一才女,焉能不豔冠群芳!

拾掇了半日,木清婉方才滿意,妝容自然清淡,卻是依舊美麗無雙,這才是她要的。

剛要踏出院門,眼前就擠進來一道青綠的身影。

靈兒手捧一只桃花,輕輕柔柔地獻到木清婉眼前“人面桃花相映紅,大小姐定是魁首。”

木清婉要去赴皇後的桃花宴不是秘密。

這樣出現在她面前的卻還是第一個,若放在前世,木清婉必定感動。

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靈兒的種種舉動在她眼裏就像是一個努力博關注的跳梁小醜,可笑至極。

木清婉還沒開口,一旁的鏡朱就冷冷道:“大小姐是要進宮的,豈容你這奴才擋路,若是誤了時辰,你擔待得起麽!”

木清婉簡直想鼓掌了,沒想到她不過那日說了兩句,鏡朱這丫頭就進步得這麽快,看來以前竟是她小瞧她了。

靈兒本想借機在木清婉面前露露臉,卻平白被鏡朱搶白了一頓。

半紅不白地撲着一雙眸子想要木清婉替她說話,卻見她已經徑自走出去了老遠,眼淚汪汪瞬時收回,一張俏臉漲成了豬肝色,将手中的桃花狠狠一擲,回了屋。

木夫人站在廊下,靜靜地看完了這一幕,臉色冰冷,“那是誰?”

翠縷答:“好像是叫靈兒,就是之前大小姐買下的那個丫頭。”

“不是個安分的。”木夫人看了翠縷一眼,翠縷會意,躬身退下。

宮中的桃花宴在清池舉辦,清池臨水。

白玉通道搭建在水上,自四面八方通向正中間的一座小亭,諸貴女的席位就擺放在白玉通道上,而皇後的座位則在正中間的亭子中。

四周遍植桃樹,此時正是桃花最盛的時節,灼灼一片。

花瓣随風撒向四周,水上,席上,皆是粉嫩一片,甚是有趣。

木清婉去得不算晚,席間卻是已經差不多坐滿了人。

莺莺燕燕一片,幾乎都是京城貴女,她在宮女的引領下走到自己的座位,剛一坐定,邊上就纏上了一個人:“你就是木姐姐嗎?”

木清婉看向眼前的這人。

一身粉繡齊襟紗裙,頭上戴着白玉桃花簪,中規中矩的打扮,眼中卻閃爍着跳脫的光芒。

她再三想了想,不論前世今生,她應當都沒有見過這個人。

可面上還是保持着她一貫溫柔端莊的笑意:“在下正是,不知妹妹是……”

那人不答話,只是湊得更近,一張臉幾乎要貼上木清婉的臉,“你真的是木姐姐啊?!”

木清婉還沒來得及表達不滿,那人身後的一個圓臉丫鬟就忙将自家小姐扯了下來。

躬身賠不是道:“奴婢家主虎威将軍喬氏,小姐唐突了,還望木小姐見諒。”

原來是喬将軍家的小姐,這喬将軍一家久居北疆,幾乎未曾回來過。

也難怪木清婉會不認識,可這喬小姐根本不存在她記憶中的啊,木清婉突然有了股怪異的感覺,事情似乎——不像她經歷過的那樣發展下去了。

“木姐姐你見諒,都是敏敏的不是。”

喬敏敏在丫頭的拉扯下不情不願地道了個歉。

随即繼續道:“我娘總在我面前念你呢,說你是盛京第一才女,是天下閨秀的典範,還總罵我要是能有你一份半點的好就謝天謝地了。今天一見,木姐姐你除了長得好看點,也沒什麽別的厲害的了啊,哪裏就……”

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後丫頭猛地堵住嘴,那丫頭也顧不得擦頭上的冷汗。

連聲道歉:“我家小姐自小在北疆長大,不懂規矩,木小姐莫怪啊。”

見木清婉點了點頭,就飛速地行了個禮拉着喬敏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喬敏敏似乎極其不甘心,嗚嗚呀呀地想說話,無奈嘴被捂着,又說不出來,記得亂蹬亂抓,引來周遭無數詫異的目光。

那丫頭額頭上冷汗更密,想放手又怕自家小姐又說出什麽不得了的話得罪木清婉。

不放手又丢臉,正自進退維谷之時,突然想到她們出門前自家夫人說的,絕對不能得罪人。

心一橫。伏在喬敏敏耳邊低語一句:“小姐,得罪了。”

喬敏敏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掙紮的動靜越來越大,身邊的詫異目光越來越多,那丫頭再也顧不得許多。

伸手在喬敏敏頸後一點,她霎時安靜下來,像是累着了一般睡了過去。

木清婉本來有些緊張,經喬敏敏這一打斷,心情頓時放松了不少,一直注意着這對怪異主仆的舉動,若有所思。

鏡朱卻是滿臉的不樂意:“這喬小姐怎麽能這樣,當面這樣說小姐,怪不得是北疆那窮鄉僻壤長大的,果然……”

“鏡朱!”木清婉低呵一聲打斷了鏡朱的話,“小姐也是你能置喙的?這裏可是皇宮,你可知,謹言慎行四字?”

鏡朱也知道是自己失言了,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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